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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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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066

孟元嘉和夏青榕暈得突然, 喬鈺被砸個正著,倉促之下一手撈一個,身形不穩地踉蹌了下。

“我來幫你!”

謝青鋒從考場出來, 目睹兩人暈厥的一幕, 快步上前, 替喬鈺分擔一人。

喬鈺穩住身形,架著渾身滾燙意識全無的夏青榕:“多謝。”

“無需言謝。”謝青鋒架著孟元嘉, 掌心接觸到裸.露在外的皮膚,眉頭緊蹙, “多半是昨夜受了寒, 須得盡快醫治。”

說話間, 宇文尚等幾名青州府的舉人陸續走出考場。

身上的衣袍散發著難以言喻的類似抹布的氣味, 臉色蒼白, 腳步虛浮。

“這是怎麽了?”宇文尚忽略連考三日的不適,撿起孟、夏二人落在地上的考籃,“趕緊去醫館!”

烏泱泱一行人就這麽出了貢院。

“公子!”

於祥見狀,忙不疊撩起車簾,好讓孟公子和夏公子進入車廂。

喬鈺一躍跳上馬車:“多謝諸位出手相助,待元嘉青榕病愈, 喬某再邀請諸位前來家中小聚。”

說罷, 喬鈺吩咐於福:“去最近的醫館。”

於福啊了一聲以作回應,健壯的手臂揚起鞭子。

“啪!”

馬車疾馳, 揚起一片飛塵。

宇文尚打了個噴嚏:“方才喬鈺說‘家中小聚’, 他們不是住在客棧嗎?”

謝青鋒道:“那日醉翁樓小聚,喬鈺三人與我等背道而馳, 沒記錯的話,醉翁樓往東並無客棧。”

“你是說......喬鈺在京城置辦了新宅?”

“這些年除了陛下的賞賜, 縣令大人還有知府大人也給了喬鈺諸多賞賜,手頭闊綽的情況下,肯定還是自家住得舒坦。”

“以喬鈺的資質,來日定能入朝為官,總得有個長期落腳的地方。”

“不說了,這三日累得夠嗆,尤其昨夜,只想現在就回去大睡一場!”

“喬鈺那邊回頭再說,孟元嘉和夏青榕有他照料,想來不會有什麽問題。”

青州府舉人們拎著考籃,按捺下滿腔覆雜的情緒,離開貢院往客棧去。

......

另一邊,喬鈺以最快的速度抵達醫館。

他負責夏青榕,於福則負責孟元嘉。

剛把夏青榕扶下馬車,於福就以公主抱的方式將孟元嘉打橫抱起,憨厚堅毅的臉朝向喬鈺,慢吞吞啊了一聲。

喬鈺:“......走吧。”

喬鈺率先踏入醫館,於祥看了眼傻乎乎的大哥,無奈嘆口氣:“哥,跟上。”

於福抱著孟元嘉,如同抱著輕飄飄的一張紙,緊跟在小弟身後走進醫館。

醫館內除了孟元嘉和夏青榕兩位病患,還有好幾位染病的考生,躺在木板床上直哼哼,等待坐堂大夫的診治。

孟、夏二人的病情刻不容緩,坐堂的老大夫先給他倆診治。

把完脈,老大夫讓藥童取來銀針,扒開兩人的衣襟,照著穴位一頓紮。

“別亂動,半個時辰後提醒我過來取針。”

喬鈺應聲,老大夫去看其他病患了。

醫館內人聲嘈雜,不時傳來低聲啜泣或驚喜歡呼。

前者多半是因為病入膏肓,無藥可治,後者多半是懷有身孕,病癥痊愈。

喬鈺百無聊賴地坐著,不時觀察孟元嘉和夏青榕的反應。

兩人沈沈昏睡,一摸額頭還是滾燙,灼得喬鈺掌心刺痛。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道極輕的男聲:“喬鈺?”

喬鈺循聲望去,是個生面孔,不過他還是從善如流地應:“正是喬某。”

中年男子面容憔悴,身上散發著一股異味,手中拎著考籃,顯然剛從貢院出來。

他精神不濟,眼中卻滿是激動:“我是東昌府的舉人,鹿鳴宴那日烏蟲生亂,你救過我。”

喬鈺想了想,似乎有這麽回事,遂有些不確定地道:“你是劉舉人?”

