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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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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算賬

惦記著家裏多了個傷員,葉子這一覺睡得並不沈,天光乍曉,便起身去隔壁買了兩碗粥,回房間準備餵女人喝下。

女人的狀態比昨日夜裏好上一些,至少能看出幾分活人的氣息,只是依然昏迷。也不知道她有多久沒有進食。

葉子坐在床頭將人扶起,一手攬著她的背,一手端過碗遞到她嘴邊:“你有傷在身,先吃些流食,墊墊肚子,別傷還沒好,先餓死了。”

也不知道女人聽進去了沒有?只是餵到她嘴裏的粥水盡數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葉子無奈,從醫藥箱裏中取出一根竹管,又去後院摘了一大片樹葉洗凈,卷成圓錐形狀,尖的一端插入竹管孔中,制成一個簡易漏鬥。

竹管的另一頭放入女人口中,葉子一手扶住竹管,一手端起碗,將粥水小心而緩慢地順著樹葉倒入其中。

整個過程進行得十分艱難,但好歹這次粥水沒有再溢出,全部進了女人口中。

一碗粥水餵了小半個時辰,葉子將碗放在一旁,甩了甩酸疼的胳膊,翻出自己尺碼最大的一件衣衫給女人套上,便獨自出門。

大白天的若背著個陌生傷員在鎮子裏招搖恐會多生事端,葉子去到醫館,待醫師忙碌完後好說歹說許久,才將人請到家中。

得益於葉子昨晚處理傷口及時又細致,醫師只查了查女人身上所中之毒,並不難解,少傾留下解毒和調養的藥方便離開了。

葉子照著藥方到藥鋪抓了好幾副藥,婉拒了學徒要幫忙熬藥的好意,擰回家親自守著熬了三個時辰,問就是沒錢又不想欠別人人情。

也不知道該誇葉子照顧的好,還是說女人身體底子好,前一日還危在旦夕的人在喝下藥的當晚便醒了過來。

葉子生平第一次救人,就得到如此正面的反饋,很是有成就感。因此她剛一瞧見床上那人睜開眼睛,便湊上前噓寒問暖道:“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頭還暈不暈?身體還痛不痛?自己能坐起來嗎?”

女人躺了兩天一夜,此時腦子還有些渾渾噩噩,她自然知道面前這個喋喋不休的女孩子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然而對於這一連串炮轟式的提問她一個都答不上來,艱難的張了張嘴。

“你想要什麽?是要喝水嗎?”葉子低下頭,將耳朵遞到女人嘴邊,才聽見她一字一字地說道:“我…要…去…茅…房…”

“呃…茅房就在後院,我扶你去。”雖然覺得這個重傷初醒之人的反應跟話本裏寫的不太一樣,葉子還是照她說的,扶人到了茅房。

對於自己的第一個救助對象,葉子本想再多關心兩句,卻被隔門毫不留情地關在外面。

女人知道此時一門之隔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並不打算待太久,趁這偷來的片刻清靜,快速整理思緒:自己奉命到平陽城調查少女失蹤連環案,卻撞上八岐樓長老摩呼羅迦,對方精通奇門八卦,將自己一行人困於詭異陣法中。

同行一十七人,最終只有自己一人僥幸逃脫,卻也帶了一身傷毒,一路逃竄至山林中便失了知覺。若不是……自己差一點也就去和同伴們匯合了。

外面那個女孩自稱源和鎮居民,雖不知她的話有幾分可信,但從這兩天一夜的相處來看,對方並無惡意。

這兩日來,自己雖一直昏迷著,目不能視,口不能言,但周遭的一切卻都能清晰感受到。所以自然知道女孩對素昧平生的自己是如何悉心照料,溫聲安慰,雖說…略聒噪了一點。

還有這一日裏被灌下去的兩碗粥和三碗藥,真是不願承認這次醒來竟是因為飲水太多被憋的。

待兩人重新回到房間,女人已捋清思路,想到該如何應對救命恩人的好奇,卻不料此時的葉子竟跟換了個人似的,沒有再追著她喋喋不休地問話。

這會兒葉子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突然體貼地建議:“要不你再休息會兒?”

其實剛剛葉子也反省了一下自己,對於一個重傷初醒的人而言,自己似乎表現得過於熱情了一點,這樣或許會把人嚇到。可畢竟她也是第一次救這種半只腳踏進鬼門關的人,沒什麽經驗。

盡管葉子表現得十分善解人意,卻也藏不住雙眸裏的好奇。燭火在並不寬敞的屋內灑下一室光暈,女人半倚著床頭,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個和自己相處了兩天一夜的女孩。

眼前的女孩著一身粗布衣裳,套在身上顯得有幾分寬松,她的身板清瘦挺拔,宛若一株傲然不屈的小白楊,她的眉眼溫順清雅,不會給人帶來絲毫攻擊感,整個人只消坐在那裏便是一幅寫意的水墨畫。

女人斂住打量的目光,略微思索後低聲道:“在下風雅,到平陽城調查一樁連環失蹤案,不料受伏重傷,幸得姑娘慷慨相助,救命之恩,定當結草銜環。”

