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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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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111

商承策將大氅披在元寶的身上, 端起酒杯走出正屋。

立在檐下,寒風撲面而來,吹散微醺醉意。

放眼望去, 是四四方方的二進小院, 比麟福宮還要小。

但是這裏每一處都充滿了生活氣息。

在這裏, 商承策感覺到了久違的輕松與平靜。

皇宮裏,朝堂上, 處處皆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不過商承策甘之如飴。

因為只有做了皇帝, 掌握權柄與生殺大權, 他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而非坐以待斃, 處處受限。

“在想什麽?”

商承策回過頭, 喬鈺不知何時也出來了,倚在圓柱上,姿態懶散。

對喬鈺,商承策向來無話不說。

“在想阮賀的供詞。”

喬鈺雙手環胸,饒有興致地問:“哦?阮賀居然這麽快就招供了?我還以為他能堅持幾天。”

商承策道:“他在大元餘孽中的地位頗高,為了接下來的計劃, 我讓人不分晝夜地審訊他, 總算在離宮前撬開了他的嘴。”

喬鈺努了努下巴,示意商承策繼續說。

“除了大元餘孽的部分據點, 他還說, 近兩年來他收到的指令,都是來自同一人。”

“同一人?不就是固定上線的意思?”

前世喬鈺出任務, 很多時候也是一對一,這不足為奇。

見喬鈺一臉的不以為然, 商承策無奈笑笑:“要是真這麽簡單,我也不會焦頭爛額了。”

喬鈺聽出他語氣背後的凝重,收起漫不經心的笑,身體站直:“怎麽說?”

商承策目視前方,融融夜色中唯有檐下的一盞明燈,熠熠生輝,亮如星火。

“阮賀不知對方是何人,從來都是他聯系阮賀,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此人在朝為官,且位高權重。”

喬鈺挑眉:“在朝為官,位高權重......滿足這兩個條件的,兩只手數得過來吧?”

商承策點頭稱是:“我當然知道,問題是如何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引蛇出洞。”

“這還不簡單。”喬鈺一拍手,理所當然地表示,“你我設一場局,引他動手便是。”

商承策飲盡杯中酒,把玩著空了的酒杯:“我正有此意,不過還得從長計議,以免對方狗急跳墻。”

“這是自然,畢竟位高權重嘛。”喬鈺拖長語調回應,忽然想到什麽,從袖中取出兩張紙,“喏,給你。”

商承策放下酒杯,接過後展開瀏覽:“玻璃......火藥......這是何物?”

迎上商承策求知欲旺盛的眼,喬鈺語噎,揉揉眉心解釋道:“打仗要錢,玻璃可充盈國庫。”

商承策註意到制作玻璃的原材料中的石灰,當即聯想到池州石灰廠:“鈺弟的意思是,開辦玻璃廠?”

喬鈺嗯一聲:“玻璃是奢侈品,極其美麗,權貴富紳還有商賈只要見到它,一定樂意為它買單。”

頓了頓,著重強調:“無論多貴。”

商承策喜不自禁:“多謝鈺弟,那我便收下了。”

從權貴富紳以及商賈的口袋裏摳錢,養活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將士,完全沒毛病。

話又說回來,國庫能有今日的充盈,還不是這幾年商賈為了皇商的名額爭相捐銀。

截至目前,光是商賈的捐銀便有一千五百萬兩,足以應付西征中的各種龐大開支。

銀子這東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得好。

“火藥呢?這又是什麽?”

喬鈺言簡意賅道:“殺傷力巨大,可移山填海。”

見喬鈺的神情不似作偽,商承策眼中多了慎重。

喬鈺強調:“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過度依賴此物。”

商承策頷首:“我知道,我知道。”

他收起兩份價值連城的配方,向喬鈺鄭重行了一禮:“多謝鈺弟。”

喬鈺托起他,語氣輕快:“若能讓戰爭早日結束,讓百姓免受苦楚,這些都是值得的,不是嗎?”

更讓他心中熨帖的是,商承策得知火藥的殺傷力之後,第一反應是感激,而非防備、猜忌,追問他從何處得來這配方,以及貪得無厭地要求更多。

種種證據表明,喬鈺沒有看走眼。

商承策是值得深交的友人,更是個好皇帝。

“是。”商承策予以肯定回答,旋即話鋒一轉,“鈺弟,等戰事平息,鏟除大元餘孽,我打算改革官職。”

喬鈺:“嗯?”

