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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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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077

縣丞一行人又是跪地又是磕頭, 惹得碼頭上做工的漢子們紛紛側目,向他們投去怪異的眼神。

“怎麽回事?”

“莫不是中了邪?”

一個膽大的跑過去,很快又跑回來:“船頭上是新來的縣令大人!”

眾人驚呼。

膽大的那個又說:“船上有好多血, 縣令大人身上也有!”

“一定是遇到水匪劫船了。”

“他們瘋了嗎?連縣令大人的船都敢劫?”

“他們什麽事做不出來?”

打劫過往船只是基本操作, 每十天半個月還會上岸, 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家住縣城的, 每個月有數十人死於水匪之手,再算上治下各個村鎮的, 那就更多了, 至少三位數。

往日裏, 水匪只對平頭百姓下手, 不會對官老爺如何, 這次居然盯上了新上任的縣令大人。

“他們已經無法無天到這種程度了嗎?”

“新縣令看起來還沒我兒子大,不像能做個好官的。”

“姓馮的一把年紀,他是好官嗎?”

紮堆的漢子們齊齊陷入沈默。

上一任縣令已有重孫,出門都要拄拐,不照樣對惡跡昭著的水匪坐視不管,任由他們打殺無辜百姓。

前幾年, 有個在碼頭上做工的, 全家老小慘死水匪刀下。

這個漢子一步一叩首地來到縣衙,求姓馮的剿匪, 卻被打了一頓板子, 血肉模糊地被關進牢房裏。

自那以後,他們再也沒見到那個漢子。

因為他死在了牢房裏。

有這個漢子的前車之鑒, 誰還敢讓官府剿匪?

怕是沒死在水匪手中,就先死在了官府的牢房裏。

“這位新縣令一看就是個金窩銀窩裏養出來的公子哥兒, 說不定還比不上姓馮的。”

“這日子沒法過了,天老爺完全不給咱們活路啊!”

“都散了吧,有看熱鬧的功夫,還不如多扛幾個麻袋。”

漢子們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搖著頭散去了。

......

喬鈺對碼頭另一邊的對話完全不知情。

他看著磕頭如搗蒜的成安縣官員,眉梢微挑:“本官不過隨口一說,諸位大人何必行此大禮?”

縣丞莫良最先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於大庭廣眾之下邊磕頭邊高呼“我死了”,臉色黑得像是在鍋底貼了兩個時辰。

這位年輕的新縣令不簡單吶。

上來就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偏生他們還不能表現出任何的不滿。

誰讓他們說縣令大人死了呢?

莫縣丞咬牙,恨不得抽死那幾個嘴賤的。

“縣令大人恕罪,下官瞧著船上血跡斑駁,又逢成安縣水匪作亂,便先入為主,以為水匪膽大包天,對您......”說到這裏,t莫縣丞又磕了個頭,“實乃無心之舉,還望縣令大人明鑒。”

莫縣丞此言一出,縣尉馬惇、主簿王遷、典吏吳蓋幾人忙不疊點頭稱是,向喬鈺磕頭認錯。

“莫大人說的正是下官想要說的,下官被船上的血跡嚇到了,腦子一熱才說出那番話。”

“縣令大人恕罪。”

“下官知道錯了,下次絕不再犯!”

一個二個的聲如洪鐘,惹來無數百姓圍觀。

眾目睽睽之下,若是喬鈺捏著這點小錯不放,斤斤計較,便是他的不是了。

喬鈺睨了眼容長臉、鷹鉤鼻的莫縣丞,倒是個牙尖嘴利,睚眥必報的。

這廂喬鈺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他便當場還了喬鈺一個下馬威。

瞧瞧這些人,哪個不是看莫縣丞的眼色行事?

莫縣丞一個眼神,他們便化身應聲蟲,跟著磕頭認錯。

喬鈺倒是有些好奇,上一任縣令在任時,縣尉等人是否對莫縣丞馬首是瞻?

又或者,莫縣丞在上一任縣令離任後,才設法收服了他們?

