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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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四）
應許沒想到自己會這麽默默無聞地死去。
他身負血海深仇，冥冥之中受到命運的指引，來這個地方參與判官的角逐，居然……連第一關都闖不過！
爹娘！兄長！我愧對你們！
他閉眼，仰面朝天，絕望地接受自己的命運。
然而過了許久，惡鬼的利爪始終沒有落下。
應許睜開眼，發現一只爪子懸停在眼前。
惡鬼脖子邊豎著一把鋒利的劍，不敢輕舉妄動。
應許順著劍往上看去，驚愕道：“薊公子，梅道長，還有青珩……你們怎麽在這裏？”
青蛇用尾巴纏住惡鬼的身體，舉到薊舟的面前。
薊舟上前一步，手執玉佩碰了碰惡鬼的額頭，隨口回應道：“參加試煉啊，不是要殺鬼嗎？”
下一秒，玉佩浮現白色微光。
惡鬼的身影明明滅滅，仿佛卷入旋渦一般被吸進玉佩裏。
薊舟偏頭問青蛇：“多少只了？”
青蛇神識探進玉佩，數了數，道：“三十六只。”
薊舟道：“今天收獲還不錯。”
梅有容有些焦慮：“還剩兩天，能抓完嗎？”
薊舟道：“我們可以去打劫。”
應許傻眼了：“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打劫……又是什麽？”
青蛇不經意地看向他，血色豎瞳一亮：“要把他也抓進去嗎？”
應許瞬間感覺被什麽兇惡的冷血動物盯上，打了一個寒顫。
眼前的兩人一蛇怎麽看怎麽奇怪，他小心試探道：“你們是不是被惡鬼奪舍了？”
薊舟道：“應兄說笑了，我們三兄弟可沒被調換。”
他伸手，把跌坐在地的應許拉起來，“小青不要調皮，你嚇到應兄了。”
青蛇聞言收回目光，乖乖繞到他的身邊。
應許終於有了一點實感，連忙追問：“你們在……”
“我們當然是在……”薊舟眨眨眼，見他好奇心被勾起，又壞心眼地止住話題，“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應許好奇得抓心撓肺。
灰白的天空逐漸被黑暗吞噬，木屋中的物件輪廓變得模糊，幾人或站或坐，身影都看不真切。
青蛇道：“天黑了，你要回去休息嗎？”
薊舟搖頭，興味盎然道：“不用，惡鬼們知道我是凡人，以為我們一到晚上就會去休息，現在可是他們放松警惕的大好時候啊。”
……
黑漆漆的鄉間小路上，一只少年摸樣的鬼一瘸一拐，慌忙奔逃。
他的左腿褲管空蕩蕩的，不久前剛被啃掉了一只腳，一刻也不敢在原地停留。
村子裏不知何時來了兩個活人一條蛇妖，傳聞他們行事囂張、手段惡毒，四處屠殺惡鬼。
惡鬼一旦落到他們的手裏，便會受到慘無鬼道的折磨，現在已經有數十只惡鬼遭了毒手。
少年鬼缺了一條腿，定然打不過其他惡鬼，只能躲著等試煉結束，幸運的話，說不定可以撿回一條鬼命。
最壞的結局是被別的惡鬼抓到，淪為他們增加修為的養料，魂飛魄散。
盡管如此，他最不想碰到還是那三個煞神。
功夫不負有鬼，少年鬼終於找到一間沒有鬼氣的木屋。
他薅開擋在門前的簸箕，小心翼翼地跨進去。
剛踏進一只腳，少年鬼就暗道不好。
強大的怨氣鋪天蓋地地襲來，少年閃躲不及，被狠狠砸到墻上。
一只成年男鬼從黑暗中走出，少年鬼認出他是村裏三個元嬰惡鬼中最好說話的一個。
“狗子哥，饒命啊。”少年鬼心念電轉，抱著他的大腿飛快跪下。
