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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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零七章
緹雅望著眼前站在原地躊躇不決的宮侍, 疑問道：“不是說給她送藥嗎？怎麽還不送過來？”
宮侍捏著托盤的手緊了緊，硬著頭皮走上前，扶起床上病人就要餵藥。
“等等。”
她手上的勺子一顫。
緹雅道：“這藥是從哪裏來的？”
“自然, 自然是太醫院那兒。”
“拿來給我看看。”
宮侍道：“侍醫大人，張太醫說了，這藥得趁熱喝, 不然藥效會減半。”
“我只看一眼, 難道這樣也會耽誤藥效？還是說，這藥裏有什麽問題？”
“沒, 沒。”
宮侍小心把藥端給她, 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緊張。緹雅聞了聞氣味, 又瞧一瞧顏色, 再用勺子舀了下, 觀察湯液粘稠情況，隨即道：“這藥, 好像真的有點不對。”
“啊？”
那宮侍忙道：“哪裏不對？奴是按照張太醫給的方子抓的。”
“藥方呢？”
“藥方在抓藥的時候給藥郎了, 忘了拿回。”
“多了半錢。”
“什麽半錢？”
緹雅道：“藥材。”
“這半錢藥，要是多個兩三回, 倒是無大礙，可要是時間久了, 必成隱患。書上常言，是藥三分毒，太醫院開的方子都是嚴格根據患者當前癥狀寫成，為什麽會多出這一錢？”
宮侍道：“奴不知道。”
“那就跟我一起去趟太醫院, 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說著, 緹雅放下藥碗，就要拉人。
那宮侍掙紮兩下, 直說不願。
“是你動的手腳？”
宮侍來前就聽過緹雅的名號，傳言中她是善使巫蠱的九羿族後人，她們這些個久在宮裏的人偶爾跟著主子娘娘聽過幾回戲，那戲文裏只要提到蠱毒，段段都是殘忍可怕，再加上其他侍醫添油加醋。
她一見到緹雅就天然有種畏懼，再加上心虛，自然就更容易暴露。
宮侍幾近嚇哭，眼神接觸到身側嚴肅的帶上幾分質詢的目光，更是慌亂，哭著連說：“奴也是聽從主子吩咐，你放過我，你放過我罷，別對我下蠱。”
她邊說邊用力掙紮，試圖抽回自己被對方抓住的手腕，她怕對方會在不知情處對自己下蠱，奈何緹雅是野慣的，力氣大得驚人，不管怎麽掙紮都紋絲不動。
“跟我去見王後娘娘。”
“不要，不要。”
緹雅皺了下眉，直接往她後頸來了一記手刀，隨後喊來外頭侍衛讓其去請王後娘娘和陸太醫來。
侍衛不明所以，但他牢記這位侍醫是君主面前的紅人，惹惱她只怕沒好果子吃，便趕忙照做，往王後宮裏和太醫院那兒送消息。
經過些時候，王後娘娘到來，例行來請脈的陸太醫跟隨而至。
“緹雅，你在做什麽？”王後娘娘茫然問道。
緹雅把事情說了，王後娘娘一聽，命陸太醫去查驗。
陸太醫上前，拿過藥湯檢查一番，回道：“回稟娘娘，如緹雅所言，的確有人在原本的藥材裏多加了半錢。”
王後娘娘看向昏厥的宮侍，詢問緹雅，“是她加的嗎？”
“應該是。”
“那她又如何成了這副模樣？”
緹雅道：“臣覺得她太吵，所以把她打暈了。”
眾人：“……”
緊接著，緹雅摁了摁那宮侍的人中及虎口，不多時，那宮侍驚醒，看清眼前人，一時如臨大敵，驚恐不已。
“大膽，在王後娘娘面前怎可這般失禮？”雲慧姑姑厲聲道。
那宮侍急急回神，看向聲源，很快低下頭，連磕了兩下頭，“奴不知王後娘娘在此，求娘娘恕罪。”
“這藥是怎麽回事？”
“藥？”宮侍又磕了兩個頭，“王後娘娘明鑒，奴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緹雅道：“你剛才說是有人吩咐你做的，怎麽到了娘娘面前反而不敢說實話了？”
王後娘娘：“你若不肯說，來人，送她去暴室。”
“娘娘饒命！奴說，奴說！”那宮侍驚魂未定，“是姚氏命奴做的。”
王後娘娘蹙眉，“且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一回。”
宮侍道：“回娘娘的話，姚氏曾言，若永福沒得手，就讓奴等來解決夏菊。”
雲慧姑姑瞧了那宮侍好一會兒，悄聲對王後道：“娘娘，這宮侍瞧著像是棲鸞宮的蕓翠。”
“棲鸞宮？”
“是的，前有永福，後有蕓翠，只怕棲鸞宮那位當真是要斬草除根。”
