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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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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為了……我?”葉彤聽到魂飛魄散,渾身隨即一顫,“是,是我不應該找回來嗎?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習暖垂首,伸手在空氣中勾了勾指頭。

“喏,送你個東西。”

葉彤一言難盡地看著她空空如也的手掌心,但還是配合地憑空抓了把,掌紋之間忽然流竄著忽冷忽熱的溫度,在她皮膚下游走。

她害怕極了,但卻舍不得放手。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感覺,她一旦放手,就會失去些什麽。

“忙一天了累了吧,”習暖輕拍著她的肩膀,“去車上休息下吧,做個好夢。”

葉彤眼神死盯著自己緊攥的手心,如同牽線木偶般,聽話老實地往車上去。

站在旁邊的謝觀神情覆雜地抽了根煙。

饒是他再遲鈍,也看出了葉彤這會兒的奇怪之處,世上真有能操縱人意識的能力?

也許葉晉對她簡單一句“神奇”的評價,實在太過保守。

而葉彤回到車上就沈沈睡去,夢中她穿過兒時經常玩耍的胡同,回到那個狹窄的小院子,穿著水藍色棉衫的女人正在晾衣服。

她站在家門口喊了聲“媽”,女人卻好似聽不見似的沒回頭。

屋裏還有別人,悉悉索索的聲音,兩道低沈鬼祟的男聲——

“老不死的,你那女兒就你一個親人,她死了,錢就都是你的,還在想什麽呢?”

“你說的輕巧,虎毒還不食子,我為了你個沒血緣的還能殺了自己親閨女不成?再說了,到時候我成了殺人犯蹲牢子,倒是便宜你了。”

“要我說你這些年怎麽混成這狗屁樣,她無親無故的,死了有誰在意,殺幹凈了埋地裏,咱們拿著錢走得遠遠的,改頭換面,想怎麽活怎麽活,她是你閨女,她這些年管過你麽?”

“你殺了她,拿了錢就可以天天賭,我帶你去國外賭,讓你賭個痛快。”

“……我,我想想。”

“那畢竟是我女兒。”

葉彤似乎明白了,中午為什麽兩個人突然改了口徑,原來是緩兵之計,只是想把她留住,然後謀財害命。

被親生父親當成案板上的豬肉算計,她竟生不出一絲難過,仿佛這是什麽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她看著那水藍色棉衫的女人,心裏卻有些酸。

“你,一直都在這麽?”她小心地問道,“你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所以生氣的報覆了他們對嗎?”

葉彤試圖往前走去:“媽媽。”

“這件棉衫,本來是你做給我的吧。”

為了慶祝她小學畢業,婦女借了錢扯的新布,含著笑給女兒做了新衣,沒想到死後,被那個不是東西的男人胡亂裹在了她身上,成了她的壽衣。

屋裏傳來磨刀的聲音。

女人後背隨之冒出絲絲黑氣,葉彤眼看著她的身量t膨脹,變大,撐破了衣服,露出滿是傷痕的身軀,然後化作一縷濃稠的黑霧,鉆進了屋裏。

屋裏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男人的叫罵聲,鍋碗摔在地上的聲音,北房裏的孩子好像被嚇到了,哭得撕心裂肺。

一臉橫肉的男人罵罵咧咧爬出來,肚子上已經染了血,身後葉彤的父親分明比他身量小了半圈,但是不止哪來的力氣,趴在他身上狠狠地用刀戳。

如同戳一塊橡皮泥,一個洞接著一個洞。

可他的神情並不暢快,而是恐懼,是驚懼,最後是無法控制自己的麻木與絕望。

他殺了人,他也會死的。

“是你嗎?”他啞聲問道。

這裏無人回答他,他卻自顧自地哭了起來:“自從你走了以後,我就一直輸錢,生病,走路都要摔兩腳,在這個家裏的每個人都沒得到好處,因為你要報覆我對不對?”

“可我有什麽辦法,你那麽漂亮,他們都說你要跟木材廠的王小走了,我不殺了你,我留不住你啊。”

他如同癡狂,又哭又笑,葉彤也無心看這場表演,只一步步千鈞重般走向那扇房門。

葉彤覺得,媽媽就在那。

“你想好了嗎?”輕柔地聲音傳來,習暖不知何時出現,“她死的並不體面,如今化作厲鬼,樣子更不好看,她好像……不是很想讓你看見。”

“可她保護了我。”

葉彤淚水漣漣,“我從來沒有為了她的消失去追尋過真相,害得她躺在這些黃土裏怨氣沖天,可最後,她寧願魂飛魄散也要保護我。”

這樣的媽媽,她怎麽可能會在乎好看還是不好看?

