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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而溫熱,她的手,纖巧汗濕而冰冷,這一相碰,絕了,盛夕鈺那臉上的表情甚是精彩。那手啊,抖得個不停。

盛絕擡眼,眸光閑閑散散的全部打在她的臉上,盛夕鈺面色再一窘,臉紅了。

盛絕心下微微一頓,抑制不住的漣漪一圈再一圈在心底間漾開。他的心是一湖如鏡面平靜的心潮,她便是這拂動水面的春風,她這春風,暖了他這湖水,也蕩漾了他的心。

哪有男子的手、如此柔若無骨?

盛絕擡眼再看她熏紅的面頰,因黃醬塗臉,蓋過了紅暈,細看卻不免看出熏紅的跡象。是男子,何須羞澀這些個?

鈺兒啊鈺兒,你叫我如何是好?

盛夕鈺人是坐下了,可如坐針氈吶,臀下似火燒般。又開始胡思亂想了,王會不會因此舉而揭了她腦袋?與君王平坐,傳將出去那邊是謀逆的死罪,要誅九族的。當然,九族是不可能,誅她一族是夠的。

“適才喝的是何酒,與九叔也喝上一杯?”盛絕清冷孤傲的聲音緩緩吐落,他的聲調總是那麽漫不經心,明明屋任何冷戾之色,可聽在人耳裏卻是不寒而栗。

就和碩三人,那是只聽王的聲音,那便也是雙腿發抖的。瞧這進屋半刻功夫了,三人那頭是越低越下,幾乎快埋進胸膛了,竟也未覺憋氣。

“九叔……鈺兒今日……”

“喝多了?”盛絕那語調看似緩慢,卻及時劫過她的話反問道。

“不,不,鈺兒今兒還能喝,適才是有些個暈了,可過了這會子功夫,這頭腦又清醒了。能喝,還能喝。”盛夕鈺頭冒大汗,立馬接話道。

“汝等如何?”盛絕倒還仁慈,竟未一門心思撲在盛夕鈺身上,側目而去,問和碩幾人。

和碩幾人本就意志快被摧毀,盛絕這一出聲,那當下便跪地不起,橫濱、清原二人便是更不用說了,只待和碩抖著音量回道:

“回爺,我等、酒量淺薄……不如王爺、不如鈺公子,還請王……”

和碩那磕磕巴巴的請辭呢,盛夕鈺當即出聲道,“弟弟真是說笑了,平日你我二人拼酒,為兄可不是你的對手吶,橫濱與清原皆是有酒量的好男兒,今兒我們難得一聚,就陪我九叔一起喝上一壺?”

笑話,她能讓他們安生了?她這被針紮得厲害著呢,豈能讓和碩這小子得了便宜這麽快就走?他們一走,豈不獨剩她一人與九叔相對?要死,也得抓個墊背的,興許有他們在,這氣氛就好了呢?

盛夕鈺笑意濃濃的看向盛絕請示,盛絕墨黑清冷的眸子獨獨註視著她,少時方反問道:

“拼酒?”

盛夕鈺嘴角掛的笑意凝了凝,九叔,您老人家如何聽話聽不到個重點?她那話總的來就表達了這意思?

“偶爾,偶爾。”盛夕鈺當即解釋道。

盛絕略微點頭,盛夕鈺以為這岔子過了卻聽盛絕再道,“酒雖是好物,卻也不可多沾,你身子弱,淺嘗可以,多飲便會傷了身體根本,往後需忌口。”

盛夕鈺連連點頭,道,“是,是,九叔教訓的是,鈺兒謹記。”

盛絕對她那態度還是不太滿意,他是為她好,如何她卻說是'教訓'?不過,今日她這表現,已經好過以往太多,便也罷了。

“那便,齊坐飲上一壺。”盛絕對跪地三人道。

“九叔說多飲會傷身體根本……”盛夕鈺那話沒說完呢,盛絕眸光便掃向她,當下一股清冷之意灌頂,即時閉口。

和碩平時也算個猖狂人兒了,可今日,竟是小媳婦般扭捏起來。說起橫濱、清原二人心悸情有可原,那畢竟是極少面聖,唯有的幾次,也是在朝堂之上。然,即便是朝堂之上,天子高坐金鑾殿上,他們身為臣子豈可偷窺天顏?而和碩與盛夕鈺面聖次數不在少了,卻也這般惶恐。

