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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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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第六十九章

長達三日的新年宮宴於觥籌交錯間劃上尾聲。

看在新年伊始的份上, 程君顧與那位長官的口角並未被記錄在案,刑部尚書只讓他們花錢銷罪,又相互道歉, 於是作罷。

那官員又當著君主的面向辛琰行大禮致歉,不論道歉時其心理如何,至少面上功夫做得十成十。

辛琰本就不太愛跟這些文官打交道, 他們愛在背後說三道四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不過此時有陛下撐腰, 他便敲打對方幾句,命其日後謹言慎行, 畢竟不是所有武將都像他這樣好脾氣。

辛琰語氣倒是柔和, 可他常年浸潤邊關, 身上自帶一股肅殺之氣。

饒是這樣溫和的話語, 在這官員耳裏聽著也像是閻王催命, 心中更是恐懼幾分,連連稱是, 再說上兩句連忙逃離。

待到無人之地, 方才發覺已是渾身濕透,在這三九天裏冰冷激骨。

*

程君顧亦步亦趨, 同辛琰一道隨侍君主。

君主今日心情不錯,與他的內侍總管不住交談, 又時不時去尋他們這兩個小輩說話。

“陛下,這……”

程君顧望向前方再熟悉不過的長廊,“新年伊始便要議政麽?陛下當真是愛民如子。”

君主笑道:“瞧這丫頭,都快成驚弓之鳥了。”

眾人也跟著笑了兩聲。

“可還記得你年前同孤提起的那幅《百鯉圖》?”

程君顧茫然點頭, 像是想到什麽, 驚道:“難不成……”

君主神秘一笑,走向禦書房。

到得禦書房, 內侍總管以陛下要與大人們賞畫為由,屏退一幹侍從,而後著自己的小徒弟去取裝裱好的畫作。

“孤知你打小沒別的喜好,就愛收集些名人字畫。這幅圖權當是孤私人贈你的新年禮物。”

程君顧雙手捧畫,躬身謝恩。

君主朝內侍總管那兒掃去一眼,對方即刻接過程君顧手裏的畫盒放在一旁,而後與小徒弟退到偏殿。程君顧見狀,心裏不免有些警惕。

“糖先贈你,現在孤便要下棒子了。”

只見君主一改先前慵懶坐態,目光銳利地掃過堂下三名自己最是信任的臣子。

“首先是你。”

程君顧心裏一個激靈,腦子飛快開始運轉。

“西域追蹤蝶是怎麽回事?”

“陛下在說什麽?”t

“阿顧,你應當知曉,天下之事只有孤不想知道的,沒有孤不知道的。”

程君顧霎時只覺四肢冰涼,下意識看向辛琰,辛琰亦是詫異。

“我……”

君主面上仍帶著兩分淡淡的笑意,“若有一句錯漏,便是欺君之罪。”

“陛下!”

“攔住他。”

一聲令下,辛琰於頃刻間被蒙指揮使點中啞穴。

“阿顧,你當知曉,孤極為看重你們三人。”

他口中的三人,除在場的辛程二人,還有尚在外頭下落不明的程昱恒。

同樣的話,程君顧是聽過的,只是那時的君主已然形容枯槁,這話乃臨終之言。

他說,阿顧,你知曉的,孤極為看重你們三人。你同孤說,你覺著孤這幾個孩子裏誰能繼承孤的大統?

程君顧當時慎重思考一番,回答出那個名字。隨後,她看到君主唇角浮起一抹笑,蒼白的雙唇翕動。

【孤,今立四皇子為太子,日後,繼承大統。】

在冊立太子的同時,程君顧亦被冊為新朝宰輔,待新帝繼位後即走馬上任。先帝崩後許久,程君顧都不明白自己在他病榻前見到的那抹笑究竟是什麽意思,直至面臨自己的死亡。

先帝當時的笑,多的是無可奈何。

他什麽都知道,知道自己這些繼位者的秉性,知道前朝後宮打著的如意算盤,可他同樣知道,自己近乎無人可用。

他或許也推算過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小輩面對與自己性格如出一撤甚至更為狠戾的新帝時會面臨什麽樣的下場,但還是決意放手一搏,賭這些孩子的本事,賭他的君權天授。

既自信,又自負。

程君顧有時也很像他。

“阿顧,回答孤。”

程君顧緩緩擡頭,泫然欲泣,“陛下,程氏一族永世忠君。”

“那蝴蝶……”她頓了頓,“是臣查到的線索。”

“什麽線索?”

“或有人借此與逃犯馮路明聯系。”

“解開。”

蒙指揮使手指一點,辛琰因憋得太久,在穴道解開的剎那不住咳嗽幾聲。

“陛,陛下……”

君主面上依舊是那兩分笑意,不增不減,“與你稟告的一樣。”

程君顧瞬時轉頭看向辛琰,又轉回面向上座,“陛下此言何意?”

君主沒有回答,反問道:“馮路明與大皇子府有所勾結?”

“明面上如此。”程君顧回答。

“明面上。”君主輕笑,“看來孤的兒子們當真是頗有才幹。”

“陛下息怒!”三人一齊躬身道。

“怒?”君主笑得更開,“孤有什麽可怒的?當初孤的兄弟叔伯們不也是這般算計著先帝的江山麽?如今才兩個而已,要是先帝有靈,會不會怪孤膝下人丁稀薄?”

程君顧:“陛下正當壯年。”

“你也想同前朝那些人一樣,勸孤雨露均沾?”