無論哪一種可能性,此人都不容小覷。

喬鈺心思流轉,忽而勾唇一笑。

只是這笑容不僅沒能讓他顯得親和,反而因為臉上的血跡更顯兇煞。

笑面煞神。

莫縣丞眼皮狂跳,暗自將喬鈺的危險程度提高了一個檔次。

“無妨,本官明白諸位是關心則亂。”喬鈺擡手示意,“諸位快快請起吧。”

“多謝大人。”

幾人互相攙扶著起身,面上帶著幾分餘驚未定。

莫縣丞躬身道:“今夜下官在得意樓為您設下接風宴,還請大人賞臉前去。”

真真是打瞌睡送枕頭,喬鈺正想找機會深入了解一下他的下屬們。

他既來到成安縣,出任縣令一職,縣衙上下所有的官員就該只聽從他一人的命令行事,而非次他一等的縣丞。

“今夜得意樓?當然可以。”

莫縣丞心下一松,他原以為喬鈺會拒絕。

正好,他可以趁此機會試探一二。

“縣令大人一路舟車勞頓,又遭遇水匪,想必受了驚,下官昨日便命人打掃好縣衙的三堂,大人您可以直接入住安歇。”

縣衙分為大堂、二堂和三堂。

大堂乃是縣令審理案件、發號施令的地方,二堂用於議事、會客,三堂則是縣令的住處。

“莫大人費心了,不過在此之前,本官需要處理一下船艙裏的東西。”喬鈺立在岸邊,揚聲道,“秦永,秦進。”

只聽得船艙內傳出兩聲回應,船簾被掀起來。

寒風裹挾著濃郁的鐵銹味道拂面而來,莫縣丞胃裏一陣翻湧,險些吐出來。

船艙裏的東西?

什麽東西?

很快,答案揭曉。

幾具屍體被秦永秦進丟到碼頭上。

胸口的血窟窿汩汩流血,雙眼大睜,死不瞑目。

“啊!”

不知誰驚叫一聲,莫縣丞回過神,正好跟離他最近的屍體四目相對。

駭然之下,莫縣丞轉頭:“yue——”

餘光瞥見其中一名水匪的臉,眼神微變:“屠......”不經意間與喬鈺四目相對,莫縣丞到嘴邊的話打了個轉,“莫非是以屠老大為首的那群水匪?”

“沒錯,就是水匪。”喬鈺眼眸微瞇,不無遺憾地道,“本官本欲將其生擒,誰料護衛出手重了些,十二名水匪無一生還,大半落入水中,只剩這幾人。”

秦永&秦進:“......”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秦大人口中文弱的喬公子一刀一個水匪,跟耍著玩兒似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迎上莫縣丞等人打量的目光,秦永秦進忽覺背上一沈。

原來是公子丟給他們的大鍋。

喬鈺又道:“本官初來乍到,不比莫大人熟悉縣衙的相關章程,這幾人便交給莫大人處置吧。”

莫縣丞神思恍惚,一時沒能聽清:“啊?”

喬鈺微微一笑:“莫大人辛苦了,他們就交給你了。”

莫縣丞:“......”

一頂高帽戴上去,莫縣丞騎虎難下,只得憋屈認栽。

喬鈺帶著貓貓狗狗揚長而去,秦永秦進則將屍體放入莫縣丞的馬車裏,策馬去追自家公子。

主簿王遷盛情相邀:“莫大人,不如您與我同乘一輛馬車?”

莫縣丞看了眼被屍體毀得徹底的馬車,冷冷應了聲,拂袖上了王主簿的馬車。

......

喬鈺沒有關註莫縣丞如何處置水匪的屍體,又不是活口,他單純只是想膈應莫縣丞,順便試探一二。

抵達府衙後小憩片刻,喬鈺前往大堂,熟悉成安縣的各項公務。

莫縣丞捧著一摞公文出現:“大人,這是尚未處理的公文,原先由下官代為處理,如今您來了,該交由您處理。”

喬鈺頭也不擡:“知道了,本官會盡快處理好。”

莫縣丞原地駐足,見喬鈺應承過後沒了下文,片刻的踟躕後,拱手道:“下官告退。”