“那就進去吧。”

習暖點點頭,“時間快到了,見一面,就再也見不到了。”

淩晨兩點,鬼門大開,陰氣最重,如果不能在那之前燒掉葉彤母親的魂魄,她就會失去理智,變成無差別攻擊的惡魔。

屋內寂靜無聲,葉彤知道,這不是現實世界,或許是她的夢,也或許是習暖創造出讓她母女相見的虛擬空間。

她看著空蕩蕩屋子,裏面物品的擺放都已經不再是兒時記憶裏的樣子,但她卻依然熱淚盈眶,想起了那時候盛夏的夜晚,混蛋爸在外面賭通宵,母女二人難得清凈,媽媽給她搖著扇子,兩個人說著悄悄話。

“對不起啊,媽媽。”

“如果當年你真的是不要我了該多好啊。”

“我寧願你扔掉我,也不想你埋在土裏十年。”

黑色的霧似乎是藏匿不住,漸漸露出了苗頭,女人是被人掐死的,雙眼充血,嘴唇慘白,窒息而死的人很是不好看,如今化成厲鬼,更是血肉膨脹,血管游移在皮膚之下,鼓起青筋。

她的眼神時而兇厲時而迷茫,好像努力地在思考,卻又無法控制自己。

“該送她走了,”習暖撩起竹簾進來,幽幽嘆氣,“她神志盡失,已經認不得你,為了她不要再犯殺孽,我們還是讓她趁現在體面點離開吧。”

媽媽生前是個愛幹凈的女人,無論家裏窮困潦倒什麽地步,就算是被那人打罵,也從來都會收拾的幹幹凈凈體體面面。

“變成這個樣子,她也不想吧,”葉彤擦掉了淚,“大師,她走的時候會痛嗎?”

習暖搖頭:“厲鬼無知無覺,縱是烈火焚身,也不會躲閃。”

“那就,送我媽媽離開吧。”

習暖嗯了聲,從兜裏掏出剛畫好的真火符扔在地上,便見屋內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這麽大的火幾乎燃燒了整間屋子,但葉彤身處其中卻並未感覺到一絲炎熱,她癡癡看著媽媽,厲鬼模樣的女人終於在火焰舔到身上的時候,眼神慢慢出現了清明。

她看見了十年後的女兒,漂亮,幹練,只是不太開心。

女人無奈地笑了笑。

她嘴唇張張合合,在被火燒的聲音遮蓋住。

但是葉彤聽到了。

她說:“乖寶貝,不要哭。”

媽媽讓她別哭。

葉彤輕輕點頭,就真的擦幹了眼淚。

-

混混沌沌醒來時,葉彤握拳搓著掌心,那股感覺已經消失不見。

她疲憊地看向不遠處的胡同,刑偵隊還在進進出出地忙著,這個時間點,仍然有湊熱鬧的鄰居在旁邊指指點點,還用手機錄像著。

月亮出來了。

習暖站在月下,如同謫仙般雙手交握放在身前,好似感應到她的蘇醒,便微微側頭,朝她招手。

“葉彤,謝警官找你有事。”

她揉了揉眉心趕緊下車,謝觀此時也邁著大長腿迎了過來:“我們在院子裏挖到一具女性骸骨,請問你知道她的身份嗎?”

葉彤身形頓住,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半晌,她輕聲問道:“謝警官,那是我媽媽的屍體,我懷疑我……爸殺了她,現在還可以報警嗎?”

這事說來話長,謝觀也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便提議要把屍體和葉彤都帶回市局從長計議。

習暖也算功成身退,蹭了警車當作便車,回到了原主租住的公寓。

戀綜分期錄制,每期之間可以休息三天,也算是給嘉賓們其他的工作留出了空隙,但她如今沒有其他任何工作,幹脆就不回別墅,直接躺平。

這個五十平的小公寓地段不錯,但是裝修幾近於無,只有一張床供她休息。

“沒有人氣,沒有風水擺件,”她嫌棄地打量著屋子,“就這房子要一萬二?”

習暖感覺其中有貓膩,在手機上搜索了同小區的招租信息,發現比她大的一室一廳七十平的公寓才不過六千塊錢,還是精裝修那種。

她在手機上查詢原主之前的交易記錄,發現每個月都會有一萬二的轉賬給她的經紀人方卓。

說實話,原主是不是真的有點傻,這麽簡單的騙局也會上鉤?還是說,她被這個經紀人PUA的厲害,明知價錢不合理,但沒膽量拒絕?

