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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冰魄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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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冰魄性寒

李半初現在只是阮柒的徒弟, 入門不久,籍籍無名。

芳亭北竟然越過阮柒,單獨邀見他。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跟著芳菲盡來到宗主書房時, 他還神思恍惚,尚未從方才的事裏緩過來。

“小貂, 眼怎麽紅了?方才受你師尊責罰了?”

李半初微楞,而後攏了攏身上的貂裘鬥篷:“嗯……是被師尊責罰了。”

“雖然由我說出來不太合適,不過胡亂為人出頭的事還是少做, 容易惹師尊生氣哦。”

“……我下次再不敢了。”

芳菲盡讓人給他上了杯茶, 又往書房裏端來火爐, 將火生得很旺, 烤得滿屋映著暖光。

天心宗上下都有狐族血統,慣於生活在此地,又有修為在身, 能夠禦寒。

這火爐, 只能是專為李半初準備的。

“芳師姐,不必如此麻煩,一時半刻我還挨得住。”

“不麻煩。若凍著你, 我宗如何向阮仙師交代。”芳菲盡朝他嫣然一笑, 她生得艷若桃李,笑起來很是嫵媚動人。

來天心宗的路上阮柒對他再三叮囑,天心宗人精通魅惑之術,修為精深者, 還能以音律操縱人心。在天心宗內行走, 不可輕易與人對視。

李半初別開臉:“多謝。”

“小貂面皮還挺薄。”

“不薄不薄, 我臉皮比天心湖的冰面還厚。”

他臉上已經透出這個年紀該有的幾分英氣,被一圈貂裘領子圍簇著, 眉間神韻流轉,目光純澈,便如晨曦一樣,能夠驅散人心陰霾。

芳菲盡瞧向他時心中微動,頓時起了促狹心思。

“你模樣生得極好,我宗男子鮮有及過你的,就是性子有些叛逆難馴,但我宗也有女子喜好這一口。考不考慮在這裏挑選一位良人?”

“我體質與貴宗不合,不能久居此地,容易水土不服。”他連忙婉拒道。

李半初要真挑了,恐怕這輩子都得留在這了。聽說不但要守男德,說不定還要做小……

芳菲盡輕笑了笑:“我就隨口一說,逗逗小貂罷了。宗主前去安撫國師,很快就會回來,你在此稍待片刻。”

她說完便離開了書房。

說是很快回來,但李半初在此坐了很久,都沒見芳亭北人影。

左等右等不見人來,他準備出去找個值班弟子問問的時候,正巧人來了。

芳亭北身後還跟著恨朱顏,臉色忿忿,顯然是剛在國師處受了氣。

“這司徒衍分明有意刁難!我平生最討厭兩種男人,一種是陰險狡詐之輩,一種是小白臉。他兩樣占全!”

“你不是說要收他做小?”

“別說了!真是折了我的壽!”恨朱顏跟著芳亭北轉進書房大門,看到李半初,一下子變了個臉,“哦?小貂想必在這等了很久了。”

李半初道:“師姐說笑了,我不是貂。”

“沒想到你不止長相與他相像,說話也一模一樣。李無疏也是張口閉口喊人師兄師姐,小嘴抹了蜜一樣。”

“……”

恨朱顏說的這個“他”自然就是指李無疏了。

雖不同宗門,但同為道門弟子。於斯年是師姐,芳菲盡是師姐,芳亭北和恨朱顏也是師姐。

他從前就慣於這麽稱呼,不至於失了禮數,也不至於把人喊老了。

有些習慣是很難改掉的。稍有不慎,就會露出馬腳。

至於在熟悉的人面前,想要掩蓋身份更是不容易。

連恨朱顏看到他都要懷念故人,阮柒與他朝夕相處,又怎麽可能不想起李無疏?

想到阮柒,李半初看著眼前的爐火微微出神。

芳亭北示意他坐下,對他道:“宴上多謝貂挺身解圍。”

“應該謝我師尊。可惜沒幫上什麽忙。”

恨朱顏道:“步虛判官素來不惹紅塵,置身事外。若非小貂挺身而出,他豈會插手此事。”

“我只是看不慣國師仗勢欺人,欺負一些女流之輩。”

“女流之輩?”恨朱顏不太高興,“宗外之人張口閉口動輒‘女流’。怎的,世間男子便不會類聚成群,放任自流麽?”

“抱歉。是晚輩言辭不妥。”

“小貂不知本宗風土,情有可原。顏妹,你脾氣太沖,會嚇到貂。我回頭給你一本清心經,可以清心靜氣。這經書是從藥宗所得,十分有效,只需每日誦念一遍,念上十日,便可將之誦讀十遍。”

恨朱顏道:“你真的煩死貂了!”

“……”李半初無可奈何道,“我真的不是貂。”

兩只狐貍一左一右坐在他旁邊,像是在看什麽新鮮物種。

這讓他感覺坐立難安,自己好像那宴會上,被做出無數道吃法的雞。

“不知兩位師姐叫我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恨朱顏:“其實沒什麽大事,聽說你與李無疏相像,便叫來仔細看看,緬懷故人。”

李半初:“……”

芳亭北:“李無疏於天心宗有恩。有一些舊事,你可能不曾聽聞,因為都是一些舊事了。”

李半初:“……”

恨朱顏:“師姐,你少講兩句廢言,可以多活幾年!”