盛夕鈺心裏嘆了幾嘆,確實為難與人了,這要是王不怪罪還好,一怪罪,那都是以下犯上的死罪,她這當真就是在害人了。起身將人拉起來,一一讓人坐下。

盛絕左右兩邊是他的兩個侄子,盛夕鈺和和碩,橫濱與清原因不敢直視聖顏,所以坐得稍遠。

盛夕鈺讓高仁換來小二,給了銀子讓小二去十裏飄香去買兩壇子霜凝露過來。那小二拿著沈甸甸的銀子,眼裏冒出亮光來,盛夕鈺道:

“你只管去取,剩下的便都是你的。”

“欸,小的馬上就去。”店小二立馬一點頭,一溜兒轉身去了。高仁問盛夕鈺可要進去伺候,盛夕鈺搖頭,還是守門好些個。

因其他三人正襟危坐與那木樁子無差別,而盛絕又是活祖宗,這進進出出便是盛夕鈺擔了。店小二腳程到快,不到半刻鐘酒便取來了,足足四壇。

酒一上桌,立時酒香四溢,下酒的菜肴一一上齊。自然了,這桌上伺候的也得她親力親為,沒人可使喚嘛。

盛夕鈺揭開酒蓋兒的瞬間,這雅致的屋子裏瞬間被香醇的酒香充斥滿了,盛絕當即出聲讚道:“如斯佳釀,難怪鈺兒貪杯。”

盛夕鈺興許當真未把今日的盛絕當成帝王,應對起來比往日輕松許多。聽得盛絕這話,眸光閃爍,看向盛絕,瞳孔中滿是笑意與滿足,道:

“九叔,今兒喝不完,鈺兒便扛回府中,改日再請九叔入府中再接著喝。”

盛絕漆黑如墨的眸光看著,這樣毫無顧忌的鈺兒,他喜歡。

“甚好。”盛絕道。

盛夕鈺在倒上第一杯酒時,道,“九叔,鈺兒等今日越矩,還請九叔萬莫惱怒,事後再將鈺兒等幾位好友問罪,鈺兒再此便要九叔一言,只要九叔首肯,鈺兒等便放開一喝,與九叔同樂。”

兩情才相憶 五

“好,依你。今日,我、與各位宗親之後相交,如鈺兒言,不涉及朝堂。”盛絕當即道。

盛夕鈺總算放了心,這便開始喝了。

三杯下肚,和碩漸漸有話了,橫濱與清原二人雖不及盛夕鈺與和碩,卻也不似最初那般木訥。

外面的高仁進屋來伺候,盛夕鈺見高仁進來,門外定是來了接應之人,再者樓下還有她們四人的家將,應該不會出什麽亂子。

這高仁進來卻是端著一盅湯進來,盛絕將盛夕鈺的酒杯掃近他面前,與她跟前放了只碗,將盅內的熱湯倒入碗種。盛夕鈺不明,出聲問道:

“九叔?”

“適才我便說你該忌口,今日你已喝下不少,喝些這湯,讓胃裏緩緩。”盛絕聲音壓低了幾分,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淳厚溫和。

盛夕鈺囁嚅著唇,其實她當真喝不下了,在船上她可是喝下了整整三壺,早就過了她能承受的量。適才的清醒,那因為面聖的緊張,都是潛意識裏逼出來的,這一時放松下來,醉意上頭了。

捧著碗咕嚕幾口喝下,菜未吃幾口,這胃就已經裝滿了。

和碩確實能喝,和碩有一半北疆的血統,北疆人天生能喝,游牧民族有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爽性子,和碩留著北疆人的血,自然也隨了北疆人的性子。幾人中,就和碩還能硬撐著,橫濱和清原與盛夕鈺一樣,上岸是已有醉意,適才未倒下,是因為恐慌至極,這一刻松緩之際,哪還壓得下一波一波上湧的醉意?