成男鬼踢開他的手，牢牢扣住他的肩膀朝脖子咬去：“小子，別怪我無情，要怪就怪試煉的規則太殘酷。”
少年鬼年紀不大，強裝的鎮定很快破裂，欲哭無淚：“我根本不想參加這個該死的試煉，誰問過我的意願啊！”
成男鬼充耳不聞，張嘴準備把他吸成鬼幹。
“小青，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門外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
兩只鬼同時一僵，這是那個凡人的聲音！
他們對視一眼，環抱在一起咕嚕咕嚕滾進床底。
薊舟在晚上不能視物，摸索著推開門：“聲音好像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他走進屋裏，手執折扇探路，似乎對裏面的情況一無所知：“櫃子裏沒有，桌子底下也沒有……究竟藏在哪裏呢”
床底下。
成男鬼把少年鬼抱在懷裏，低聲誘哄：“兄弟兄弟，你就讓我吃了吧，省的讓他們折磨。”
少年鬼背著對他，瑟瑟發抖：“不要吃我，讓我陪著你不好嗎，你也不想獨自一鬼面對這兩個惡魔吧”
成男鬼思索片刻：“你給我舔一口，我就答應你。”
少年鬼捂住嘴，斷斷續續的哭聲從指縫中洩出：“好，你輕點舔，牙齒不準進來。”
他們談話間，身穿白衣的凡人閑庭信步地在屋裏翻找，就是沒有彎下腰查看床底。
兩只鬼暗暗松了一口氣。
床板吱呀一聲，凡人似乎坐到床上，不染纖塵的白靴落在離他們近在咫尺的地面。
那條巨蛇也蹭上床，與凡人緊挨在一塊，他的尾巴尖垂落，勾纏住凡人的一截衣角。
兩只鬼又緊張起來，不敢再動彈。
“啪嗒”一聲，是那凡人的折扇掉了下來。
兩只鬼心頭猛地一跳，雖然他們的心臟只是擺設。
凡人彎腰，瘦長的手眼看就要碰到地面。
兩只鬼屏住呼吸，雖然他們沒有呼吸。
凡人撿回折扇，似乎沒有發現異常。
兩只鬼又松了一口氣。
這一來而去的，差點把他們嚇活了。
從來都是鬼嚇人，哪裏有人嚇鬼的道理！
頭頂上的凡人問道：“小青，我們現在抓了多少只鬼了？”
巨蛇道：“八十只。”
凡人道：“這樣啊……你說剛才抓到的那一只鬼，是拿來清蒸呢還是油炸呢？”
巨蛇沈默片刻，道：“……你喜歡的話，都可以。”
凡人道：“那就爆炒吧，記得多加點辣椒。”
巨蛇艱難道：“……嗯。”
床底兩只鬼：！！！
怎麽會有人這麽變態想吃鬼啊！
你是不是人啊！
頭上的床板一輕，凡人起身道：“看來這裏沒有，我們去別處找找。”
總算要走了！
兩只鬼緊繃的精神驟然舒緩，不約而同地露出劫後餘生的笑容。
然而等他們擡頭，一張胎記縱橫的臉悄然出現在床邊，黑夜裏看起來無比猙獰。
薊舟嘴角上揚，笑意清淺：“捉迷藏時間結束。”
兩只鬼來不及驚嚇，就被一條蛇尾卷住，從床底拖了出來。
薊舟重新坐下：“剩下的兩只元嬰期惡鬼在哪裏？”
破壞試煉平衡的就他們三個元嬰惡鬼，剩下的金丹築基不成氣候。
成男鬼果斷出賣對手：“一個藏在村北的水井下，還有一個在村口附近。”
一旁的少年魂飛天外，抖如糠篩。
聽到他的哭聲，薊舟問道：“你很害怕？”
少年鬼躲到成男鬼身後：“嗚嗚嗚……不要吃我！”
薊舟溫聲道：“你聲音聽起來這麽年輕，一定很白嫩多汁，最適合燉湯了。”
少年鬼拼命搖頭，嘴皮子都在顫抖：“我不嫩我不嫩，我一年沒洗澡了，哥哥別吃我，我不好吃的！”
青蛇精神一振，想起初見時差點被他燉湯喝的經歷，害怕他真的饞了，出聲道：“你不要亂吃東西。”
