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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下是幸福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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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下是幸福海嗎

白浮清聽到身體說:

“跟我走吧,離開那個地方。”

“什麽?離開哪個地方?”

“那個烏煙瘴氣汙水橫流的裸泳池,別再騙人了。離開那裏,你也不會被欺負了。”

身體升騰起兩個想法。

一個是一直被他抱緊,一個是抱緊他。

“離開那兒我去哪兒啊,我的演唱會馬上又要開始了,我還有好幾個綜藝和邀約,還有……”

“不許去。”

“可是……”

“不許去。”

“…我們進去再說吧,不然全世界都要偷聽到了哦。”

他在他耳邊悄聲說。

封閉的越野車裏,他高燒不退的小顧問嘴裏蹦出了一串串大男子主義似的汙言穢語。

一會兒是不許亂來,一會兒是晚上不得出門,一會兒是懲罰禁足,一會兒是不許對別人露出這樣的笑容……差點就要拴鐵鏈子在桌底下舔飯了。

“我是唯一讓你心動的人,你是我唯一的救贖,太好了,你終於明白我們是雙向奔赴了!”

沈琛樂呵呵地全盤答應,應聲附和,也沒當真。

白浮清才不管他說什麽,什麽奔赴不奔赴,只答不許跑,你別想跑。

車座椅痛苦地晃蕩,它承擔了太多它本不該承擔的苦難。

它“嘎吱嘎吱”,它反抗地發出彈響聲,同時低沈地振動又清脆地碰撞,全力的反抗淹沒在人類的話聲、笑聲、罵聲中……

路人拍到大明星和他出了名的素人顧問在知名墓園停車場摟摟抱抱。

神力鎮壓。

很快又拍到了新照片,一同走進酒店,酒店樓下海灘散步同看日落。

粉絲大喜,建議狗仔多多偷拍,不夠看。只有白明瑾想脫粉回踩,可是手上有那個抽煙男給的錢。

她和父母費力溝通了好幾遍,他們從最開始的驚慌、轉成憤怒,然後難以置信,完全無法理解。

現在,他們沈默了,只想要見到兒子,和那個所謂的大明星。

白明瑾也在努力聯系哥哥。

她不明白,為什麽他好好的,但是不搭理自己。他任八卦滿天飛,和網友對罵——她現在還能看到網友們整理的作戰記錄,為什麽他和那個老煙鬼手拉手,親親抱抱,看上去好好的,但是不理會親人。

她回想哥哥的那些禮物,流滿網絡的照片,裏面的東西真真切切地出現在家裏。

她想起他的話,他似乎討厭沈琛,似乎很了解沈琛的本性。

如果和心理顧問私通這個爆料是真的,那其他更糟糕的爆料八成假不了。

為什麽哥哥現在跟他好好的?



大明星和他的小顧問回到那家“洗澡”沒洗成的七星酒店。

這次不走地下車庫後門,走正門。

白浮清這才知道這家酒店名字是“七星酒店”,是一個集超豪華酒店、商業、會展、娛樂、休閑、藝術文化為一體的超大型建築群。

因為擁有完備頂尖的□□,所以別名七星娛樂酒店。

“呃……”

沈琛挨近他,深情款款:“本來最近工作很忙的,只有那一天假,都推掉了,因為想和你在一起。”

直覺告訴沈琛,現在是關鍵階段,他馬上就可以拿捏白顧問剩下的人生了,不宜中途熄火,前功盡棄。

“你不是讓我別回去了嗎,我也不想回去了,哪有那麽多光鮮亮麗,這個圈子就是別人游戲人生的地方而已,所以是‘娛樂’啊。”

“我不想再被當成玩具了,我只願意讓你玩兒。”

“特權也要,受害者的位置也要。你是那個占著茅坑把廁所堵了的畜牲,不是可憐人。”

白浮清只覺得他是玩玩具的人,裝可憐已經成為了習慣,不管實情如何都要蒙騙一下別人。

沈琛臉色緊張,捂緊他的嘴。

“別亂說,這多不幹凈啊…大菌吃小菌大菌吃小菌,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這次沈琛訂的房間是一個小公寓,不是先前的情侶大圓床。