和碩聽盛絕那話,向盛夕鈺調侃道:“九叔,鈺哥確實得好好管管,家裏頭還沒個賢內助,這些尋常間的小事也無人提點,所以鈺哥那日子過得相當湊合。”

和碩那意思是,盛夕鈺身邊沒有女人,生活上自然就會放縱,也不知和碩是不是故意說此話。若是曾經,這話當然不可說,誰都知道蠱王喜好男兒,可現在蠱王已經在澄清這荒唐傳言,表明她是正常男兒,所以和碩此言倒是應對得緊。

盛夕鈺感激的看了眼和碩,不愧是她的好兄弟,這時候還想著為她說話。

盛絕側目看她,她那面色酡紅更甚了,黃醬已經掩蓋不住透露出來。盛絕恍惚了神色,問道:

“和碩所言當真?你身邊連個使喚的女婢都沒有?”

想來她身子虛弱,定也與身邊人粗心有關,盛絕當即心中憤怒,只想端了那王府,將她拿進宮來自己守著護著。

“聽他胡言,和碩的話豈能當真?九叔,我好歹也是聖諭親封的親王,身邊婢女丫鬟數十,怎可像和碩說的那般不堪?”盛夕鈺笑道。

盛絕目光如炬,與盛夕鈺對視,盛夕鈺在王面前,即便一句戲言那便都如跳梁小醜一般,自慚形穢。盛夕鈺緩緩緩下眼瞼,悄悄將目光撤退,不敢再接著王的目光。雖說王的目光不似平日冷戾,這瞧得片刻心下還是懼意肆起。

盛夕鈺岔岔的笑了幾聲,有些個幹,側目橫了眼和碩,和碩哈哈大笑起來,又喝了幾杯。

午時已過,王出宮的時間已久,高仁已大膽提醒兩次。盛夕鈺側目看向面有難色的高公公,心裏嘆著,都說伴君如伴虎,更何況伴的是她九叔這只喜怒無常的猛虎。理解,甚是理解。

“九叔,政務重要,還是……”盛夕鈺出聲了。

盛絕看向她,沈默少時,點頭。當即盛夕鈺等四人立馬起身跪地,“恭送爺!”

盛絕身形微頓,側身回頭看她,須臾,道,“鈺兒,隨我一同走?”

這是邀請,還是聖旨?

這是盛夕鈺第一個反應,然,這片刻時間,如何讓她猜得出這是邀請還是聖旨?然,無論是邀請還是聖旨,都是聖意,還能說個‘不’字?

“鈺兒遵命!”盛夕鈺起身,跟上九叔。

盛夕鈺出門時,身形恍了幾恍,真是喝多了,適才坐著並未覺察,這一站起來,果然,感覺來了。

“公子可好?”高仁及時扶了一把,前行的盛絕如同後腦生了第三只眼一般,灼得高仁手上一瞬震痛,當即收手。

“還好。”盛夕鈺無所覺察,穩了穩身形,跟著王下樓。

後面和碩依然恢覆了郡王平日的顏笑,起身把橫濱和清原二人拉起來,誰知,他一碰,兩人就那麽倒了,這個和碩登時嚇得跳開好幾步。

“二位這是……怎麽個意思?”和碩穩了穩,這才再次接近,雙雙往鼻息一探,絕了,二人都醉沈了!

