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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盡美盡善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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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盡美盡善01

眼看一個多月過去, 禦賜醫館裝修得初具規模,也從牙行物色了合適的掌櫃和堂倌,就能明日辰時三刻開張大吉。

周懷德陪張善雲在街上閑逛, 主要的目的是要去牙行,讓牙人給善雲物色一些可靠的女使和婆子。

張善雲買下了周懷德隔壁的宅子, 這一個多月中已然整修完畢, 買些在外院雜使的人,以後放在新置辦的院子裏用。二來將要入冬, 順路可以去采買一些冬季的新衣和過冬物品。

張善雲來到東京府這段時間,每天都很忙碌, 一直沒有機會上街閑逛,眼看就要入冬, 趁著裝修告一段落,周懷德才把她拉到街上采買。

善雲第一次逛禦街, 切身體會到禦街是如此的繁華。

從宣德門出來後直通南城門, 這是一條寬約八十米的南北大街, 兩邊都是皇家鋪面,鋪子裏賣的都是皇室專供,有金銀器鋪子、木器鋪子、漆器鋪子、筆墨鋪子, 林林總總,難以計數。

兩邊的鋪面外是兩行禦廊,廊檐之下, 平民的小商販挑擔在此賣貨, 從早售賣到入夜。

沒有宵禁的時代,這樣繁榮的小商品經濟帶來了整座城市的欣欣向榮, 住在東京府裏的平民百姓都能以簡單的行當賺取生活的資費,人人安居樂業, 生活和樂。

這樣的氣象,幾乎可以匹敵千年以後的現代大都市。

周懷德問道:“禦街不能行車馬,只能在禦廊下行走,走得累嗎?”

張善雲搖頭,“我不累。哥哥累了嗎?”

周懷德笑,又問:“要不要去鹿家包子鋪買些包子,拿著邊走邊吃?鹿家的糖包子一絕,東京府裏的人家辦喜宴或是做壽,都愛在鹿家鋪子訂喜包子。”

問禪接話說道:“姑娘最愛吃糖包子了,咱們快去看看吧。”

“哥哥餓了嗎?”張善雲吃過飯還不久,肚子還很飽,但想到周懷德在孝期茹素,素食的確消化得快容易饑餓,便道:“那包子鋪在哪裏?哥哥帶我去看看,嘗嘗是否比我二姐姐做的包子更好吃。”

周懷德的耳根有些紅,道:“倒也不是很餓,就是想到鹿家包子鋪就在禦街西面,離這裏不遠,既然來了,就帶你去嘗嘗。”

忠言、常聽、問禪、紫藤跟在二人身後,忠言此時笑著說:“公子不好意思說,還是我來替公子說吧。”

“忠言!”

周懷德剛要阻止,忠言已經自顧自嬉笑道:“三姑娘,公子是想讓你去鹿家包子鋪嘗嘗味道,要是你喜歡,以後你們喜宴上的糖包子就到他家訂了。”

忠言話音剛落,周懷德耳根的紅暈已然蔓延到了臉頰。他第一反應是想解釋,但是話到嘴邊忽然心一橫,徑直道:“我是想,這些事得慢慢地準備起來。納征時的喜宴在應天府辦,有你家人打點,但接親的喜宴要在東京府辦,我就想自己準備得妥帖一些。”

能聽到周懷德這樣說,常聽甚感欣慰。自家這位鋸嘴葫蘆公子,總算在將近而立之年長了嘴,知道有話要直說,而不是一個人藏著掖著。

張善雲聽了心裏也喜,便道:“那我們去嘗嘗糖包子,我和你分一個吃。”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走進鹿家包子鋪,鋪裏有許多不同口味的包子售賣,單是糖包子就有蜜棗餡、芝麻餡、豆沙餡、南瓜餡、蜜薯餡、桂圓餡、百果餡、五仁餡……

張善雲把糖包子的每種口味都買了一些,拿回到醫館,給在店裏忙碌的堂倌和學徒們吃,自己拿了個蜜薯餡的和周懷德分著吃。

店裏眾人正吃著包子,忽聽門口有學徒在說:“抱歉啊娘子,我家鋪子要明日才開張。”

善雲向店門口看,只見門外站著一名女子,戴著帷帽,看不出年紀身形,便對周懷德說:“我去和客人解釋,哥哥等我一下。”

周懷德接過她手裏吃了一半的包子,笑著點頭。

善雲走到門外,發現這位娘子是一故人。

並不算熟悉的故人——禦侍馮合容的女官,袁菀。

“袁菀姐姐?”善雲向她蹲身行禮,問道:“姐姐怎麽來了?”