薊舟不再提吃鬼的事情，將兩只鬼收到玉佩中，準備去找梅有容匯合。
因為看不見，他的眼神有些空茫，直直朝著墻壁走去。
青蛇變成人形，牽過他的手阻止他撞墻，糾正道：“走這邊。”
薊舟腳步拐了個彎，一個不註意被地上的罐子絆了一腳，身體一歪，唇角擦過青蛇的耳廓。
青蛇：……
青蛇：！！！
他很想撒手，但是又怕這個人找不到東南西北，一不註意摔傷了。
薊舟很快站穩腳跟，聲音平靜：“我沒事。”
青蛇臉頰發燙，幸好這個人現在看不見他的窘態。
這樣想著，眼前人溫熱幹燥的手摸上他的耳朵，笑道：“小青，你的耳朵怎麽這麽燙？”
小青……小青要爆炸了，很想找東西堵住他的嘴。
他惱怒地甩開手：“我不管你了，你自己走。”
眼前漆黑一片，沒了青蛇的攙扶，薊舟驟然失去了方向。
但他沒有驚慌，依舊行走如常，
走著走著，他右腳踩到一顆石子，順勢朝一邊倒去。
一雙手從旁邊伸出，穩穩扶住他的腰。
青蛇道：“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平時心眼不是很多嗎？”
薊舟笑道：“小青會接住我的，不是嗎？”
……
天色漸明，一人一蛇來到最開始的據點。
梅有容和應許都在，地上還綁著另一只元嬰期惡鬼。
梅有容道：“應兄這次主動當誘餌，沒想到釣出一條大魚。”
惡鬼腦袋被削掉一大塊，紅紅白白的腦漿暴露在空氣中，晃蕩一下還能聽見水聲。
他親眼見過薊舟把惡鬼收入玉佩，知道他們和傳聞中的不一樣，質問道：“你們到底在謀劃什麽！”
薊舟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溫和道：“我有一點圈養寵物的小愛好。”
寵物！？
他把惡鬼當寵物？
惡鬼何時受到過這種侮辱，咒罵道：“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薊舟慢條斯理地坐上他的專屬小板凳，意有所指道：“惡鬼是沒有鬼權的，我想要你們死就讓你們死，想要你們活就讓你們活。開心了把你們當豬一樣餵養，餓了就讓你們自相殘殺，選出肉質最鮮美的那只豬，嗷嗚一口吃掉。”
惡鬼氣得腦漿飛濺：“你找死！”
薊舟道：“這不是很像你們的現狀嗎？不過是換了一個豬圈而已。”
惡鬼突然安靜下來，聽出他在含沙射影，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瞪著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玉佩裏別有洞天，裏面的鬼可以看到外界，此刻聽到薊舟的話瞬間鬼怨沸騰。
“狗凡人！”
“居然敢把老子當豬養！”
“凡人，有本事放我出來單挑！躲在那蛇和修士的身後算什麽好漢！”
薊舟摘下腰間的玉佩，抓住穗子慢悠悠搖晃兩下：“我到底要幹什麽，你們可以自己慢慢看。不過在此之前，我要給你們布置一個任務。”
惡鬼們被晃得頭暈眼花，罵罵咧咧道：“去你的任務，休想使喚老子們！”
薊舟笑容不變，暗含威脅：“你們當然可以拒絕，但是不聽話的寵物的下場……我想你們不想知道。”
惡鬼們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安靜下來，不敢再公然忤逆他。
薊舟道：“首先回憶你的生前事，你是哪裏人，家人是什麽樣子，生前了發生什麽事？最重要的是，你怎麽變成惡鬼的？”
聽到這話，惡鬼們又鬧了起來。
“我怎麽記得？你是在為難我！”
“等等，我好像還記得年輕時的一些事。”