王後娘娘思忖稍許，吩咐人先將蕓翠帶離，又撥了自己宮裏兩名信得過的宮侍留在這裏照顧。
“緹雅，她的藥接下來由你親自熬煮罷，免得再出什麽事端。”
緹雅：“娘娘，這事就這麽解決了嗎？姚氏那兒……”
王後娘娘道：“此事本宮會處置，你且專心忙這兒的事。陸景，你讓太醫院再挑兩個得力的侍醫來與緹雅交班。”
“臣遵命。”
待得離開此地一會兒，王後娘娘開口道：“陸景，這事你如何想？”
“後宮之事，臣不敢置喙。”
“無妨，就當是斷個案子。”
陸景斟酌須臾，回道：“若人證物證俱全，倒沒什麽可辯之處。棲鸞宮主子行事向來狠厲，這回的事符合她一貫作風，娘娘您是有什麽疑問麽？”
“不知道，只是本宮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兩天後的傍晚，有人來報，夏菊還是沒頂過這一陣，死了。
王後娘娘聽完，嘆了口氣，想著她好歹是昭華夫人宮裏有頭有臉的宮侍，讓內務局撥了二百兩充作喪葬費和遺屬撫恤金，再命人將之送回故土安葬。
昭華夫人得知此事，特來向王後娘娘謝恩，順道還帶來自己新學會的花餅和花茶，請王後娘娘品鑒。
王後娘娘聞著花茶清香，又見桌上精致小巧的點心，笑道：“合宮之中，屬你的手最巧。”
“妾身愚笨，沒什麽長處，就只會種點花草。能得娘娘誇讚，是妾身的榮幸。”昭華夫人溫婉笑答。
“你的身子可還有礙？”
昭華夫人道：“多謝娘娘關心，好在發現及時，再加上妾身那幾天不思飲食，中得不多。眼下連著喝過幾天湯藥，已經解去大部分。”
“那就好。本宮已命內務局挑選兩名懂藥理的內侍，屆時送到你宮裏供你使喚，這樣的事有一，不能再有二。”
“妾身多謝娘娘。”想到什麽，昭華夫人繼續道，“棲鸞宮那位，娘娘打算如何處置？”
“她如今已成庶人，又瘋瘋癲癲的，本宮有些猶豫，正好你來，本宮想問問你的意思，畢竟你才是苦主。”
昭華夫人道：“妾身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既已落得這般下場，就讓她自生自滅罷。有的時候，活著不見得是幸事。”
王後娘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溫和道：“這回的事委屈你了，難得你還這般大度。”
“都是深宮裏的可憐人罷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內務局遣人來報本月的賬，昭華夫人見狀，起身告辭。回到自己宮中，青蓮姑姑沏來一杯新茶，問道：“娘娘t何不趁機除了她？”
“這時候死了有什麽意思？本宮就期望她好好活著，一直活到本宮的麟兒登基，讓她親眼看著新帝坐上他們母子夢寐以求的高位。”
青蓮姑姑恍然一笑，不一會兒，帶上幾分疑慮，“只是，那二皇子依舊是個大阻礙。”
“阻礙歸阻礙，但他沒有那樣的本事。”昭華夫人抿進一口茶，“他在道觀修行多年，所見所聞都是道法，這樣的人，是個很好的修行者，卻不見得能成為一個好君主。青蓮，你覺得陛下真的會放心將江山交給他麽？”
青蓮姑姑搖頭。
“退一步來說，就算他真的繼位，前朝又有多少人願意服他？到頭來，他們不還是會念及麟兒的好，推他上位。至於容璃麽，他要是有本事就爭，但蘭美人謹小慎微，斷不會讓自己孩子卷入其中。”昭華夫人臉上掛著令合宮見了都會覺得陌生的陰冷笑意，“除非三皇子突然覆活。否則，誰都阻不了麟兒的路。”
青蓮姑姑道：“即便是覆活了，他也不過是個繈褓嬰孩，如何能與四殿下爭高下？”
“這話倒是有所偏頗，古來可有帝王寵幼子的先例。你可別忘了，南江就有這樣的例子，幼子繼任，太後專權，宰輔一手遮天，鬧得朝堂大亂。不過，三皇子的母親已然故去，怕只怕權臣禍亂。”
青蓮姑姑微微皺眉，“主子說的是？”
“程、辛。以他們在前朝後宮的盤根錯節，你覺得他們會這樣乖乖聽命於一個小孩？說到底，他們服從的不過是當今這位陛下，至於後繼者，若沒點本事，就會被他們蠶食殆盡。”
青蓮姑姑道：“既如此，那籠絡他們不就是了。依娘娘與程司業之間的情分，哪怕程司業再怎麽秉公辦事，總會偏點心。”
“如今有大皇子的事在前，這所謂的籠絡還是先擱置罷。最近還是留點神，莫讓陛下發現端倪，以致走上他們的老路。”
“是。”
“對了，魏鶴哲還沒消息麽？”
“是。”
昭華夫人蹙眉，“真是奇怪。他可從沒有斷聯這樣久，莫不是真出什麽事了？”
