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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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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夜談

榭藜路。

溫白然上次來這裏還是和喬伊一塊來幫鐘毓看房子。

就在這附近。

能看江的奢級公寓, 還是宋敘自己掏錢。

他說過,成年人不看過往,只看利益。

鐘毓能帶給他的遠遠比那套房子要多, 而且是多得多。

溫白然問過他, 要是她能把大運整個送給你, 你豈不是要入贅?

宋敘聽出譏諷, 笑了一下,坦然到令人發指:你可以說我是商人, 而不是小人。

溫白然不知道怎麽會突然想到他, 杯子裏的咖啡要涼了,抿一口, 嘴角沾了點咖啡漬, 她用紙巾按下去。

柯淑敏看出她在神游天外, 有些不滿地放下調羹,一聲脆響:“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她在說什麽,溫白然倒還聽進去了兩句。

淡聲:“在聽, 你繼續。”

自從上次把話說開, 柯淑敏對她就不再有那種巴結維護的心態,她們幾個月沒聯系,但到底是朋友一場, 她軟下來,柯淑敏也不好把場面搞僵。

“總之這事兒我告訴你了, 你怎麽想的給我個準話,我好跟蔣世金回話。”她端起咖啡杯, 和溫白然那杯明明是一樣的, 但就是覺得喝不出她那個味道。

她們坐在咖啡廳外露天的白色大傘下,木柵欄上的星星燈營造出一種在都市露營的氛圍。

溫白然黑色皮衣的硬挺酷感和她恬軟的面容不太相稱, 偏偏風不經意把她發絲從身後吹過來,松弛又輕逸,美得一塌糊塗。

她有些灰心。

幾個月不見,看見溫白然離開周凜後變得越來越松和瀟灑的氣質,柯淑敏才願意承認這些年對她的嫉妒。

她的美麗和從容是別人永遠都模仿不來的。

周凜不是個瞎子,普通人哪裏能讓他記掛到今天?

這幾個月他換了個人似的,很少在娛樂的場面露臉,蔣世金說他收心了,要做點事業,保不齊還得回家繼承家業,他爸最近都誇他有進步。

柯淑敏費盡心思繞開溫白然重新進入他們的圈子,哪知道連周凜的面都見不著,不甘願就這樣算了,終於被她等到蔣世金主動來找她,結果是問她最近見著溫白然沒有。

柯淑敏不能讓他們知道她已經跟她絕交了,問有什麽事,是不是周凜要回來了?

她頓時想到還有兩周就是溫白然的生日了,他難不成是回來給她過生日的?

溫白然盯著木桌上深色的紋路,一圈圈的,是年輪。

數下來不多不少,正好八圈。

有這麽巧的事嗎?

柯淑敏話裏帶酸,聽起來又像感慨:“你們都分這麽久了,他還惦記著給你過生日,老實說,你雖然比我們都聰明,但總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吧?如果愛一個人才會改變,你說周凜現在還愛不愛你?”

這個問題太矯情。

溫白然已經很久不去想這種事情了。

愛或者不愛是很主觀的判斷,或許某個瞬間,或許某段時間,或許一輩子。

她確切自己愛過周凜,周凜大約也是愛過她的,現在?她不確定。

這段時間因為葉子和葉倩的事,她想起周凜的次數確實又變多了些。

李淵走後,他們偶爾會聯絡。

一些不痛不癢的關心。

比朋友淡,比熟人近。

不知是誰說過,愛過的前任不可能做朋友。

這樣說起來,那他應該是不愛的。

柯淑敏對她的想法嗤之以鼻,“你看起來挺清醒,怎麽碰到感情比誰都糊塗?也是,你到現在為止就一段感情經歷,所有對於愛情的感悟無非是針對周凜一個人。”

她說到這兒覺得自己終於有一項比溫白然強的地方了。

至少她經驗豐富,前任也都像死人一樣不需要她操心。但凡那些人裏有一個能趕得上周凜半根指頭,她也不會這麽多年都活在溫白然的陰影下了。

想著又覺得自己可悲了。

媽的。

溫白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又突然變得煩躁起來,淡聲說:“你轉告他們,別弄這些。我不會去的。”

“你覺得周凜會聽我的?”柯淑敏翻了個白眼,“他說這是他欠你的。我不懂,他到底欠你什麽了?”

溫白然也不懂。

欠不欠的都在分手那一刻結清了。

她沒想過要回來。

/

晚上宋敘來了。

從掛電話到門鈴響中間就過了不到十分鐘。

溫白然懷疑他是不是在樓下給她打的電話?

