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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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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第三十九章

留著這玩意兒幹什麽?緬懷自己逝去的節操嗎?

覆金珩走後, 林以紓對鏡照自己嘴角的傷口,再將衣裳往下拉點兒,那些星星點點的暧昧痕跡,如同狗皮膏藥一樣無法祛除。

脖子上的, 肩上的, 鎖骨上的...

林以紓:“.......”

她現在確定了, 九次郎的牙確實有毒。

她都抹了多少次膏藥了,依舊沒有消褪的痕跡。

尋常膏藥沒用, 還是王兄的送的箔粉有用。

等等...箔粉呢?

林以紓:“!”

剛才王兄走時, 好像把瓷瓶一起帶走了。

沒給她留下啊!

林以紓:“.......”

她拿身上的痕跡沒辦法, 眼不見為凈。

門簾晃動,林以紓瞧見清秋來了,笑著讓她坐過來。

林以紓:“清秋,有關明月樓的事,可是有新的眉目了?”

清秋將竹簡攤到桌上,“屬下派人去查, 現已查明有一半的人被排除嫌疑,他們在明月樓沒待多久便離開了。”

竹簡上, 四五十個名目, 半數都被畫上叉。

林以紓擡起手,指向‘宋知煜,景寅禮, 赫連子明, 覆金珩’這四個名字。

林以紓:“這四個人, 我覺得名字也可以劃掉。”

清秋:“殿下都去問過了?”

林以紓:“其中三個我都問過了, 不過赫連子明,他說話暧昧不清...令人頭疼。”

清秋:“殿下, 東洲的那位儲君既然如此對您含糊不清,他會不會就是昨夜...”

林以紓搖頭,“我有一種直覺,我覺得他不是。”

赫連子明,雖然表面看起來多情而處事親和,但他本人,是一個純種的惡種。

這種人,很難知道‘情’和‘愛’是什麽。

林以紓雖沒看完《破道》,但她記得自己在穿書之前,有看到過一條有關赫連子明的熱搜。

#赫連子明沒有心#

熱搜下,全都是對他惡劣行跡的控訴,他是一個無法與人共情的存在。

林以紓:“但也不能完全確定...我明日抽空,去會會他。”

將竹簡卷起後,林以紓斂起神色,和清秋說起祟地之事。

祟地之下發生太多的事,說來話長,清秋提議和她通神,透過她的神識,去看祟地發生的事。

通神的方式很簡單,清秋握住林以紓的手,閉上雙眼,去探尋殿下適才在祟地的所見、所識。

清秋的眼睛珠在眼皮下緩慢地轉動,畫面展開,從殿下被拽入祟地開始,畫面往後極快地翻轉。

考生的出現,讓清秋眼睛珠轉得愈發快。

腐肉的爬行、九幅繡作的壓迫、屍體的逼近、腐肉的蠕動、生死之間的穿針引線...

通神過後,清秋大汗淋漓。

身臨其境,臉色蒼白。

她看向林以紓的神情,又是意外,又是欣喜。

雖然她知道王女在修煉上有所進步,但她沒想到,會是如此大的進步。

而且,她對林以紓,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祟地中的林以紓,和平常的林以紓判若兩人。

理智而寬和,關鍵時候永遠不會掉鏈子。

原來殿下是這樣的人。

林以紓被清秋敬仰的眼神給看的都不好意思了。

林以紓:“低調低調。”

她笑道,“我知道我是有些小厲害在身上的。”

清秋:“殿下,您在祟地裏那般的模樣,為什麽平常不對外展露啊?”

林以紓嘆了一口氣,“這都是被逼出來的,我以前過的日子平平安安、無病無災,我躺平就能過好的日子,為何要過得咬牙切齒。”

“清秋,你知道的,人活在事,活一個開心,我特別怕麻煩,遇到麻煩向來跑得比誰都快,可...”林以紓道,“活得開心的前提,是活著啊。”

她怕事,但是遇到事,不可能不去解決。

清秋:“殿下這是大巧若拙。”

林以紓連忙擺手,“我可擔不起這個名頭,都是被逼出來的...”