“就算他真有什麽事，依大主子的機警，自不會讓其牽扯到您這兒來。興許是最近風聲太緊，他暫時躲起來了。過兩天就是靈泉觀一年一度的銀龍祭，娘娘還是安下心，高高興興地去迎接這一盛事罷。”
“哦？本宮竟忘記還有這事，麟兒先前提過的畫可是畫好了？”
“已經畫好了，屆時定能驚艷全場。”
昭華夫人輕笑，撫摸手上的玉鐲，“本宮的麟兒，當真從未讓本宮失望。”
*
程君顧神情覆雜，看向提供消息的甄姐姐，“姐姐此話當真？那姚氏真的在明面上對昭華夫人下手了？”
“小姐莫忘了我們家可是跟宮裏做生意的，聽點消息不在話下。只是王後娘娘和昭華夫人心善，皆選擇留她一命，不然依著宮規，只怕已是香消玉殞。”
“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是把該處置的都給處置了，沒記錯的話，那個動手的永福和蕓翠都被賜毒自盡。擱前朝，估摸著就是一頓杖刑了事，還是咱們這位王後娘娘任善。”
程君顧道：“王後娘娘一向寬仁，若不是事情這樣嚴重，斷不會教人死了。協助殘害宮妃，那可是重罪。”
“那可不，妾身在聽說這事後，當真是駭了一大跳。這姚氏就算再怎麽大膽，這樣誅九族的事，她怎麽敢做？”
“大抵是因為姚家現在這樣子也跟誅九族沒區別了罷？索性拋個大的。話說，你可知她是什麽時候開始給昭華夫人下藥的？”
甄姐姐道：“當是大皇子入獄後沒多久。”
“那她應當早就知道這局棋是輸定了。”
忽聽得門外有聲響，再一瞧，是辛琰回來了，甄姐姐忙起身行禮。
“夫人請坐，你今日怎的有空來府上？”
甄姐姐道：“這兩天店裏來了新貨，想著該送來給夫人挑挑。將軍不妨也來瞧瞧？”
辛琰道：“你店裏賣的大多是女兒家的玩意，本將軍沒興趣。程府那兒你去過了？”
“稍後便去。”
辛琰點了點頭，進內間換衣裳，甄姐姐又說了幾句，動身離開，程君顧著拂雪送她出門，隨後關上門繞去內間。辛琰已經換好衣服，正在系腰帶，程君顧見狀，上前幫忙。
“有看中什麽東西麽？”
“明知故問。她是來遞消息的，宮裏最近有點熱鬧。”
她把剛才聽來的事跟辛琰說了，辛琰聽完，面色不改，“後宮婦人的爭鬥向來如此，真挺煩人。”
“沒見你有多煩。”程君顧輕笑，“怎的這時候回來了？賭場那兒的活不管了？”
“後日就是銀龍祭，按照慣例，他們休假去了，我總不好知法犯法。”
程君顧咦了一聲，“難怪昨天開始國子監就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我還想著最近就算再怎麽悠閑，也不至於悠閑成這樣子，合著都休假去了。”
“我們程司業當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樣重要的日子都能忘記。”
程君顧笑道：“最近事情多，有所遺漏實屬正常，請辛將軍多擔待。”
正說著，就聽院裏一片嘈雜，他二人對望一眼，前後腳出門。
這剛出門，兩個圓團子似的人飛奔而來，一下子抱住程君顧的腿，沒等程君顧說話，就聽另邊傳來奶聲奶氣的問話，“你是誰？”
而後，那個奶團子怪叫一聲，轉一圈來抱程君顧另一條腿。
莫名其妙被小孩吃了頓豆腐的辛琰：“……”
“辛將軍，程司業。”
程君顧擡眼，忙和辛琰一道向翩翩而至的婦人行禮。
“臣程君顧/辛琰見過蘭美人娘娘。”
蘭美人含笑望著健康如昔的兩個後輩，沒多久，眼神向下，看向那對巴著程君顧不放的孩子，“璃兒，靈玉，不得無禮。”
“我太久沒見阿顧姐姐了，想她。”容璃擡起他圓乎乎帶幾分紅潤的臉，雙眼亮晶晶的，“阿顧姐姐，你想我嗎？”
靈玉也跟著問。
程君顧道：“這樣久不見，肯定是想的，只是你們未免也太熱情了罷？”
靈玉歪了歪頭，轉向辛琰，“這是誰？”
容璃道：“你不是見過他嗎？他是二火哥哥。”
“誰？沒印象。”
程君顧道：“他是我的丈夫，照你們平日的稱呼，可以喊他一聲姐夫。”
“我還是喜歡喊二火哥哥。”容璃說。
靈玉若有所思，隨後一下子咧開嘴笑，“我知道了，他是你娃娃的爹，對不對？”
程君顧哭笑不得，想著他的話也沒錯，遂無奈點了點頭。
靈玉得到答案，松開手，跑到辛琰面前，用自己的手比劃半天，最後發出一聲極大的哇，“你好高啊，像我們道觀的樹一樣。”
辛琰：“……”
“這是誇獎嗎？”他有些好奇。
程君顧想了想，“可能是罷？不是說你高嗎？”
她伸手拍了拍容璃，示意他可以松開，旋即請蘭美人到院中小亭裏喝茶。
“娘娘怎的今天有空來我們家做客？”