“二位哥哥——真乃神人也!”已是如此爛醉如泥,竟然在君上面前半點無失禮之處,這也算是好本事了。和碩心裏嘆著,也真是難為清原與橫濱二位了。

盛夕鈺走出酒樓這才發現馬車已經候在外面,適才進來時還沒有。盛絕上前,早有奴才跪地,盛絕踏上那奴才背脊上了馬車。盛夕鈺微楞,她甚少踏過人背,總覺如此做太過分,畢竟還受著前世教育的影響。

“鈺兒,”盛絕清冷如冰雪融水一般的聲音至車內傳出來,即刻探出一只厚實寬大的手掌來,道,“來。”

盛夕鈺心底微微頓了頓,不知起了何般心思,須臾,竟當真將手遞上前去,由王握著,踏上那奴才背脊上了馬車,入車後覺得身為局促,即便這車內算得寬敞了,可她卻覺得空間不夠,一時間又緊張了,惶恐得很。

盛絕側目看她,伸手再次握上她的手道,“鈺兒手涼了,秋冬將至,這天氣一日裏幾個變化,你身子弱,多註意些。”

馬車晃悠,坐墊柔軟,車內還焚有淡雅清香,微醺之際又聽得甘醇如清泉一般的男子聲音,低低響起。盛夕鈺晃神得越發厲害了,霜凝露甘醇清甜,後勁兒卻很足,這一入馬車,盛夕鈺便已經睜不開眼了。眼睛微微合上,又使勁睜開,大力甩了下頭,清醒幾分,才道:

“是,九叔說得是,鈺兒謹記。”

這酒勁上頭,熏香燃起之時,盛夕鈺再也支撐不住,神志混沌間只覺滿天飛花撒下,心湖如被暖風輕撫一般,起手拈起飛花一瓣,往鼻尖輕聞,竟然又是一股幽香襲來。

盛夕鈺微合眼眸望著盛絕,盛絕瀲灩眸色看著盛夕鈺,伸手拿下她細聞的發絲,低啞沈聲道:

“鈺兒,醉了。”

兩情才相憶 六

“醉了?”盛夕鈺微微一笑,貧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忽見眼前人俊美得不可方物,竟比她北苑的梅生還要美,又自言自語道:

“色不迷人人色迷……”

盛夕鈺確實醉糊塗了,目酣神醉,眼前一片洞天福地,風月無邊。竟連盛絕,都不認識了,僅殘存半絲神志,竟還色心肆起。

盛夕鈺手扶著盛絕的冰寒面頰,平日裏真真是忽略了王的好容貌,只道是王有雄才,王性情古怪,哪裏敢當真窺視天顏?

“鈺兒好美人,可滿意九叔這容貌?”盛絕執起她玉白的手,輕輕遞至削薄冰涼的唇邊,她的指尖亦是冰涼,如玉般磬潤。指尖微動,微微卷曲,盛絕卻張口輕輕含了這玉般青蔥指頭。

如此極具挑逗的動作,若是盛夕鈺在清醒之時怕早就嚇得滾落了馬車。可現在比不得往常,她已毫無意識,只覺心底微微發熱,連心窩都酥癢了起來。一時間又是幾個恍惚了,微微合上眼。

“鈺兒……”

誰?是誰在含情脈脈的喚她?如玉石之聲一般,是令人迷醉的慵懶。盛夕鈺恍惚聽岔了音,伸手去抓,卻抓了一把車內飄飄揚揚的香氣,而那令人迷醉的聲音,也如那絲香氣一般,她怎麽都抓不住那尾巴。

盛夕鈺閉上眼前那一刻,又爽冰涼而惑人迷亂的唇輕輕貼上了她馨軟的唇,她一個血氣上湧,昏睡了過去。興許,是興奮的。

盛絕在她唇上掃了下,卻在此時馬車停了,高公公的聲音即刻傳進來,“主子,王府到了!”

盛絕當即微微惱怒,暖意如春的車內頓時寒意四起,高公公頓了頓,不見裏頭出聲,亦不敢起手掀簾,只得等著。

而王府的福管家恰好出府,這擡眼一瞧,雙腿頓時一個趔趄,那馬車上繡的可是金龍騰飛,試問,大遂天下,有誰用得此圖案?難道是王出宮了?又一想,該不竟然,許是王用禦攆送王爺回府。思及此便上前,拱手問道:

“可是王爺?”

高公公回頭掃一眼福管家,福管家見得高仁便已然確定,車內之人是盛夕鈺。當即又施一禮,“原來是高公公,敢問,馬車內可是我家王爺主子?”