她非常鹹魚地歪在座椅上,“我氣虛,平常都是節能模式,偶爾遇到事,還是能搏一搏的,但...以後還是別讓我遇到這些事了...”

命運可別只逮著她一個人薅。

清秋聽不懂王女在說什麽,但她聽懂了一句‘氣虛’,“我給殿下去熬些湯藥,補補氣。”

林以紓:“......”

林以紓:“...回來!”

林以紓直起身,和清秋說出自己的另外一個疑問。

她道,“清秋,你剛才看到了那些畫面,難道沒有發現我身上有些不對勁嗎?”

清秋:“殿下,您說的是哪方面的不對勁?”

林以紓伸出自己的手,“我的手。”

她指向自己,“我四肢百骸,五感。”

她道,“都有所不同了。”

從前遲鈍的感官,變得靈敏起來。

從前緩慢的動作,能將穿針引線繡出殘影。

從前含糊不清的視線,現在能看清他人環佩的紋路。

清秋陡然擡頭,“殿下在祟地時,竟然不是使用了靈力了嗎?”

顯然通神不能看到所有的細節。

林以紓:“我身上沒有靈氣,怎麽使用靈力?再說了,那祟地根本無法使用靈力。”

清秋震驚地喃喃自語,“竟有如此的事...”

“是不是很難相信...”林以紓轉動自己的手腕,“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這是怎麽了。”

她道,“清秋,你來和我掰個手腕。”

清秋看著少女纖細的手腕,眼神為難,“殿下,您說的掰手腕,是放水的那種,還是不放水的那種?”

林以紓:“是要你用盡全力,把靈力全用上的那種。”

清秋:“可是殿下...你並沒有多少靈力...”

林以紓:“要的就是比一比,看看我的身體,到底變成了什麽模樣...”

兩人的手交闔。

清秋手心發熱,靈力往手上湧。

“一、二、三,”林以紓道,“開始!”

二人施力。

清秋施法動動用靈力,用力地往下掰——

林以紓的手紋絲不動。

清秋驚訝地睜大眼,她加大靈力,手背青筋暴出,往外滲透靈氣。

她的臉都憋紅了,林以紓的手卻依舊屹然不動。

清秋擡起眼,林以紓一臉平靜,甚至還有閑情和她拋了一個媚眼。

清秋收回自己的手,“殿下...”

她的心中充滿了震驚,“你的手,你的身體...”

林以紓點頭,“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我...會突然變成這樣呢?”

總不可能是上天好心,突然給她加了一個buff。

清秋:“殿下,我記得之前元蕪長老說過,您身體內經脈堵塞,不適合修道習武,很難開竅,但是...我又曾經在經書上看過,說那些不易開竅的人,是因為他們的竅門很難摸索到,所以要比常人花更大的氣力才能突破。”

林以紓:“怎麽說?”

清秋:“尋常人的竅門,大多位於丹田,修道的第一門事,引氣入體,氣沈丹田,若是學會了,就能入門。但是殿下一直沒能入門,可以說您的竅門,和尋常人不一樣,不在丹田這般通用的地方,而在其他處。”

林以紓:“可我又沒有特意去開竅...也不知道自己的竅門在哪裏...”

清秋的臉忽而紅起來,“殿下,昨夜...其實,也許您的竅門位處非常獨特的位置,機緣巧合下,被、被...撞開了...也是有可能的。”

而後,經脈就通了。

林以紓用力地咳嗽起來t。

什麽叫被撞開了!

不堪的回憶圍著腦子打轉,林以紓趕忙晃了晃腦袋,把神識晃勻了。

清秋:“殿下,您現在經脈通了,是非常好的事...可惜...可惜您的身體無法將靈氣引入體內,要不然一副好的經脈加上充裕的靈氣,屬下不敢想象您的修為會突破得多快。”

林以紓:“天生的事,勉強不來。”

林以紓:“經脈通了,對我來說倒是一陣及時雨。”

她臉色肅然,“明紅霞在請帖裏說過,通過輪考的人會得到豐厚的獎賞。”

可邪祟嘴中的‘獎賞’,能有什麽好事。

林以紓:“誰也不知道這個‘獎賞’,何時來找上門。”

清秋擔憂地看向林以紓,“殿下...”