商承策坦然道出顧慮:“有徐敬廷的前車之鑒,我私以為在某種程度上,丞相的權柄太大了些......大商的官制已經延續數百年之久,此時改革官制,怕是險阻重重,極其不易。”

“再艱難我也會站在你這邊。”喬鈺心思流轉,有了大概的章程,不過他沒說,只搓了搓手心,哈出一口白霧,“時間不早了,陛下是留宿,還是帶著元寶回宮。”

商承策笑了,有鈺弟這句話,他便安心了:“明日有早朝,離開時難保不會惹人註意,起得太早元寶也睡不好,就不留宿了。”

喬鈺也不強求,兩人結束這場談話,返回正屋。

陶正青跟孟元嘉玩猜拳,輸了的就往臉上貼一張紙條。

兩人臉上貼滿紙條,已然看不清五官。

喬鈺:“......”

喬鈺扯了紙條,孟元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陶正青亦然。

三人對視,眼裏盡是無奈。

商承策披上大氅,抱起睡得香甜的元寶。

“嗯......”元寶艱難睜開眼,奶氣的嗓音滿是困倦,“爹?”

商承策輕拍他的後背:“睡吧,爹帶你回宮。”

元寶迷迷瞪瞪四處看:“少傅呢?”

喬鈺剛把孟元嘉送回他房間,聞言走上前:“我在。”

元寶打個哈欠,眼睛濕漉漉的:“少傅我回去啦。”

喬鈺溫聲應好。

元寶又看向躺了一地的毛茸茸,不舍溢於言表:“少傅,我下次還能再來嗎?”

喬鈺就知道,沒有人能拒絕毛茸茸:“當然可以,隨時歡迎。”

元寶再度化身小魚,高興地撲騰兩下,老父親險些沒捉住,讓他滑出去。

喬鈺失笑,實在沒忍住,向小太子的包子臉伸出罪惡之手。

元寶:“咦?”

喬鈺看他實在困極了,眼睛像是糊了膠水,睜都睜不開,輕聲道:“睡吧,醒來就到家了。”

伴著少傅輕柔的嗓音,元寶再次墜入夢鄉。

商承策目睹全程,感慨道:“鈺弟將來定能做個好父親。”

喬鈺下逐客令:“陛下,我送您。”

商承策也沒多想,送元寶上馬車,再回來身邊多了一個杜公公。

杜公公笑瞇瞇:“喬大人。”

喬鈺點頭示意。

杜公公攙扶起醉醺醺的陶正青,商承策同喬鈺辭別,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喬鈺目送馬車消失在夜色中,回到正屋,夏青榕正在收拾桌子。

“不用收拾了,明天讓黃嬸收拾,今晚不早了,趕緊回去睡吧。”

夏青榕沒答應,喬鈺就跟他一起收拾。

把酒杯菜碟送去竈房,兩人各回各屋,潦草洗漱後便歇下了。

-

翌日,罪妃徐氏行刑。

第三日,商承煬行刑。

第四日,徐氏一族行刑。

無論哪一天,刑場上都是人山人海。

他們的罪行早已傳遍京城,傳得人盡皆知。

天朔帝本就深得民心,商承煬及徐氏做出這等惡事,理所當然地惹了眾怒,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畫面雖然血腥,但是大快人心。”

“早年間,徐家人仗著徐相權傾朝野,不知害了多少人,報應可算是來了。”

“賤婦徐氏委實可惡,不僅將奸夫養在自個兒的宮裏,還一口氣給先帝戴了四頂綠帽子,車裂之刑都是便宜她了。”

徐氏一族或腰斬,或斬首。

二百七十六口行刑,足足耗費了五天的時間。

這五天裏,斷頭臺上血流成河,劊子手的斬刀都砍得卷了刃,刑場的血就沒幹過。

有人覺得痛快,也有人覺得過於殘忍。

“這些人中有觸犯律法的,可也有無辜的啊。”

“株連九族是不是太趕盡殺絕了?”

此言一出,就被旁邊的人噴得狗血淋頭。

“從古至t今,謀逆的下場就是株連九族,你覺得趕盡殺絕,可曾想過如果他們的陰謀成功了,陛下怕是早已......大商落入這群人手裏,怕是沒幾年就要滅國,咱們老百姓又能有什麽好下場?”

“你可別忘了,那個奸生子勾結大晉和前朝餘孽。”

“勾結外敵,弒君篡位,我那三歲的小孫孫都幹不出這種蠢事。”

喬鈺得知百姓的反應,同孟元嘉和夏青榕說:“這次的戰前宣傳還挺到位。”

孟夏二人早已習慣喬鈺時不時說些他們聽不懂的話,眼神都沒變一下。

“總要讓百姓知道大商為什麽和大晉開戰。”

“大晉皇帝聰明一世,唯獨在挑選和親公主這件事情上犯了回糊塗。”

“誰又能想到,生母早逝,受盡欺淩的五公主會背叛大晉,投靠咱們的陛下呢?”

