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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傳說Phyl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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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傳說Phyllis

“‘Philymulis’是人名。”

“菲利斯,Secret blood樂隊禦用攝像師。死金血碾樂隊,成員來自兩個國家。我聽說過這支樂隊,沒想到和你有聯系。”

“我還聽說菲利斯死了,兩年前的三月二十五號左右。二十八號,應該是葬禮。”

“我看到了有人說那首歌和她們有關,你不怕嗎?為什麽一定要發出來呢?”

“想發就發咯,就像發給你的歌一樣,想發就發。”

“繆力斯,我猜是你的‘厲姐’?她也還在嗎?樂隊其他成員還好嗎?”

繆利斯的信息白浮清是真的沒查到。

排查到幾個樂隊成員,兩個停止更新,一個賬號棄用,一個已註銷,一個不僅註銷還清空了內容。

最後可看懂的文字內容停在三月二十八前後幾天:

“再也不需要葉子才能飛起來了,飛吧,飛到更高的地方去。”

“你說你想成為一個樂隊,但你一直在破壞它。我還記得你提到過捐獻,但最後,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身體。現在結果是你想要的嗎?”

沈琛說菲利斯就是因為繆利斯死了才死的。

至於另幾個樂隊成員,還好好的,就是樂隊不在了,沈琛和他們上一次聯系是在大半年前,忌日。

葉子死後,樂隊沈寂了一大段時間,最終還是落得個天各一方的結局。她最不想看到的情節。

她是樂隊的主心骨,是他們的金主,是她想要一個樂隊,其他人碰巧也覺得OK玩一玩。菲利斯厲厲是她找來的新主唱。

厲厲有音色有外形,但沒有聲樂知識,技巧也怎麽都教不會。所以她從不上舞臺,是個“糟糕”的主唱。

“那你呢?你好像不是樂隊的,你們到底什麽關系?”

沈琛嘆口氣。

“我從頭和你說吧,你之前不是一直追問嗎——她本是那個爛村鎮的過客。”

“你還記得你和我說過這件事?我以為這種小細節你都忘光了。”