殿下小小年紀,就要面對這麽多事,很難讓人不心疼。

林以紓:“無礙,生死在天。”

鹹魚茍命。

蹦跶蹦跶,總能活下去的。

為了‘蹦跶蹦跶’,林以紓沐浴更衣後,挑燈夜讀,看嘉應的卷宗,尤其挑揀那些有關祟地的卷宗看。

如若有實例,她必全神以待。

隔日,她早起,召見完一些嘉應官員後,又看起卷宗。

祟地之事如影隨形,她不得不繃緊了鉉。

至於九次郎的事,她也不會放過。

快到巳時的時候,林以紓帶著幾個侍從走出廂房,去面見九次郎嫌疑人,赫連子明。

梅府的下人道赫連子明在書房。

林以紓帶著一眾人朝梅府東側的書房走去。

書房的雙扇門半開,門簾隨風而動,門內的案前,坐著一道高長的身影,落筆畫卷,丹青輪轉。

一幅深紅的畫,血色蔓延,一只血手破土而出,朝天而伸,像是要拽住什麽,卻什麽都拽不住。

如果忽略這幅畫,書房內的景象會更為雅致、靜謐。

門簾晃動,赫連子明將畫軸卷起,扔到一邊。

一只纖細的手掀起門簾,林以紓從外走了進來。

赫連子明懶洋洋地靠在座椅瞧她,“原來是殿下...我還以為是什麽天仙下凡了呢...”

林以紓:“.......”

以後炒菜不要放油了,放點兒赫連子明的話就行了。

林以紓落座於赫連子明對面,“赫連子明,你也該知道我今日來找你是幹什麽的,不妨開門見山。”

赫連子明:“我當然知道,我就是知道,才在這裏恭候已久。”

林以紓:“你昨夜說要帶我來看東西,看完後就告訴我在翼室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攤手,“東西呢?拿來我看看。”

赫連子明從身後的書架上拿下一個匣子。

林以紓:“這是什麽?”

赫連子明:“殿下打開看看。”

林以紓的手按在匣子上,徑直打開。

赫連子明突然按住她的手,“等等...還是我來吧...”

他抽開匣子,匣子中,有一卷畫軸。

赫連子明擡眼瞧了一眼林以紓,眼中有笑意,“殿下知道這是什麽嗎?”

林以紓:“打開瞧瞧不就知道了?”

赫連子明解開畫軸的系帶,畫軸一寸寸地展開...畫軸上,一位少女的曼妙身影,逐漸浮現。

林以紓:“!”

她兀得擡起手,用兩只手捂住畫卷上的自己,“你...赫連子明你...”

變態!

如果只是普通的畫作,她不至於反應這麽大,可、可這畫得什麽啊!

畫軸上的少女,雙靨通紅,眼色迷離,一改往日清純天真的模樣,眸子裏像是帶上了鉤子,含情脈脈地朝畫外的人看。

衣衫不整,青絲半瀉。

她掀開自己的衣襟,故意要露出圓潤的肩頭,嘴上的笑意都帶著媚意。

還有!

她的鎖骨上,赫然有一圈明顯的咬痕。

林以紓身上眾多的痕跡中,確實有這圈明顯的咬痕!

林以紓作勢要撕,赫連子明將畫軸收回,“這麽好的畫,殿下弄壞了,我可就心疼了。”

林以紓擡身要去夠,被赫連子明躲開。

林以紓:“這畫,你從哪裏得來的?”

“這畫...”赫連子明道,“是我一筆筆、一寸寸,親自給殿下畫的。”

他道,“殿下,你不記得了麽,在明月樓,你喝醉後,是你親自請我入了翼室,讓我為你作畫的。”

林以紓:“!”

你胡說...林以紓很想這麽說,但她無法說出口。

銷魂陣的陣法那般厲害,她也無法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

難道、難道赫連子明真的是那個該死的九次郎?

林以紓緊盯赫連子明:“我們做了什麽?”