“正是劉某!”劉舉人註意到喬鈺身後昏睡的兩人,不自覺壓低聲音,“昨夜風雨交加,劉某淋了雨,頭痛欲裂,這廂交卷出來,就趕來找大夫瞧瞧。”

喬鈺頷首:“身體要緊。”

劉舉人見喬鈺大半註意力都在好友身上,默默退到一旁。

剛坐下,又聽喬鈺道:“先前周亞元一案,多謝你們。”

劉舉人咧嘴笑:“以喬舉人當時的處境,我等所為不過杯水車薪。我們只是覺得,不該讓喬舉人蒙受冤屈,應當讓世人知曉你都做了什麽。”

喬鈺莞爾:“還請劉舉人替喬鈺向其他幾位舉人道聲謝。”

劉舉人答應了。

半個時辰轉瞬即逝。

喬鈺正要去找老大夫,老大夫自個兒先來了。

老大夫先探了下.體溫,查看眼瞼舌苔,這才拔出銀針。

“老夫開了幾副藥,一日三次,佐以姜水泡腳,驅除寒氣,不出五日定能痊愈。”

藥童把傷寒藥交給喬鈺,老大夫揮了揮手:“醫館床位有限,還請舉人體諒。”

這是下逐客令了。

喬鈺看向外堂,果然有好幾名病患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而內堂的十來張木架床早已人滿為患。

“於福。”

喬鈺喚了聲,大塊頭聽話地走上前,一個公主抱,輕松抱起孟元嘉,大步往外走。

喬鈺:“......”

可惜沒有相機,否則他定要記錄下這一珍稀畫面,好在不久的將來狠狠嘲笑孟元嘉一番。

喬鈺把傷寒藥給個頭瘦小的於祥,架著夏青榕離開醫館。

三位公子上了馬車,於家兄弟倆跳上車轅,一甩鞭子回家去。

喬家小院,於老四和黃氏早已望眼欲穿。

“公子怎麽還沒回來?”

“難不成遇上什麽事兒,被絆住腳了?”

“都說科舉艱難,稍有不慎就會凍死人,觀世音菩薩保佑,保佑公子平平安安。”

“觀世音菩薩......啊!公子他們回來了!”

馬車停在喬家小院門口,於老四和黃氏沖出門去。

於福接過孟元嘉,抱著進門。

他爹娘傻了眼:t“孟公子和夏公子這是咋了?”

喬鈺把夏青榕交給於老四,轉身去拿考籃:“昨夜下冰雹,號房的屋頂被砸穿了,被褥單薄,他倆受了寒,沒出考場就暈了。”

於老四和於福帶著病患進門,喬鈺看了眼隔壁秦家緊閉的大門,也跟著進去了。

黃氏接過傷寒藥,不無擔憂地道:“早上我去集市上買菜,聽說城外那些麥子都被冰雹砸壞了,上個月剛種下去,真真是要了人命。”

自然災害無法避免,人類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預防。

喬鈺想到那個被活活凍死的考生,心底有些沈重,很多時候,生與死只有一線之隔。

“連考三日,公子一定餓壞了吧?晚飯已經做好了,您是現在吃還是?”

“先洗澡,洗完澡再吃。”

“洗澡水已經燒好了,正在鍋裏溫著。”

喬鈺應了聲,回正房前不忘提醒:“記得煎藥。”

黃氏滿口應下:“公子放心,我這就去。”

於福很快送來洗澡水,喬鈺褪去衣物,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

將頭發擦得半幹,晚飯已經上桌了。

黃氏道:“不曉得兩位公子何時能醒,他們的晚飯我給溫在鍋裏了。”

“可以。”

喬鈺填飽五臟廟,分別去東西廂走了一遭。

兩人還睡著,半點蘇醒的跡象都沒有。

但是老大夫交代過,今天是一定要喝藥的。

喬鈺叫來心思細膩的黃氏,由他掐著孟元嘉的下巴,黃氏負責餵藥。

中途灑了些,在被褥上留下褐色的痕跡。

左右孟元嘉身上穿著考試期間的衣袍,回頭床褥都要清洗一遍,這會兒臟了也無所謂。

給孟元嘉灌完藥,又給夏青榕灌。

兩碗藥下肚,喬鈺回正房凈手,洗去一手的湯藥,踢了鞋子倒頭就睡。

會試本就耗費精力,昨兒半宿沒睡,堅持到現在已是不易。

這廂眼皮剛合上,便沈沈睡去。

......