沈琛說:確實,記不太清了,但是好像網上也沒有樂隊史什麽的,沒辦法,沒名氣,不是什麽人物。

所以,以我為準吧。

菲利斯是有錢人家的傻小姐。

是那種加長跑車開到她身後下來一個人,說“小姐,夫人和先生讓您回去了”,這樣的人。

菲利斯是她的英譯名,她原名唐小葉。

WW省唐氏,黑產起家,關系盤根錯節霸據一方,現已洗白,非法業務都已轉移去國外。

葉子是私生女,打小出生在國外,所以咱們國家對她來說才是國外——是陌生的故鄉。

回到故鄉W市時,她十七歲,正值假期,她在城市裏轉轉玩玩,瞧瞧冷門景點和母親的故居……而來到我的故鄉,W市市郊的小鎮,純屬偶然。

我們的小鎮在一個洞穴景點的沿途,她只是來落個腳。沒想到這兒這麽窮。

大小姐對著這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很是驚奇。

“天吶!竟然窮成這樣!”這樣的驚奇。那時她一頭染白的長發,在臟臟的風裏飄。

她不怕蟲子,但是身體怕,她和這兒的細菌很不對付,疹子馬上起來了,但她還是對這裏充滿好奇。

小鎮不大,她想轉轉看,反正有保鏢跟著。

就是這樣遇到了厲姐和我。

她本名李麗麗,不是“厲害”的“厲”,但是我們都叫她厲姐。

厲厲很喜歡打架,或者說,喜歡打贏的爽快吧,畢竟誰喜歡受傷挨疼呢。

她的打架是和哥哥學的,她有很多個哥哥姐姐,還有弟妹。

因為她家人比較多,學生們有所忌憚;她長得還不錯,學校裏男跟屁蟲多;大哥也喜歡他,他們最開始關系不錯,好不熱絡。

但我遇到厲厲時,他倆的裂痕已經無法彌合了,我麽,只不過是讓她再多多肯定她的內心。

厲厲看上去冷,打起架來兇,但不適合做領導。要我說,她就是外硬內軟那種人,還沒有嬌嬌大小姐葉子堅定。

葉子遇見我們時,我們忙著和另一個幫派廝殺,無暇顧及他人。

刀光血影的暴力沖突,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好的初印象。

但葉子神人也,她坐在車上看完了全程,也不報警也不插手。

打得差不多,對手全部撂倒,我們放完放狠話,收拾收拾準備走人。葉子沖到厲厲身邊說“哇你好厲害”的時候,我們還以為是偷襲的敵人。

所以厲厲一個擒拿把她抵到墻上。

我們的墻,是粗糙的紅磚和土,磨破了大小姐的皮。

葉子還是笑著說你動作好快啊,像功夫片裏那樣,高手在民間啊。

厲厲怔了一下。

白色長發飄觸臉頰,摸到的手臂皮膚嫩滑,葉子不像打架的人,她便問“你是誰”。

我想說我們得趕緊走,現場不宜久留,可能有人通風報了信。

葉子先開口打斷我的話“你可以再表演一下那個嗎?”

“啥?”

“就是那個踢腿。”

“什麽踢腿?”

如此恰好的,正有人忍著疼站起來撲向厲厲。

目光兇狠,手裏抓著鋒利的石頭。

她身體快意識一步,蹬地,翻胯,擡腿,在空中劃出幹凈飽滿的弧,重重砸向對方脖頸。

這結結實實的一鞭讓人躺了一周,讓那學校也安分了半個月沒再伏擊我們,還讓臉上還沾點土灰的菲利斯當時尖聲呼叫:

“你就是我的繆斯!”

厲厲不知道什麽是“繆斯”。

葉子說這是藝術家的靈感來源,自己是個藝術家。

厲厲對藝術家一知半解,更不曉得靈感是什麽,但是菲利斯笑意盈盈,對她全心全意地好,於是便連帶著覺得藝術家和靈感也是極好的東西。

癱倒一周的男生的醫藥費,是葉子出的。

壯漢保鏢跟著葉子,葉子跟著厲厲,所以她一時間風頭更盛,別說學生了,整個鎮子都杵她。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借機解決了留級幾年的黑哥——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厲厲好像成為老大了?

不要不要。

她拒絕。她不善言辭,意志搖擺,不喜歡管人,有時候心直口快,大部分時候冷漠。

二把手的我勉強就任。

“勉強就任?不是預謀已久?”

白浮清打斷。他很想全面質疑但沒有證據。

沈琛的話不能全信,目前,與鎮子裏的人說法相吻合的事情是:奇怪的富家女與厲姐私交甚好。

與網傳說法吻合的信息是:血葉樂隊主唱之一來自本國某個小地方,一個從不上舞臺的錄音室“主唱”。

“你離開小鎮,是因為菲利斯嗎?”

沈琛沈默片刻,緩緩說:“我們跳過一部分可以嗎,只說葉子她們。”

“那我來幫你補充這一部分吧。菲利斯讓你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從此,小鎮的校園風雲算個屁。”

沈琛沈默。

“為什麽被開除學籍?”

“不是說了麽,打架呀。”

“具體是什麽事情呢?”

沈琛說不記得了,已經過去這麽久了,該忘了都忘了。

白浮清堅持不信。

“那我這麽跟你說吧:你的過去tmd是孬種,是個土鱉,大字不識一個,醜了吧唧,臭屁,臟亂差,不是挨打就是在打別人——打別人也會疼也會受傷、丟人。現在看來全部是黑歷史。你願意牢牢記住你丟人的過去嗎?”

他已經改名了,已經變了模樣,心也變了。

“過去那個同姓的人是誰,我不認識。”



葉子有兩個愛好。

一個喜歡看美女虐菜暴打炮灰;二個與器官有關。

她喜歡給人形人偶塞入仿制的小器官,喜歡在人體上描繪器官——人體彩繪和紋身。她在自己胃部的位置紋了個胃,背後的脊柱紋了脊柱。

她很驕傲地給我們展現她的愛好,完全不覺得有問題。

厲厲說:呃?