赫連子明:“該做的...都做了。”

林以紓:“!”

林以紓:“!!”

真是他?!

刀呢?

林以紓摸向自己的腰間。

她的嘉應刀呢!

林以紓沒有摸到刀,幹脆上手,她拽住赫連子明的衣襟,“你把話說清楚了!”

赫連子明被拽著彎下腰,“說什麽啊...都說清楚了...”

就算這時候,他的眼神也黏答答地盯著林以紓,像狐貍精一樣勾引她。

瞧著這一張俊臉,林以紓只感覺到咬牙切齒。

她擡起手,拳頭就送了出去,小小一張手,一伸手,竟然帶上了拳風。

“啪”得一聲捶在了赫連子明的胸膛上,赫連子明驚訝地略微睜大雙眼,整個人竟然被捶得後退了一步。

紓兒這麽小一個,力氣還挺大。

赫連子明咳嗽起來,“寶貝兒,你這是要謀殺親...”

林以紓的拳頭再次伸出去,要捶向赫連子明的下巴,速度快到赫連子明都沒看清。

赫連子明飛快地避開身軀,“啪”得一聲,林以紓的拳頭砸在了他身後的墻上,墻被砸出一個不小的坑,墻皮往下掉渣子。

林以紓收回自己的手,甩下手上的墻皮渣子。

林以紓:“赫連子明,我再給你一次好好說話的機會。”

赫連子明看向她的眼神發亮,“紓兒,你的經脈重新被打通了?”

林以紓:“你怎麽知道的?”

赫連子明走過來,握住林以紓的手,左右翻看她的手,“沒有受傷...你怎麽做到出拳的速度這麽快的?”

全憑身體的直覺。

林以紓非常中二地說,“七步以外,槍快。七步之內,拳快。”

不是...走錯片場了!

林以紓甩一甩腦袋,把腦海裏的《葉問》給甩出去。

赫連子明研究完她的手後,垂首看向她,“殿下不必動氣,明月樓那一夜,我給殿下作完畫後,便離開了,並沒有停留。”

林以紓半信半疑,“你沒有留下?”

“我何必留下,”赫連子明道,“在殿下眼中,難道我已經卑鄙到和你搶地方睡了?”

林以紓:“......”

林以紓指向畫上、她鎖骨上的咬痕,“那這是什麽?”

赫連子明明知故問,“這是什麽?”

林以紓:“當然被人咬出來的啊...你的畫作上,我的鎖骨上為何有咬痕。”

赫連子明:“這我從何處知道,我只是個作畫的。”

他垂眼笑道,“許是殿下自己咬的。”

林以紓:“......”

林以紓最後確認一遍,“明月樓那一晚,你確定你沒有留下?”

赫連子明:“當然。”

林以紓:“那你可曾見到什麽可疑的人靠近我的翼室?”

赫連子明:“方圓百裏,最可疑的人就是我了。”

林以紓:“......”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林以紓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大松一口氣。

幸好...也不是赫連子明。

她瞇起眼睛笑起來,朝被打裂的墻走過去,用手遮了遮,“真不好意思...誤會你了...過會兒我找侍從來幫你補上。”

赫連子明:“殿下的痕跡留在這裏,何必補上?”

林以紓假裝沒聽到這句話,她伸手去拿桌上的匣子,“這畫兒,我帶走了...”

話沒說完,赫連子明修長的手拿走了匣子,“這個不行,我得留著。”

林以紓:“?”

林以紓:“這畫兒不是你說要送給我的嗎?”

赫連子明:“我昨日只說了給殿下看,沒說要送給殿下。”

林以紓:“這上面畫的是我,還不是什麽正經的畫...你留著幹什麽?”

赫連子明:“我留著日日地看,殿下不在我身邊時,我好睹物思人。”

林以紓:“你把這畫給我,我送你一幅新的,衣衫齊整,方便你睹物思人。”

赫連子明:“衣衫齊整的我不喜歡,我就喜歡殿下這般私底下別樣的模樣,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林以紓:“.......”

林以紓一甩袖袂,“你為何要留著我的畫,你喜歡我嗎?”

