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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之期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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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之期已到

神最近心情不佳,連和顧問拌嘴的心思都沒有。

“已經不是顧問了。”

“噢,好吧,是的,沒錯,那你要來做我的秘書嗎?”

“拒絕,這些職業也是被你娛樂的份。”

“那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呢,唉——”

沈琛嘆氣,搓臉,再搓,搓不掉濃濃疲色。

“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你不能做的心理顧問,難道我要隨便找一個專家來聽我的大實話?找一個外人說心裏話而不是去相信一個熟人,你瘋了吧,是有多饑渴才不管不顧抓個人就往外說?”

“你說‘對我來說’、‘對我來說’,本來你提一次我還沒印象,你老是這樣說我不得不懷疑你對我有偏見——可是很多事情就是事實啊,不是‘對我來說’。”

“‘傾訴’就是很危險的行為嘛。”

“嗯,我想確實,我也見識到了,袒露心聲是相當有風險的一件事,抱歉,先前說了很多自以為是的話,我以後會更謹慎的。”

“唉,倒不是,你說的很好,如果你就是問題本身那倒輕松多了……”

神府裏有人,早早聽到風聲,未來項圈很可能會越卡越緊,嚴查文化藝術作品裏的內容、立場及可能存在的滲透問題,現在兩年之期未到就已經開始行動了。

白浮清斜眼看滿面憂愁的沈琛。

近期他有聽聞WW省幾名○級官員落馬,這幾人都是近親遠戚,官商勾結嚴重,在地產和娛樂領域斂財數十年之久,沈琛早年簽約的娛樂公司正是其間一環,不可能不被牽連,搞不好就轉型成蠢獄風。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沈琛憂傷地扒拉瘦臉:“你想想,我當時就是村裏出來的個毛頭小子,乳臭未幹,屁事不懂,只知道‘有關系’,風光,有面子,哪會知道那麽多細節,唐顧問也不可能和我說…她就是個壞女人……”

“那幫人是連我也欺負的,‘自己的走狗’最好剝削了,我們的分成後來我才知道有那麽多貓膩,給我的就和打發似的。還用資源來要挾我……我好不容易才解約出來,我們當時還鬧上官司呢,多虧了唐,要不是她——”

“她到底是好女人好壞女人?”

“這……”

目前是壞女人。

因為她在自顧不暇的同時還順手要拉前男友先生下水。

知性幽默耍得一手好酒的唐顧問化身冷酷潑婦,潑出一堆扯不清的情感爛賬和病情質疑。

她還從沒告訴白浮清花式調酒是前男友手把手教她的,也沒說自己天生沒有子宮,無法生育。

文章裏說,這件事原先只有前男友先生知道,他知道後沒過多久妹妹和其他朋友也知道了。因為前男友先生一生氣就會和人揭短來換取一些心理上的低劣滿足,任何一個和他吐露心聲的人都要小心了。

唐小姐到底是女生,檄文寫得猛戳痛點,開頭給前男友先生人格、行為、這段長達十年之久的關系狠狠定性;敘述裏明確知道自己是第幾任女友,前幾任都是誰以及可能有誰;指控詐病,認為白顧問和自己一樣是受害者,但白顧問已經被洗入腦再不救出來,未來悲慘……

五字代稱看得白浮清都不太舒服,全篇囫圇吞棗掃完,白瞎了唐顧問“強迫癥”級別的證據整合包。

他對沈琛已經無話可說,相識八年歸來仍是陌生人,自己的分析又飄白成幾紙空文。

自己不了解他,他不過是在自己這裏彩排而已。

擡眼看窗,膜後的世界清晰可辨,窗玻璃隔離掉匆忙的噪音和熏臭的空氣,可車載香水味白浮清不太喜歡,他想打開窗透氣,想下車去……

看唐小姐的意思,似乎希望自己發聲,同仇敵愾對付沈琛。

但他不想。

美女經紀人說過不想和錢過不去。

他也不想輸。

憂思重重的神在巡演舞臺上還是光芒四射,流言蜚語風輕飄飄一帶而過,專註告白臺下觀眾。

說來奇怪,在如此重壓下門票退款率仍然低於百分之二十,低價原價出售依然有人願意購入,白浮清也是不明白。

白明瑾本來也是想不明白。

她跟保鏢跟助理要了門票,沈琛發配下來一個VIP休息區的座位,不看不要緊,一看就上癮了。

她百無聊賴,揣著厭惡與星星點點的期待,跟著人流走出停車場。

導覽解說、大小攤販眼花繚亂、掛滿周邊的行人愉快地跟唱應援歌,滿是期待的喜悅的躁動。場館方圓百裏擁擠熱鬧,晴如艷陽天。好像醜聞和黑料發生在另一個時空,白明瑾是下車穿越過來的新人類。

她看到了許多新出的周邊,竟然該死的好看,愛美的心蠢蠢欲動,但是說好了只白嫖演唱會絕不多花一分錢。

左看右瞧,視線穿過摩肩接踵的人群,她看到了坡道,看到了幾塊導覽圖,導覽上也有各個專座區和路線。

他一直致力於無障礙活動,這是當時她喜歡他的原因之一,如今看來也許只是生意而已吧,他這樣優秀的演員,演出深情款款並不困難。

白明瑾走近去,摸摸觸覺地圖,竟然還會發聲提示,正巧一位小導覽正領著幾人走過來。

“可以的,導盲犬可以進來的哦,因為咱們有專門的座區嘛,預定時應該有提過哦…不是假的呢……”