莫縣丞走後,喬鈺簡單翻看了公文,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張三偷了李四家的雞,王五偷了周六家的牛,一份正兒八經的涉及政務的公文都沒有。

喬鈺輕嘖,這是要架空他的節奏啊。

不過無妨,先解決水匪,揪出白山,再騰出手來解決內部問題。

很快到了晚上。

喬鈺處理完最後一份公文,換上一身常服,乘車前往得意樓。

走進天字號雅間時,莫縣丞等人都已經到了。

見到喬鈺,紛紛起身行禮。

喬鈺在主位落座:“無需多禮,坐吧。”

莫縣丞恭聲道:“下官不知大人喜好,便自作主張安排了一桌菜,大人您莫要見怪才是。”

喬鈺笑臉盈盈:“不礙事,本官又不是那等挑嘴之人。對了莫大人,那幾名水匪的屍體都處置好了嗎?”

話音落下,正巧小二過來上菜。

小二上菜時,恰好在莫縣丞旁邊。

註意到小二腰上系著的布條,莫縣丞莫名聯想到被麻繩捆縛的水匪屍體。

小二上完菜,滿臉堆笑:“客官慢用......”

“yue——”

眾人循聲望去,莫縣丞捂著嘴沖出雅間。

“yue——”

喬鈺:“......”

縣衙官員:“......”

小二:“???”

不是,得意樓的酒菜乃成安縣一絕,就算不合縣丞大人的胃口,也不至於當場嘔吐吧?

喬鈺忍笑:“莫大人許是胃口不佳,我們不必等他,開始吧。”

喬鈺一聲令下,縣衙官員動了起來。

“縣令大人,下官為您斟酒。”

“縣令大人,下官敬您。”

“縣令大人......”

眾人爭相向喬鈺敬酒,一副不將其灌醉不罷休的架勢。

喬鈺來者不拒,仰頭一飲而盡。

王主簿等人見喬鈺始終笑吟吟,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一時酒意上頭,忘了初見時喬鈺煞氣畢露的駭人模樣,開始翹尾巴了。

“聽聞縣令大人在京城得罪了人,才被貶謫到成安縣?”

“聽說縣令大人考科舉的時候六元及第,我怎麽瞧著平平無奇,無甚出彩之處?狀元郎也不過如此嘛!”

“縣令大人吶,下官勸您一句,切莫招惹水匪,他們不是您能招惹得起的。”

喬鈺摩挲著光滑的杯壁,漫不經心道:“馬縣尉何出此言?”

“因為他們上邊兒有、有知......呼呼——”

喬鈺轉眸,馬縣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王主簿時刻銘記莫縣丞的叮囑,要他們灌醉喬鈺,酒後吐真言,問出喬鈺的秘密,然後才好拿捏他。

因此雖然已經喝得醉醺醺,頭腦中一團漿糊,仍然憑著毅力斟滿酒杯,一搖三晃地走到喬鈺面前:“縣令大人,下官再敬您一杯。”

喬鈺推辭道:“喬某有些醉了,王主簿去找旁人喝吧。”

王主簿搖頭,兩腮的肥肉隨著動作輕顫:“不不不,下官只跟您喝。”

喬鈺面露無奈,舉杯一飲而盡。

王主簿敬完酒,又輪到吳典吏、張典吏......

等莫縣丞在茅房吐了個痛快,借得意樓的客房換了身衣袍,回來發現王主簿等人都喝趴下了,鼾聲震天。

席間唯有喬鈺一人是清醒著的。

他一手執箸,一手舉杯,除面頰上淺淡的紅暈,眼神清明,眼中的銳利光芒令人不敢直視。

莫縣丞:“???”