“大晉的百姓要是知道他們皇帝做的糊塗事,又會是什麽反應。”

“等消息傳到大晉,大概已經開戰了吧?”

“差不多,那時候也要過年了。”

“一年又要過去了,等年後咱們就及冠了。”

“二十歲正年輕。”

“誰說不是呢。”

......

早朝上,天朔帝提及開辦玻璃廠。

“玻璃是何物?”

“老夫從未聽說過。”

“兩國開戰在即,陛下怎麽還有心思搞這些?”

有官員出列:“陛下三思啊,眼下理應節省各項開支,用作軍中糧餉,以及各項利民舉措,而非開辦什麽玻璃廠。”

“臣附議。”

“還請陛下三思。”

金鑾殿上烏泱泱跪了一地,都是持反對意見的。

可惜站在對立面的是商承策。

若是勸諫有用,大商也不會進入緊張的備戰狀態,將於五日後西征伐晉了。

“朕意已決,反對無效。”

有禦史以撞柱相要挾,天朔帝不僅不阻攔,還叫來禁軍幫他一把。

“撞得輕了,沒死成,平白受一頓罪。”

“撞得重了,又容易腦漿四濺,臟了這金鑾殿的一磚一柱。”

“姜密習武多年,對力量的把控最是精密,讓他幫你撞柱,也能死得幹脆些。”

禦史:“......”

姜密:“......”

滿朝文武:“......”

下朝後,官員們針對玻璃廠議論不休。

“陛下實在太胡鬧了,這般肆意揮霍,絕非明君所為。”

“西征要銀子,組建殲滅大元餘孽的精銳隊伍要銀子,地方要銀子,玻璃廠也要銀子,國庫有再多銀子,也禁不起這麽折騰啊!”

“不過話也不能說得太絕,石灰廠不就是個例子?”

當初陛下準許喬鈺在池州府開辦石灰廠,還是以官商合辦的方式,朝中唱衰之人不知凡幾。

可最後如何?

石灰廠日進鬥金,名聲都傳到隔壁的大晉了。

前陣子,大晉使臣來訪,交談間多次提及石灰廠,不乏艷羨之意。

雖然他們此舉有覬覦石灰廠各種秘方的可能,但是不妨礙大商官員引以為傲。

“且看著吧,我覺得陛下並非不知輕重的,在這時開辦玻璃廠,定然有他的考量。”

“何大人所言極是。”

天朔帝將建造玻璃廠的重任交給了工部,工部尚書何景山又將這樁差事交給了喬鈺。

當天,喬鈺帶著一眾下屬出城,進行實地考察,最終將玻璃廠的位置定在皇莊旁邊。

一來人跡罕至,二來守衛森嚴。

當天下午,匠人便開始緊鑼密鼓地建廠房和燒制玻璃所需的窯爐。

喬鈺一直忙到戌時末才回家。

剛坐下準備用飯,就迎來秦覺、孟元嘉和夏青榕的三堂會審。

孟元嘉:“喬鈺,你老實告訴我,玻璃是不是跟你有關系?”

喬鈺喝一口湯潤潤嗓子,坦然承認了:“朝中某些大人不是擔心兩國開戰後國庫空虛麽?我就想了個掙錢的法子。”

夏青榕:“所以玻璃究竟是何物?”

喬鈺簡單形容了一下,最後總結:“目前是奢侈品,專宰冤大頭。”

秦覺:“......這話若是讓旁人知曉,怕是要對你群起而攻之。”

喬鈺大手一揮:“沒關系,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我前頭還有個陛下呢。”

“再說了,他們若是不願意,誰也不能從他們的口袋裏摳出錢來不是?”

孟元嘉疑惑問道:“鈺,陛下為何不告訴大家玻璃是你研制出來的,有水泥和石灰肥,反對的人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麽多。”

喬鈺捏著筷子,致力於將兩根筷子捏得一樣齊:“唔......有些東西事關西征,可能要等到正式開戰或西征結束後才會公之於眾。”

兩件功勞一起封賞才更爽不是嗎?