翌日,喬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穿衣出門,於老四背著一筐馬草經過,顯然是要去餵馬。

瞧見喬鈺起身,於老四彎腰行禮:“公子,今兒早上孟公子和夏公子醒了,喝完藥又睡了。”

喬鈺頷首,表示知道了。

於老四拐去竈房,把公子醒來的事兒告訴黃氏,轉道去了馬廄。

不多時,黃氏過來:“公子,可要用飯?”

“嗯,白粥醬菜即可。”

睡得有些久,沒什麽胃口。

用完早飯,孟元嘉和夏青榕先後醒來。

喬鈺得了消息,去東廂發現床上空無一人,又趕去西廂。

果不其然,孟元嘉不知何時跑來了夏青榕屋裏,滿臉沮喪地坐在床腳,雙手抱膝。

“昨夜屋頂破了,我淋了一身雨,醒來後就頭疼腦熱,還是硬撐著寫完了四道算術題。”

“青榕你該知道,算術題最講究邏輯,我那時昏昏沈沈,怕是不好了。”

夏青榕神情懨懨地靠在床頭,有氣無力道:“誰說不是,我半夜就開始咳嗽......咳咳......早上醒來又發燒,這會兒甚至不記得我在答卷上寫了什麽。”

孟元嘉還想再說,餘光瞥見門口的喬鈺,嘴角一撇:“喬鈺,我完了。”

夏青榕嘴角一撇:“我也完了。”

喬鈺:“......”

“你們或許不知,貢院附近的醫館人滿為患,都是患病的舉人。”喬鈺信步入內,不疾不徐的口吻莫名讓人信服,“你們狀態不好,不見得他們的狀態就比你們好到哪裏去。”

“當真?”

“可是我答題的時候已經燒得神志不清了。”

喬鈺撩起袍角落座,輕笑道:“你們可還記得去年鄉試?”

“嗯?”

“你是說......”

喬鈺淺酌一口茶水,慢條斯理道:“我在中了麻葉之毒的情況下都能穩居第一,連中四元。往日裏我們刷了成千上萬道算術題,寫過成百上千篇文章,作答起來當是信手拈來,一場小小風寒又如何能擊倒你們?”

“且放寬心。”喬鈺促狹道,“當務之急是養好病,省得半月後放榜過於激動,身體承受不住,暈倒在杏榜前。”

會試放榜時正值杏花盛放,當日漫天杏花飛舞,故而將會試錄取貢士的公示榜稱為杏榜。

“經你這麽一說,我心裏好多了。”

“想來也是,我和元嘉狀態不好,其他考生也差不了多少,大家約摸在同一個水平線,端看主考官、同考官如何評閱了。”

喬鈺放下茶杯:“好文章自然不會被埋沒,以及——”

“元嘉,你若是繼續坐在地上,風寒怕是會更加嚴重。”

孟元嘉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正坐在地上,忙拍拍屁股爬起來,回自己屋去了。

喬鈺思及夏青榕的心思敏感細膩,離開前又安撫幾句:“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夏青榕目送喬鈺離開,無聲笑了笑,緩緩閉上眼。

