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媛打出“無聊中”三個字，以為發過去時，腦子突然一個激靈，趕緊把字刪除，重新編輯“和男朋友玩牌呢”。她把內容發送過去，緊接著又發個可憐巴巴的表情給他。

山羊回了個齜牙的笑臉過來。

林悅媛想了想，又發信息過去：“今天手氣不好，一來就輸。”

十來分鐘過去，那只山羊也沒動靜。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兩邊的車窗外，不禁有些擔心自己編的這些話是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林悅媛望著車前的馬路直嘆氣，打算關了手機去找何紀超，意外的是山羊的消息又回過來了。

“既然手氣這麽不好，出來見見吧，我給你驚喜。”

林悅媛仿佛看到一條肥碩的魚，擺著尾鰭向她的魚鉤游來。

她不慌不忙地問：“哪裏見？”

又過去十來分鐘，沈默的山羊終於有了動靜：“十二點，白溪堤，我們不見不散。”

林悅媛登時回了個“好”字，旋即給何紀超打電話。何紀超的電話倒通了，只是一直沒人接。後來她又重撥了一次，估計對方是不想接她的電話，最後索性關了機。

林悅媛一想這樣也好，隱瞞他去見那只山羊，省了操他那份沖動的閑心。

她擡手看了眼腕表，估算了下從這裏到白溪堤的時間，現在過去應該剛剛好。

她系上安全帶，啟動車子往白溪堤的方向出發。

白溪堤地處偏僻，四周漆黑如墨，車子開出蘆葦林，才從遠處的高樓折射出點點燈光。

她把車停在橋頭一處空地上，剛好路邊有一盞矗立的高桿燈，就是這麽一點昏色的光線，讓夜色顯得沒那麽詭異。

手機微信一響，林悅媛就忙不疊地翻開看，果然是那只山羊發來的信息。

“你到了嗎？”他問。

“到了，在白溪堤橋頭，高桿燈下，你呢？”

“和男朋友一起？”他又問。

“我一個人。”頓了下，林悅媛問：“你到哪了？”

她的話仿佛石沈大海，一個鐘頭過去，也沒有收到山羊的半點回應。

林悅媛基本確定自己被那只羊放鴿子了。她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是出於試探？還是途中出現變數？

如果是試探的話，那他試探出什麽了？

如果出現變數，究竟發生了什麽？

淩晨一點，山羊出其不意地發了條語音消息過來：“你不用等我，回去吧，我有事來不了。”聲音明顯是做過處理的。

林悅媛判斷，應該是認識的人，就算不熟，恐怕也是見過的。

她搓了搓麻木的雙手，放到嘴邊哈了幾口氣，等手暖和了些，準備打道回府，一擡眸，發現光影下站著一個黑漆漆的人。

她嚇了一跳，好在發現及時，沒踩油門，也算他命大。

林悅媛揉了下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的臉，人就已經從車頭繞到車門外，手掌用力地拍打車窗。等她把車解鎖，對方粗暴地拉開車門，一把抓住她的手，近乎粗魯的把她從駕駛室拽出來。

何紀超氣急敗壞的樣子，讓林悅媛覺得比這夜色更可怕。他的雙眼，布滿血絲，可能是因為太過生氣，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他呼吸粗喘，額間布滿密集的汗珠，且有青筋緩慢跳躍。

林悅媛被這樣的何紀超嚇得不敢吭聲，他面目猙獰的樣子，仿佛是換了一個人。

他聲音暗啞，帶著令人恐懼的憤怒：“你說，你一個人來這種遐方絕壤的地方幹嘛？”

“我……”林悅媛張了張嘴，說不出話。明明是他不接她的電話，現在生起氣來，反而有理了？

“你不要命了嗎？你好大的膽子啊，深更半夜敢來這種偏僻的地方見毒販？”

林悅媛心平氣和地說：“原來你都知道。可是你不該出現，萬一那只山羊就在附近怎麽辦？他這是在試探我，你一出現，我們這麽多天在岸算酒吧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

“你知不知道，他們手裏可能有槍？”

“有槍我也不怕。”

何紀超緊皺眉頭，對著夜色吸了口涼氣，他盡量克制心底的怒火。

林悅媛歪著頭，笑瞇瞇地問：“你在擔心我？”

“我……我是不想牽連無辜。”他把臉轉向一邊，背對著她。

林悅媛發現他剛才的表情說不上來的怪異。總之好像沒有之前那麽憤怒了。

連何紀超自己都解釋不了，他為什麽會這麽生氣？

他隱隱有種快要失去她的感覺。

深夜的風，像是夾著淩冰一般，吹在身上格外的刺骨。

何紀超把她塞進車裏，然後坐到駕駛室，開了暖氣，並沒有馬上開車離開。

林悅媛系上安全帶，整個人縮在座椅裏，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映在昏色光線下的側臉，他的神情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悲傷。

她驚訝地發現，他的臉頰上好像有一滴眼淚滑到下巴，然後無聲無息地不見了。

何紀超會哭，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心裏一陣自責，膽怯地註視著他：“下次出來見山羊，我提前告訴你。”見他沒作聲，幾乎是沒反應，她估摸著應該不是因為這件事，於是改口：“那我以後和常公子保持距離，保證不跟他走得太近，這樣總可以了吧？”

林悅媛單純地認為，他自己討厭常宇，所以也不許身邊的人跟常宇親近。

何紀超轉過身，突然擡起一只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

動作迅猛，她的腦門直逼他的胸膛，仿佛一瞬間，她失去了知覺。

他的呼吸清晰地噴薄在她的頭頂，她確定是一場真實不是夢。一時間，心臟出現劇烈的緊縮，雙手仿佛多餘，不知該放置何處。

他把她抱得太緊了，以至於連基本的呼吸都感到困難。越是在這種強烈的感情下，她越是心虛。甚至認為他把她當成韓記菁了。

她喜歡他沒錯，可也不願意被當做替身來愛。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看著他悲傷迷惘的眼神，她心平氣和地說：“何先生，我不是韓小姐，請接受現實吧。”

何紀超又不糊塗，他哪會不知道她不是韓記菁。因為他知道她是林悅媛，一種莫名的情愫在作祟，然後就鬼使神差地抱了她。

雖然沒有看她，但能明顯感覺到她怨憤的氣息。何紀超有些無所適從，一聲不吭地僵坐了半會，然後才開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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