“爹的，我只記得我是怎麽死的了！”
薊舟接著道：“然後問問自己，你想一直當惡鬼嗎？想一直這麽活著嗎？真的一點也不想去往生嗎？”
惡鬼們紛紛沈默，剛才的少年鬼蹦出來發言：“可是我們變成惡鬼後怨氣太重，冥府之路不會再為我們開啟了。”
換言之，他們不能被引渡。
這個可惡的凡人有一點沒說錯，那就是他們確實沒有選擇權。
看他們都乖乖聽話，薊舟非常滿意：“很好，引渡的事以後再說。現在你們先把這些問題的答案寫下來，第一輪試煉結束之前交給我。”
少年鬼顫顫巍巍地舉手：“哥哥，我們沒有紙呀？”
“我有。”薊舟從儲物耳墜裏拿出一沓厚厚的紙，一股腦扔進玉佩的空間裏，“你們應該用不著筆墨，用怨氣凝結成字跡就行。”
玉佩之中，一張張白紙從空中飄落，惡鬼們爭先恐後地去撿。
突然，鬼群裏發出一聲驚呼。
鬼嬰撕碎飄到頭上的白紙：“寫你爹！”
他不幹了，直接和剛才的成男鬼打了起來：“你們把鬼當寵物養，那老子殺什麽！”
薊舟神色一冷，把鬼嬰放了出來。
青蛇立刻纏住鬼嬰，提到薊舟的面前。
薊舟道：“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娘子。”
鬼嬰擡頭看著他，呸了一聲：“惺惺作態。”
薊舟拿折扇一下下輕拍他的臉蛋，警告道：“但是我奉勸你一句，不要隨便殺別的鬼，你娘子的命是命，其他鬼的命也是命。”
鬼再被殺死便會魂飛魄散，若是讓他們這樣無止境地殺下去，靈曜大陸的生物遲早要被殺完。
但這話太過偉光正，薊舟停頓片刻，打了個補丁：“我對寵物一向是一視同仁，你仗著實力肆意欺壓他們，經過我同意了嗎？”
鬼嬰第一次看他如此認真，莫名有些懼怕，漸漸停止了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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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兄長！我愧對你們！
他閉眼，仰面朝天，絕望地接受自己的命運。
然而過了許久，惡鬼的利爪始終沒有落下。
應許睜開眼，發現一只爪子懸停在眼前。
惡鬼脖子邊豎著一把鋒利的劍，不敢輕舉妄動。
應許順著劍往上看去，驚愕道：“薊公子，梅道長，還有青珩……你們怎麽在這裏？”
青蛇用尾巴纏住惡鬼的身體，舉到薊舟的面前。
薊舟上前一步，手執玉佩碰了碰惡鬼的額頭，隨口回應道：“參加試煉啊，不是要殺鬼嗎？”
下一秒，玉佩浮現白色微光。
惡鬼的身影明明滅滅，仿佛卷入旋渦一般被吸進玉佩裏。
薊舟偏頭問青蛇：“多少只了？”
青蛇神識探進玉佩，數了數，道：“三十六只。”
薊舟道：“今天收獲還不錯。”
梅有容有些焦慮：“還剩兩天，能抓完嗎？”
薊舟道：“我們可以去打劫。”
應許傻眼了：“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打劫……又是什麽？”
青蛇不經意地看向他，血色豎瞳一亮：“要把他也抓進去嗎？”
應許瞬間感覺被什麽兇惡的冷血動物盯上，打了一個寒顫。
眼前的兩人一蛇怎麽看怎麽奇怪，他小心試探道：“你們是不是被惡鬼奪舍了？”
薊舟道：“應兄說笑了，我們三兄弟可沒被調換。”
他伸手，把跌坐在地的應許拉起來，“小青不要調皮，你嚇到應兄了。”
青蛇聞言收回目光，乖乖繞到他的身邊。
應許終於有了一點實感，連忙追問：“你們在……”