身體仍有不適,他得養精蓄銳,盡快痊愈,免得為他喬鈺擔心。

不多時,藥效起作用,孟元嘉和夏青榕昏昏沈沈,又睡了過去。

喬鈺則回正房拿了本雜書,坐在檐下翻看。

春日融融,陽光明媚,驅散了初春的寒意。

-

就在喬鈺看雜書打發時間,孟元嘉和夏青榕被迫躺在床上養病的時候,會試閱卷正如火如荼地展開。

考官分為同考官和主考官。

同考官評閱過後,交由主考官判斷同考官的評閱是否合理、公正。

為了保證會試閱卷的公平性,避免出現徇私舞弊的情況,考生的三份答卷由三位同考官負責批閱。

主考官接過同考官遞來的答卷,入目是潦草的字跡,細看內容,更是不知所雲,一塌糊塗。

“嘶——”主考官眉毛皺得足以夾死蒼蠅,“本屆會試的考生水平......似乎不太行吶。”

一旁同考官揉了揉眼睛,答卷上淩亂不堪的字跡看得他眼花繚亂,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可他也知道,這多半事出有因。

“前夜又是暴雨又是冰雹,考生狀態不佳,難免自亂陣腳。”

“是極,十幾名考生的答卷被毀,更有一人受凍而死。新朝建立後舉辦兩次會試,可是頭一回死人。”

“唉,天災不可違,人禍可避免。不僅考生,京城內外的百姓也遭了大罪,莊稼毀於一旦,房屋也損毀嚴重。”

主考官瞧了眼兀自議論開來的同考官們,屈指輕叩桌面:“噤聲。”

同考官瞬時息了聲,加快閱卷的速度。

主考官強忍無奈,繼續評閱同考官遞來的答卷。

有字跡潦草,內容不堪入目的,也有字跡工整,內容令人拍案叫絕的。

譬如他手頭這份答卷。

該考生嚴格按照科舉的答題要求,以楷體字作答。

字跡工整優美,宛如印刷一般。

單看第一篇四書文,無論遣詞造句還是布局謀篇,都讓人眼前一亮。

主考官下意識看向答卷右上角,並非考生姓名,而是彌封後的一串編號。

主考官不免可惜,轉念又想,這樣漂亮到近乎完美的答卷,定會在數千考生中脫穎而出。

相信不久的將來,該考生或許會成為他的同僚。

思及此,主考官心生澎湃,眼裏閃爍興奮的光芒,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此人了!

......

果真如老大夫所言,孟元嘉和夏青榕按時吃藥,每晚以姜水泡腳,第三日便身體大好,第四日下午便活蹦亂跳,學著喬鈺在院子裏做俯臥撐了。

“三十五......四十......”

孟元嘉一邊數數,一邊做俯臥撐,撐地的雙臂不停抖動,宛如蝴蝶振翅,呼吸急促,汗如雨下。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喬鈺也在數數,輕松做完一百個,開始新一輪的一百個俯臥撐。

孟元嘉偏過頭,喬鈺臉上不見絲毫牽強,好像一百個俯臥撐跟吃飯一樣簡單。

孟元嘉:“......喬鈺,你不是人。”

喬鈺:“???”

夏青榕掛在門上做引體向上,聞言笑道:“喬鈺多年如一日地練習,當然比你我這樣的半吊子強。”

他們雖然堅持晨練,晨練項目中卻沒有俯臥撐、引體向上之類的項目。

此前不以為意,直到這次會試。

同樣屋頂漏雨,號房四面漏風,喬鈺安然無恙,他們倆卻病倒了,連著兩日才能起身。

還有之前,喬鈺身中劇毒,雖及時排除,可或多或少對身體造成損傷。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喬鈺把自幼習武的蕭鴻羲摁在地上猛捶,還灌了對方一壺麻葉水。

身體之強悍令人發指。

夏青榕私以為,若非喬鈺有意相讓,他可以把他們拎在手裏拋著玩兒。

孟元嘉:“......可惡!”t

喬鈺做了二百個俯臥撐,起身拍拍手:“凡事循序漸進,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你大病初愈,稍微悠著點。”

其實孟元嘉早就累得不行,這廂喬鈺遞來臺階,他當即手臂一軟,整個人趴到地上。

喬鈺:“......”

夏青榕:“......”

喬鈺接過於祥遞來的巾帕擦汗,慢聲道:“考完那天答應宇文兄他們來家中小聚,今日正好有空,去客棧知會一聲,小聚時間定在明日如何?”