蘭美人拿過一塊做得精巧的梅花糕，“後天不是銀龍祭麽？按照規矩，我們不能在觀中停留，程少夫人便遣人去接我們暫住程府。”
程君顧想起這事，說道：“我們家的人不也去請娘娘了麽？”
“妾身答應程少夫人在前，不好毀諾。”
“既如此，娘娘在程家住兩天，再在我們家住兩天。反正這銀龍祭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哪怕結束了，那道觀裏一下子也不好住人。”
蘭美人猶疑地看了眼辛琰，辛琰笑道：“我們家的事如今都交給阿顧管，她說什麽便是什麽。”
程君顧道：“娘娘安心住著便是。”
蘭美人輕笑，“既這樣，那接下來一段日子就要叨擾你們了。”
靈玉雙眼滴溜溜轉，碰碰容璃的胳膊，容璃還在吃糕點，被這麽一碰，有些不開心，納悶地看他。
“聽到了嗎？我們接下來能住在這兒了。”
容璃說：“我聽到了。這個梅花糕好好吃，是豆沙餡的，你吃不吃？”
“吃！”說著，靈玉拿過一塊塞到自己嘴裏，含糊不清地開口，“你怎麽不興奮？”
容璃神秘兮兮地說：“因為我早就知道阿顧姐姐他們會同意，厲不厲害？”
“厲害。”
小亭裏的大人聽著他們對話，皆忍俊不禁。
過去一會兒t，程君顧問道：“他們既是在準備銀龍祭，那了然道長和無為道長都已經回來了？”
“嗯，回來了，不過聽說忙得腳不沾地。阿顧是有事要找他們嗎？”
程君顧微微搖頭，“沒什麽，就是好奇問問。”
兩個孩子吃過糕餅便說想逛辛府，飲月和拂雪一人帶一個，詳細介紹。蘭美人三人則跟隨其後，聊點大人的事。
“姚氏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她的報應。”想起她，蘭美人依舊憤憤。
程君顧道：“紫姜花案能徹底水落石出了。”
“是啊，妾身過去從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她朝程君顧二人躬身，“妾身多謝你們相助。”
程君顧忙扶住她胳膊，“我答應過娘娘，定會為您討個公道，如今不過是履行我昔日的承諾罷了。說起來，還要多謝娘娘的信任才是。”
“你又何必這樣客氣？要不是有你們鼎力協助，只怕我們母子早就陰陽相隔，哪裏還能見到惡人伏法。如今，大皇子自盡，姚氏失勢，陛下膝下年歲稍長的皇子就只剩二皇子和四皇子了。”
“娘娘沒有想法嗎？”辛琰的問話突兀插來。
蘭美人驚愕，連忙搖頭，“妾身只求我們母子一生安穩，從不妄求這至高之位。”
“但現在這局勢，就算娘娘不想求，前朝恐怕也會想法子讓您求。”程君顧說。
蘭美人瞪大眼，“阿顧，還得勞你幫妾身和璃兒一把。”
“我們盡力。”
等蘭美人走遠去找兒子，辛琰道：“前朝真有這想法？”
“幼子登基，殺母留子，再以重臣輔佐。你覺得這是罕事嗎？”
辛琰：“你認為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只是列出這樣的可能性罷了，姚廣道之流，前朝仍存。沒準兒還有人在想會不會我們就是那個重臣，畢竟六皇子母子與我們走得這樣近。”
辛琰道：“你想甩開嗎？”
“怎麽可能？事到如今，大家都在一條船上，把他們丟下去，遲早就輪到我們沈底。只能慶幸，這件事從一開始是王後娘娘主導，我們做什麽都是遵從陛下和娘娘的旨意。就連現在他們入住我們兩家，也是陛下點過頭的，不至於有太多風言風語。”
辛琰道：“那你還在擔憂什麽？”
“你說呢？最壞的那個現在可還安穩得很呢。”
“欲速則不達。”
程君顧註視著他平靜的雙眼，緩緩舒出一口氣，“看來，我還是被突如其來的勝利沖昏了頭腦。”
“這是行軍的忌諱。”
程君顧微微一笑，說道：“我有的時候在想，如果你沒有重生，還是原本那個年輕氣盛的辛琰，事情會如何發展？”
“大概又是一堆爛攤子罷，起碼鳴沙和飲月現在的姻緣算是直接斷送了。”
“說起來，娘是不是該到西域了？”
辛琰認真計算腳程，“如果中間沒耽誤的話，現在她應該已經到獅月城附近了。”
“不知道會不會遇上突勒。”
辛琰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他們喊我們了，快去罷。”
*
衛素素騎在馬上，與突勒身後不遠處那個騎著駱駝的男人打了個照面。
