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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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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幾朵香檳玫瑰挨著腦袋, 乖巧而艷麗地為簡樸的電視櫃襯上晨曦般的底色。

晚上十點多,我洗完熱水澡。出來還沒瞅到史卡魯的人影,便給他發了個消息, 詢問情況。

總是大難不死的小鬼回得非常快。我相當懷疑他有時候大半夜不回來睡覺, 其實並沒有在做什麽正事,而是純粹在玩。

史卡魯:【本大爺才不會有事!】

史卡魯:【告訴裏包恩, 這次算他走運】

史卡魯:【[怒火][怒火][怒火][微笑]】

史卡魯:【點錯了![怒火]】

收到這個獨具個人風采的報平安,我也就隨他在外閑晃了。順便問了一嘴關於三個暴走族年輕人的狀況。得知所有人都在為下一次覆仇努力奮鬥, 便為他們祈禱兩秒, 接著處理自己的事。

美久今天有事臨時出差,也是差不多九點鐘才回了消息。

先表達了對哈士奇洗碗機入住新家的祝福, 再與我閑聊兩句。精英設計師小姐這次回家很是郁悶, 因為丈夫不知道突發什麽奇癥, 本來都在出家中閑置了, 卻又購置了一堆健身器材。

她一到家,就看見一個累得氣喘籲籲的半裸紋身男,背靠墻面,屈起一條腿。手臂還搭在膝蓋上,滿臉大限將至的陰沈惆悵。

然後自嘲地說著什麽忘卻初心的我已經無法再給組織效力雲雲。如果不是美久小姐及時提出要吃夜宵, 恐怕早已切腹謝罪。

美久:【問清楚了才知道,原來是怕胖了被我嫌棄】

我:【原來如此】

美久:【可是, 其實要胖也沒那麽容易吧?】

我:【是的】

美久:【何況他在家做家務的運動量那麽大】

我:【沒錯】

忙碌到深夜才休息的設計師發了個嘆氣的表情貼紙。

【也不知道是受到誰的刺激了】她感慨道。

我半躺在柔軟的床上, 背靠毛絨海豚,平靜地打字:【會傳播身材焦慮的人真是個壞蛋】

再多閑扯了十分鐘,便和美久互道晚安。

某個壞蛋正好泡完澡, 換上睡衣,走進臥室帶上門。

與平時一樣, 沒事就各做各的。我剛回完消息,Gmail就開始不長眼地逢年過節般嘀嘀作響。因此我冷漠地盯著手機三秒,眨眼兩下,深呼吸一次,一改懶散躺靠的姿勢坐起身——回郵件。

自動過濾冗長的問候語,挑揀出核心問題。都沒什麽大事,光速回完。

然後靜音,只開鬧鐘鈴聲。

扭頭瞄一眼:裏包恩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低頭認真做槍械護理,塗油擦拭。

光是暫擱在桌面的,加上他手裏正在捏著布細細擦亮的,多多少少都有五六來把,型號不一。我記得他剛來時只帶著一只百變列恩橫行天下,現在不知道從哪神不知鬼不覺搞來這麽多。

而且雖然平凡的日常裏沒有天天看見他拔槍,之前但凡註意過的時候,印象裏好像用的都是同一把捷克制。應該是他覺得這支用得最順手。

其它的槍如同吉祥物,擁有但沒用。

果然,興趣愛好這種事,常常就是圍繞著自己可以不用但不允許沒有的東西進行的。

我剛從高中畢業那一陣子沈迷游戲,於是兼職打零工買了不少卡帶。到手之後最多玩了四五個游戲,也沒玩完。

閑置積灰到大學開學,迫於經濟原因,這個“可以不玩但不可以沒有”的心態才遭受現實破擊,轉了二手回血。

而臥室裏的書桌椅也是當初類似心境的產物。

抱著工作閑暇之餘還能讀讀書、考考證的自信,購置一套,擺在角落。結果貪便宜,桌子買小了,坐著辦公也渾身不舒服,尤其在臥室裏自帶懶惰BUFF。

於是居家辦公的地點轉移到客廳。讀書就更不用說。又要應付前任,又要努力當牛馬在大城市站穩腳跟,沒精力。

考研的選擇自然而然延後。升學早就不是主要目標之一。

要是哪天有錢有閑,指不定還有心情試試重返校園。

不過,我又想,有時候東西留著也不是完全沒用。起碼現在就被這位室友拉高了使用率。

腦子裏無端的念頭閃得七七八八。我盤腿坐床,托腮瞧著不遠處斜對的人,偷偷圍觀專業護理。

殺手眼皮一擡,瞥來兩眼。隨即坐在椅子上轉了個方向,背對我。

“……”我看著他黑漆漆的背影,抽抽嘴角。

這都不讓看,小氣。

心知肚明這人是純心逗我玩,我也懶得理他。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充電,我拿起下午順手也放在上面的推理小說,靠到床頭繼續讀。