我說:哇,好精致,哪個紋身師做的呀。

她就給我們推薦了。

那是我的第一個愚蠢的紋身——那時候紋下的是“GEM(寶石)”和海盜寶藏圖案。這是她……

“說到這個,我屮你媽,這是宋衿給你起的名字?”

“啊這…我只是覺得她起得挺好的。正式改名時還是要慎重,列出了很多個名字,大家一起討論,最後確定下來這個字。”

“所以呢,你的紋身設計圖還是菲利斯給你畫的。”

“呃,那早就洗掉了啊。”

白浮清覺得最近的自己很陌生,為一點點小事牽心動腸。

狗狗搖著尾巴,叼著項圈把繩索送到自己手上——拿上了,就上套了。狗反向牽住了自己。

形容成狗會不會辱狗了?白浮清對犬類的印象是單純和忠誠。沈琛是人類。

沈琛開始說由菲利斯開啟的藝術生涯,厲厲是音樂,他想試試演繹。

厲厲的藝名是繆利斯,葉子起的。她也給我起了英文名,但我覺得她起的和我八竿子打不著,回國後就用不到了。

厲厲很不喜歡那個樂隊。

她偷偷和我吐槽感覺大腦被強姦,葉子想讓她做主唱,但她根本沒辦法用那個鬼叫腔調唱歌,也沒辦法站在舞臺上表演。

她只是會打架,不是神經病。

葉子誤判了她表面的張狂。她比她看上去保守很多,葉子和夥伴嚇到她了。

比如,開放式關系?

哦,她後來妥協了,因為帥哥太多了。

再比如,葉子送她血墜子。

一顆顆透明的小珠子,空心,紮破皮膚後血一點點滴進去。

厲厲偷偷和我說,很怕他們會把自己玩死。

我試著說笑,想讓她更輕松一點。

“你們女生不是來例假嗎?你建議她用那個血,用那個血更健康。”

厲厲覺得不好笑。

和葉子說了,葉子倒是哈哈笑,說那個血是混合物,不太幹凈。墜子是要送給重要的人東西,就要最純凈的。

不過,她嘗試過吧那個存起來做顏料,畫畫;她還有個想法——做表演道具;還可以試試浴血奮戰做○○劑——哦,這時,厲厲已經偷偷把藍牙耳機戴上了。我為了掩護她,繼續和葉子聊這些奇怪的話題。

“沒頭腦”喜歡氣質冷艷的“不高興”,“不高興”似乎也不想斷掉這份關系。

然而她倆的關系時不時得靠我潤滑。

去國外那段時間,我只陪同了一個月,然後急吼吼跑回來處理我媽的事情。

說到我媽,自從那個傻缺老登賠掉了破屋子後,我們就得四處奔波寄人籬下了。

一開始去老登父母那邊住,可是老登也在那裏,礙眼礙事,老不死的那兩個又遷就著他,我和我媽又回她父母家。

這就有點尷尬,本來就是嫁出去的水,怎麽又跑回來吃食。

不過看在我是男孩子的份上,好吧。

我離開小鎮後我媽又不招人待見了,她去工作,也被問著要錢。老登和她爹娘都想分一杯羹。

爹娘就算了,老登是什麽東西。

以前囂張得不成樣子,現在我隨手一碰就倒在地上不起來,要碰瓷訛錢,哭著說我不孝。

我如他所願,不孝地教訓完一頓轉頭就走。

他吃到苦頭後,果然沒再纏著我媽了。

“後來,我就去了B市,半年後就遇到了你。”

他的聲音驟然柔軟。

“為什麽會選擇這個城市?”