“好久不見了，故人別來無恙。”她冷冽的聲音伴著風，更顯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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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雅望著眼前站在原地躊躇不決的宮侍, 疑問道：“不是說給她送藥嗎？怎麽還不送過來？”
宮侍捏著托盤的手緊了緊，硬著頭皮走上前，扶起床上病人就要餵藥。
“等等。”
她手上的勺子一顫。
緹雅道：“這藥是從哪裏來的？”
“自然, 自然是太醫院那兒。”
“拿來給我看看。”
宮侍道：“侍醫大人，張太醫說了，這藥得趁熱喝, 不然藥效會減半。”
“我只看一眼, 難道這樣也會耽誤藥效？還是說，這藥裏有什麽問題？”
“沒, 沒。”
宮侍小心把藥端給她, 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緊張。緹雅聞了聞氣味, 又瞧一瞧顏色, 再用勺子舀了下, 觀察湯液粘稠情況，隨即道：“這藥, 好像真的有點不對。”
“啊？”
那宮侍忙道：“哪裏不對？奴是按照張太醫給的方子抓的。”
“藥方呢？”
“藥方在抓藥的時候給藥郎了, 忘了拿回。”
“多了半錢。”
“什麽半錢？”
緹雅道：“藥材。”
“這半錢藥，要是多個兩三回, 倒是無大礙，可要是時間久了, 必成隱患。書上常言，是藥三分毒，太醫院開的方子都是嚴格根據患者當前癥狀寫成，為什麽會多出這一錢？”
宮侍道：“奴不知道。”
“那就跟我一起去趟太醫院, 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說著, 緹雅放下藥碗，就要拉人。
那宮侍掙紮兩下, 直說不願。
“是你動的手腳？”
宮侍來前就聽過緹雅的名號，傳言中她是善使巫蠱的九羿族後人，她們這些個久在宮裏的人偶爾跟著主子娘娘聽過幾回戲，那戲文裏只要提到蠱毒，段段都是殘忍可怕，再加上其他侍醫添油加醋。
她一見到緹雅就天然有種畏懼，再加上心虛，自然就更容易暴露。
宮侍幾近嚇哭，眼神接觸到身側嚴肅的帶上幾分質詢的目光，更是慌亂，哭著連說：“奴也是聽從主子吩咐，你放過我，你放過我罷，別對我下蠱。”
她邊說邊用力掙紮，試圖抽回自己被對方抓住的手腕，她怕對方會在不知情處對自己下蠱，奈何緹雅是野慣的，力氣大得驚人，不管怎麽掙紮都紋絲不動。
“跟我去見王後娘娘。”
“不要，不要。”
緹雅皺了下眉，直接往她後頸來了一記手刀，隨後喊來外頭侍衛讓其去請王後娘娘和陸太醫來。
侍衛不明所以，但他牢記這位侍醫是君主面前的紅人，惹惱她只怕沒好果子吃，便趕忙照做，往王後宮裏和太醫院那兒送消息。
經過些時候，王後娘娘到來，例行來請脈的陸太醫跟隨而至。
“緹雅，你在做什麽？”王後娘娘茫然問道。
緹雅把事情說了，王後娘娘一聽，命陸太醫去查驗。
陸太醫上前，拿過藥湯檢查一番，回道：“回稟娘娘，如緹雅所言，的確有人在原本的藥材裏多加了半錢。”
王後娘娘看向昏厥的宮侍，詢問緹雅，“是她加的嗎？”
“應該是。”
“那她又如何成了這副模樣？”
緹雅道：“臣覺得她太吵，所以把她打暈了。”
眾人：“……”
緊接著，緹雅摁了摁那宮侍的人中及虎口，不多時，那宮侍驚醒，看清眼前人，一時如臨大敵，驚恐不已。
“大膽，在王後娘娘面前怎可這般失禮？”雲慧姑姑厲聲道。
那宮侍急急回神，看向聲源，很快低下頭，連磕了兩下頭，“奴不知王後娘娘在此，求娘娘恕罪。”
“這藥是怎麽回事？”
“藥？”宮侍又磕了兩個頭，“王後娘娘明鑒，奴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緹雅道：“你剛才說是有人吩咐你做的，怎麽到了娘娘面前反而不敢說實話了？”
王後娘娘：“你若不肯說，來人，送她去暴室。”
“娘娘饒命！奴說，奴說！”那宮侍驚魂未定，“是姚氏命奴做的。”
王後娘娘蹙眉，“且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一回。”
宮侍道：“回娘娘的話，姚氏曾言，若永福沒得手，就讓奴等來解決夏菊。”
雲慧姑姑瞧了那宮侍好一會兒，悄聲對王後道：“娘娘，這宮侍瞧著像是棲鸞宮的蕓翠。”
“棲鸞宮？”
“是的，前有永福，後有蕓翠，只怕棲鸞宮那位當真是要斬草除根。”
王後娘娘思忖稍許，吩咐人先將蕓翠帶離，又撥了自己宮裏兩名信得過的宮侍留在這裏照顧。