房間確實小。

白浮清站在門口,視線從左掃到右,一覽無餘。沒有了,就這麽多了。

“我覺得這個地方很適合你!”沈琛興奮地去拉開窗簾。

左邊是一扇落地窗,窗簾一掀起,夕陽的餘光便爬進屋,金燦燦的淡黃從地毯爬上床,爬到對墻的十六世紀油畫上,身著華服的貴婦儀態端莊,笑容溫婉。

“你來你來——坐到床上,對對對,坐在光裏,拿著這本書——你不看這種心靈雞湯?哎,沒關系,擺設嘛。你看這正好!就像我當時遇見你的樣子。”

白浮清把書放回床頭櫃,把窗簾拉回來:“我不是你擺姿勢的玩具。另外,很曬。”

他以為這幾天會過得混混沌沌不知天地為何物,但沈琛只是拉他出門逛。

比如非說要淩晨下海灘等日出。

作為晝夜顛倒作息混亂的人,他應該不少見過日出才是。而且,這有什麽好看的。

沈琛滿眼期待的小星星,說:“就是想和你看!!”

不,你既不想看,也不想“和我”,你到底想要什麽?

白浮清忍著沒有反駁出來,因為這個笨蛋即使承認了也說不出那個想要的“東西”。

藍白色的浪沖上海灘,翻動砂粒,留下沙石貝殼和其他沈積物,退離。緊接著下一波浪又拍來,周而覆始。

海浪柔軟而有節奏的聲音,令白浮清感到更加困倦。

沈琛光著腳踩沙灘和浪花,積極地大聲分享感受。見白浮清懶洋洋的模樣,便抓著他的手逆浪而行走向海中。

衣服變透變重,黏在身上。這並不舒服。

換作以前,白浮清肯把這個行為判定為百分之五十危險,“沈琛要把自己溺死”。

可現在,就任由他抓著。

天邊泛起一片淡澄粉,顏色逐漸變深,深至海平線仿佛被點燃。

翹首以盼,呼之欲出。

那輪紅日終於顯露真身慢騰騰升起攜著鮮艷的朝霞,神明的眼底也竄起溫柔的火光。

“這就是幸福嗎?”

“我突然感到好幸福呀,我好久沒有遇見過幸福了。”

“或許吧。幸福或許是某種身心與自然的平和。”

幸福和太陽和自己會有某種必然的關系嗎?

白浮清仰頭看金橙與蔚藍交雜的天空,並未感到幸福。

海水從腿漫到腰,像在夢裏一樣,但夢裏沒有如此燦爛的日出和陽光,光灑在身上,有點暖有點熱。

沈琛說:“如果我是人魚族的一條人魚……”

“可以不要破壞我對美人魚這一意象為數不多美好的幻想嗎。”白浮清打斷。

“好吧,那我是海妖,在迷霧中唱歌的塞壬。大多數的船只和人被歌聲引誘徹底迷失,只有奧德修斯,讓水手戴上耳塞,將自己牢牢捆縛在桅桿上,保護了船隊。”

“你是想說我和奧德修斯有某種相似性?算了吧,我和英雄人物無關,你也沒有妖怪的能耐。”

白浮清自己也是那個沈浮於誘惑而迷失的可憐水手罷了。甚至不如他們幸福,可以完全迷失和沈淪。

海水已高到胸腔下部。

“不,我敬佩堅定而聰明的人,也明白誘惑的威力。”

沈琛目不轉睛,看著火焰般的驕陽。

“只有你,無需繩索和耳塞,不需要外人的幫助。明白誘惑和海妖的危險,堅持完整聽完整只歌曲,仍然沒有離開,只有你向大海深處孤獨的海妖伸出手,海妖還是第一次看見日出。”