“莫縣丞。”喬鈺飲盡杯中酒,淡聲道,“他們都醉了,就由你送他們回去吧,若是途中出現任何意外,本官可要唯你是問。”

莫縣丞低下頭:“是,下官這就安排人送他們回去。”

喬鈺將酒杯放到桌上,發出“砰”一聲輕響。

莫縣丞眼皮一跳。

“本官是說,你親自送他們回去。”喬鈺似是t想到什麽,勾唇輕笑,“他們可醉得不輕,連本官在京城得罪了人,被貶謫至此,六元及第狀元郎平平無奇,官府與水匪勾結,為禍百姓這樣的胡話都說得出來。”

“本官脾氣好,不同他們計較,萬一回府途中惹上不講理的,可是要挨打的。”

莫縣丞瞳孔驟縮,後背冷汗涔涔,竭力控制住面部每一塊肌肉,才沒在喬鈺面前失態。

莫縣丞深吸一口氣,半是憤怒半是惶恐地道:“簡直胡鬧!大人明鑒,他們是酒後胡言,當不得真吶!”

喬鈺表現得非常善解人意:“放心,本官都明白。”

莫縣丞又道:“待明日酒醒,下官定會讓他們向您賠禮道歉。”

喬鈺笑著應好。

莫縣丞攥緊拳頭,覆又松開,忍著嘔吐後的不適,挨個兒將渾身酒氣的同僚送去各家馬車裏。

等送完最後一人回來,雅間內空無一人。

喬鈺早就離開了。

莫縣丞罵了句臟話,一腳踹翻圓凳:“人都送去了?”

“回老爺,已經送去三堂了。”

莫縣丞嗯了一聲,神色陰晴不定:“你最好不是來......”

一旁的小廝低下頭,大氣不敢出。

“走吧,回去。”

......

喬鈺回到縣衙,行至三堂,發現小院中除了於福於祥,秦永秦進,還多了兩名貌美女子。

兩名女子見到俊美無儔的縣令大人,當即面帶嬌羞地垂下頭,福了福身,嗓音如同黃鸝鳴唱般動聽婉轉。

“奴婢春花,奴婢秋月,見過縣令大人。”

“縣丞大人見您身邊沒個伺候的,特讓我們姐妹二人來伺候您。”

喬鈺:“......”

遲遲沒等來縣令大人的回應,春花有些不安,怯怯擡起頭:“大人?”

喬鈺捏了捏眉心,讓於祥自行安排,徑直去了臥房。

於福跟上,為公子準備洗漱用的熱水。

春花秋月不甘心,想要跟過去,卻被秦永攔住去路。

秦永面無表情:“既是伺候公子的丫鬟,就該守規矩。”

秋月心說才不是丫鬟,習慣性想要撒嬌賣癡:“這位大哥......”

秦進斥道:“住口!驚擾了公子休息,你如何擔當得起?”

秋月:“......”

於祥撇了撇嘴:“跟我走吧。”

春花秋月看了眼亮著燭光的臥房,不甘不願地跟上於祥。

於祥將她們安排在離公子臥房最遠的房間。

春花秋月不樂意:“我們姐妹是來伺候大人的,不應該住得離大人近一點嗎?”

於祥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愛住不住。”

他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三歲娃娃。

在上一位主家為仆時,大公子妻妾成群,他什麽沒見識過?

更別說來到喬家之後,公子對他多有教導,他早已不是當初的於祥了!

又是春花又是秋月,這名字取得一看就沒安好心。

最好離公子遠遠的,連公子的衣角都別想摸著!

意識到於祥不是好糊弄的,春花秋月無法,只得住進西南角的屋子裏。

另一邊,喬鈺洗漱完畢,繞過屏風出來,入目是滿床的毛茸茸。

“嗷嗚~”

“喵嗚~”

貓狗叫聲不絕於耳,吵得喬鈺耳朵疼,痛並快樂著。

喬鈺喜歡毛茸茸不假,但任何事物都是過猶不及。

經過深思熟慮後,喬鈺叫來秦永秦進。

“秦永,明兒你去找一位獸醫,讓他晚上過來。”

“秦進,明兒你去查一查縣尉馬惇。”

兩人異口同聲:“是,公子。”

他們曾經自恃習武多年,武藝高強,誰承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公子年方十五,卻打得身高九尺、肌肉虬結的水匪毫無還手之力。

自從見識到自家公子的真本事,由衷敬佩的同時,更生出一百二十分的畏懼。

甭管公子這麽吩咐的意圖是什麽,只管照辦便是!