袁菀向她回禮,說道:“娘娘知道明日張小娘子的醫館開張,怕明日人多,娘子顧不上,便讓我今日前來,給娘子送一份賀禮。”

她遞給張善雲一個精巧的鎏金盒子。

善雲打開來一看,裏面是一對雕琢得靈巧細膩的玉鴛鴦,雕工質樸可愛,那玉色、玉質,便是張善雲這樣的在行都看得出,這是一對堪稱意境級的美玉。

“多謝娘娘賞賜。只是,這太貴重了。”張善雲有些猶疑,因為此次進宮,曹皇後沒有讓她再給馮娘子診脈,秉持著入宮要少問少管的選擇,既然馮合容在宮裏沒來找她,善雲也沒有刻意打聽她的事。

沒想到,明日醫館開張,馮合容竟然遣人來給她送了這樣一份厚禮,還是讓身邊最得力的女官送來的,倒讓她既錯愕又受寵若驚。

“姐姐上二樓吃杯茶吧,店裏買了剛出爐的糖包子,姐姐正好嘗個新鮮。”

袁菀道:“那好,這便叨擾娘子了。”

張善雲引著袁菀進到二樓的會客廳,問禪沏了清茶上來,紫藤端來一盤糖包子與一些果子點心,二人放下東西之後,善雲便讓她們出去了。

袁菀特意出宮來找她,應該不只是送賀禮這麽簡單。

可是袁菀品完茶,又嘗了包子,還把紫藤拿來的果子點心都品評了一遍,也沒有說些其他的話。

善雲又陪著吃了半個包子,實在吃不下,索性開口問道:“我這段時間隔幾日就入宮一趟,只是娘娘沒有傳我,我也不好自己上門叨擾。不知娘娘身體如何,近來一切可好?”

袁菀放下包子,神情有些哀愁,但馬上帶著笑意道:“娘娘身體還好,張娘子以前為她開的方子,娘娘一直吃著。就在張娘子進宮以前,還讓楊太醫替她診過脈,改了其中幾味藥。”

袁菀說的診脈,應該是楊崇信辭官以前給馮娘子診的最後一次脈。

張善雲想起了那一方繡著絨球花的手帕,想到楊崇信突然辭官,風塵仆仆匆忙趕路的模樣,總覺得他的辭官或許和馮娘子有些什麽關系。

這番猜測中午在袁菀起身準備離開時得到了證實。

因為袁菀說:“娘娘在宮裏不便召娘子見面,張娘子現在只管好好照顧董娘子的胎,不必與娘娘相見,也不必懷胎娘娘的身體。只有一句話,因在宮裏不方便和張娘子說,袁菀這才尋上門來。”

善雲道:“這裏沒有其他人,袁菀姐姐有什麽要說的都無妨,問禪她們在樓梯口守著,此刻這裏不會有人上來打掃。”

袁菀低頭,似是在躊躇,然後從衣袖裏取出一塊手帕,並不交給張善雲,只是展示給她看手帕上的繡花。

善雲明了道:“我從另一個人那裏見過這塊帕子。”

袁菀笑意很淡,“張娘子蕙質蘭心,袁菀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娘子這次回應天府時,替我向持有這方手帕的人傳句話。”

“好,我會傳到,且不會告知第三人。”

“多謝娘子。”袁菀道:“請轉告他:念子永歸,無覆來期。”

張善雲在心裏重覆著這句詩。念子永歸,無覆來期。

這句詩是唐朝著名詩人高適寫的。高適懷念已故的友人柳宗元,寫下了這句千古名句。

這詩句若是用來祭奠逝者,是懷念亡者,嘆息二人從此無法再見之意。但如果用它送給活著的人,似乎是在說:我懷著深切的思念,就當你死了。希望你再無歸期,我倆此生永不相見。

這是訣別。

張善雲恐怕猜到了楊崇信和馮娘子之間發生了什麽。

楊崇信心系馮娘子,在最後一次診脈時向馮娘子傾訴衷腸。而馮娘子無法接受他的心意,楊崇信抑郁之下辭官歸鄉,借此斷了自己對馮娘子的心思。馮娘子現在讓她傳這句話給楊崇信,是想給他一個痛快,讓他今後斷了念想,便能結婚生子,過自己的生活。

想明白這一切,張善雲點頭道:“好,我記住了。請姐姐放心,楊大人與我也算是沾親帶故,我也會勸說楊大人歸鄉之後好好生活。姐姐侍奉辛勞,無需為瑣事煩憂。”

袁菀沒有說馮合容,張善雲也沒有說。t

即便真被有心人聽去,這句話也只當是一個深宮女官對辭官太醫的關照而已。



臘月來到,臨近新年,張善雲侍奉董娘子順利生產一名女兒,然後啟程回應天府。

回城當天,周懷德先送張善雲回到明苑,與家中長輩兄嫂報了平安之後,她便去往楊家醫館找楊崇信。

醫館裏現下無人,學徒們都被派去後院倉庫曬藥材了,楊學之坐在藥櫃前給大顆的藥材切片,楊崇信正在埋頭看手裏的醫書。受人之托傳話,便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來到楊家醫館時,張善雲開門見山就說:“楊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楊崇信擡起頭,把書合上,像是預見到這一刻一般,面色變得蒼白,輕聲道:“好。去門口說吧。”他站起身,向周懷德作揖致禮之後,與張善雲一起向門外去。

醫館之內,只剩下了楊學之和周懷德。

二人相互作揖行禮,楊學之請周懷德落座,為他斟了一杯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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