“緹雅，她的藥接下來由你親自熬煮罷，免得再出什麽事端。”
緹雅：“娘娘，這事就這麽解決了嗎？姚氏那兒……”
王後娘娘道：“此事本宮會處置，你且專心忙這兒的事。陸景，你讓太醫院再挑兩個得力的侍醫來與緹雅交班。”
“臣遵命。”
待得離開此地一會兒，王後娘娘開口道：“陸景，這事你如何想？”
“後宮之事，臣不敢置喙。”
“無妨，就當是斷個案子。”
陸景斟酌須臾，回道：“若人證物證俱全，倒沒什麽可辯之處。棲鸞宮主子行事向來狠厲，這回的事符合她一貫作風，娘娘您是有什麽疑問麽？”
“不知道，只是本宮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兩天後的傍晚，有人來報，夏菊還是沒頂過這一陣，死了。
王後娘娘聽完，嘆了口氣，想著她好歹是昭華夫人宮裏有頭有臉的宮侍，讓內務局撥了二百兩充作喪葬費和遺屬撫恤金，再命人將之送回故土安葬。
昭華夫人得知此事，特來向王後娘娘謝恩，順道還帶來自己新學會的花餅和花茶，請王後娘娘品鑒。
王後娘娘聞著花茶清香，又見桌上精致小巧的點心，笑道：“合宮之中，屬你的手最巧。”
“妾身愚笨，沒什麽長處，就只會種點花草。能得娘娘誇讚，是妾身的榮幸。”昭華夫人溫婉笑答。
“你的身子可還有礙？”
昭華夫人道：“多謝娘娘關心，好在發現及時，再加上妾身那幾天不思飲食，中得不多。眼下連著喝過幾天湯藥，已經解去大部分。”
“那就好。本宮已命內務局挑選兩名懂藥理的內侍，屆時送到你宮裏供你使喚，這樣的事有一，不能再有二。”
“妾身多謝娘娘。”想到什麽，昭華夫人繼續道，“棲鸞宮那位，娘娘打算如何處置？”
“她如今已成庶人，又瘋瘋癲癲的，本宮有些猶豫，正好你來，本宮想問問你的意思，畢竟你才是苦主。”
昭華夫人道：“妾身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既已落得這般下場，就讓她自生自滅罷。有的時候，活著不見得是幸事。”
王後娘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溫和道：“這回的事委屈你了，難得你還這般大度。”
“都是深宮裏的可憐人罷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內務局遣人來報本月的賬，昭華夫人見狀，起身告辭。回到自己宮中，青蓮姑姑沏來一杯新茶，問道：“娘娘t何不趁機除了她？”
“這時候死了有什麽意思？本宮就期望她好好活著，一直活到本宮的麟兒登基，讓她親眼看著新帝坐上他們母子夢寐以求的高位。”
青蓮姑姑恍然一笑，不一會兒，帶上幾分疑慮，“只是，那二皇子依舊是個大阻礙。”
“阻礙歸阻礙，但他沒有那樣的本事。”昭華夫人抿進一口茶，“他在道觀修行多年，所見所聞都是道法，這樣的人，是個很好的修行者，卻不見得能成為一個好君主。青蓮，你覺得陛下真的會放心將江山交給他麽？”
青蓮姑姑搖頭。
“退一步來說，就算他真的繼位，前朝又有多少人願意服他？到頭來，他們不還是會念及麟兒的好，推他上位。至於容璃麽，他要是有本事就爭，但蘭美人謹小慎微，斷不會讓自己孩子卷入其中。”昭華夫人臉上掛著令合宮見了都會覺得陌生的陰冷笑意，“除非三皇子突然覆活。否則，誰都阻不了麟兒的路。”
青蓮姑姑道：“即便是覆活了，他也不過是個繈褓嬰孩，如何能與四殿下爭高下？”
“這話倒是有所偏頗，古來可有帝王寵幼子的先例。你可別忘了，南江就有這樣的例子，幼子繼任，太後專權，宰輔一手遮天，鬧得朝堂大亂。不過，三皇子的母親已然故去，怕只怕權臣禍亂。”
青蓮姑姑微微皺眉，“主子說的是？”
“程、辛。以他們在前朝後宮的盤根錯節，你覺得他們會這樣乖乖聽命於一個小孩？說到底，他們服從的不過是當今這位陛下，至於後繼者，若沒點本事，就會被他們蠶食殆盡。”
青蓮姑姑道：“既如此，那籠絡他們不就是了。依娘娘與程司業之間的情分，哪怕程司業再怎麽秉公辦事，總會偏點心。”
“如今有大皇子的事在前，這所謂的籠絡還是先擱置罷。最近還是留點神，莫讓陛下發現端倪，以致走上他們的老路。”
“是。”
“對了，魏鶴哲還沒消息麽？”
“是。”
昭華夫人蹙眉，“真是奇怪。他可從沒有斷聯這樣久，莫不是真出什麽事了？”
“就算他真有什麽事，依大主子的機警，自不會讓其牽扯到您這兒來。興許是最近風聲太緊，他暫時躲起來了。過兩天就是靈泉觀一年一度的銀龍祭，娘娘還是安下心，高高興興地去迎接這一盛事罷。”