“顏妹此言差矣,我若能持之以恒,再講上一百年的話,便可以再活一百年。”

恨朱顏對她翻了個白眼。

芳亭北語調溫吞地對李半初道:“你現在所處之地叫做‘對岸’,意思是湖的對岸,其實它是一處隱藏的妖域,若得機緣,從天心湖畔任何一處向湖心出發,都可以抵達‘對岸’。

“十年前,‘對岸’還是一座死城,城中遍布枉死的古狐族怨靈,這些怨靈不但在四周地域危害生人,更是因怨氣而凝聚到一起,形成‘煞’。若不加制止,‘煞’將會吞噬周圍一切生靈。

“因天心宗地氣封印松動之故,李無疏來到‘對岸’,對這些亡靈立誓,為古狐族報仇,誅殺元兇,這才平息怨靈,使所有古狐族能夠超度往生。

“當然,我宗也因他這番義舉,才得以回到‘對岸’,避居故土。”

芳亭北將舊事娓娓道來。

李半初聽得呆了。

因為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她講這麽長一段話,而且其中沒有摻雜半句廢話。

“你是不是在想她這段話怎麽講得這麽順暢,沒有半句廢話?”恨朱顏一語道破他的心思,“因為這段話就刻在碼頭那座石碑上,一字不差。”

“……”

李半初違心道:“芳宗主字字珠璣,怎麽能說是廢話呢……”

這話讓芳亭北滿臉欣慰:“真是聰慧小貂。上一個能讓貧道這麽欣賞的貂,還是上一個。”

“……”

難道芳亭北認識很多貂嗎?

“與你說這些話,只作追思,並無什麽用處。參陽仙君已然飛升得道,空餘世人悵留人間,只是他這一去,便無人能再為狐族主持公道,也無人再為天下不平之事正反。彼之幸事,世之不幸……”

李半初略受觸動,忽然想起阮柒來的路上對自己說的話。

——天道循聖人之心。天道存,則天地守心,生生不息。

他的意思是,天道就是李無疏的道心。只要李無疏道心不變,天道便會循著他的意志,罰惡揚善,揚清抑濁。

但他現下卻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即便知道國師來者不善,卻也幫不了天心宗。

芳亭北透過窗戶看了看天色:“時辰不早了。現在是亥時三刻,再過一刻……”

李半初連忙起身:“宗主要休息了嗎?”

“再過一刻,便是子時了。”

“……”

“貧道與貂相談甚歡,貂怎麽急著走呢?”

李半初只得坐了回去。

芳亭北將房間中央的火爐撥了一下,令它燒得更旺。

李半初裹著貂裘鬥篷,暖和得都有些犯困了。芳亭北講話很慢,催眠似的,房間裏的熏香也讓人昏昏欲睡。

這件書房分明如此暖和,李半初和恨朱顏都被爐火烤得臉頰泛紅。只有芳亭北臉色煞白,像是嫌冷一般。

李半初道:“天心宗氣候嚴寒,與我家鄉很是不同。”

芳亭北正要說話,恨朱顏瞟了她一眼:“你少說兩句吧!”

她轉頭對李半初道:“天心宗內有一處氣眼,是天下至陰之地。你若到那,恐怕要凍成冰貂。於我宗弟子而言,卻是修煉聖地。”

“師姐說的可是漱玉真人閉關之所,‘絕情巖’?”

“正是。”

“我師尊此來就是要去那兒取冰魄蓮,據說這花只生長在絕情巖中,摘取之後三個時辰便會雕謝,若以冰屬靈氣保管可以延長到三天,研成粉末後可以保留三個月藥性。不知這東西要想保存一年之久,應該用什麽方法保存。”

“這我知曉,將藥研磨之後,找人服下,以通身靈力將藥性凝聚在體內。這名承載藥性的人,靈樞宗那邊將之稱作‘藥人’。藥人的心頭血便可作藥,藥性能維持一年之久。”

李半初聽得呆住。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味藥材竟是用這種方法保存。

恨朱顏並未察覺他的異常,繼續說道:“只不過這此法要求藥人本身對靈力掌控自如,能夠精準控制藥性,使其不會溢散,也不被自身吸收,方能延長藥性。此法條件嚴苛,少有人用。”

能對靈力掌控自如的藥人,能以心頭血為李無疏作藥,除了阮柒自己,還能有誰?

“這些藥都是他自己處理的嗎?”雖然心中早已清楚答案,他還是多問這一句。

“自然。我宗之人哪裏用得到冰魄蓮。”

李半初不禁想到阮柒每年從天心宗回來都身上帶傷,需要休息月餘方好。

他深入兇險至極的絕情巖采摘冰魄蓮,將藥研磨服下,更以心頭血為李無疏入藥。

這每一步,都是帶著傷在做的。

他耗費許多功夫給李無疏備藥,李無疏卻看不見這一切。

“絕情巖除了是天下至寒之地,還有什麽兇險?”

恨朱顏和芳亭北對望一眼,似乎遲疑,卻還是坦言道:“洞中有兇獸。”

他向臉色發白的芳亭北道:“宗主發冠上帶有霜氣,講話中氣不足,臉色發白,是失血過多所致。雖不明顯,我卻看得出來宗主身上有傷,是與絕情巖中的兇獸相鬥所致嗎?”

芳亭北掩飾得極好,整個宴會從始至終都無人看出她身上有傷。這李半初雖然年紀不大,涉世不深,眼光卻如此敏銳犀利。

這下芳亭北和恨朱顏都緘默不語。

李半初手搭在扶手上,緊攥成拳,胸中竄起一股怒火來:“你們兩人假托什麽當面道謝、緬懷故人之類的緣由,將我牽制在這裏,真正目的其實是為我師尊爭取時間,好讓他甩開我獨自前往絕情巖,我說得對嗎?”

意圖被當場拆穿,芳亭北和恨朱顏也不好再解釋什麽,雙雙別開頭不敢與他對視。

他壓抑著怒火,盡量保持言語和緩:“他允了你們什麽好處?是替你們誅殺兇獸?還是替你們帶出閉關的於斯年,好給國師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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