“正是!”高公公點頭。

“主子……”高公公再次請示,福管家一聽高公公呼的那聲主子,心裏大駭,當即跪下身去,道:“王、主子金安!”

盛絕有幾分惱怒,為何沒直接進宮,先到了王府?犀利的眸光刺透簾子看著眼前的府邸,是否應該送她進去?

此一想,盛絕便橫抱著盛夕鈺,穩穩踏出馬車,前面的卒子立馬奔來,匍匐跪地,高公公也同樣跪地,盛絕抱著盛夕鈺依然身輕似燕,穩穩的踏上那卒子背脊下地,福管家額頭冷汗直冒。

福伯曾經也隨涼王上戰場殺敵無數,官至統領,比常人氣勢自然更穩。可王出馬車那一刻,福伯卻瞬間感到迫人的壓力。常言百姓見天聖,必被天顏折煞,這話此刻想來,倒是半分不假。

“帶路。”盛絕緩緩吐出二字,聲音不大,卻清冷極致,猶如綿綿銀針四面八方襲擊而來,令周圍人膽顫心驚。

福伯微微一頓,當即扣恩:“老奴遵命!”起身彎腰在前引路,那上身幾乎都完成了直角,倒真是為難他了。

高公公從旁提點道,“大管家,我們家主子今兒是暗訪,我們家主子,這僅僅是送了小公子回府,且不可聲張,擾了主子清靜。”

“是,是是,奴才遵命。”進府時精兵侍衛不知來人是誰,也只當一般來客,隨了簡單的禮數。入了園子,福伯領著大遂帝國高高在上的天子直奔盛夕鈺的蠱風居,半刻不得怠慢。

盛絕踏入這王府便覺得清靜,清靜得過分。秋高氣爽,園子內本該繁花似錦才是,她這園子倒好,盡是些低等的野花野草。他曾經賜她的那些個奇花異草呢?珍奇異獸呢?如何這般寒磣了?若非他親眼所見,還當真不相信堂堂大遂的親王,竟會過得如此淒苦。想來和碩小子於酒桌上那席話,也是真話。

盛絕未開口,倒是高公公覺得不對勁兒了,曾經宣旨來過王府,可那是前廳,並未進得這後院。朝廷裏,別家哪家大人的府邸不是山池亭閣,花團錦簇,偏生這受百姓推崇的親王府邸如此、如此寒磣。

禁不住出聲問道:“王爺這府內如何連一件上眼的物事也沒有?就說王上當年也是賜了不少稀奇玩物與王爺,如何……”

福伯哪敢隱瞞?當即回話道,“大人有所不知,因南方水患,王爺日夜焦心,為南方受災百姓募捐善款,率先捐了一年俸祿和府內所有財務。府內別說奇珍異寶,就連百兩物事都沒有,能搬的能擡的,都讓人搬出王府典當了,一大半銀子做了募捐,令一半銀子都散給了秋苑的公子們。”

福伯說及此事,也有幾個心酸的。他是當真未王爺心疼那些個財物,他知道王爺是何想法,大限將至,能為百姓多做一事是一事,所以才如此虧了自己。就連四苑堅持留下來的四公子,那日子也相當淒苦。王府中的下人也遣散一半,僅留了些供使喚的人。就連這月下人們的月錢,都是璇璣公子托人私下接濟的,而此事王爺還並不知道。

王爺宅心仁厚,世人僅看到她表面的風光,可誰會相信,蠱王府已是如此境地了?

盛絕聽著,垂眼看向沈睡的容顏,心底陡然竄起一陣怒意。他大遂江山,國富民強,即便百姓受了水患,如何就要她堂堂親王如此了?她這是為朝廷做表率,還是想告訴他,她是如何忠君愛民?

“主子,王爺的居所到了。”福管家那腰一直未直起過,佝僂著隨王進院。

盛夕鈺一向喜靜,伺候的奴才本就少,如今更少了,她這院子裏加上外間的粗使丫頭總共也才七八人。屋裏伺候的就一兩人……

盛絕已然盛怒於胸,將人放於軟榻上,拂袖便走。

她要做賢王?