赫連子明答得飛快,“是啊,殿下難道才看出來嗎?”

林以紓一楞。

赫連子明t答得太快,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她懷疑赫連子明在和她開玩笑,但擡起眼,常日嬉笑的赫連子明一臉認真,看起來十分誠摯。

赫連子明喜歡她?

她可不信。

赫連子明口中的‘喜歡’,應該和常人不太一樣。

赫連子明:“那殿下呢,你可有喜歡的人?”

林以紓:“我心中無風月,並無喜歡的人。”

林以紓補刀一聲,“我對你,也無男女之清。”

赫連子明表情平淡,“原來如此...”

林以紓繼續補一刀,“我以前還和特別多人好過,你知道嗎,我曾經在短短一個月寫了三十封情信,同時發出去了...”

赫連子明點頭,“原來如此...”

林以紓:“......”這家夥是油鹽不進啊。

林以紓:“就算這樣,你還要喜歡我嗎?”

赫連子明笑道,“就算殿下曾經同許多人在一起,就算你現在心中無風月,我都不介意。”

林以紓:“你不介意,是因為你根本對我沒有男女之情,你若真的喜歡我,聽到我和這麽多人好過,應該是吃醋的,可你並無反應。”

赫連子明捂住自己的胸口,“誰說我沒有反應,我心中醋極了,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昨夜紓兒你站在你王兄身邊,我都吃味了。”

林以紓:“那你更不能喜歡我了,你連我王兄的醋都吃...往後我還要寫更多的情信,身邊召來更多的人,你還不得醋死?”

赫連子明走近,“我不介意...我只要殿下常伴在我是身邊,讓我一擡眼就能見到你,便好了。”

林以紓嘆一口氣,“你看,你這根本不是喜歡...”

哪有喜歡人,沒有占有欲的。

赫連子明,果然不能用常人的思維去理解。

赫連子明卷起畫軸,“不是嗎?”

他淡淡地笑道,“那我可還要再好好學一學。”

林以紓還有卷宗要看,不欲久留糾纏,轉身要離開書房。

赫連子明卻不讓她離開。

林以紓:“東洲少主,你這是何意?”

赫連子明:“適才殿下說的話提醒到我了,我和你之間相處的時間少,鮮少有來有往,可感情都是在來來往往間產生的,殿下就待這麽一會兒,不同我產生來往,我如何更加了解殿下?”

林以紓:“那就不要了解。”

赫連子明依舊不放她離開,見她要走,要同她一起走。

林以紓無奈,“你想如何與我來往?”

赫連子明:“殿下可有什麽需要我相助的?我可以幫你。”

林以紓坐回赫連子明對面,認真地盯向他。

林以紓:“我還真有。”

赫連子明免費送上門,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她近幾日憂心於祟地,既然祟地中無法使用術法,她也不可能命硬到肉搏到底,那麽,至少她需要一副趁手的武器。

而赫連子明,是《破道》中最好的器修。

林以紓從自己的腰身取下隨身攜帶的竹篆,放到桌上。

林以紓:“這是我的本命法器,算是吧...”

畢竟是她用來殺死趙德清的法器。

赫連子明眼前一亮,修長的手指摸向竹篆,短短一根竹篆,從頭撫摸到尾。

他甚至還拿起來,聞竹篆的氣味,“紓兒,這竹篆上,有你身上的香氣。”

林以紓:“.......”

林以紓:“你怎麽不拿起來舔一口呢。”

赫連子明當真將竹篆往嘴邊送去。

林以紓:“!”

她連忙擡手,將竹篆奪回來。

赫連子明看向少女,露出慵懶而得逞的笑。

林以紓:“我的竹篆,是用來召靈的,但是除此之外,它還能伸長,像這樣...”

林以紓的手指在竹篆上扣動了一下,竹篆延長至三尺,篆端閃寒光。

林以紓:“用來打人夠了,可是如果沒有靈氣附著在竹篆上,這竹篆很容易就會被折斷,和普通的竹子並無二樣。”

她之前之所以能用竹篆將趙德清給絞殺,是因為當時她幾乎變成了半個邪祟,竹篆上,附滿她周身的祟氣。

可現在,她身上一沒有祟氣,二沒有靈氣。

只能靠竹篆本身了。

林以紓:“赫連子明,你既然是器修,可有什麽辦法,幫我加強這根竹篆?”