“啊,對了。”喬鈺用巾帕擦拭滴著水珠的頭發,略微側首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們應該比我清楚。”

秦永秦進呼吸一凜,擲地有聲道:“我們的主子唯您一人。”

喬鈺滿意了,揮退二人,擦幹半濕的頭發,繼續翻看水匪的相關資料。

......

翌日,喬鈺升堂處理了一樁鄰裏糾紛,其餘時候都在處理無足輕重的公文。

這些公文雖然甚少設計成安縣的正經政務,但也讓喬鈺了解到成安縣的現狀。

縣衙官員屍位素餐,無所作為。

百姓飽受水匪之苦,傷亡損失慘重,卻無處申冤,無人可依。

處理完最後一份公文,喬鈺將毛筆架在筆山上,若有所思:“看來第一步還得先除去水匪島上的那群禍害。”

一為功績,二為成安縣百姓,三為擅於養蠱的白山。

喬鈺回到三堂,吃完晚飯,翻看幾頁閑書,秦永過來稟報:“公子,獸醫來了。”

喬鈺放下手中閑書,招了招手:“你過來。”

秦永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但還是附耳上前。

小半個時辰後,秦永秦進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貓主子狗主子肚皮朝上,四肢固定在長炕上。

“汪汪汪!”

“喵喵喵!”

無需聽得懂貓語狗語,秦永秦進都知道他們罵得有多臟。

可是主子吩咐,他們只能聽從。

確保貓主子狗主子無法掙脫束縛,又給他們餵兌了麻沸散的水。

不消多時,麻沸散起效,邊罵罵咧咧邊掙紮的貓貓狗狗四肢敞開,舌頭歪斜,大大的眼睛裏含著兩包淚,搖搖欲墜。

喬鈺立在窗外,透過縫隙往裏看,對身後黑布蒙面,嚴陣以待的獸醫道:“可以進去了,記得我說的話。”

獸醫狂擦汗,戰戰兢兢點頭:“是是是,草民記著呢。”

喬鈺滿意揮手:“甚好,去吧。”

獸醫先去隔壁換上一身幹凈衣物,然後才拎著藥箱走進縣令大人口中的“手術室”。

秦永秦進退到一旁,負手而立。

獸醫咽了口唾沫,放下藥箱,摘下蒙面的黑布,努力讓表情變得猙獰:“桀桀桀,你們這些小貓咪小狗狗終於落入我貓狗大盜的手裏了!”

秦永秦進:“......”

獸醫打開藥箱,取出薄如蟬翼的刀片,繼續桀桀笑:“小貓咪,小狗狗,我來嘍~”

燭光下,刀片閃過寒芒,朝著最近的福寶兩.腿.之.間探去。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好了。”

獸醫將兩團肉粉色的圓球放入盤中,緩了口氣,繼續下一個。

福寶看著近在咫尺的圓球,眼角滑下兩行清淚。

為他痛失的雄.性.尊嚴。

......

月至中天。

獸醫處理完最後一只貓,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來。

“好了,我可以離......”

秦永:“咳——”

獸醫一個激靈,想起縣令大人的叮囑,再次桀桀笑:“桀桀桀,從今往後你們都是沒有蛋蛋的小貓咪和小狗狗嘍~”

秦永秦進:“......”

獸醫功成身退,重新蒙上黑布,帶著喬鈺給的巨額辛苦費以及封口費離開縣衙。

秦永將獸醫從貓狗身上摘下來的東西收拾好,送去給喬鈺。

秦進則挨個兒檢查貓貓狗狗的狀態,看麻沸散何時失效。

約摸兩炷香時間後,一聲淒厲的“嗷嗚”刺破夜空,響徹天際。

書房裏,喬鈺翻頁的動作微頓,喃喃自語:“是獸醫和秦永秦進幹的,關我喬鈺什麽事兒?”

喬鈺在越發淒厲的貓狗叫聲從沖進臨時搭建的“手術室”,悲憤交加:“天殺的貓狗大盜,居然敢這麽對你們?!”

“嗷嗚!”

“喵嗚!”