我看書的速度向來很快,何況只是劇情流。剛買來的那兩天看了五分之一,下午就翻到一半。

等身側的床單傳來下陷感,肩旁有誰探來一個腦袋時,我已經讀完剩下內容的二分之一。差不多到線索齊聚,伏筆收線,人物矛盾即將迎來最後一段爆發轉折的地方。

餘光裏是裏包恩的黑發、小鬢角與一小片側臉。

翻下一頁。

我嘞個,這個重要配角怎麽死了?翻回上一頁。

肩膀邊上的某個腦袋輕哼一聲,指點江山:“他能成為最後一個被害者,實際上也是他自己害的。”

我倒是不意外裏包恩看過。塞在書架和各個櫃子裏的書籍報刊雜七雜八,他本來就閑,時不時都會扒拉一下看。

確認完確實是死了,翻回去接著讀。

“你都看完了嗎?”我順口接話。

裏包恩:“嗯。”

我:“當時看完怎麽沒說讀後感。”

裏包恩欣然道:“其實這個兇手的作案動機沒有主角猜得那麽覆雜,單純就是——”

我冷酷且迅速地捂他嘴:“沒讓你現在說。”

反正被這麽打攪一下也看不進去了。我記了頁碼,單手合上書放一邊,轉過頭。

輕捂在裏包恩嘴前的手松開,繼而又屈起手指,半扣住他下頜。像抓著只小孩要檢查蛀牙那樣,拇指抵在下巴正中心。

我垂下眼,仔細看了看保鏢的嘴唇狀態。

唇形還挺好看的,下唇稍厚一點,整體飽滿,唇紋淺。沒表情的時候嘴角總是沈沈地往下掉。

此人倒也是天生的臭臉綜合征。只有小時候有小貓嘴,笑起來可愛。

是人就難免受季節天氣影響,還是有些幹澀泛白。

這種狀態幾天不管就該開裂了。

平時也沒見他會花心思做皮膚管理。從游輪回來後,倒是有在衛生間發現了嶄新的剃須膏和男士爽膚水。應該會剃剃胡茬,頂多洗幹凈臉,別的一律不在意。

顯然作為一個有品位的黑手黨殺手,裏包恩沒事也會挑點好聞的香水用。但一切的精致管理僅限於此。

能帥就再帥點,對我眼睛好。

男人被我撈著下巴看,目光落在我臉上,倒也沒說話。黑黢黢的眼睛與往常一般沈著莫測。

我很快再松開,回身去嘩啦啦翻床頭櫃的抽屜。

掏出一小盒唇膏。

第一次和裏包恩逛超市時隨手挑來,牌子沒仔細看。無色無味型,用手指挖來抹的款式。被我用得只剩小四分之一。

我撥開蓋子,用無名指指尖抹點膏,準備霍霍人。

一轉頭,原本還靠在身旁的室友已然躺在被窩。

裏包恩嚴實地蓋著被子。只留給我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

我毫無表情:“別裝睡。”

下一秒,幾聲萌萌的咻皮咻皮如天外來音般響起。我把被子掀開一角,發現床中間不知道什麽時候放著之前在射擊攤打到的小藍牙音箱,兢兢業業地播放著裏包恩小嬰兒時期的吹鼻涕泡呼嚕聲。

我把它收起來關掉,吐槽欲直接蓋過了生物鐘的睡意,“這個音頻從哪來的啊!裝睡就算了拿自己小時候的聲音當配音又是想幹嘛!”

裏包恩這才翻過身,平躺著,微微側頭望來。

“這是藝術形式,新奈。”他說,“你有時候周末也該出門走走了,成天蹲在家裏只會連最後那點可憐的浪漫細胞都磨掉。”

是是。

我也吐槽累了,聞言便順著話頭,沒什麽力氣道:

“是啊,過一周就出門。剛好鐵朗說下周周日有空,沒事就去打打球吃個飯。”

“……”

“雖然我也不確定他會不會放我鴿子。準備好了嗎?靠過來點。”我擡起剛沾過唇膏的手,“這個還挺好用的,等過兩天嘴巴幹裂再後悔我可不會借你塗。”

裏包恩盯著我,隨後終於乖乖靠近,腦袋挪過來。

我把會垂到臉側的長發捋到耳後,低下頭,專心給他抹唇膏。剛沾的只有薄薄一層,在唇角擦一下就用完。便再從盒子裏抹出一小塊,用無名指小心地撚到男人唇瓣上。

指腹輕摁著柔軟的觸感,緩緩地,一點點沿著唇線擦均勻。

觀察一眼,似乎有些繃著。

“嘴唇放輕松。張開。”我說。

最後再在指頭抹一角膏泥,輕輕擦進唇內側兩寸,嘴角也刮一刮。順著嘴唇細小的紋路,快快地點一點,用指尖拍勻。

下嘴唇附近一時沒註意,塗出來了幾分。

我伸出拇指,蹭掉。

“好了,可以抿一抿。”