說起器修,赫連子明的神情變得肅然起來。

他拿起林以紓的竹篆,輕輕地敲了幾下,“殿下,你可還記得蘭襄長老之前在亭子裏演示的鍛造術?”

林以紓點頭,“記得。”

赫連子明:“雖然我現在不用那種鍛器的方式,但這種基礎的鍛造術,很適合鍛造這種小而簡單的竹篆。”

赫連子明:“我自己也有鍛器的本命法器,不過太大了,不太適合你,我給你找一個小的工具,你來試試。”

赫連子明從納物囊中翻出一個精巧的錘子,只有半根手指那麽大,呈銅黃色。

林以紓接過錘子,小小一個錘子非常重,她差些沒接住。

她拿起小錘子,看向赫連子明。

赫連子明伸出手,調整她拿小錘的姿勢,“握前面,錘頭傾斜對準竹篆。”

林以紓:“好,好。”

赫連子明:“你可知道通神?”

林以紓點頭,“我知道。”

昨天清秋才和她通神過。

赫連子明:“其實摸骨搜屍也是一種通神,通神,就是去感受另外一個人的所想、所知,現在,我需要你嘗試著用識修的道門,來感應這根竹篆的‘神’。”

林以紓:“感應這跟竹篆?”

赫連子明:“是。”

他道,“殿下既然修萬物,也該知道,萬物有靈,更何況是你的法器。”

林以紓驚訝地看向赫連子明。

這人...真的對她的事了如指掌。

林以紓:“我該如何與竹篆通神?”

赫連子明:“首先,記住口訣。”

他彎下腰,在林以紓的耳畔說出鍛器的基礎口訣。

林以紓聽了一遍,記住了。

她本來記性就好,經脈通了後,記性更好了,立馬就能重覆。

赫連子明露出滿意的笑,輕輕地拍林以紓的腦袋,“聰明。”

林以紓靜悄悄地翹起小尾巴。

林以紓:“接下來呢?”

赫連子明:“接下來,你要一邊念著口訣,一邊去與這根竹篆通神,所謂通神,先要探它的神。”

林以紓:“我知道,就是像上次蘭襄長老那樣,她用鐵杵上下左右地敲竹篆。”

“一點就通,”赫連子明道,“但也不是隨意地敲。”

他擺正竹篆,“所有的法器,無論大小,都可以分成三個部分——上脈、中脈、下脈。就如同人有經脈一樣,法器也有經脈,通過敲擊這些經脈,來探尋法器的內部結構。”

赫連子明:“紓兒,閉上雙眼,你來試一試。”

林以紓慎重地點頭。

她閉上雙眼,屏氣斂聲,提神吐氣,心中默念口訣。

赫連子明:“上脈,三下。”

隨著赫連子明的指令,林以紓落下手,沈重的小錘敲在竹篆的上端。

那一剎,竹篆的器身傳來一股若有若無地震顫聲,林以紓的耳朵一顫,“我好像聽見了,但沒聽清楚...”

赫連子明,“那就再敲三下。”

林以紓繼續敲動三下。

這次她聽得更為全神貫註。

林以紓:“!”

竹篆處傳來聲音。

這聲音像一段沒有旋律的節奏,滴、滴、噠噠噠、有節拍地響在耳畔。

赫連子明:“中脈、三下。”

林以紓落下小錘,敲在了竹篆的中端。

竹篆中端傳來的聲響明顯比上端要沈悶一些,上端如簧,中端如銑。

赫連子明:“下脈,三下。”

竹篆的下端,脈絡響動的節奏介於上端與中端之間,聲音要更為低沈一些。

赫連子明握著林以紓的手,從上至下地用小錘劃動篆身。

林以紓的耳朵顫了好幾顫。

上脈、中脈、下脈從上至下地劃過,上如簧,中如銑,下入镈,聲音錯落在一起,沈悶的聲響中又夾雜有清脆的尖鳴聲。

林以紓睜開雙眼,“我聽到了。”