“哦？本宮竟忘記還有這事，麟兒先前提過的畫可是畫好了？”
“已經畫好了，屆時定能驚艷全場。”
昭華夫人輕笑，撫摸手上的玉鐲，“本宮的麟兒，當真從未讓本宮失望。”
*
程君顧神情覆雜，看向提供消息的甄姐姐，“姐姐此話當真？那姚氏真的在明面上對昭華夫人下手了？”
“小姐莫忘了我們家可是跟宮裏做生意的，聽點消息不在話下。只是王後娘娘和昭華夫人心善，皆選擇留她一命，不然依著宮規，只怕已是香消玉殞。”
“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是把該處置的都給處置了，沒記錯的話，那個動手的永福和蕓翠都被賜毒自盡。擱前朝，估摸著就是一頓杖刑了事，還是咱們這位王後娘娘任善。”
程君顧道：“王後娘娘一向寬仁，若不是事情這樣嚴重，斷不會教人死了。協助殘害宮妃，那可是重罪。”
“那可不，妾身在聽說這事後，當真是駭了一大跳。這姚氏就算再怎麽大膽，這樣誅九族的事，她怎麽敢做？”
“大抵是因為姚家現在這樣子也跟誅九族沒區別了罷？索性拋個大的。話說，你可知她是什麽時候開始給昭華夫人下藥的？”
甄姐姐道：“當是大皇子入獄後沒多久。”
“那她應當早就知道這局棋是輸定了。”
忽聽得門外有聲響，再一瞧，是辛琰回來了，甄姐姐忙起身行禮。
“夫人請坐，你今日怎的有空來府上？”
甄姐姐道：“這兩天店裏來了新貨，想著該送來給夫人挑挑。將軍不妨也來瞧瞧？”
辛琰道：“你店裏賣的大多是女兒家的玩意，本將軍沒興趣。程府那兒你去過了？”
“稍後便去。”
辛琰點了點頭，進內間換衣裳，甄姐姐又說了幾句，動身離開，程君顧著拂雪送她出門，隨後關上門繞去內間。辛琰已經換好衣服，正在系腰帶，程君顧見狀，上前幫忙。
“有看中什麽東西麽？”
“明知故問。她是來遞消息的，宮裏最近有點熱鬧。”
她把剛才聽來的事跟辛琰說了，辛琰聽完，面色不改，“後宮婦人的爭鬥向來如此，真挺煩人。”
“沒見你有多煩。”程君顧輕笑，“怎的這時候回來了？賭場那兒的活不管了？”
“後日就是銀龍祭，按照慣例，他們休假去了，我總不好知法犯法。”
程君顧咦了一聲，“難怪昨天開始國子監就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我還想著最近就算再怎麽悠閑，也不至於悠閑成這樣子，合著都休假去了。”
“我們程司業當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樣重要的日子都能忘記。”
程君顧笑道：“最近事情多，有所遺漏實屬正常，請辛將軍多擔待。”
正說著，就聽院裏一片嘈雜，他二人對望一眼，前後腳出門。
這剛出門，兩個圓團子似的人飛奔而來，一下子抱住程君顧的腿，沒等程君顧說話，就聽另邊傳來奶聲奶氣的問話，“你是誰？”
而後，那個奶團子怪叫一聲，轉一圈來抱程君顧另一條腿。
莫名其妙被小孩吃了頓豆腐的辛琰：“……”
“辛將軍，程司業。”
程君顧擡眼，忙和辛琰一道向翩翩而至的婦人行禮。
“臣程君顧/辛琰見過蘭美人娘娘。”
蘭美人含笑望著健康如昔的兩個後輩，沒多久，眼神向下，看向那對巴著程君顧不放的孩子，“璃兒，靈玉，不得無禮。”
“我太久沒見阿顧姐姐了，想她。”容璃擡起他圓乎乎帶幾分紅潤的臉，雙眼亮晶晶的，“阿顧姐姐，你想我嗎？”
靈玉也跟著問。
程君顧道：“這樣久不見，肯定是想的，只是你們未免也太熱情了罷？”
靈玉歪了歪頭，轉向辛琰，“這是誰？”
容璃道：“你不是見過他嗎？他是二火哥哥。”
“誰？沒印象。”
程君顧道：“他是我的丈夫，照你們平日的稱呼，可以喊他一聲姐夫。”
“我還是喜歡喊二火哥哥。”容璃說。
靈玉若有所思，隨後一下子咧開嘴笑，“我知道了，他是你娃娃的爹，對不對？”
程君顧哭笑不得，想著他的話也沒錯，遂無奈點了點頭。
靈玉得到答案，松開手，跑到辛琰面前，用自己的手比劃半天，最後發出一聲極大的哇，“你好高啊，像我們道觀的樹一樣。”
辛琰：“……”
“這是誇獎嗎？”他有些好奇。
程君顧想了想，“可能是罷？不是說你高嗎？”
她伸手拍了拍容璃，示意他可以松開，旋即請蘭美人到院中小亭裏喝茶。
“娘娘怎的今天有空來我們家做客？”
蘭美人拿過一塊做得精巧的梅花糕，“後天不是銀龍祭麽？按照規矩，我們不能在觀中停留，程少夫人便遣人去接我們暫住程府。”