他帶了酒和蛋糕。

慶祝她的提案成功。

溫白然進廚房拿杯子,他今天帶的是香檳。

找了一圈沒找到香檳杯。

想要不要用普通紅酒杯湊合一下,忽然想起之前好像有人送了一套酒具,周凜沒拿回去,就放在櫥櫃頂上。

她找出來,很大一套,全都是奧地利水晶做的。

光看著就賞心悅目。

以前沒註意過。

周凜和宋敘不一樣,他喝酒不講究什麽章法,入口好壞全憑那條舌頭當時的心情。

器具更不挑,能對瓶吹的就不會還倒出來這麽麻煩。

溫白然說他這方面不像少爺,像莽夫。

後來想想又覺得他也是順勢而為。

畢竟已經擁有了一座寶庫,誰還會去精挑細選地購物。

她拿出兩支香檳杯,轉身出去。

宋敘已經把蛋糕切好了。

客廳開了盞小燈,電視開著,放一部黑白的老電影。

他選的。

接過她手裏的酒杯,水晶質地不錯,亮得均勻透徹。

宋敘拉她坐下來。

“你下次不能自己進來嗎。”

溫白然最近忙得有點累了,窩在沙發上就不想動,開門那兩步路是不遠,能省則省了。

他開了酒,香檳開瓶的聲音又脆又悶。

白煙溢出來一陣果香。

先給她倒,“可以。”

溫白然接過來,歪在沙發背上的腦袋轉向他。

可以。

然後呢?

總覺得還應該有下文。

她喝一口,抿著唇感受氣泡在嘴裏破開的清爽,享受的瞇起眼。

宋敘看她一眼,

像是責怪她先喝了。

溫白然眨眨眼,幾分無辜,你又沒說要等。

他寬容地勾唇,慢條斯理同她碰杯,酒液在水晶折射出的光線裏像流金一樣閃耀,無數細小的氣泡隨著碰撞產生,不斷上升,然後碎掉。黑白的光影都被塗上這金色。

“我沒有通過女人記住另一個男人生日的習慣。”他說。

他說話總是這樣迂回。

溫白然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門鎖密碼。

0728。

周凜生日。

05代表什麽,她忘了。

這廝真是小心眼啊。

她看過去。

宋敘喝酒的樣子斯文到極點,優雅到有點變/態。

永遠是高深莫測的模樣,仿佛一切都了然於胸,卻又把一切藏在更深的地方。

溫白然已經放棄去看透他了,腳尖不安分踩上他的腿。

“你怎麽這麽愛吃醋?”

她的腳很秀氣,腳趾圓嘟嘟的,像水果胡蘿蔔似的,甲面透著健康的粉。

使壞似的在他西褲上碾,慢慢移、慢慢移,移到他腰間的皮帶,想進去,進不去。

在他腰上戳了一下。

她故意皺著鼻子,“好酸啊宋敘。”

宋敘抿酒的動作一頓,眼尾瞬間多出一塊暗角。

順著那只腳往上看,溫白然的真絲睡裙滑到膝蓋,細長的小腿在夜裏泛出一種瑩潤的白。

“整個公司都知道你有個豪擲千金的追求者,我卻不知道。”他說著話,眼神冷下來,鋒利的眼皮刀尖一樣輕輕在她皮膚上刮出森然。

溫白然心一驚,下意識將腿藏起來,被握住腳踝,一扯。

......她要是說她其實沒想挑釁他,他會不會信?

八成是不信的。

她腳踝關節在冷空氣裏泛著點可憐的微紅,被他用掌心握燙,無意識縮了縮。宋敘以前聽過幾節解剖課,拇指在腳背游移,找到脛骨與外踝連接出的那個窩,狠狠一摁。

突如其來的酸麻痛,溫白然禁不住渾身一顫。

“他是誰。”他陰森地問。

溫白然也不知道是誰,反正不是他。她身邊男的統共就那麽幾個,他城府這麽深,難道不會用排除法?

......她沒敢說,哼哼著讓他放開。

宋敘又扯著她拖近一點。兩個喝了酒的人,口腔裏微涼的味道很相似。她嘴裏多了些橙花的香氣,不膩,很淡,配著酒更甜。

誰都好,索性她現在是他的。

溫白然被他吻到要斷氣,感覺到他的手不知什麽時候順著小腿摸進來,在她髖上揉捏出酸癢,細細麻麻的,直往深處鉆。

她立刻明白他肯定是猜到了。

有點不服氣。

憑什麽?

他對她周圍這些人了若指掌,她卻除了一個鐘毓就再不知道別的了。

這個吻結束,她人已經坐進他懷裏了。

溫白然靠在他肩上喘,感覺他還要低下來,忙用額角抵住他,“等等。”

她聲音含著微醺後的嬌氣,糯得人心軟。宋敘不禁在她發頂吻一下。

“講講你的愛情故事。”她要求。

沒有故事。

也沒有愛情。

他不像她,愛這東西是後來才慢慢長出來。

溫白然不信。

她信有人花心,也信有人沒心,但她絕不信宋敘對女人的游刃有餘全靠天賦異稟。

不說別的,鐘毓。

他們肯定睡過。

女人的直覺很準,從她那種念念不忘的眼神就能看出來,他肯定把她睡得魂都掉了。

宋敘對她這個說法感到好笑,“那怎麽你魂還在?”