說曹操曹操就到,她還沒找方卓算賬,對面道主動來了消息。

要知道,錄制節目期間,習暖靠著算命多次拱上熱搜,成為最近新的話題中心,這位經紀人都一聲不吭地龜縮著。

現在卻突然主動聯系起來。

習暖點開一看,直接氣笑了——

【我給你接了個很好的國民品牌代言,明晚跟對方老總吃頓飯,懂點事,上道點。】

然後下面就是已經擬好的簽約合同。

甲方:萬事利飼料加工有限公司。

合著消失了這麽久,就是為了給她接一個很好的豬飼料廣告啊,好好好,這國民度可太高了。

到時候,每個農民伯都會打開印著她頭像的豬飼料袋子餵豬,然後再把這些袋子留好,等著哪天裝玉米裝糧食。

質量好點還能傳承三代。

她還上網搜了這位人才經紀人,才知道對方為何這些天都沒有動靜,原來是陪著其他的小藝人去國外蹭紅毯了。

給剛出道三天的藝人花錢蹭紅毯,給她接豬飼料廣告掙錢給別人買紅毯。

她怎麽這麽大冤種呢?

習暖決定,休息這三天只做三件事,第一件換了經紀人,第二件換了這套房,第三件……討債。

不過,有件事她還挺好奇的,原主怎麽和父母沒有交集呢,社交軟件也沒有親人的聯系方式,好像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她的整個社交圈除了經紀人方卓和幾個工作人員,就幾乎空白。

可惜,玄師算天地不算自己,再高超的本領,在她自己身上也是徒勞無功。

在連床墊都沒有的木板床上忍著腰酸背痛簡單休息一晚,習暖就換了身米黃色的棉麻長裙出了門。

公司沒給她配車,確切地說,配了,但被方卓全部拿給別人用了。

習暖只能頂著大太陽打了輛車,直接殺進了自家的經紀公司。

她所在的公司星熠娛樂是行內龍頭,擁有自己的辦公寫字樓,據說曾經還是城市地標之一,因此旗下影帝影後不少,大流量一抓一大把,但是更多的,是懷抱著一顆當明星的心等待機會的小糊咖。

要麽說很多人寧當雞頭不當鳳尾,公司越大,實力越雄厚,但是競爭也就越大,沒有背景或者沒人出眾之處,想紅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曾經的原主也是這其中一個。

但今時今日,習暖卻已經成了炙手可熱的話題女王,走進大堂後就能吸引大片的視線。

就連前臺向來不會跟原主打招呼的小帥哥,今天也難得親切了一把:“暖姐,怎麽今天有空來公司了,我看方卓哥剛才帶小夜出去了。”

小夜就是那個被方卓帶著去戛納蹭紅毯的新人。

兩個人還真是形影不離。

習暖搖頭:“我不找他,我找老板,他辦公室在幾樓。”

大老板的行蹤他們前臺也很難掌握,小哥為難地看著她,眨了眨眼:“不知道啊。”

“……”習暖思索了下,“咱們公司現在最厲害的經紀人是誰?”

這種職場中的死亡問題在別的公司看來是絕對不能輕易回答的,但這裏是星熠,小哥就能不假思索地說出:“當然是夏月,t月姐嘛。”

他小聲八卦道:“月姐是大老板的親姐,在公司說話比老板還有用,而且聽說她手下藝人全部三金加身,不過,這兩年不見她帶新人了。”

公司所有藝人都希望能被月姐帶一把,那便是直接少奮鬥十年不止。

習暖若有所思地點頭:“她人呢?”

“這不,”小哥指著一道走路生風的背影,“要上電梯了。”

習暖挑眉,只見到所謂月姐背上濃重的紫紅財運,不禁咂舌,真叫人眼饞啊。

她拔腿跟上,臨走時給小哥撂了句話。

“今晚約會記得買一束洋桔梗。”

小哥頓時眉開眼笑,暖姐不愧是暖姐,一眼就看出他今晚要相親去。

習暖跟著夏月上了電梯,對方正低著頭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打字,見有人進來,也只是淡淡瞥了眼。

她看到習暖的時候,眼神有短暫的停留,但也只是片刻,就繼續去忙手頭的事情了。

二十四樓是公司頂樓。

夏月到的時候,發現漂亮的小姑娘依然在身邊。

哦,這是最近很火的會算命的小明星。

可惜跟了方卓那麽個東西。

夏月心下惋惜,卻也沒興趣救人於水火:“我年紀大了,不接新人,你再尋其他人吧。”

說罷,她便徑直離開。

電梯關門之前,習暖站在白色的頂燈之下,漂亮的臉並未死亡燈光而有任何扭曲,反而容顏漂亮、笑容晏晏地說道——

“下午三點,你會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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