沈琛支支吾吾說:“娛樂文化和新興產業比較發達,不過,我覺得更可能是命運的旨意……”

“怎麽又讓命運背鍋。”

“因為……因為你是命運賜給我的溫柔啊。”

“落不了枝的鳥漂泊太久,終於遇見了能停留的港灣,就想站在那人肩頭,挨緊他的頸窩和發度過一個個春秋冬夏。不再起飛。啄下所有自認為好看的羽毛,都送給你。”

“禁止說情話。”



我參與了網劇的拍攝,厲厲參演了路人和配曲演唱,葉子的朋友參與了編劇,葉子參與了投資。她是本片最大的投資方。

唐家人一直不看好她,任她瞎玩,她做的事情,沒人認真過眼。

但當時我們都是沖著爆去的,小劇組所有人上下一條心,掏心掏肺地認真。

那不是錢能買來的。

那次以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這麽多人像當年那般,同心協力不計代價做一件事只為藝術本身了。

得益於那段時間國內比較壓抑,這類題材少見,我們很快就出了圈。

這把唐家嚇到了,這個題材和資方可不能細查,趕緊把葉子一撥人從名單裏摘了,厲厲的鏡頭也沒有了,配曲換個聲音相仿的歌手來唱。

兩人被趕出國內,錢款嚴格限制,流水詳細上報。而我名聲在外,一劇成名,是可塑之才。

這讓她們有時不得不和我要錢,因為她們花錢的速度龍卷風一樣。每到哪一個地方就風卷殘雲刮過最上流的娛樂場所和景點。

國內的我繼續走表演的獨木橋,就此與她們分離。

沒有我,她們也漸漸分離。

葉子經常深夜和我感嘆孤獨,她生下來就是流浪漢的命,是這大千世界飄搖的野草。

她是私生女,是被瞧不起的,要被藏匿好,家裏人不會讓她碰產業,只打算養廢她,把她當成貓貓狗狗養。她進不去那個圈子。

媽媽也進不去那個圈子,但是媽媽懶惰,她只想過一來張口飯來伸手的懶生活。

厲厲不懂她,她是她創作的繆斯,繆斯本身卻和藝術無緣。

她不懂葉子的畫、紋身、攝像、音樂、先鋒藝術……她只知道吃喝玩樂,錢,帥哥。

打架麽?早就不用打架了,頭發長長的甩到大腿,美甲長得連生活都有些不方便。

我想說“難道你不是在吃喝玩樂嘛”,但是不說那麽直接好了,所以我說:

“你覺得我懂你嗎?”

葉子說不知道,但是喜歡我的氣質。

“我又不要你很懂我,朋友就是朋友,就是看中了打定主意要相信的人。”

“不過,我當時確實看錯了,沒想到你更適合舞臺和表演,誰叫你那時候土土的。一眼看不到的,就是路人。”

我說:“看中我我也不要唱你那種歌,RAP麽也不要唱,感覺嘴巴累。”

“啊?不唱多可惜,你口氵

呃,不說這個。

說厲厲那邊,厲厲不怎麽和我談心,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有什麽心事都要從她嘴裏挖出來。

啊,不,你別誤會,不是說那種“在一起”。

樂隊演出,我每次都飛去看,那個舞臺效果,只能說是我的十分之一。其他的邀約,在外面的,我看著排期來;她們飛回來的話,我盡量去見見。

她們再次回來國內,是在db合法區V市的公海d船。

“你們這是幹什麽?”我驚詫。父親的陰影還未揮去,她們就玩這一出。

“小d怡情。”她們說:“相當於淺酌一杯。”

葉子這麽說,卻不玩,她一向覺得數學惱人,這個也一樣——看不懂。我和她就逛逛游船,閑聊,厲厲和另幾個朋友大玩特玩。

我說:“你連這都懶得看,怪不得家族不讓你碰生意咯。”

“你以為你很厲害?你試試去,試試就逝世,保準全部賠光。”

“我當然厲害,我厲害之處在於我絕對不試第一次。”我連煙癮都戒不掉,連炒股都要賠,而且,我也討厭數學。

噢,厲厲也是愛炒的。

葉子抱怨說:“攔都攔不住她,每天都和我分析那些東西,問我有沒有內幕消息,她說我肯定知道內幕。”