然後他踩到濕藻泥腳底打滑,摔入海中,嗆了幾口水。

晚間。

沿著蜿蜒的地燈走進沙灘露天酒吧,裝點的七彩霓虹描繪出酒吧的輪廓。

看到其他客人時白浮清下意識想回避,他們的目光也掃過來讓他渾身不自在,沈琛大方方上去打招呼。

他們優雅而友好,風度翩翩,談及八卦時不戴任何有色眼鏡,似乎只有欣賞熱情和好奇。

沈琛回應說:“玩的好的朋友而已啦,白顧問是很好的人,只做顧問太可惜了。”

沒有人質疑,笑著感嘆“我也想找到這樣好的咨詢師”。

並安慰白浮清,不必太有壓力,人言可畏,事實總是容易被歪曲,先專註現實生活就好,世界各地走走看,自然美景帶來的震撼會讓渺小的人類淡化浮雲。

遮陽棚下懸著彩虹串燈,地板隱約可見海洋生物的投影,線條簡約,邊緣朦朧。

浸在一片光影中如夢似幻,再來一杯力嬌酒為基調的甜口雞尾酒,白浮清又開始感到飄然欲仙了。

沈琛坐在對面,單手支臉,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

“顧問,你好像喝醉了哦?”

“嗯,嗯?沒有,我很清醒,只是有些有神,只是……想到了當年的事情。”

那時候,我確實在見到你之前就見到你了,我現在還清楚的記得。

對於學姐誇裝描繪的陌生病人,白浮清半信半疑:“恕我冒昧,你的朋友如此嚴重的狀態應該呆在醫院裏了吧,怎麽會在外面生活呢?”

學姐說:“他比較堅強。”

當時就很驚訝,堅強到這種程度?學姐竟然認識這樣的人?

他閑暇時刷到她的動態分享,便順勢點進個人主頁仔細翻看。姑娘把個人空間營業得整整齊齊。

雖然,所有照片都差不多,也都和網圖差不多。

這樣批量生產的美貌,白浮清差點臉盲。

刷著刷著,疲憊的眼睛突然被一張照片抓住了。

單人照,黃金比例構圖,被拍攝者氣質獨特,眉眼傳神,正透過電子屏幕看向觀看者,似乎有言欲說。

讓他想起了最近看完的血漿片的反派,片中有一個類似的鏡頭。

狂亂和危險盡數斂入文雅的外表中,被拍攝者那樣深情地看向屏幕外——玩味的目光和勾起的嘴角忍不住洩露秘密——安定的日常環境努力壓制這份異樣——可看完全片的觀眾仍然知道這個秘密。

只有兇手和觀眾知道這個秘密。

白浮清心裏小小驚嘆一下,欣賞之情油然而生。學姐不僅認識堅強的精神病人,還認識這樣氣質獨特的人。呀,說不定也有機會見見他呢。

他考慮答應學姐的“病人朋友”,給她個面子,再探聽這張照片的消息。

白浮清現在對精神病人沒啥興趣。

他對這個專業略感失望,它並不像影片裏那麽有趣,壓力大就算了,還直面危險,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緊急情況。

治療極具“挑戰性”,病人很多,而且治不好。

不僅要和病人抗衡,還要跟背後的家人抗衡。

大部分病人都乖巧,但小部分病人發作起來,足以要了老命。

在見到齊心協力上陣才把發病者束縛好、自己的同學被一腳踢飛幾米遠、青少年和心智不熟的成人自殺自殘要挾、出院但未痊愈的病人發病提把菜刀路上連砍五人等情況後——白浮清退卻了。

他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生命。

那天沈琛走進房間,沒有化妝。

白浮清一眼就認出了他,暗自欣喜若狂。

“噢,誇張了,但是我確實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欣喜——以至於嘴角壓不住的上揚。”

“我聽到了命運齒輪哢噠作響的聲音。”

“我決定要給你留下一個好印象。”

“真的嗎?”

沈琛又幸福了,喜上眉梢。

“這真是我聽到過的本年度最好的雙向奔赴!因為就發生在我自己身上。”

“是真的,但和你無關。”

“他和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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