喬鈺依次給貓貓狗狗松綁,同時不忘對天發誓:“放心,我一定會找到那個該死的貓狗大盜,替你們報仇!”

秦永秦進:“......”

三堂西南角的屋子裏,春花秋月聽著陰森淒厲的叫聲,躲在被子裏抖如糠篩。

“那群畜生是瘋了嗎?”

“子時還要出門,萬一它們發瘋咬人怎麽辦?”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你去!”

“你去!”

“一起去!”

春花秋月在黑暗中對視,達成共識。

不知過去多久,貓狗叫聲消弭無蹤,唯有北風呼嘯肆虐。

窗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春花推醒昏昏欲睡的秋月:“子時到了。”

兩人起身更衣,打開門後先是探出個腦袋,確保四下無人,三堂的蠟燭都熄滅了,這才走出屋子,直奔縣衙大門而去。

出了縣衙,春花秋月直往斜對面的一座宅院走去。

“篤篤篤——”

輕敲三下,門打開。

春花秋月走進正房,福了福身:“大人。”

主位上的男子擡起頭,那張臉赫然是縣丞莫良。

“大人,您讓我們盯著喬鈺的一舉一動,想法子取得他的信任,可他壓根不讓我們姐妹近身,送去的吃食碰也不碰,每次直接賞給底下t的人。”

莫縣丞臉色一沈:“要你們有何用?”

春花秋月是他斥巨資從煙花之地買回來的。

喬鈺這個年紀,最禁不住女色的引誘,只需略施手段,什麽秘密掏不出來?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喬鈺理智機警,且城府極其深沈。

回想起碼頭上喬鈺頗具深意的眼神,以及接風宴上的那句“官府勾結水匪”,莫縣丞呼吸急促,手指頭捏得哢哢作響,才能忍住教訓這兩個廢物的沖動。

“大人息怒!”春花兩股戰戰,忽然靈機一動,“我們並非一無所獲!”

莫縣丞怒氣微緩:“說。”

“入夜後,有個蒙面男子來到三堂,待了幾個時辰才離開,緊接著喬鈺養的那些畜生叫個不停。”春花語速極快地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妾身以為他們一定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說罷,秋月也跟著點頭:“沒錯,若非圖謀不軌,又怎會在夜間蒙面?”

莫縣丞瞇起眼睛:“當真?”

春花秋月異口同聲道:“千真萬確!”

“本官知道了,記住你們的使命,若是讓本官知曉你們不慎暴露,又牽連到本官......”

春花秋月噤若寒蟬,只不住地點頭。

莫縣丞取來紙筆,擬寫兩封書信,命人兵分兩路送出去。

春花秋月踩著夜色離開莫縣丞的住處,避開值夜的衙役,躡手躡腳回到三堂。

“噗嗤——”

細微聲響過後,蠟燭燃起,照亮整個房間。

僅一眼,就讓春花秋月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

兩人膝彎一軟,跪倒在地。

“縣、縣令大人!”

屋內圓桌前,單手托腮好整以暇坐著的,可不正是縣令大人本尊!

喬鈺屈指,輕叩桌面:“夜寒露重,春花姑娘和秋月姑娘這是從何處回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妾身什麽都不知道,妾身哪都沒去!”

翻來覆去這兩句話,聽得喬鈺耳朵都起繭子了。

直到秦永推門而入。

“公子,莫良派出去的人將其中一封信送去城西的一處民宅,另一封則送去水匪島。”

燭火搖曳,縣令大人印在墻上的影子像是吃的人怪物,似要將所有負隅頑抗的人吞噬殆盡。

此時此刻,春花秋月大腦一片空白,哪還記得莫縣丞的警告,軟手軟腳地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是莫良,是莫良將我們從怡紅樓贖回,讓我們取悅您,設法問出您來成安縣的目的!”

“妾身也不想啊,但是如果妾身不這麽做,莫良就會殺了我們!”

喬鈺繞過痛哭流涕的兩人,向門外走去。

“關起來,對外稱她二人染上風寒,命不久矣。”

“是。”

寒風呼嘯,吹得喬鈺袍角獵獵作響。

任春花秋月如何哭求,他始終不曾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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