好,他成全她!

心在相思碧波上 一

盛夕鈺大晚上才清醒過來,醒來時頭疼欲裂,穩過片刻後覺得事情不對了,她這睡在自己榻上,誰送她回來的?依稀記得與王同駕而坐,然後呢?

“爺,你醒了。”梅生端了醒酒湯進來,將盛夕鈺已經坐起了身,便將湯端進屏風後。坐於榻前,親手匙著湯吹了吹,往盛夕鈺跟前遞。

盛夕鈺見梅生那張俊俏的臉,忽然有桃花在眼前飄落,想起閉眼前的親吻,那是誰?情景熟悉,香味不在,看著梅生眼裏的醉意,是他麽?

“爺?”梅生輕喚,盛夕鈺微頓,這才清醒過來,張口喝了熱湯。卻一邊輕輕擡手,纖細的手指微微點在梅生唇上,眸光仔細打量著。

梅生猛然間面色一紅,垂下眼瞼,遮了目光,低聲道,“你知道了?”

盛夕鈺微微一頓,眉頭微微堆疊,反問,“是你?”

梅生擡眼看她,欲語還休,有幾分羞赫,卻也微微點頭,他是受了蠱惑,為她擦了面,見她貌比花嬌,面色白裏透紅,嬌艷欲滴,是男兒有幾個受得住如此的誘惑?便是趁她昏睡之際,偷偷吻了她。卻不想,還是被她知道了。

“爺,你生氣了?”梅生未聽盛夕鈺有何話說,擡眼看她有幾分焦慮的問。

盛夕鈺擺擺手,“沒有。”

看來是她記岔了,適才以為是九叔,嚇得她冷汗濕了一身,虛驚一場,眼下聽梅生說起,這才稍稍安穩下來。比起九叔來,她倒更願意是梅生。倘若真是九叔,她就當真該死了。

這一刻細細回想白天醉後有沒有逾矩之事,冥思苦想了片刻,想起王親口應下的承諾,心裏這才當真全全放下心來。

“爺,讓梅生給你揉揉。”梅生說著已經調了位置,坐在盛夕鈺身側,素手輕揚,輕輕按在盛夕鈺太陽穴位處,力道剛好的輕輕按揉。再低聲勸道,“爺,酒雖好,多喝對身體也無益,能答應梅生,日後少喝幾盅可以嗎?”

“好。”盛夕鈺應著。

“爺,我聽院裏的奴才說,今天送你回來的,是為大人物。這大遂朝上,還有比您還大的大人物麽?”梅生好奇的問道。

一聽說王爺過來,他便趕過來了,一路上都聽得院裏奴才說今兒府裏來了大人物,大家都背對著不敢偷窺,楞是無人看到大人物是何模樣,是男是女也不知。梅生聽得也覺得稀奇,什麽樣的大人物,連瞧也不讓瞧上一眼的。

“有這事?”盛夕鈺微楞,如此,那便是九叔了。原來真是九叔送她回來的,一思及此,心裏竟添了幾分溫暖。

“如何沒有?下午梅生見了福伯,福伯僅僅說了幾句,卻不肯與我說那大人物是誰。爺,到底是誰送爺回來的?”梅生再問道。

盛夕鈺想了想,說,“本王見了都要行跪拜之禮之人,你說是誰?”