“說明你睡她更賣力唄。”她隨口一說,沒有任何其他意思,但他好像是誤會了什麽。

他愉悅地低笑,啄她的臉和脖子,“你只要不求饒,我也可以不停。”

溫白然抓住他話裏的漏洞,連同他頭發一起,“也?那說明你們真的睡過!”

他說沒有。宋敘把她手從頭上拿下來,在她懷疑的眼神裏親了親她的手背,“我沒必要說謊。”

那是。

誰有他坦蕩。

禽/獸、敗/類,自由切換。

宋敘眼色一暗,讓她見識了一下她口裏的這兩個物種分別是什麽樣,鬧到她說停停停,我錯了我錯了,他才罷休。

電視裏的黑白電影還剩一半,興沖沖的女主角得知心愛的男演員有了女友,被塞到衛生間裏躲了起來,時間太久,她竟然直接睡著了。

夜還早,溫白然從他懷裏爬出來,回到剛才窩著的位置,對著他,兩條腿都搭在他身上。夜裏舒適的秋意涼卻不冷,小小的loft裏兩個人心神放松地靠在一起。

罕見的溫馨時刻。

將香檳喝到見底,溫白然迷離著眼波,還是堅持問,你談過幾次戀愛?

宋敘低著眼,說三次。

才三次?

溫白然驚訝,但不再懷疑。

被他承認的三次一定都是非常認真的感情。

她安靜聽他說。

第一次是校園戀愛。高中生,什麽都不懂。稀裏糊塗的開始,稀裏糊塗的結束。大概一個學期?

第二次也是校園,大學校園。和第一次是同一個人。

“同一個人?”

“嗯。”

宋敘手擱在她腿上,她肉很軟,墊著舒服。

搖晃了一下杯底那一點閃著光的金沙,他眼裏忽明忽暗,突發奇想問:“年底假期帶你去巴黎?”

溫白然要他別打岔,她現在只對這個占據了他兩段戀愛的人感興趣。

她湊過去一點,抱著膝蓋,好奇寶寶一樣問他們談了多久,他說兩段加起來大概三年?記得不是很清楚。說話時神情淡淡的,沒什麽懷念的感覺,但就是說不出的柔軟。

她又問是誰提的分手,難不成是你劈腿?

宋敘笑了,杯子放在茶幾上,手收回來的時候問她要不要吃蛋糕,她激動地說不吃。

他笑得很神秘,也很覆雜。好像是肯定了她的猜想,又不那麽像。

以他驕傲的性格,如果真的是,他大可以直接承認。這種暧昧回避的態度似乎是在指向另一個答案。

難道是別人把他甩了?

宋敘沒再回答,轉而說起第三段,是他工作後。合作公司的同事,經常在項目聚餐碰面,睡了兩次,還算合拍,她要確定關系,他順水推舟。這個談了半年。分手是因為他太冷淡。

你除了在床上是個人,其他時候更像一臺驗收不合格的戀愛機器。

這是她對他的評價。

原話。

一字沒改。

溫白然哈哈大笑,說這世上還是有跟她感受相通的人的。

宋敘記得寧霜跟他提分手的上一秒兩個人還纏的你死我活,下一秒就說了分手。她眼裏有愛和不舍,說分開卻依然決絕。

他欣賞她的清醒和果斷,說好,以後再見還是朋友。

寧霜笑著流淚說看,宋敘,你果然不愛我,沒有人在聽到心愛的人提分手後會是這種表情,也沒有人願意和愛過的前任做朋友。

宋敘那時候對這句話的理解不夠深刻,覺事事都有例外,誰說一定不行?現在稍微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感受,但也不敢說完全明白。

他把溫白然擱在膝上的臉捧起來,深深看她聽到入迷的眼。

她很乖,只是聽。

也不吃醋。

女人的嫉妒是很麻煩的。

但莫名想在她眼裏看到。

溫白然已經習慣他這種把刀尖伸到人心裏的探視,他翻開她心裏每一寸褶皺,像在尋找他的身影。她不確定他找不找得到,或許有的,不過他得有點耐心。還好他是最有耐心的。

眼睫閃了閃,她聲音輕得像夢囈,“宋敘,你覺得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他說不行。

說的斬釘截鐵,沒有餘地。

好像他們除了水乳交融就只有一刀兩斷這兩條路可走。

她問為什麽?



友有很多種。

交心的。

淺薄的。

熱情的。

疏遠的。

總有一種是他想要的。

他說不,他想要的不在那個範疇。

電影播放到尾聲。

經歷幾段失敗的感情,最終被洗劫一空的女主角狼狽地從樹林裏鉆出來,迎面碰上一群談笑風生的青年人,她灰敗的眼中頓時又燃起了希望。

被愛。

感受。

愛一個人到筋疲力盡,換一個人再重新開始。

人生是在這樣的周而覆始裏不斷前行。

溫白然不知不覺沈醉在他深邃的眼眸,浪花拍打肌膚舒爽讓她不想停下來,她問,你要的我這裏有嗎?

宋敘說有。

她問是什麽。

他低頭吻她,

說,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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