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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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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第六十六章

不遠處的楊欣怡望著這一幕, 嘴唇無意識嚅動,也不知道要出聲說些什麽。

情感上,她是很不喜歡同學們對待婉婉的那種態度, 可是……

好多次問婉婉關於她和裴緒衡的事情,她都會避開。

都會很無奈地以一句,她和裴緒衡真的沒什麽結尾。

每當這種調侃的話題結束後,楊欣怡總能不分場合地看到裴緒衡圍著婉婉轉。

他會日覆一日地給她買瓶裝牛奶。

他不在意班上的起哄聲。

都這樣了,還能說沒關系?

承認一句關系匪淺有那麽難嘛?

楊欣怡不理解。

耳邊不合時宜地冒出祝瑾瑜的聲音。

“楊欣怡,夏婉婉就是現實中最讓人討厭的那類人。”

那類人的特點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和某某關系好, 但當有人問她, 她總會笑著否認。

“沒有啦, 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啊?是嘛?你覺得他和我關系不一般?他對我很好?可是我覺得他對大家都差不多呀。”

——那種人就是,心安理得享受別人對她的好, 卻又裝傻充楞。

楊欣怡也不想那樣想婉婉的,可是……說的人多了, 聽到耳朵裏的聲音也就多了。

她的思想被大家牽著走了。

然後, 她能感覺到, 她在下意識地疏遠婉婉。

或許校園暴力的最開始, 是忽視,是孤立。是幾個人對一個人的不喜,加上一些稀裏糊塗人的從眾心理。

很多同學其實並不討厭夏婉婉。

只是討厭的人多了,如果t自己不討厭, 顯得不那麽合群。

大家都不想成為異類。

***

聰明如裴緒衡又怎麽可能看不出同學間的那點“暗流”。和婉婉有關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控範圍。

哪幾個人視婉婉為眼中釘, 哪幾個對婉婉進行了冷嘲熱諷,他都知道。

盡管促成這一局面的罪魁禍首是他, 裴緒衡心裏沒有一丁點愧疚。甚至於,他心裏的隱秘一角升起病態的喜悅。

最好班上的同學再也不搭理婉婉。

最好婉婉身邊只有他一個人。

想到這,裴緒衡只感覺渾身都在顫抖。“她的身邊只有他一個人”這個念頭一旦占據大腦,再也無法遏制。

夜已經深了。

裴緒衡躺在床上來回翻轉身體。也許是今晚想得比較多,怎麽也無法入睡。

腦海裏不自覺又浮起婉婉那雙堅定的眼睛。

想著想著,裴緒衡莫名有些煩躁。大剌剌地從床上坐起身後又用力地錘了錘毯子。

為什麽滿腦子都是夏婉婉?

他有點討厭,又有點恐慌情緒完全被另一個人牽著走的感覺。

……

去廚房灌下一杯冰水,裴緒衡重歸冷靜。路過主臥,門虛掩著,幽幽的光從門縫擠出。

裏面的人還沒睡?

這幾天裴明外出有事,家裏只有裴緒衡和唐玉潔。兩人互看對方不順眼,幾乎沒有交流。

裴緒衡沒那閑心管房間裏的老女人在幹嘛,正準備回房間,忽聽屋內人輕輕地喚了句“婉婉”。

這個名字。

今晚太多次出現在裴緒衡耳朵、腦海裏了。

下意識地,他停下了腳步。

他聽到女人用她慣用的溫柔腔調說:“這麽晚了還沒睡嗎?”

好像在打電話。

在和夏婉婉打電話。

裴緒衡向來厭惡唐玉潔,有關她的事,他沒有任何興趣。可是今天,僅僅因為電話那頭的人是夏婉婉,他的腳步再也無法挪動了。

他像個陰暗的偷窺者,默默地收集著夏婉婉的所有。

“最近在學校過得怎麽樣?”