梅生嚇了一跳,面色白了些許,他是有些猜測卻怎麽也不敢相信真是那位大人物親自送王爺回府的。

“是……”

“噓……知道就是,別說出來,那可不是你我能非議之人。”盛夕鈺轉頭看他,輕言警告道。

“是,梅生謹記。”梅生虛汗肆起,妄言君上,那是要遭絞刑的。

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盛夕鈺讓梅生回去歇了,次日還需早朝,梅生便不再多留。

梅生走後,盛夕鈺卻沒有睡下,睡了整整一下午,這時候頭腦倒是清醒得很。起身批了件衣裳往書房去,剛出院子便見臨江站在院中,如仙人一般遺世獨立在晚風中。盛夕鈺沒見臨江一次,便被他那纖塵不染的氣質折服一次。

“夜了,過來可有緊要事?”盛夕鈺走近臨江輕聲詢問。她與臨江,老友的關系倒更像。

臨江如輕風一般笑著,道,“王爺,你在臨江最困難之時伸出手救我與水火中。若,王當真不放過你,你且放心,臨江拼了性命,也能護你周全。”

盛夕鈺對上臨江堅定的眼神有幾許微微慌神,不怪她定力不夠,實在是她這後院男兒個個都是才貌雙絕、品貌非凡之人,她非草木,如何又不會傾心?

須臾,盛夕鈺笑道,“今日怎麽了,如何尋這個點來與我說這些?”

臨江俊顏上那笑容在盛夕鈺眼裏都是虛無飄渺的,目光灼灼的看著盛夕鈺,手微微擡起,放在盛夕鈺肩側,道,“你且知道,我許了你一諾,便是大可放心。臨江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

“嗯,然後?”盛夕鈺不免好笑,臨江今日是受了什麽刺激了?與世無爭的性子怎的忽然說起此事了來了?

“沒有然後,只是告訴你此事,讓你寬心。”臨江依然面色認真,輕輕應著。

盛夕鈺點頭,“好,我便放寬心。其實生死於我真的無懼,天命難違,我做好我自己,便已足夠。”

“你能如此想就好,夜了,你早些歇著吧,註意身子。”臨江聲音又放緩了幾個調,總是心疼著她,卻又不能表露太多。他何嘗不知,她這相敬如賓、進退有禮,其實是在疏遠大家。就連北苑那妒夫,他也看出了她並不是真心喜歡,緊緊是親近幾個而已,並無摻雜任何感情。

盛夕鈺點頭,看著臨江轉身離去。

盛夕鈺這才微微合了眼,臨江好像是楚國人吧,三年了,她差點就忘了此事。他說護她性命,是因為楚國太子?臨江當初是楚國送往大遂的質子楚國太子的近侍,遭宮人虐對,差點慘死刑杖下。她救起臨江時,他僅剩一口氣殘喘,盛夕鈺考慮再三便想楚國太子討了他回府。

自臨江進了王府後,便與楚國太子斷了來往。而楚太子三年質子期限就快到了,臨江是起了隨楚太子回楚國的想法吧,固對她才有此一說。

“或許這是個好辦法。”

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悄無聲息的在她身後響起,盛夕鈺微微一頓,轉身看著一身黑衣的夜千痕。

“怎麽?不殺本王了?”盛夕鈺一見夜千痕,便沒了任何好顏色,他是如今唯一一個知道她女兒身的人,當然不會以好顏色相對。殺了他是下不了手,放任他又於心不甘。

心在相思碧波上 二

夜千痕不語,卻在盛夕鈺轉身離開之際快速移到她身邊,伸手勾住她腰身,腳下輕點,帶著她上了院墻邊的桐樹,穩穩落在粗大的枝幹上。

盛夕鈺頗有幾分惱怒,卻很快被吹來的涼風帶走,微頓,側目看夜千痕,道,“這麽熟門熟路,難道你常來?”

夜千痕也不反駁,等於默認了,盛夕鈺忽然道,“你是早發現我的身份,所以才闖入我的浴池?”

夜千痕卻忽然看向她,目光淩厲。然而看向她時,才發現她眼裏的戲謔,頓了頓,道,“不是。”

“解釋就是掩飾。”盛夕鈺又加了句,目光看向蠱風居墻外的園子,中間湖水在夜色中很安靜,從絲絲烏雲裏灑下來的月光稀稀落落的灑落在水面,韻了一湖的銀子,冷風帶著湖面輕揚,水波一圈一圈的散開,也散了銀光,就那麽肆無忌憚的飛舞在月下,精靈一般快樂。

夜千痕看向她,薄唇龕合幾下,卻不再說話。

盛夕鈺換了個好位置,背靠著主樹幹,將腳擡上樹枝來,雙手撐在膝上。這麽好的位置,還在她眼皮子低下的,竟沒被她發現,可惜白給這小子使了。

涼風習習,倒是把頭腦吹得清醒了,側目問,“你就是帶我上來吹涼風來的?”