兩人並無異議。

“我和元嘉也想正式向他們道聲謝。”

“順便去一趟書齋吧,這幾日我都快閑得發黴了。”

三人就去了宇文尚所在的客棧,告知喬家小院的具體地址,又讓他轉告青州府其他舉人。

“我一定轉達到。”宇文尚打量孟元嘉和夏青榕,“風寒可好了?”

“好了。”

“多謝宇文兄那日出手相助。”

宇文尚連稱不必,目送三人離開,去找謝青鋒等人了。

京城書齋的規模是清水書齋的三倍,入目是琳瑯滿目的書籍,種類繁多,且價格低廉。

喬鈺和夏青榕買了三本,孟元嘉則一口氣買了五本。

回去的路上,聽見有人在談論前幾日的暴雨冰雹。

“下雨的時候吳老頭出來看雞圈關沒關上,地面泥濘,狠狠摔了一跤,半晌沒起來,緊接著又下冰雹,劈裏啪啦砸下去,等第二天吳老大吳老二發現,早就斷氣了,頭上全是血坑。”

“俺們村劉老根靠賣魚蝦掙錢,養活一家老小,夜裏跑去收蝦,雨大水位漲了,一個浪頭過來,到現在人還沒找到。他媳婦是個病秧子,兩個娃還小,真是造孽呦!”

“別提了,我住的那條胡同,屋頂全被冰雹砸爛了,好幾個人砸得滿頭都是血。”

“還有地裏的莊稼,昨兒我二姑進城,說是他們村的麥子全死了,糧倉也進了水,今年的口糧毀了大半,她家人眼睛都快哭瞎了。”

“唉,苦的都是老百姓,你看哪個大官富紳因為暴雨和冰雹唉聲嘆氣,哭爹喊娘的?”

“可不是,我小兒媳婦在一個四品官家當奶娘,任外邊兒鬧成什麽樣,多少人丟了命,官老爺官太太只想著早上吃啥,中午吃啥,晚上吃啥,穿什麽衣裳好看,才不管咱們的死活。”

“不過比起大元昏君,現在的這位陛下稱得上明君了。”

聽著大家的議論,孟元嘉臉上的笑漸漸沒了。

三人沈默著回到喬家小院。

夏青榕放下心心念念許久的書籍,聲音低不可聞:“這世上為何要有冰雹、地動、洪澇之類的災害呢?”

孟元嘉附和,憤憤有詞道:“還有那些素食餐位,何不食肉糜的貪官汙吏,也都統統消滅掉!”

喬鈺倒了三杯茶,推給兩人降降火。

“雨雪乃自然現象,和自然災害一樣無法避免,無時不在,無處不在。”喬鈺竭盡所能地造出地動儀,針對其他的自然災害卻是鞭長莫及,“至於貪官汙吏,水至清則無魚......不過你我都要遵循本心,為百姓謀福祉才好。”

喬鈺說完,就去書房整理書架了。

留孟元嘉和夏青榕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面面相覷,若有所思。

......

翌日,宇文尚、謝青鋒等青州府的舉人來到喬家小院。

黃氏前一天就準備了一大鍋鹵味,又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為此,於老四特地去外面買了一張大圓桌回來。

十來人沿桌而坐,大快朵頤。

“太好吃了。”

“喬鈺,孟元嘉,夏青榕,你們仨過的什麽神仙日子!”

“更可氣的是他們怎麽吃都不見胖,尤其是喬鈺!和喬鈺認識這麽多年,他每頓飯吃兩碗,還吃那麽多菜,竟從未見他發福過。”

“他不僅狂吃不胖,還力氣忒大,之前拉了我一把,直接將我的手腕捏青了。”

酒足飯飽,在座十二人微醺。

宇文尚拍桌而起,搖搖晃晃走到喬鈺面前,大聲發起宣戰:“喬鈺,我要和你掰手腕!”

喬鈺看著站都站不穩的宇文尚:“......好。”

兩人來到石桌前,相對而坐。

其他十人環繞四周,饒有興致地圍觀。

兩只手交握。

“開始!”