程君顧想起這事，說道：“我們家的人不也去請娘娘了麽？”
“妾身答應程少夫人在前，不好毀諾。”
“既如此，娘娘在程家住兩天，再在我們家住兩天。反正這銀龍祭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哪怕結束了，那道觀裏一下子也不好住人。”
蘭美人猶疑地看了眼辛琰，辛琰笑道：“我們家的事如今都交給阿顧管，她說什麽便是什麽。”
程君顧道：“娘娘安心住著便是。”
蘭美人輕笑，“既這樣，那接下來一段日子就要叨擾你們了。”
靈玉雙眼滴溜溜轉，碰碰容璃的胳膊，容璃還在吃糕點，被這麽一碰，有些不開心，納悶地看他。
“聽到了嗎？我們接下來能住在這兒了。”
容璃說：“我聽到了。這個梅花糕好好吃，是豆沙餡的，你吃不吃？”
“吃！”說著，靈玉拿過一塊塞到自己嘴裏，含糊不清地開口，“你怎麽不興奮？”
容璃神秘兮兮地說：“因為我早就知道阿顧姐姐他們會同意，厲不厲害？”
“厲害。”
小亭裏的大人聽著他們對話，皆忍俊不禁。
過去一會兒t，程君顧問道：“他們既是在準備銀龍祭，那了然道長和無為道長都已經回來了？”
“嗯，回來了，不過聽說忙得腳不沾地。阿顧是有事要找他們嗎？”
程君顧微微搖頭，“沒什麽，就是好奇問問。”
兩個孩子吃過糕餅便說想逛辛府，飲月和拂雪一人帶一個，詳細介紹。蘭美人三人則跟隨其後，聊點大人的事。
“姚氏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她的報應。”想起她，蘭美人依舊憤憤。
程君顧道：“紫姜花案能徹底水落石出了。”
“是啊，妾身過去從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她朝程君顧二人躬身，“妾身多謝你們相助。”
程君顧忙扶住她胳膊，“我答應過娘娘，定會為您討個公道，如今不過是履行我昔日的承諾罷了。說起來，還要多謝娘娘的信任才是。”
“你又何必這樣客氣？要不是有你們鼎力協助，只怕我們母子早就陰陽相隔，哪裏還能見到惡人伏法。如今，大皇子自盡，姚氏失勢，陛下膝下年歲稍長的皇子就只剩二皇子和四皇子了。”
“娘娘沒有想法嗎？”辛琰的問話突兀插來。
蘭美人驚愕，連忙搖頭，“妾身只求我們母子一生安穩，從不妄求這至高之位。”
“但現在這局勢，就算娘娘不想求，前朝恐怕也會想法子讓您求。”程君顧說。
蘭美人瞪大眼，“阿顧，還得勞你幫妾身和璃兒一把。”
“我們盡力。”
等蘭美人走遠去找兒子，辛琰道：“前朝真有這想法？”
“幼子登基，殺母留子，再以重臣輔佐。你覺得這是罕事嗎？”
辛琰：“你認為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只是列出這樣的可能性罷了，姚廣道之流，前朝仍存。沒準兒還有人在想會不會我們就是那個重臣，畢竟六皇子母子與我們走得這樣近。”
辛琰道：“你想甩開嗎？”
“怎麽可能？事到如今，大家都在一條船上，把他們丟下去，遲早就輪到我們沈底。只能慶幸，這件事從一開始是王後娘娘主導，我們做什麽都是遵從陛下和娘娘的旨意。就連現在他們入住我們兩家，也是陛下點過頭的，不至於有太多風言風語。”
辛琰道：“那你還在擔憂什麽？”
“你說呢？最壞的那個現在可還安穩得很呢。”
“欲速則不達。”
程君顧註視著他平靜的雙眼，緩緩舒出一口氣，“看來，我還是被突如其來的勝利沖昏了頭腦。”
“這是行軍的忌諱。”
程君顧微微一笑，說道：“我有的時候在想，如果你沒有重生，還是原本那個年輕氣盛的辛琰，事情會如何發展？”
“大概又是一堆爛攤子罷，起碼鳴沙和飲月現在的姻緣算是直接斷送了。”
“說起來，娘是不是該到西域了？”
辛琰認真計算腳程，“如果中間沒耽誤的話，現在她應該已經到獅月城附近了。”
“不知道會不會遇上突勒。”
辛琰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他們喊我們了，快去罷。”
*
衛素素騎在馬上，與突勒身後不遠處那個騎著駱駝的男人打了個照面。
“好久不見了，故人別來無恙。”她冷冽的聲音伴著風，更顯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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