風雅,這個名字倒是有些耳熟,葉子依稀記得以前聽說書人講過,記不得是哪號人物了,不過能被說書人當作故事主角講起的,都是很厲害的人物。

葉子看著眼前之人虛弱的模樣,想起她重傷時的狼狽,心裏便覺得大約只是重名。

風雅最後一句話說得過於真摯,以致讓葉子腦海裏突然閃過以往在畫本中讀過的情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女子唯有以身相許。”又或者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女子願來世做牛做馬。”

呃……葉子打了個冷顫,甩開腦子裏奇怪的畫面,擺手道:“結草銜環倒是不必,待你離開時把藥錢結了就成。”

葉子說著將白天開的那一大堆藥抱到風雅面前展示:“你這又是受傷又是中毒的,這裏的一堆藥都是替你抓的,還有一些已經拆開的放在後院。其中有幾味藥材十分名貴,幾乎快花光我全部的積蓄,整整六十兩銀子。還有我在山林裏難得采到的老山參也用在你身上了,就按藥鋪的收購價算三十兩好了。你這身傷一時半會兒也還走不了,定還會占用我的房間一些時日,夥食費住宿費照料費就再收你十兩。至於你身上穿的這件衣服……”葉子目光落在風雅身上片刻,大方揮手:“衣服就友情贈送吧,綜上所述,你一共需付我一百兩銀子,可有異議?”

葉子這一番口若懸河,楞是讓風雅把還未說完的話噎了回去,怔住片刻,面上倒是一副風輕雲淡:“沒有異議。”

“爽快,我這兒收銀票銀兩都可以,你若是想現在就結賬我也沒有意見。喏,那兒是你的衣服物事,你自己看看東西可還都在。”

風雅順著葉子的指引看去,之前穿的那件沾滿血跡的錦袍已被折疊妥當放在床頭的櫃子上,袍子上擱著的便是自己的家傳寶玉,晶瑩碧綠,色澤溫潤,質地純良。櫃子邊上豎立著的正是自己平日從不離手的寶劍。

伸手取過櫃子上那一團已經碎成破布的錦袍,風雅耳邊還響著葉子的叨叨聲:“你這衣服已經沒法穿了,但我想著裏面萬一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便將它留了下來。”

風雅從衣袍裏間的夾層裏摸出一封信,雖沾染上些血跡,卻是完好無損。

風雅松了一口氣,目光順著葉子不停張合的紅唇一路追隨到那雙閃耀如星辰的眸,不發一言,只是在葉子的眼神示意下打開衣袍腰帶上系著的錢袋,抖出裏面僅有的幾粒碎銀,笑容有幾分無奈。

雖然風雅暫時無法支付欠債,但葉子還是十分仁慈的留她住下養傷。如今的風雅已經能正常照顧自己,是以葉子對她也不再有一開始的好奇與緊張。

風雅寫了幾封信分別寄出,如今自己身子不便,也只能耐下心來等待。

這般悠閑輕松的日子,風雅已經好久都沒有經歷過了,於是有了大把的時間來觀察這個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女孩。

這個模樣弱質纖纖的女孩平日裏不是在自個兒身上試藥紮針,就是義務幫附近的居民瞧病寫字,又或者獨自一人坐著發呆許久。

風雅看著葉子心中腹誹: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日子過得倒像是七八十歲。之前明明那麽聒噪,這會兒卻又這麽安靜。

半晌風雅搖了搖頭:我幹嘛對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這麽好奇,還是專心研究研究這陣圖吧。

桌上平攤著一幅風雅憑記憶還原的陣圖,幾日前的影像又在她腦海中回放。風雅盯著陣圖專註地思考著,一雙漂亮的秀眉緊鎖:枉我一向自命不凡,此番又是帶足了能人異士,不想竟在這陣法上栽了這般跟鬥,這裏面究竟有何玄機?

此時葉子路過遞給風雅一個蘋果,不經意往圖上瞄了一眼,隨口道:“布這陣的人心思好生歹毒,故意將乾位與坤位偽裝,死門藏在生門中,若以尋常方式破陣而出,勢必得經歷一死。”

風雅聞言如醍醐灌頂,再看此陣圖,心中重重迷霧霎時撥開,想不到困擾自己多日的難題竟被人一句話輕易破解。

風雅望著眼前這個面容十分年輕的女孩,怔忪片刻,心道自己或許應該重新認識她一番。

葉子見風雅這般反應,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幹嘛這樣看我,不過是雕蟲小技,我平日看了一些雜書,就知道點皮毛。”

風雅心知這可不是什麽看了一些雜書就可以學會的雕蟲小技。那日與自己同行的有各地而來的能人異士,其中自然也有人研習過奇門八卦,可當時卻沒有一個人能道出其中玄機,致使最後葬送十六條性命只逃出自己一人。

葉子被風雅飽含深意的目光打量得頭皮發麻,心覺此人多半沒打什麽好主意。

葉子咬了咬牙,暗惱自己沒事幹嘛喜歡多嘴,趁風雅不備,快速出手一把奪過剛塞進她手中的蘋果,一陣風似的溜出了房間。

風雅低頭,那只還懸在半空中的手已空無一物,見此情景,一臉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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