“我們當然是在……”薊舟眨眨眼，見他好奇心被勾起，又壞心眼地止住話題，“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應許好奇得抓心撓肺。
灰白的天空逐漸被黑暗吞噬，木屋中的物件輪廓變得模糊，幾人或站或坐，身影都看不真切。
青蛇道：“天黑了，你要回去休息嗎？”
薊舟搖頭，興味盎然道：“不用，惡鬼們知道我是凡人，以為我們一到晚上就會去休息，現在可是他們放松警惕的大好時候啊。”
……
黑漆漆的鄉間小路上，一只少年摸樣的鬼一瘸一拐，慌忙奔逃。
他的左腿褲管空蕩蕩的，不久前剛被啃掉了一只腳，一刻也不敢在原地停留。
村子裏不知何時來了兩個活人一條蛇妖，傳聞他們行事囂張、手段惡毒，四處屠殺惡鬼。
惡鬼一旦落到他們的手裏，便會受到慘無鬼道的折磨，現在已經有數十只惡鬼遭了毒手。
少年鬼缺了一條腿，定然打不過其他惡鬼，只能躲著等試煉結束，幸運的話，說不定可以撿回一條鬼命。
最壞的結局是被別的惡鬼抓到，淪為他們增加修為的養料，魂飛魄散。
盡管如此，他最不想碰到還是那三個煞神。
功夫不負有鬼，少年鬼終於找到一間沒有鬼氣的木屋。
他薅開擋在門前的簸箕，小心翼翼地跨進去。
剛踏進一只腳，少年鬼就暗道不好。
強大的怨氣鋪天蓋地地襲來，少年閃躲不及，被狠狠砸到墻上。
一只成年男鬼從黑暗中走出，少年鬼認出他是村裏三個元嬰惡鬼中最好說話的一個。
“狗子哥，饒命啊。”少年鬼心念電轉，抱著他的大腿飛快跪下。
成男鬼踢開他的手，牢牢扣住他的肩膀朝脖子咬去：“小子，別怪我無情，要怪就怪試煉的規則太殘酷。”
少年鬼年紀不大，強裝的鎮定很快破裂，欲哭無淚：“我根本不想參加這個該死的試煉，誰問過我的意願啊！”
成男鬼充耳不聞，張嘴準備把他吸成鬼幹。
“小青，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門外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
兩只鬼同時一僵，這是那個凡人的聲音！
他們對視一眼，環抱在一起咕嚕咕嚕滾進床底。
薊舟在晚上不能視物，摸索著推開門：“聲音好像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他走進屋裏，手執折扇探路，似乎對裏面的情況一無所知：“櫃子裏沒有，桌子底下也沒有……究竟藏在哪裏呢”
床底下。
成男鬼把少年鬼抱在懷裏，低聲誘哄：“兄弟兄弟，你就讓我吃了吧，省的讓他們折磨。”
少年鬼背著對他，瑟瑟發抖：“不要吃我，讓我陪著你不好嗎，你也不想獨自一鬼面對這兩個惡魔吧”
成男鬼思索片刻：“你給我舔一口，我就答應你。”
少年鬼捂住嘴，斷斷續續的哭聲從指縫中洩出：“好，你輕點舔，牙齒不準進來。”
他們談話間，身穿白衣的凡人閑庭信步地在屋裏翻找，就是沒有彎下腰查看床底。
兩只鬼暗暗松了一口氣。
床板吱呀一聲，凡人似乎坐到床上，不染纖塵的白靴落在離他們近在咫尺的地面。
那條巨蛇也蹭上床，與凡人緊挨在一塊，他的尾巴尖垂落，勾纏住凡人的一截衣角。
兩只鬼又緊張起來，不敢再動彈。
“啪嗒”一聲，是那凡人的折扇掉了下來。
兩只鬼心頭猛地一跳，雖然他們的心臟只是擺設。
凡人彎腰，瘦長的手眼看就要碰到地面。
兩只鬼屏住呼吸，雖然他們沒有呼吸。
凡人撿回折扇，似乎沒有發現異常。
兩只鬼又松了一口氣。
這一來而去的，差點把他們嚇活了。