我直起身,滿意地看著他明顯更添色澤、不那麽幹燥的嘴,心想果然無論哪個五官都是綜合顏值的一部分,“平時我的護膚品你也可以隨便拿去用。之後秋冬換季,不要得皮膚病了。”

裏包恩卻不知在想什麽。

他躺在枕頭上,不動聲色地註視我半晌,不辨喜怒。當我以為他根本沒在聽我講話時,才又相當平常地接道:“嗯,我要睡了。”

我合上唇膏蓋子。

“睡吧,晚安。”

扭過身,帶著蓋在腿上的被褥窸窣微響。我把小盒子放回抽屜,伸手抓來手機瞧一眼時間。不知不覺也十一點半了。

昨晚睡得早,此時也難免有困意上頭。

我只好放棄了再玩一下的想法,伸手關燈。臥室登時重歸深夜的懷抱。

眼睛逐漸適應一片昏蒙漆黑。我小幅地挪挪位置,往床沿坐一些。然後照舊拎起在後背靠得頗為癟軟的海豚抱枕,豎著塞到中間,劃線。

無論如何,我覺得我還沒和二三十歲的裏包恩玩太熟。

抱抱小朋友是可以,但身邊躺一個人高馬大的成年男人,還是喜歡的,我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忍不住到處摸摸。也沒法確保能控制摸完後的事情走向。

剛開始還是保持點距離感才合適。

我拉起被子蓋上,舒舒服服躺進被窩,背對著毛絨海豚與另一側。

夜裏一時間靜得針落有聲。戶外偶爾傳來機車遙遙駛過的引擎聲清晰可聞,但也沈悶,不妨礙瞌睡蟲的迅速醞釀。

然而就在我覺得差不多快睡著之際,背後隱約有什麽被突然抽走。緊隨著一聲跌落在地板的鈍響。

我又困又疑惑地稍一翻身,剛意識到毛絨玩偶不翼而飛,腰上又是一道熟悉的拖拽力道。

“……裏包恩!”他不是要睡了嗎!

霎時猛地清醒,我眼疾手快,在迎頭滾進保鏢懷裏前當即伸直手臂,用兩手抵著他的胸膛。即使被掐著腰拖近也勉強隔開距離,艱難開口。

“都說了不準扒我了!影響我睡覺,你松手……唔!”

擦過護理膏的嘴唇冰冷、柔軟而黏膩。我反應過來時,雙腕已經好死不死被並攥在一只掌心裏,強硬地拉高摁在頭頂;幾個連吮帶咬的吻胡鬧似的攪亂呼吸,比先前都更有情緒,也比夜色還要濕重。

手掙不脫,腳沒踹兩下也被膝蓋死壓著。

轉過臉,裏包恩的另一只手又往下頷捏來,於是硬是黏黏糊糊地親得頭暈。

唇膏白塗。

“我現在短時間內不想聽見你說松手或者放開。”

他俯下頭,聲音烙在耳邊,反而聽起來沈穩又嚴厲,像一位教導期間從不徇私情的老師,“能做到嗎?”

我渾身僵了僵。好不容易緩了口氣,覺得說不行會完蛋,說可以心裏又不是很樂意,只能想個辦法拆解重點。

遲疑一秒,我側過腦袋,對上他籠罩而來的目光。

“那我現在想抱抱你,”思忖片刻,誠實地輕聲問,“也不可以麽?”

殺手挑高了眉梢。

頭頂手腕的桎梏被松開。我縮回手,一把抱住他,蹭蹭脖頸。嗅到泡泡浴芭溫存的清香。

夜裏的擁抱似乎連心跳聲都能清晰地交換。

“睡覺吧,你很重。”

“你避重就輕的想法真是明顯得可以。”

“老管我。有用不就行了,”我吐槽,“你不爽得不也是很明顯。不帶海豚就不帶海豚,但是不能像剛才一樣亂動我。”

裏包恩:“哦,理由呢。”

我實話實說:“我們才剛認識幾天,我不太好意思。”

裏包恩:“……”

兩秒後,捂著被捏得泛著絲絲疼的鼻子,我鎮靜地在心裏腹誹。身側的人慢條斯理地重新掀起被褥,躺回被窩。

再過一會兒,我面朝著他側躺,輕輕牽住被窩下的手。

先這樣吧。

不久,裏包恩的手指動了動。手被反握在掌心。

我細數著體溫傳遞的變化,不知不覺陷入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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