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喝酒的樣子？”

“當初驚艷，是見得世面太少了。幹了！”

我趕緊喊停。腦海裏卻不受控制地浮起自己坐在草叢旁喝酒的畫面。那個時候，全然不像現在，一瓶罐裝的哈爾濱啤酒就能把我弄得臉紅。

那是我第一次和小希吵架。原因不過是些小事兒。只因我在購書中心被騙了，向他訴說自己很難過。而他說著很多大道理，最後來了一句：聰明的人該學會管理自己的情緒。

這句話擊中了我的內心，我被騙了，難道我還不能難過嗎？我要的不過是你的安慰而已。於是，兩人吵了起來。最後竟鬧到了懷疑對方喜不喜歡自己的份上。

“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那麽多。”這是他的一句話。

我突然明白，這正是在乎。

吵的過程中，或許他這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那是我第一次在大學校園裏喝起了啤酒。

偏僻的校道上過往的情侶和些許的行人不時地向我撇來幾眼，我只淚流滿面地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以為我們要分手了。

還未分手，便為這一段感情的覆滅傷透了心。

那個時候，啤酒是姐姐買的。

她說，喝個酒吧，會舒服點。

如今，買酒的人還在，我卻不會再為那個少年哭泣了。這究竟是一件好事呢？還是一件壞事呢？

現在想起來很可笑，因為那些與連根沒有多大關系的事大吵，一次又一次地，任由著爭吵與沈默，將緣由的喜歡與耐心一點一點地消磨掉。

“那個時候，總是很可愛，非得揪出一個答案，時時刻刻詢問著‘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我喝了一口酒，“問出了答案，又怎麽樣呢？只不過是讓人心生厭煩，揮霍掉彼此的信任。”

“可是我最喜歡不懂事的時候，一切皆有著心。如今成年人了，大家心知肚明，沒有誰離了誰會怎樣。不再笨拙了，可總看不出幾分的真。我最羨慕你那個時候了呢。”

“我卻羨慕的是姐姐，瀟瀟灑灑，合不來則散，從不讓自己過於傷心，笑一笑繼續向前走。”

但其實我也知道，這是成熟的一種體現。我雖然羨慕，但落到自己的身上，或者說如果讓我選擇，或者還是會重歸覆轍。

若一切都可以毫不在乎，那自己那段真心付出又算得了什麽呢？大哭一場，揮揮手再告別，也是一種瀟灑。

姐姐似乎在緬懷著什麽，只一眛地喝酒。喝完一瓶又一瓶。

“你最近變得有些多愁善感了。”我說。

“可能是婚期將近，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吧。”她笑著，也許是在回憶著過往。

想著那些走進了自己的生命，留下了一些東西，又離開了的人。

“這一杯敬過往。過後，就該停下來了。你該知道，想得多就鉆牛角尖了。”

“我不想結婚了。”

我驚訝。

她望著我。

我的第一反應是捂住她的嘴，朝著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還好應該沒人。然後說：“姐姐，你喝醉了。”

“你才醉了呢，這能算得了什麽？前幾年，應酬到半夜，喝個半醉，回到家也沒個照應。第二天一早，還得強打起精神，那才叫悲催。”

“前幾年你年輕，還能承受得了。現在你老了，當然承受不來，趕緊洗澡去，都說胡話了。”我直截了當，試圖阻礙著她。

“看連你也那麽驚訝，我開玩笑的啦。”她露出了個還算燦爛的笑容。

“拿這些來開玩笑，趕緊洗澡睡覺去。我給你放熱水。”

不知怎麽地，我總覺得這並不是玩笑。像是一種試探，至於為什麽對像是我？也許只是先看看我的反應。

一個聽慣了自己的內心的人，她當初既然選擇了傾聽自己的內心，忽略他人的建議，只能說明，聽自己的已經成為一種習以為常的原則。

哪怕這一刻妥協，最終關頭還是受不住內心的拷問的。

她睡了。我卻還是醒著。

我問班長：“你說在籌備婚禮的過程中，是不是都會有一些不想結婚的念頭冒出來呢。”

她迅速地回覆說：“我怎麽知道，又沒結過婚。”

“也是。”

“怎麽，你要走進愛情的墳墓了？”

“說什麽呢？感覺我們家有大變故。”

我一一告訴她。班長其實跟我是差不多的人，想法也沒差哪兒去。

“你也改變不了什麽，就像我當初看你作孽一樣，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我也知道的。就是感嘆，結婚果然是瘋了的人才會答應啊。冷靜下來就反悔了。”

“我還是挺向往婚姻的。只是她不在了。”

班長接連著發過來微信。

“唐小夭，你是非要戳我痛處是吧？好了，別跟我聊情感問題。”

“好叭。”

我也知道自己不大對。她本來就想得多，我還去刺激她。也就乖乖聽話了。

“萬般皆是命吧。”我告訴自己。

忽然之間，才發現已經淩晨一點半了。

“天啦，皮膚肯定差了！”我差點喊出來。

“睡覺睡覺。趕緊睡。明天出發前敷面膜應該還能補救的。”

早上醒來，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轉頭看身旁的人還在不在。好在姐姐已經不在了，我估計是上班去了。

對於工作，她是不屈不撓的。用她的話來說，女人本就不容易，更得保住工作。有一天，哪怕眾叛親離，好歹自己能養活自己。

除非是世界末日，那才無路可走。

還沒等我吃完早餐，奶奶已經散步回來了。坐到我面前，盯著蘋果，小心翼翼地削皮，一副怕蘋果皮斷掉的模樣，也不看著我，就問到：“昨晚喝酒了？”

“嗯？”我含糊著說，像肯定回答又像疑問。疑惑著她怎麽知道，轉念一想，也是，奶奶心思細得不得了。

“您翻看垃圾桶了？”就像自己被跟蹤一樣，我有點不舒服。大人們總是想方設法地弄清兒女們的生活。恨不得幾點起床上廁所多久都弄個一清二楚。

“翻看垃圾桶？就你們這智商，還用得著偵查？是你們自己偷吃還不懂得擦嘴。”奶奶終於擡起頭，投來不屑的眼神。

“我們就沒想著瞞著你們呢。”我笑嘻嘻地說，感覺自己勝利了。

“你姐姐好像有點不大對勁。”奶奶遞來半塊蘋果。

我接過蘋果，看了一眼奶奶，她的雙眼告訴我，她正等著答案。

“哪能有什麽事。”我假裝毫不在意。

畢竟，姐姐都沒確定的事，我不敢亂說。

“誒”，奶奶嘆了口氣，“她能自己考慮好那就得了。”

“她不會說……她不想結婚了吧。”想起昨晚她忽然之間冒出來的話，瞬間覺得一股冷意，拿在手上的蘋果不小心掉了下來。

“嗯。”奶奶點點頭。

“我還以為是醉話……那我媽什麽反應。”

“沒來得及反應，你姐說完就趕緊走了，留下我們面面相覷。”奶奶一臉無奈。

看來是早有打算了。可憐舅舅舅媽，操碎了心，好不容易盼來浪子回頭，幸運的話一年內還能抱上外甥，女兒一句話就沒了寄托。

其實，誰都沒錯。難就難老的有老的想法，年輕的又有自己的主張。說到底，還是要有自己的生活和渴望來得好，兒女的人生，又怎麽能憑借自己的渴望去操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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