從來都是鬼嚇人，哪裏有人嚇鬼的道理！
頭頂上的凡人問道：“小青，我們現在抓了多少只鬼了？”
巨蛇道：“八十只。”
凡人道：“這樣啊……你說剛才抓到的那一只鬼，是拿來清蒸呢還是油炸呢？”
巨蛇沈默片刻，道：“……你喜歡的話，都可以。”
凡人道：“那就爆炒吧，記得多加點辣椒。”
巨蛇艱難道：“……嗯。”
床底兩只鬼：！！！
怎麽會有人這麽變態想吃鬼啊！
你是不是人啊！
頭上的床板一輕，凡人起身道：“看來這裏沒有，我們去別處找找。”
總算要走了！
兩只鬼緊繃的精神驟然舒緩，不約而同地露出劫後餘生的笑容。
然而等他們擡頭，一張胎記縱橫的臉悄然出現在床邊，黑夜裏看起來無比猙獰。
薊舟嘴角上揚，笑意清淺：“捉迷藏時間結束。”
兩只鬼來不及驚嚇，就被一條蛇尾卷住，從床底拖了出來。
薊舟重新坐下：“剩下的兩只元嬰期惡鬼在哪裏？”
破壞試煉平衡的就他們三個元嬰惡鬼，剩下的金丹築基不成氣候。
成男鬼果斷出賣對手：“一個藏在村北的水井下，還有一個在村口附近。”
一旁的少年魂飛天外，抖如糠篩。
聽到他的哭聲，薊舟問道：“你很害怕？”
少年鬼躲到成男鬼身後：“嗚嗚嗚……不要吃我！”
薊舟溫聲道：“你聲音聽起來這麽年輕，一定很白嫩多汁，最適合燉湯了。”
少年鬼拼命搖頭，嘴皮子都在顫抖：“我不嫩我不嫩，我一年沒洗澡了，哥哥別吃我，我不好吃的！”
青蛇精神一振，想起初見時差點被他燉湯喝的經歷，害怕他真的饞了，出聲道：“你不要亂吃東西。”
薊舟不再提吃鬼的事情，將兩只鬼收到玉佩中，準備去找梅有容匯合。
因為看不見，他的眼神有些空茫，直直朝著墻壁走去。
青蛇變成人形，牽過他的手阻止他撞墻，糾正道：“走這邊。”
薊舟腳步拐了個彎，一個不註意被地上的罐子絆了一腳，身體一歪，唇角擦過青蛇的耳廓。
青蛇：……
青蛇：！！！
他很想撒手，但是又怕這個人找不到東南西北，一不註意摔傷了。
薊舟很快站穩腳跟，聲音平靜：“我沒事。”
青蛇臉頰發燙，幸好這個人現在看不見他的窘態。
這樣想著，眼前人溫熱幹燥的手摸上他的耳朵，笑道：“小青，你的耳朵怎麽這麽燙？”
小青……小青要爆炸了，很想找東西堵住他的嘴。
他惱怒地甩開手：“我不管你了，你自己走。”
眼前漆黑一片，沒了青蛇的攙扶，薊舟驟然失去了方向。
但他沒有驚慌，依舊行走如常，
走著走著，他右腳踩到一顆石子，順勢朝一邊倒去。
一雙手從旁邊伸出，穩穩扶住他的腰。
青蛇道：“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平時心眼不是很多嗎？”
薊舟笑道：“小青會接住我的，不是嗎？”
……
天色漸明，一人一蛇來到最開始的據點。
梅有容和應許都在，地上還綁著另一只元嬰期惡鬼。
梅有容道：“應兄這次主動當誘餌，沒想到釣出一條大魚。”
惡鬼腦袋被削掉一大塊，紅紅白白的腦漿暴露在空氣中，晃蕩一下還能聽見水聲。
他親眼見過薊舟把惡鬼收入玉佩，知道他們和傳聞中的不一樣，質問道：“你們到底在謀劃什麽！”
薊舟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溫和道：“我有一點圈養寵物的小愛好。”
寵物！？
他把惡鬼當寵物？
惡鬼何時受到過這種侮辱，咒罵道：“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薊舟慢條斯理地坐上他的專屬小板凳，意有所指道：“惡鬼是沒有鬼權的，我想要你們死就讓你們死，想要你們活就讓你們活。開心了把你們當豬一樣餵養，餓了就讓你們自相殘殺，選出肉質最鮮美的那只豬，嗷嗚一口吃掉。”