程君顧垂頭不答。

“罷了,孤不怪你。說說你這段日子以來查到的東西罷,記住,莫要隱瞞。”

程君顧想著早晚都要告知君主,便把這些天的發現上報。

“與你二人所調查的可有出入?”

蒙指揮使和辛琰俱是搖頭。

“還有昱恒,真是苦了他了。”

*

辛程二人伴君在禦書房議事至午膳,留宮用過飯,於君主午睡時離宮。蒙指揮使整合先前所得,要回天鷹衛總部布置後續工作,與他們在宮門前分別。

“阿顧。”

辛琰追著程君顧好一段路,在一棵梅花樹下抓住她手腕。

“我知你在氣什麽。可食君之祿,自是要擔君之憂。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辛琰,我好像都要不認識你了。”

說這話時,程君顧更多的是困惑。

“我還是我,從未變過。”

“不,你變了,而且變化很大。”

辛琰緊緊盯著她,“這不是個說話的地方。戌時我們老地方見,好不好?”

“好。”

辛琰松出一口氣,“我還有事,你先回去。”

他看向走近的飲月,“好生照顧你家小姐。”

飲月點頭,目送他往另一邊去,接著又好奇瞧她家小姐,“吵架了嗎?”

“先回去。”

回到程府後,程君顧一口氣喝下兩大碗銀耳蓮子湯,驚得身旁侍候的小丫頭們無一不是瞪大眼睛。

“小姐不過是渴了,還不去換新的茶來?”

丫頭稱是,退身離房。

“你去瞧蓮花酥好了沒有,要是好了就端來給小姐用。你去看看小姐的補藥好了沒有,要是糊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飲月一個個吩咐過去,小丫頭們陸續出門,到最後,屋裏只剩主仆二人。

程君顧這才舒出一口氣,稍稍垂下點身子,有些沒氣力地說:“飲月,陛下什麽都知道。”

“什麽意思?難道……難道陛下也知道小姐你有預言能力了?”

“這倒沒有。”

飲月松了口氣,“那陛下知道什麽了?”

“我們這些天做的事,陛下都知道。天鷹衛,當真是沒有取錯名字。”

“那我們還有地鸮呢。慢著,陛下都知道的話,那地鸮?”

“天鷹,地鸮。從一開始,我們所做的一切就都在陛下眼裏。”

飲月道:“那些皇子所犯的錯,陛下應該也都知道呀。既然知道,為什麽不殺他們?”

“陛下想殺一個人是易如反掌,可想要永無後患地除去,難。前朝後宮盤根錯節,周遭諸國虎視眈眈,錯一步就會滿盤皆輸。”

“可小姐你不是會預言麽?”

“我會,但有些事不是僅靠預言就能改變的。而且,有些事其實我到現在都沒查明白,現在辛琰他們步子太快,我的計劃不自覺就被打亂了。”

飲月驚愕,“辛將軍?我就知道小姐與辛將軍心有靈犀,小姐這兒一點,他那兒就通一片,不過就這樣子把小姐你的計劃打亂,確實有些麻煩。”

“他似乎知道更多的事。”

“啊?”

“對,對,就是這樣,對……”

飲月看著莫名其妙開始自言自語起來的小姐,突然感到恐懼,口裏直說小姐你不要嚇我。

“梵音,梵音!”

飲月眼見自家小姐風一樣往外跑去,急忙拿過毛領披風追上。她這麽一跑,外頭的丫頭們也跟著跑。

一時之間,整個別苑裏都是奔跑著的少女,為首的正是她們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姐。

程君顧一路跑到書房,書房裏正有人打掃,見著身後浩蕩蕩的大隊伍嚇得掉了手中工具,快步前去問蒙霜發生什麽事。

蒙霜也是一頭霧水,擡頭看飲月,飲月正顧著給小姐披披風,遞手爐,還著人燒炭盆、上熱茶諸事,蒙霜一聽,也跟著吩咐起旁的事。

那些個跟隨而來的丫頭們一下子又都活泛起來,各忙各的活計去,很快的,屋裏又都只剩兩個貼身大丫頭飲月和蒙霜在側。

程君顧一只手捧著手爐,另手翻書頁,覺察到什麽,著她二人去忙自己的事。

蒙霜和飲月聞言,一人留在小姐身邊磨墨,一人去收拾屋子。待蒙霜接回第四個幹凈紙簍時,程君顧那兒忽然發出一聲喟嘆。

“怎麽了?”

蒙霜放下紙簍,與飲月一左一右湊到小姐身邊。

程君顧擡眼,來回看她二人一輪,說道,“梵音公主。”

“我們知道啊。”蒙霜和飲月異口同聲道。

飲月道:“這還是小姐你與我們說的,說梵音公主是喀沙國的公主,還作為使者前往黎國,差點被毒死在宮宴上,是辛將軍明察秋毫救下她的。話說,按我們南朔的習俗,她是不是還打算以身相許來著?”

“你都說我們南朔了,她可是喀沙國的公主。”蒙霜笑著戳了戳她的額頭。

飲月哈哈笑,“對,她是喀沙國的,我可沒聽說喀沙國有這樣的規矩。”

兩人笑完,又低頭去註視她們家小姐,卻見程君顧依舊是先前那副嚴肅模樣,兩人很快收起笑意。

經過些時候,程君顧開口,“獅月城曾嫁入一位公主,她的封號也是梵音。公主生了一兒一女,女兒便是我們熟知的鳴沙公主,而兒子則以新得城池為名,取為烏勒。”

“在南朔,烏字沖已故國師名諱,故混稱突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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