赫連子明:“現在,擡起手,用你最大的力氣,按照剛才你聽到的節律,分成四輪去錘煉竹篆。這四輪,分別落在上篆、中篆、下篆以及通體之上。”

林以紓點了點頭,她沒有靈力,只能靠力氣。

林以紓握緊小錘,用力地錘了下去。

“鐺——”得一聲,整個案桌都晃動了一下,桌角往下陷落,竹篆被敲地凹下一個印兒。

赫連子明扶住搖搖欲墜的案桌,“繼續。”

“鐺——”

“鐺鐺——”

錯落的聲音響起,小錘如雨下,四輪的敲擊停下,林以紓收回小錘。

竹篆的器身上被砸滿了小坑,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林以紓:“......”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她瞧向赫連子明,“為何我的篆t身沒有像之前蘭襄長老鍛器一樣,變得流動起來,再匯聚成更堅硬的模樣。”

赫連子明:“她之所以簡單幾下就能將器煉好,是因為她已經是器修的大能,鍛器多年,她的一杵,能抵普通人的千錘。”

林以紓感嘆,“那我這般,回去後,不得還錘它個上千下、上萬下?”

赫連子明:“殿下如果覺得辛苦,可以由我來幫你鍛造,雖說本命法器由本人鍛造最好,但我可以將它鍛造成這世上最強的竹篆。”

林以紓搖頭,“既然是我的本命法器,當然我自己來錘煉。”

赫連子明笑道,“不愧是紓兒。”

林以紓站起身,將被砸成稀巴爛的竹篆掛回腰間,“今日就多謝你了。”

她擡起手,輕輕地拍了拍赫連子明的肩,“你不變態的時候...還挺不像變態的。”

赫連子明:“能幫到殿下就好。”

林以紓告別赫連子明,快步往回走。

她要趁著祟地再次找上她之前,煉器、看卷宗、練一練竹篆該怎麽用。

馬不停蹄。

林以紓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把自己掰成兩個人來用。

她攤開卷宗,一邊看卷宗,一邊拿起小錘敲竹篆。

一敲,功德加一。

再一敲,功德再加一。

廂房外,不斷傳來功德提升的聲音。

梅府西側的庭院裏,金裝少年緊閉雙眼,一只判官筆浮於半空,不停地旋轉。

就在剛才,他忽然對自己找了許久的祟氣有所察覺。

他閉眼感應,眉間朱砂發紅、泛血氣。

這個距離...在城外!

宋知煜豁然睜開了雙眼,他的眼睛珠都變紅了。

他擡起手,從黑氣中拽回了判官筆。

找到了。

他的神情隱於樹影下,極為陰狠。

就在此時,一位侍從走近,躬身問道,“宋公子,您適才做給殿下的湯圓,要親自送去嗎?”

聽到‘殿下’二字,宋知煜眉間的朱砂淺了一些。

他低頭看向自己周身充盈的祟氣,哪裏像是能去見林以紓的模樣。

他都害怕這樣的自己,更何況她。

宋知煜:“你送去罷。”

話說完,判官筆被他甩出去,化為一段劍,他乘上劍,於剎那間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陣陣煞氣。

冰湯圓被送到林以紓廂房的時候,她還在給自己加功德。

她低下頭,還沒開始吃,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誰?”

她問,卻沒有人應聲。

居室內的侍從走到門前,推開門,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跌坐在地。

門外,飄來一陣血腥味。

一片紅的的綢緞隨風飄來,飄向林以紓。

林以紓擡起手,接住了飄來的綢緞。

用手一拎,手上濕漉漉的。

她也嚇了一跳,將東西扔到桌上。

竟然是個被血沾透的紅蓋頭。

不用說,這就是通過輪考的‘豐厚獎賞’了。

紅蓋頭中,掉出一封燙金的婚帖。

‘良緣締結,靜候嘉禮’。

新娘子的落款,寫著三個字。

‘林以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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