一路上工作人員真的挺多,有股不屬於打工人的熱情,哪怕左腳絆右腳摔個跤都會飛奔靠近問對方是否安好。

走過幾道門,存好物品,進正式場館,視野一下開闊起來,冷氣壓下了心緒。

現在還沒有開場,燈光亮堂,照進每個罅隙,可冷氣徹入骨髓的冷啊,白明瑾連打了幾個顫,後悔穿少了。如果館裏賣衣服就好了。

販售臺前排滿了人,水和小零食的價格對現在的她來說不貴,如果有朋友在還可以給他們請客。

所以她又開始嶄新的後悔,應該鼓起勇氣,帶朋友一起來。現在沒個說話的人,心情無處分享,只能看其他觀眾成群結隊地歡聲笑語。

除了個別朋友,她和其他同學甚至所有班級的關系都有些僵硬。

大家最初的恍惚勁兒過去後開始暗暗給她些眼色了,背後傳起來的壞話,是朋友忍不住偷偷跑來和她義憤填膺,她才知道的。

她還以為學校是最單純無暇的地方,沒想到也盛產汙言穢語。

場館的天頂是透明玻璃,夜已襲來,覆滿館廳。

VCR似乎是歌曲MV剪輯串燒,比電影還大的屏幕,輪播到了她曾經喜歡的歌,他放大百倍的臉毫無瑕疵,即使站在場館盡頭也看得清眉眼。

她想得出神,一道急促的鈴聲打斷思緒。

是口袋裏的電話。

女聲比鈴聲更急:“姑娘你在哪裏啊?我不是說了有人在○○等你領你進來嗎?你跑去哪裏了?自己進來了嗎?”

“嗯嗯嗯,我我我…我自己進來了,在場裏了。”

對方的氣勢像審訊,她剛剛跟著導覽邊走邊看不知怎的就進來了,現在才想起來還有約見這麽一回事,羞愧萬分。

“嚇死我了,你也太不小心了,下次不許這樣啊,不許擅自行動。趕緊找到位置坐去,工作人員都有見到吧?有什麽事找他們,不要再亂逛了,到了和我報聲好……”

“嗯嗯嗯。”白明瑾不敢再亂晃,乖乖找位置報平安。

全場黑燈後,還有一預錄VCR,關於末日和新生,本次演唱會的主題。

超現實的畫面,超真實的特效質感,身臨其境的音效,異形生物群在亂林裏廝殺,其中一只似乎註意到了這邊的人類,猛撲過來。

黑屏後全場近乎寂靜,燈光在舞臺集聚,煙霧在低處迷蒙,人們翹首以盼背景板上洞開的艙門,它殘破,銹跡斑斑,被異生物的血潑濺。

未見人,聲先聞,他和城市問好,聲音低沈清亮,幹凈。

觀眾回應以震破穹頂的音量,白明瑾不得不捂緊耳朵。

她依稀記得醫院那時聽他的聲音有點啞,有氣無力還帶著討厭的傲慢。

她坐在前排,還算看得清,看到他神明再臨般出場,身後拖著長長的尾跡——奇異生物的骨骼全息投影。

大屏幕實時還原神畫一般的容顏。

影片和其他道具很有質感,只有祂,像是從網紅臉建模游戲摳出來的,漂白得一塵不染。

神踱步到中心,眺望場館眾生時雙眼閃閃發光。城市的夜空沒有星星,所以他的眼睛比夜還要亮。

見到你們真不容易,祂說。

但是你們更不容易。

人群爆發歡呼,白明瑾微微側目,觀眾被湮沒在呼聲和熒光海洋裏,只看見身邊熒光幽幽的帥哥美女。

他們也美,但是凡人的美;神的美壓倒眾生,頃刻間抓住所有人的視線。

白明瑾沒有見過別的什麽人,認識的人裏,只覺得哥哥確實可以與之一戰。

她一直覺得哥哥身上有那種三界五行外的氣質,多大波瀾都不能驚擾他的歲月,區區明星又何妨。現在想來,應該是大部分時候死豬不怕開水燙,不作任何掙紮。

神笑起來,牙白比眼底的光更亮。

熟悉的Evereveryone前奏環繞場館。

是她以前喜歡的歌,現在也還喜歡著,只是物是人非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見到你們每一個人,”神說:“我敢保證我們一定會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惜,可惜我分身乏術。”

白明瑾回想起那個車裏抽瘦煙的漂亮麻桿,氣勢都消弭在尼古丁裏。

在不討好任何人的情況下他就是那樣嗎,總不可能誤以為自己抽煙很酷吧。

白明瑾方才多慮了,歌一開唱場就燥熱起來了,超強混響,音浪翻滾,每個器官都被吵得靜不下來,現在冷氣的溫度剛剛好。

祂完全掌控了汗珠的流向和出現時機,每一滴都恰到好處地裝點面容。

歌單涵括喜怒哀樂,青春傷感救贖,慢歌一起慢悠悠晃,快歌一起搖搖搖搖。白明瑾心存芥蒂,腦子還在對比抽煙男和神,身體卻不由自主跟著節奏動兩下子。

她隱隱能感到整個場館裏三萬人的心臟在同步震動,能把她過去的世界都震碎。

神只是演唱會的一小部分,或許換一個表現力不錯願意表演的家夥上去也可以,但是如此燈光音樂舞臺音響布景伴舞和樂隊絕無僅有,一切配合如此完美,樂聲穿透身體和壁障,萬人同樂,一切都如此契合……

散場後,白明瑾的魂都被留在了場裏,歡樂的餘韻在空氣中盤旋,聽眾念念不舍徘徊場館中攤位間,聊天或者拍照,不停地拍照。

她也拍了很多照,聊勝於無。

她第一次覺得照片僅僅能抓住當下的半分半毫,返程路上聽不見人們的言語,更感落寞。

坐在保鏢的車上,比失落感更濃的情感是什麽,丟了靈魂的□□是想不明白的。

靈魂沒有絲毫猶豫,奔赴下一場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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