我(葉子)說:“我啥都不知道,你看那個幹什麽,賺大錢的東西都是臟的,別讓它們把你汙染了啊。”

她照舊。

於是日常交流變成——

她:“STC科技在AI領域擁有核心技術,我看了一下,好像是什麽語言圖像識別?過去幾年它價格一直走高,漲幅是%20,很穩的,未來是人工智能的天下,我目前只投了……”

我:“STC是什麽?語言圖像識別是什麽?”

她:“公司呀。你看,還有這家XX醫療集團,做遠程診療和數據分析的,生病了才知道錢和醫療技術有多重要,我覺得,全球對遠程醫療和便捷醫療的需要程度會慢慢加深。”

我:“繆繆,我們馬上去K國玩了,來看看景點和攻略好不好?”

她:“K國娛樂產業發達,我找找它們有什麽娛樂強企——”

我:“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我說了不想和你討論這個。”

她在認真地看資料,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我:“你看這些有什麽用呀,不如看看酒店嘛。”

她:“你認識相關行業的人嗎?我們可以和她們聊聊,絕對受益匪淺。”

那天,厲厲大概是輸了,心情很不好,一點就炸。我爸就是這樣。

葉子和我埋怨她(和夥伴)怎麽都賠光了,人菜癮大。

她說贏過的,沒收住手而已,是因為太貪了。人確實該止住貪念。

另外兩個朋友就說是的是的,厲姐很厲害,對面一看就是老手,厲姐能不露聲色贏那麽多。

葉子嘟囔:“你也知道你貪,你不碰才是真的不貪。”

她:“你不是一直在亂花嗎?我是想辦法掙錢呀。”

葉子說:“我不是在亂花啊,我是想花錢做出些什麽,我做了很多好事!”

我和你插一句嘴——葉子經常捐款和賽博撒錢。很傻的大小姐,這樣根本不會讓人感謝她,只會繼續裝乖騙她和她要錢。

厲厲詫異:“你還不是亂花嗎,錢一下就沒了,辦演出都收不回成本價,還一直辦。”

葉子說為了愛好都值得,這是樂隊(和為數不多的粉絲)熱愛的事情。

“錢都是這樣子敗光的,現在(唐家給的錢)不如以前多了,我們應該學會理財,而不是亂花。”

“我的錢想怎麽花怎麽花!而且,根本就沒有在亂花!”