惡鬼氣得腦漿飛濺：“你找死！”
薊舟道：“這不是很像你們的現狀嗎？不過是換了一個豬圈而已。”
惡鬼突然安靜下來，聽出他在含沙射影，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瞪著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玉佩裏別有洞天，裏面的鬼可以看到外界，此刻聽到薊舟的話瞬間鬼怨沸騰。
“狗凡人！”
“居然敢把老子當豬養！”
“凡人，有本事放我出來單挑！躲在那蛇和修士的身後算什麽好漢！”
薊舟摘下腰間的玉佩，抓住穗子慢悠悠搖晃兩下：“我到底要幹什麽，你們可以自己慢慢看。不過在此之前，我要給你們布置一個任務。”
惡鬼們被晃得頭暈眼花，罵罵咧咧道：“去你的任務，休想使喚老子們！”
薊舟笑容不變，暗含威脅：“你們當然可以拒絕，但是不聽話的寵物的下場……我想你們不想知道。”
惡鬼們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安靜下來，不敢再公然忤逆他。
薊舟道：“首先回憶你的生前事，你是哪裏人，家人是什麽樣子，生前了發生什麽事？最重要的是，你怎麽變成惡鬼的？”
聽到這話，惡鬼們又鬧了起來。
“我怎麽記得？你是在為難我！”
“等等，我好像還記得年輕時的一些事。”
“爹的，我只記得我是怎麽死的了！”
薊舟接著道：“然後問問自己，你想一直當惡鬼嗎？想一直這麽活著嗎？真的一點也不想去往生嗎？”
惡鬼們紛紛沈默，剛才的少年鬼蹦出來發言：“可是我們變成惡鬼後怨氣太重，冥府之路不會再為我們開啟了。”
換言之，他們不能被引渡。
這個可惡的凡人有一點沒說錯，那就是他們確實沒有選擇權。
看他們都乖乖聽話，薊舟非常滿意：“很好，引渡的事以後再說。現在你們先把這些問題的答案寫下來，第一輪試煉結束之前交給我。”
少年鬼顫顫巍巍地舉手：“哥哥，我們沒有紙呀？”
“我有。”薊舟從儲物耳墜裏拿出一沓厚厚的紙，一股腦扔進玉佩的空間裏，“你們應該用不著筆墨，用怨氣凝結成字跡就行。”
玉佩之中，一張張白紙從空中飄落，惡鬼們爭先恐後地去撿。
突然，鬼群裏發出一聲驚呼。
鬼嬰撕碎飄到頭上的白紙：“寫你爹！”
他不幹了，直接和剛才的成男鬼打了起來：“你們把鬼當寵物養，那老子殺什麽！”
薊舟神色一冷，把鬼嬰放了出來。
青蛇立刻纏住鬼嬰，提到薊舟的面前。
薊舟道：“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娘子。”
鬼嬰擡頭看著他，呸了一聲：“惺惺作態。”
薊舟拿折扇一下下輕拍他的臉蛋，警告道：“但是我奉勸你一句，不要隨便殺別的鬼，你娘子的命是命，其他鬼的命也是命。”
鬼再被殺死便會魂飛魄散，若是讓他們這樣無止境地殺下去，靈曜大陸的生物遲早要被殺完。
但這話太過偉光正，薊舟停頓片刻，打了個補丁：“我對寵物一向是一視同仁，你仗著實力肆意欺壓他們，經過我同意了嗎？”
鬼嬰第一次看他如此認真，莫名有些懼怕，漸漸停止了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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