夜千痕薄唇再次龕合,還是沒說話。盛夕鈺看著夜千痕,好像這人一直都很沈默,即便在府中,若不主動出現在她面前,她也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就如此刻,全身穿得就跟黑烏鴉似地,往夜色裏那麽一站,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你為什麽一直要殺我?是家仇吧,我自問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盛夕鈺頓了下,目光深幽的看向他,問,“餵,你是寮國人吧。”

夜千痕瞬間目光森冷的看向,殺氣即刻凝聚。盛夕鈺擺擺手,壓著他的掌道,“你做人就不能輕松些個?總把神經繃這麽緊,萬一哪天給繃壞了怎麽辦?想問我如何知道你是寮人的?本王此刻心情好,就告訴你。你進府時深受重傷,昏迷之際說的胡話,我細聽了些許,便有此猜測。”

“你如何能聽懂寮話?”夜千痕道。

“寮國曾占領涼州北地數十年,寮國往北地遷徙了不少百姓,寮國百姓與我大遂百姓融合,通婚早已視為一家親,就是如今涼州城內,也有不少是寮國人的後代,懂寮話的人也頗多。”盛夕鈺大義凜然道。

夜千痕暗合眼眸,眸間冷光收攏,半響才道,“不錯,我是寮人。我當初殺你,是想為族人報仇。涼州建城後,涼王下令屠殺寮國百姓,婦孺孩童無一幸免。你是涼王唯一血脈,父債子償,我殺你,是天經地義。”

盛夕鈺眸中閃過疑惑,“有此事?”

她並不記得涼州自建城以來,有任何大規模的屠殺事件,再者,她父王一身仁義,如何會因曾是寮人而屠殺手無寸鐵的百姓?這其中定有隱情。

夜千痕並未回答,盛夕鈺嘆氣,這人怎麽是個如此的說話模式?說話說一半,等著人去猜?當真令對話之人好生氣惱。

“如何現在又不殺我為枉死的人報仇了?”盛夕鈺涼涼的聲音問道。

好半晌夜千痕才吐了口濁氣,道,“那是常瘟疫,涼王當年為避免瘟疫擴散,而下令屠殺,當時的十裏雪村寮人、遂人都無幸存者。”

“可是北地大旱之際的事?我聽父王提及過,當年北地連旱三年,農家顆粒無收,又縫瘟疫四起,無藥可救。因瘟疫而死之人每日都數十。當年父王為避免瘟疫蔓延,便下令將所有感染者集中在十裏村。但、僅僅是封了百姓的出路,卻並未下令屠殺。我父王一直愧對橫死的百姓……你是從何得知,是我父王下令誅殺的?”盛夕鈺拉開思緒,緩緩道。

“涼州城內知道當年事情真相之人甚少,我便四處打聽,輾轉得知涼王下令之事。而你書房內有本集子,也記錄了此事……”

“是那本北地怪談的集子吧,你可曾往後翻翻?”盛夕鈺無奈道,“那本是江湖術士瞎編之本,當年我父王為了不讓此類扭曲事實的集子引起動亂,早將此集子焚燒,我房內那本,是唯一的孤本,你倒好運氣。”

夜千痕眸光微微閃動,他是沒往後翻,也並不知道那集子是如此來歷,少時,再道,“幾日前我派去寮國的人回來說,當年十裏村無一幸存,是被大火燒盡,火是村裏人自己放的,為了不讓涼王為難而選擇**。”

“呵呵,”盛夕鈺輕笑起來,道,“這才是真相?”

她就說嘛,這人兩年來對她都橫豎不是個顏色,這幾日卻突然轉性了,還會留下來與她共患難。許是知道這兩年來多次暗算她,心中有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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