然後厲厲故技重施,開始進入冷暴力模式,我們怎麽勸她都不說話,只是健步如飛回到酒店。

我當時有一個緊急應酬,沒繼續勸她倆就走了。應酬可比看女人撕B重要。

要我說,厲厲本來可以像我一樣,抓住機會青雲直上,而不是血本無歸,陷入被動。

她不僅線下玩,線上也玩,所以很快,生活費填不滿窟窿了。

這是厲厲第一次騙我們,瞞報賬目,葉子難以置信。

有了第一次,剩下的次數也沒有心理負擔了,在她犯第二次後,我就知道會永無盡頭。

到最後,厲厲都懶得騙我們,嘴巴張都不張。

假賬瞞不過家裏人,兩個女人的撕B升級成覆雜的多方戰場。

葉子不僅要應付厲厲,還要應付家人勸分。她的家人雷厲風行,口頭說教無用就會變成開始行動。

在她經濟情感家庭問題三重求助下,我只好試著幫幫忙。

我的方法是像戒毒一樣關起來。

這樣又省事又能戒,實在不行,關一輩子唄。找個環境好的地方,清清靜靜,世外桃源,多好。葉子也表示願意大部分時間陪她呆一起。

多好。

可呆在一起,就是吵架,就是砸軟墻軟家具。葉子也願意吵架打架,比起熱戰她更怕冷暴力。

就算打起來了,葉子也會有保鏢護著,壓住一個女人輕輕松松還要控制力道。

厲厲於是就沈默了,除了必要交談多一句話都不說。

那種我歇斯底裏砸光了所有家具,你還是面無表情的場面——啊,白顧問你都做不到吧。

啊,漫長的冰河世紀。

冰河世紀結束在她再次和葉子哭訴心聲,下跪表示知錯不再犯。

葉子心軟了,偷偷放人。

她們又過上了環球旅行荒淫無度的日子。

厲厲邊旅行邊在手機上挖出幾個大窟窿——畢竟是網d嘛,隨時隨地想來就來——在其中一次與過去無異的吵架後,她然後連人帶珠寶一起消失。

消失了大概兩三個月吧……忘記了。

我們用高科技摸索到她的蹤跡,在異國度淩晨某市郊的瘦小旅店把她從帥哥懷裏拽了出來。

那帥哥,不是我們的朋友,我們這兒沒人認識他。噢,也不是沒人,厲厲就認識,因為,我感覺厲厲認識他挺久了哈哈哈。

我勸葉子和她就此作別,我來管她,她的心已經不在你這裏。

葉子笑著說不要。

“我從來不需要她的心,我只需要能感受到她就好。繆斯就是繆斯,繆斯是自由的。”

我沒明白。

厲厲也是聽到這句話了的,但她什麽也沒說,也不解釋任何事情。

我們找到她時她已經一窮二白,但是葉子把她撈回來,她又有賭資了。

我說那就別給她錢,只提供食宿吃穿就好了,別買名牌省得她轉手,買地攤貨照樣能活。葉子同意了,厲厲什麽都沒說。

她更加沈默了。

她們長期生活在葉子的國家,你懂的,那裏槍支自由,所以在某個很平靜的一天,她追尋自由去了。

因為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天,所以沒人料到,對葉子來說昨天今天都沒發生什麽,明天也會照舊。

厲厲的遺書寫在手機備忘錄裏,很平靜,敘述了曾經的事情,都和葉子有關,沒我的份,所以我只記住了一點哈: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不屬於這個世界,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比起人更像是傳說中的神,自由自在的神。

神帶我離開了舊世界,從此自由都是神明的恩賜……”

那之後,葉子肉眼可見地消瘦,皮包骨的樣子,遠遠看去就是一副骨架在行走。

雖說她的審美本就偏向這類,但這也太瘦了。我們簡直想讓她強行進食。

瘦成幹柴的神明每天都在跟我吵架。

我們暫住在樂隊的大別墅,這是大家最常住的屋子,曾經樂聲陣陣,歡聲笑語,派對美酒,現在只有火藥味和死氣。

在朋友面前她會忍住怒火,看到我就不停發洩。

謾罵的主旨是“是你害死了她,現在你要我怎麽活”。

我不服氣,和她對罵,我覺得這不能怪我,這並不是我一個的事情。甚至,我覺得主要責任在她。是她帶壞了她喜歡的人。

不,她根本不喜歡她。

“你根本就不愛她!害死她的是你!因為你自己就有問題,所以靠近你的所有人都像病毒一樣被你感染!你只是把繆利斯當作打發時間的人形娃娃,就像你的其他朋友、情人一樣。你根本不懂愛,也不懂責任,也不會愛護自己!”

我有理有據地反駁了一大堆道理,在我看來她就是沒長大的小娃娃,在玩更小的娃娃。

她的憤怒很幼稚,吵架是無用的宣洩,根本算不上交流。

“我們對你別無所求啊,我只希望你健健康康的,你就做你的藝術,把其他壞習慣改掉,它們只會損耗你的生命,根本不是你的靈感。”

我的眼淚不停地流,一整個人形淚水生產機,我如此冰冷,只有眼眶是熱的。

葉子還是曲解了我的話,或許是因為從來都不信任我,所以我說什麽都是錯的。

她從我噙著淚的眼中讀出的是恨意。

所以她也這樣看著我,渾身顫抖,雙目猩紅,好像會在今晚月圓十分變回狼人。那才是她真正的族群。

“我不會放過你。”