再者說,這邊喬鈺獻上玻璃制法,另一邊的戰場上就出現了火藥,很難不讓人起疑心。

喬鈺覺得,沒必要自討苦吃,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對了父親,玻璃廠建成之後我會向陛下提議,面向全京城舉辦一場玻璃展會,陛下多半會讓您負責,到時候您可勁兒宰他們,也算是為國庫增收了。”

秦覺:“......知道了,為父心中有數。”

短暫的沈默後,秦覺說起秦曦的親事。

先帝駕崩未滿一年,民間不得嫁娶,但是不妨礙提前相看,滿一年後定親。

“陛下有意在明年開恩科,屆時各地舉人匯聚京城,我一人吃不準,你們可要幫我掌掌眼。”

喬鈺正要應,外面傳來雄渾悠遠的鐘聲。

“咚——”

“咚——”

“咚——”

鐘聲綿延不斷,足足敲了十二下。

敲鐘十二次,皇後、皇太後薨逝。

眾所周知,皇太後早在十年前便已薨逝。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

“皇後娘娘去了?”

“很顯然是這樣。”

“可是她還那麽年輕,太子殿下還那麽小。”

喬鈺不急不緩地吃飯,抽空開口:“皇後娘娘本就體弱多病,纏綿病榻多年,此番徐氏獲罪......”

言盡於此,給人留下無盡遐想。

“只能說造化弄人。”

“說句大不敬的話,都怪先帝亂點鴛鴦譜。”

秦覺從頭到尾沒有發表意見,叮囑喬鈺早點休息,就回隔壁去了。

......

翌日,喬鈺照常前往東宮,為小太子授課。

元寶眼圈紅紅,沒精打采的模樣像極了意外落水,渾身濕漉漉的小貓,著實惹人憐愛。

但是喬鈺再清楚不過,小太子是在做戲。

有喬鈺悉心開解,還有商承策的無條件寵愛,元寶早就從母親離開的失落中滿血覆活。

喬鈺翻開書本,在小太子“智多近妖”“哭包”的標簽後面加上“戲精”這個新標簽。

半個時辰的授課結束,元寶邀喬鈺一同品嘗禦膳坊送來的小點心。

“那微臣便卻之不恭了。”

喬鈺從容落座,品嘗禦膳坊出品的點心。

“少傅。”

“嗯?”

“上午我去禦花園散心,碰見了父皇的嬪妃,足足有四個。”

沒記錯的話,商承策的後宮嬪妃有且僅有四個。

喬鈺:“......”

“她們向我示好,說我如何聰慧過人,父皇如何疼愛我,末了又明示或者暗示,讓我在父皇面前為她們美言幾句。”

“我知道,她們討好我是為了做皇後。”

“但是父皇昨夜同我說過,他不打算再立皇後。”

元寶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好似萬千繁星墜入其中。

“父皇說,他只有一個皇後,也只有一個太子。”

元寶雖然對他的異母兄弟沒什麽惡感,但是這種被無條件偏愛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元寶才不會告訴少傅,昨夜父皇走後,他興奮得在床上翻了好幾個跟頭,險些掉到地上。

這有違大商儲君的威嚴氣勢,更是會影響到自己在少傅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小太子決定,讓昨夜的糗態成為永遠的秘密。

喬鈺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商承策本就不好女色,膝下有三子三女足矣。

他也不是那種受臣子掣肘的皇帝,什麽借選美納妃、雨露均沾平衡前朝,這種事情壓根不會發生。

喬鈺望向臉上笑出酒窩的小太子,勾了勾唇。

從東宮離開,喬鈺又去了趟城郊,檢驗玻璃廠的建造進度。

敲打處罰了幾個渾水摸魚的匠人,按照這個進度,半個月就能建成。

最遲臘月,即可舉辦玻璃展會。

喬鈺在守城士卒的恭維聲中策馬入城,他已經開始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了。

-

即便京城發生皇後薨逝這樣的大事,也絲毫沒能影響到商軍備戰、出t征的步伐。

這天清晨,天朔帝攜百官出城,送大軍出征。

“今日朕在此預祝諸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凱旋之日,朕在此處等待諸位風光歸來。”

“微臣必不負陛下厚望!”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商軍似長龍,英勇無畏地向西挺進。

為陛下,為家人,為拋頭顱灑熱血的榮譽。

......

半月後,玻璃廠建成。

一如池州石灰廠,天朔帝派遣親信掌管玻璃廠。

開張當日,禦駕親臨。

前方禁軍開道,引來全城百姓的駐足圍觀。

“玻璃是什麽?”