幾息後,伴隨骨節砸到石桌上的脆響,是宇文尚崩潰的哀嚎。

“喬鈺你不講武德,你居然沒使全力!”

“我宇文尚決定要單方面與你割袍斷義!”

喬鈺:“哦。”

宇文尚:“???”

眾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覺從戶部回到秦家小院,還未進門就聽到隔壁傳來的歡快笑聲。

他推門而入,佇立在菜地旁。

笑聲不絕於耳,直往心尖上鉆。

秦覺頭一次覺得,他這小院過於死寂了。

-

喬家小院一聚後,宇文尚九人回到客棧。

之後幾日,喬鈺或讀書,或練字,等待放榜的日子悠閑而又愜意。

另一邊,經歷長達十日不眠不休的評閱,會試閱卷終於結束。

考官們經過多次商議,擇選出三百份答卷,按照商議好的名次放置,會元放在第一位,由主考官送至禦前。

“陛下,此乃本屆會試錄取的三百名考生的答卷,請您過目。”

彼時,興平帝正在處理政務,聞言放下朱筆,騰出手翻閱答卷。

嗯,會試第一名副其實。

第二......

興平帝看著拆開彌封後,答卷右上角的姓名——徐卓君。

沒記錯的話,徐卓君是左相嫡長孫。

思及皇後和老二這些天的小動作,老大眼底的委屈以及難掩失落的笑容,興平帝目光微寒。

老二心大了。

左相亦然。

興平帝拿起第二份答卷,凝視須臾,最終還是放下了。

“就這樣吧,無需變動。”

主考官心中一喜,陛下也很滿意那份答卷:“是,陛下!”

......

三月一日,放榜日。

這天,孟元嘉天未亮就醒了,在臥房內來回踱步。

他既想去看榜,又害怕去看榜。

萬一他第三場失利,以致於會試名落孫山,又該如何是好?

想到爹娘失望的眼神,還有姨母幸災樂禍的嘲諷,孟元嘉焦慮得團團轉,初春時節滿頭大汗。

直到於祥過來敲門。

“公子,該起身去看榜了!”

“知道了!”

孟元嘉一跺腳,咬牙道:“不管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總要親眼看到結果才安心。”

對面的西廂,夏青榕也是和孟元嘉差不多的心態。

於祥敲過門,夏青榕深吸一口氣,起身更衣。

“罷了,無論如何結局已定,逃避是無法改變結局的。”

“最差的不過名落孫山,又不是沒有第二次機會,三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孟元嘉和夏青榕拉開門,遙遙對視,默默給自己打氣。

與此同時,喬鈺施施然走出來,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昨夜看雜書看得太入神了,以致於到亥時才睡下,這會兒眼睛像是黏了膠水,怎麽都睜不開。

“早啊。”喬鈺又打了個哈欠,“唔.....好困。”

孟元嘉:“.......”

夏青榕:“.......”

你這樣顯得我們焦慮得徹夜難眠很多餘。

“公子,早飯好了。”

喬鈺應了聲,游魂似的去吃飯。

孟元嘉和夏青榕齊齊嘆口氣,擡腳跟上。

用完早飯,於福已經套好馬車,等在門外了。

三人登上馬車,直奔皇宮。

和之前幾次考試不同,鄉試在貢院門口放榜,會試則是在皇宮門口放榜。

興平帝命人在宮門前設下“龍棚”,用以張貼杏榜。

喬鈺抵達目的地,宮門前一片人山人海,都是前來看榜的考生及其家人。

以防有人生事,禁軍持刀立在宮門前,威嚴肅穆,令人不敢大肆喧鬧。

喬鈺看到宇文尚的同時,宇文尚也看到了他。

宇文尚高舉右手,動作張揚,聲音卻低不可聞:“喬鈺,這邊!”

喬鈺看著他莫名顯得鬼鬼祟祟的言行舉止:“......”

與青州府舉人匯合,周遭響起諸多的長籲短嘆。

“其實我知道這次肯定要落榜,但是我不甘心,還是過來了。”

“前兩場暫且不提,第三場的環境那樣惡劣,狂風暴雨再加上冰雹,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第二天如何有精力答題?”