“我不會放過你們。”

“我不會放過——”

淚水淹沒猩紅,從臉頰滾落。

“我對不起麗麗。”

她小聲說完,轉身就走,但走的不是正門,是窗戶。

那是她的最後一句話。

紋身,是在她的葬禮後留下的。

她和紋身師小姐是朋友,她也有她的血墜子。這個單詞是她社交平臺的頭圖,是她和厲厲紋在胸口的花體英文。紋身師小姐把它留在了大腿上,她已經紋過了Phyllis這個詞,但還是又紋下了Philymulis。那是她的習慣,會把重要的記憶銘刻成符號“留下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想起來,葉子曾和我說過喜歡“紋身”這個詞。因為“紋”諧音“吻”,這是熱烈而純粹的事情。

“這就是Blood leaf樂隊禦用攝像師菲利斯短暫的一生。”沈琛嘆氣。

白浮清沈靜片刻,說“不對”。

“不對,別墅有多高?一下就摔死了?”

“五樓啊,其實吧,她是覆合性創傷,肋骨骨折插進心臟,還有其他的骨頭器官破損。她平時生活就不健康,她的身體根本搶救不了她啊。”

白浮清還是覺得哪裏很奇怪,也可能是從頭到尾都奇怪,他只能在怪裏找怪。

比如菲利斯對沈琛的態度轉變。

“繆利斯死後那一個月,她每天都和你吵架?”

“嗯哼?”

“還是好奇怪。”

“好吧,咯咯咯。”沈琛像是露出雞腳的得意鳳凰:“好吧,事情是這樣的。”

她很需要作為朋友的我,和她吵架的是姐姐。

“唐小姐。”

唐顧問是葉子同父異母的姐姐,同輩分排行第三的孩子。

她約摸在自己十六七歲時得知小妹妹的存在,一直對她照顧有加。

管著她用藥、飲食、去了什麽不安全的地方、說了什麽糟糕的話、做了什麽危險的事,等等。

心理學也是為妹妹進修的。

葉子卻越來越和她不對付,連親媽都管不住自己,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姐憑什麽管。這個不讓做那個不讓做,管那麽寬還不如做點好事。她這樣跟我說過。

就這樣,關系僵硬,冷戰,偶爾熱沖突。厲厲死後那一個月更加咯,葉子覺得姐姐該滾出別墅,樂隊的別墅是個純凈的地方,是她和我們的小天地,唐顧問就該滾回家族。

爭吵除了我親耳聽到的,其餘都是唐顧問轉述給我的,那天也是。

那天我的情況實際上是這樣的:

沈琛在別墅主樓對面和幾同伴曬日光浴,雪茄香檳,黑皮諾和霞多麗。

面前是一個大泳池,長度約六十米,日光下波光粼粼,像一池子透明的碎鉆藍寶石,友人在裏面劃小皮艇、游泳,不時把水潑上岸去,灑了岸邊人一身。池子周圍栽著些棕榆樹,刀割般銳利的陰影在陶瓷磚地上和池面搖晃。

在這兒跟度假似的,每天吃喝玩樂,安慰安慰喪友的小葉子。

但拖拉工作也不好,沈琛就把需要的東西和工作人員叫來一起邊度假邊工作。

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他坐在躺椅上,審醜別墅豪華繁覆到失去重點的外表,模特在身後按肩,一起聊點食之無味的八卦。

這時什麽東西飛快地落下。

煙霧騰升,視力不好,沈琛看不清是什麽,以為葉子又把什麽東西丟下來了。她吵架就經常丟丟砸砸。

他翻開墨鏡蓋,看到地面癱著個什麽東西,視線上移,六樓某個房間的窗戶上趴了個人,似乎也在看下面的東西。

手邊的電話響起,是唐顧問。

沈琛才知道原來葉子是把自己丟下來了。



“那麽,沈琛,你知道嗎?你第二次跳江,就在三月28號前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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