“聽起來就是好東西。”

“甭管是不是好東西,前幾日玻璃廠招工,我恰巧去外地走親戚,錯過了招工,腸子都悔青了。”

“玻璃廠是朝廷開辦,要是能進廠做工,便是端了個鐵飯碗,這輩子不用愁了。”

“別擔心,要是玻璃廠賣得好,說不定也能跟池州的那個石灰廠一樣,一年之內舉辦十來次招工。”

比起平民百姓對玻璃廠招工數量、待遇等的關註,權貴、富紳、商賈更關心玻璃本身。

“老夫活了六十八年,年輕時曾雲游天下,自詡見多識廣,但不可否認,老夫對‘玻璃’一無所知。”

“石灰廠賣的大多是建築材料,莫非這玻璃廠也是?”

“池州石灰廠生意極好,日進鬥金,若再在京城售賣水泥等物,反倒是多此一舉。”

“比起建築材料,我覺得玻璃更像是什麽裝飾品。”

“只聽名字,我便覺得美輪美奐。”

“所以說,諸位可有誰見過玻璃?”

“不曾。”

“從未。”

“老夫亦然。”

幾經交流之後,玻璃廠完全勾起了這些人的好奇心。

他們好奇得抓心撓肺,迫切地想要見識一番。

好在,朝廷並未讓他們等待太久。

十一月中旬,玻璃展會的請帖如同雪花般飛出皇宮,飛向權貴、富紳、商賈的家中。

“玻璃展會?倒是聞所未聞。”

“這請貼上說屆時將會向賓客展示各式各樣精美絕倫的玻璃制品,就憑這一點,我怎麽也得去一遭。”

“我倒是要看看,這些日子傳得神乎其神的玻璃究竟長什麽樣。”

轉眼到了臘月初一,玻璃展會如期而至。

這天早上,受邀賓客攜家眷前往舉辦展會的皇家別院。

來到別院,自有面容秀美的丫鬟領他們進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的玻璃窗和玻璃屏風。

賓客看著晶瑩剔透、純凈無暇的玻璃,個個張大嘴,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這就是玻璃?”

“居然沒有一絲雜質?!”

“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玻璃對面的人。”

“我要將書房的窗戶全部換成玻璃窗!”

別院內陳列著許多玻璃制品,包括但不限於玻璃鏡、玻璃杯、玻璃碗、玻璃盤、玻璃燈、玻璃花瓶以及各式各樣的玻璃擺件。

除了安裝在窗戶上的玻璃,玻璃屏風等大件物品,其餘大多井然有序地擺放在長桌上。

賓客們一邊驚嘆,一邊在琳瑯滿目的玻璃制品中穿梭。

“這玻璃鏡比銅鏡照得還要清楚,連我臉上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夫人愛美,不如買一面玻璃鏡送給夫人,夫人定會歡喜。”

“我正愁祖父生辰送他什麽好,祖父喜歡鉆研茶道,買一套玻璃茶具回去,定能在一眾兄弟中脫穎而出!”

“小妹夜間總要點著蠟燭才能入睡,買一盞玻璃燈給她,既美觀又安全,一舉兩得。”

就在賓客們看得應接不暇,驚嘆連連時,玻璃廠總管事現身。

“諸位客官若是對某件商品感興趣,可前來此處預訂,只需交付一定量的訂金,便可享受送貨□□,還將獲得玻璃廠免費贈予的折扣卡一張......”

此言一出,賓客蜂擁而上。

“我要二十面玻璃鏡!”

“我要五套玻璃茶具!”

“我要一對玻璃屏風!”

“......”

總管事嘴都快笑爛了,高興得合不攏嘴,扯開喉嚨大喊:“諸位不要急,在下向諸位保證,每個人都能訂到想要的東西。”

但是效果甚微。

不遠處,喬鈺牽著微服出宮的小太子,看著熱情到近乎瘋狂的賓客,露出滿意的笑容。

“今日之後,玻璃廠的名聲打出去,國庫又將日進鬥金。”

“國庫充盈,百姓可安居樂業,將士亦可吃好喝足,有力氣上陣殺敵。”

喬鈺低頭看向元寶,眉目舒展,暴露在陽光下的面孔俊美得不可思議。

“大商會越來越好的,不是嗎?”

元寶一時看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小雞啄米般點頭:“嗯嗯,一定會的。”

“少傅,多謝您為大商所做的一切。”

元寶晃了晃喬鈺的手,一本正經地承諾:“等戰事平息,我要用這些年存的私房錢為少傅建一座裝滿玻璃窗的漂亮房子。屆時少傅入住新宅,必然心情舒暢,終日開懷。”

喬鈺眉梢微挑,欣慰感油然而生,伸出右手尾指,語氣含笑:“那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元寶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兒,和少傅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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