裴緒衡聽不見婉婉的聲音,但從唐玉潔被逗笑的樣子看,電話那頭的婉婉一定報喜不報憂。

為了不讓唐玉潔擔心,她沒把在學校受孤立的事情告訴她。

這很像夏婉婉能做得出來的事。

想到這,裴緒衡唇角彎彎。後又馬上意識到自己做了某種不得了的蠢事,不由得冷下臉。

房間裏的女人還在溫柔詢問近況。

明明都是些沒有意義的瑣碎事情,可一想到電話那頭是夏婉婉,裴緒衡邁不動腳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聊完近況,女人像是想到什麽,話鋒一轉:“婉婉最近和緒衡關系如何了?”

聽到這句話,站在門口的裴緒衡條件反射地摒住了呼吸。

只聽女人溫柔的聲音裹著淡淡的厭惡,繼續道:“哦?所以他已經對你放下防備了?”

什麽……什麽意思……

裴緒衡大腦一片空白,他不敢去細想唐玉潔剛剛那話裏的意思。

身體裏有個聲音在瘋狂地叫囂著離開。

裴緒衡知道不離開會有什麽後果,卻還是固執的不願意走。

他還不死心。

“婉婉,你是個好孩子,你做得很好。”說完這句,唐玉潔的聲音變輕了很多,她幽幽地說,“這世間,唯有感情這把劍,殺人於無形,最為傷人,我真是等不及看一出好戲了。”

裴緒衡感覺自己的心在迅速墜落。

“你說如果有一天,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喜歡上了你,然後他又發現你其實是裴明的私生女。他愛上了同父異母的親妹妹,那該是多麽有趣的事情啊。”唐玉潔說完癲狂地笑了起來。

終於,那顆迅速墜落的心掉到了冰冷湖泊裏。

裴緒衡像個溺水者一樣,他想伸手抓住什麽,但什麽也沒有。

夏婉婉……

夏婉婉是裴明的私生女。

他是裴明的私生子。

他們是……

這一刻,裴緒衡只感覺身體裏的力氣一下被抽盡,渾身處處都在發疼。

頭疼,心疼,眼睛疼。

很疼很疼。

室內的唐玉潔感嘆道:“這麽說來,我覺得我的第一步棋走對了,讓你陪他過生日果然沒錯。他這樣一個從來沒享受過溫暖的人,怎麽可能拒絕的了?”

裴緒衡無力地蹲下身,拼命想要捂住耳朵,可那些尖銳聲音還是紮進了心裏。

所以從一開始,夏婉婉陪他過生日就是在演戲嗎?

為什麽……為什麽……唐玉潔到底給了她什麽好處,值得她這樣……

“婉婉,用不了多久,他一定會喜歡上你的。”唐玉潔說完掛了電話。

耳朵再也不用聽到女人似嘲似諷的聲音了。裴緒衡在門口認命地閉上眼睛。

繞是他感情遲鈍,也明白了這段時間的反常。

原來這就是後知後覺的喜歡嗎?

腦海不斷環繞著唐玉潔充滿惡趣味的那句“用不了多久,他一定會喜歡你的”。

不用了。

他已經喜歡上她了。

他認了。

但是——既然夏婉婉和唐玉潔想演戲,那他一定會把他的那部分戲演好!

再次睜開眼,深呼吸,裴緒衡拖著疲憊的身軀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不知道,他離開的腳步聲早已驚動了室內的唐玉潔。女人坐在床沿,笑意盈盈地看著那扇虛掩的門。