“老夫今年六十有八,等不起下一場會試了,倘若這次還無法考中,那就只能到此為止了,唉!”

“其實最慘的不是答卷被毀,而是活生生凍死在考場裏。人活著就還有希望,死了就什麽也沒了。”

“諸位也別太悲觀,萬一有幸榜上有名呢?就算不幸落榜,也不過三年時間,三年後定能一雪前恥!”

“你們說這次的會元將花落誰家?”

“青州府不t是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喬舉人?十四歲成解元,十五歲成會元也不奇怪。”

“比起這個喬鈺,我覺得更有可能是徐卓君。他雖然沒有連中四元,但也是解元,最重要的是,徐卓君的祖父是當朝左相,會元之名舍他其誰?”

“謔!居然是左相的孫子?”

“而且是嫡長孫——喏,就是那邊那位身著靛青色衣裳的。”

喬鈺轉眸望去,約摸而立之年的男子衣著富貴,被一眾人簇擁著,面上含笑,眼底卻透露出倨傲與得意。

莫非覺得會元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尚未放榜,一切還未有定論。

喬鈺收回目光,繼續與青州府的舉人們說笑。

“放榜了!”

隨著一聲高呼,禁軍將杏榜張貼在龍棚下。

考生們蜂擁而上,生怕晚了就看不到那象征著榮耀與功名的杏榜。

孟元嘉沖在最前面,為喬鈺和夏青榕開道。

“誒呦,你怎麽使陰招?誰讓你踩我鞋了?”

“別扯我頭發......啊!你給我等著!”

“都讓讓,讓我先看。”

“呸!好大一張臉,讓我先來!”

喬鈺三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一路披荊斬棘,總算沖到最前面。

眼前就是杏榜。

孟元嘉深吸一口氣,目光閃爍,逐漸轉為堅定。

他們所在的位置在杏榜最末端,多達三百人的杏榜一眼望不到頭。

孟元嘉和夏青榕先從二百五十一名到三百名的部分看起。

喬鈺借著身高優勢,在他們身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沒有。”

二百零一名到二百五十名。

“沒有。”

孟元嘉緊咬腮肉,面頰肌肉輕微顫抖。

他不敢再往下看。

但是這杏榜於他而言有著特殊的吸引力,引著他繼續往下看。

一百五十一名到二百名。

“沒有。”

一百零一到一百五十名。

“沒有。”

失望鋪天蓋地湧來,夏青榕眼眶酸脹,眼底湧現濕意。

另一邊,徐卓君被一眾舉人簇擁著,順利來到杏榜面前。

“不必看就知道,會元一定是徐兄!”

“在這裏提前恭喜徐兄杏榜折枝,不久後的殿試定能旗開得勝,一舉拿下大.三.元!”

徐卓君沒有說話,眼底的得意卻要滿溢出來。

“徐兄......”

“讓我看看,本屆會試的會元是——”

“喬鈺!”

徐卓君霎時間臉色鐵青,恭維討好他的人也瞬間息了聲。

無論周遭多麽嘈雜,這幾人之間一片鴉雀無聲。

尷尬無聲蔓延。

喬鈺在杏榜另一端,同樣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會試第一。

會元。

連中五元。

只差最後一元,他就成為大商第一位六元及第的讀書人。

此時此刻,喬鈺心跳如雷,全身血液沸騰,快活得要飛到天上去。

“啊啊啊啊啊!看到我的名字了,孟元嘉,第二十二名!”

“我也看到了,夏青榕,第十四名!”

兩人興奮大笑,不顧形象地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喬鈺你看到了嗎?我中了!我中了!”

“還有我,這真是意外之喜!”

孟元嘉和夏青榕滿臉笑容,從左右一把抱住喬鈺。

“太好了!”

“我們都中了!”

被擠在中間不得動彈,被迫接受眾人目光洗禮的喬鈺:“......”

原以為會試要落榜,沒想到峰回路轉,竟考了個很不錯的成績。

孟元嘉和夏青榕放聲大笑。

然後於眾目睽睽下倒地,暈倒時臉上還掛著笑。

被迫躺平的喬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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