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她有的是對付的辦法。

***

上完體育課,婉婉一個人吃力地把器材挪回器材室。

她們班每周領放器材的人都不一樣,體育老師為了讓每個人參與其中,特別設置兩人一組領放。

和婉婉分在一組的女生正好和祝瑾瑜玩得好。她覺得和婉婉待在一起變扭,就和婉婉約定上課前她領,下課後婉婉放。

老師之所以讓兩個人為一組領放,是考慮器材多且重。

但既然女生都這麽說了,婉婉只好同意。

不過那女生領取器材的時候有祝瑾瑜和其他女生幫著搭手,還算輕松。

等放回去的時候,婉婉就只有一個人了。

每個人都有選擇幫和不幫的權利,婉婉也不能強求什麽。

等把器材拖入器材室,婉婉累的直不起腰。她站在竹筐邊喘氣,盯著裏面的球和各類拍子看了好一會。

寂靜的器材室裏,女生輕輕地嘆了口氣。

四下無人的時候,那種酸澀的情緒開始蔓延,都已經獨自度過這麽多年了……她竟然還是沒有學會消化孤單。

婉婉苦笑一聲,彎腰從竹筐裏取出拍子,走向分好類的鐵架前。

把最後一顆球放入對應的框子。

婉婉聽到一長串腳步聲。

她轉頭。

四五個女生站在門口,連帶著把身後的光也堵住了。

“夏婉婉嗎?”

見說話人語氣不善,婉婉不自覺地緊了緊衣擺,輕聲問:“怎麽了?”

為首女生至少一米七,大步走來,加上她身後跟著的“跟班”,壓迫感極強。她在婉婉身邊站定,眼珠子隨意地上下打轉,過了好一會,用手擡起婉婉的下巴。

“聽說你很會裝?”

婉婉沒聽懂,不由得問:“什麽?”

整容前的夏婉婉其實和二十來歲的李朵兒很像,她們都有一張秀美柔和的臉。

只是那時候的婉婉不打扮,日常中比不得那些總在學校幹出一番驚天動地行為的學生。她像個透明人一樣混在人群中,並不起眼。

可是下巴被為首女生擡起的一瞬。

近距離下,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張臉。尤其是那雙充滿疑惑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一樣。

她即便頂著素顏,什麽話也不說,稍一蹙眉,就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為首女生用力捏緊婉婉的下巴,冷笑一聲:“果然很會裝。惹到不該惹的人了,知道嗎?”

“詩音姐,你和她廢話什麽,再過會就要上課了。”

看著步步緊逼的女生們,婉婉心頭一凜。

身體僵硬地向後退去,直到貼在鐵架上,她才猶疑著開口:“你們要幹……”

話還沒說完,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這手的主人是那個叫詩音的女生,掌心明明溫熱柔軟,婉婉卻沒來由想起了那晚的那只冰冷大手。

她能感覺到左右胳膊分別被人桎梏。

她們輕而易舉地將她半擡起來,她在懸浮中拼命掙紮。

但無濟於事。

終於,那些人松了力道,將她往角落地帶一丟。

婉婉狼狽地跌坐在墻角,遠處的氣窗半開著,明明有光線漂浮,可眼前這幾個高大站立的t女生擋住了一切。

那些光到不了她的眼中。

婉婉不安地後退,奈何身後已經是墻了,無路可退的她只能瑟縮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們。

“你們……”她怯怯地擡頭,等看清詩音手中的水桶,弱聲弱氣地乞求道:“不要這樣!不要!”

一桶水從頭倒下。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耳邊回蕩著她們痛快的笑。她知道求饒沒用,只好默默地咬緊牙關等待一切結束。

可她終歸是沒出息的,委屈的想哭。

就在這時,門外再次響起腳步聲,聚集在一起的女生顧不上婉婉,緊張地向門口看去。

得以喘息的婉婉從女生們錯落而站的腿縫間看清了倚在門框的人。

來人身量極高,俊朗的眉目被光線暈染得柔和無爭。

是裴緒衡。

一股不知名的喜悅蔓延婉婉全身。

很多年後,沒人知道她那天的感受,可當她終於能面對過去時,她用極其平淡的語氣說:“其實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那強忍了好久的淚終於落下了。我那時能感覺到,我的心情因他到來的那種喜悅。”

但是下一秒,婉婉聽到倚在門邊的他姿態悠閑地問:“辦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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