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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其他人皆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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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其他人皆是一驚,……

其他人皆是一驚,陳實功卻是從容的跪在地上:“草民知罪,請陛下責罰。”

朱翊鈞道:“罰,必須重罰!不過……”

他皺起眉頭沈思,屋子裏其他人都在各自揣摩。

昨晚的事情,皇上的禦駕就在現場,開棺剖屍他也有份。若重罰了陳實功,豈不還得頒布個罪己詔?

周知府察言觀色一番,心下有了思忖:“陛下。”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陳實功家境殷實,不愛功名,醉心岐黃,雖然才二十出頭,卻已經跟隨李先生行醫多年,在通州有口皆碑。”

“挖墳掘墓天理不容,但依臣所見,他應該是想要弄清杜小姐的死因,進一步鉆研醫理,也算情有可原,還請陛下開恩。”

朱翊鈞端著茶杯漫不經心:“你說說,要怎麽開恩?”

周知府想了想:“不如……不如……”

說到這裏,他又不敢在往下說了,因為皇上已經知道了,他和杜家聯姻之事。

他不說朱翊鈞也知道:“你想讓陳家用錢息事寧人,順便爭取些銀兩周轉是吧。”

周知府不敢吭聲。

朱翊鈞冷笑一聲:“杜家女兒都沒了,你還是如此為他們著想,看來利益糾葛很深啊。”

周知府嚇得腿一軟就跪了下去,哐哐磕頭:“臣與周家並無利益往來,與他家結姻乃是因為,杜貴當年對我有恩。”

朱翊鈞問:“什麽恩?”

周知府道:“臣自幼喪父,母親一人供我讀書,那年上京趕考,路過通州盤纏不夠,是杜老板解囊相助。”

“後來,臣調任通州知府,這才發現犬子與杜小姐年紀相仿,為了報答當年恩情,才定下這門親事。”

杜家雖然有錢,但商戶地位不高,能與知府結親,那的確是周家報恩了。

朱翊鈞也讓錦衣衛調查過,他這個知府當得還不錯,中規中矩,也願意為老百姓做些實事。杜老板的事,朱翊鈞不打算追究。

“無論所為何事,杜家不知情,陳實功私自動了杜小姐的墓,就是他的錯,在百姓當中影響很不好,不罰不行。”

周知府立刻說道:“此事影響實在惡劣,通州府恐怕處置不恰當,不能給百姓一個交代,還請陛下定奪。”

朱翊鈞放下茶杯站起來,在廳堂裏踱步:“可他既不圖財,也未對杜小姐不敬,一時間朕想不出如何處置他最為恰當。”

“不如這樣,押回京師,先下詔獄,容後再審。”

於是,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以防生變,朱翊鈞並未在通州久待,當天夜裏,就帶著陳實功跑了。

說是將他押解京師,事實上,朱翊鈞既沒銬他,也沒綁他,甚至還讓他與自己同乘一輛馬車。

陳實功頻頻往馬車外回望,頗有些不舍。

朱翊鈞問:“舍不得?”

陳實功搖頭,輕輕嘆氣:“只是遺憾沒機會向師父和家人道別。”

“放心吧,你的師父和家人,我會派人通知他們。”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度小姐的墓,我也會派人重新修過。”

陳實功跪下磕頭:“謝陛下。”

朱翊鈞讓他起來:“挖墳掘墓不是什麽好事,不尊重死者,也不尊重他們的家人,往後別幹了。”

“……”

陳實功不敢吭聲,心道:“昨兒夜裏我都打算合上棺材板走人了,也不知是誰慫恿我再看看。”

朱翊鈞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棺材已經打開,左右這個挖墳掘墓的罪名你是背定了,不如把想做的都做了。”

“你說是不是?”

“……”

普通老百姓,這輩子都沒有面見天子的機會,對於高高在上的皇帝,只存在於想象中。

承天啟運,受命於天,那是何等神聖與威嚴。

無論如何也沒法和眼前這個面上總是笑瞇瞇,一肚子鬼主意的小公子聯系在一起。

朱翊鈞說:“通州你是不能呆了,百姓們見了你唾棄還來不及,又怎會請你看病?”

“我在南京,遇見一位醫者,他花了四十多年的光陰,只為踐行一件事——藥乃是人命關天之事,半點馬虎不得。為了弄清一味藥的藥性,他遠赴山海,踏遍名川。”

“我覺得你們是一類人。”

“到了京師,不用你去挖墳掘墓,我來想辦法。”

“啊?”

此話更是讓陳實功驚訝,不知皇上所說的想辦法,是否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

朱翊鈞眼皮越來越沈,他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就想好好睡一覺:“你退下吧。”

天氣越來越冷,從南京出發的時候,朱翊鈞就準備了幾輛寬敞的馬車,裏面鋪著厚厚的羊毛氈,很舒服。

朱翊鈞眼睛一閉一睜,天光大亮,醒來時又恢覆了精神。

他伸了個懶腰,掀開簾子,問:“這是到哪兒了?”

“興化。”

朱翊鈞半瞇著眼:“這地方聽著有點耳熟。”

馬車停在一處小溪旁,朱翊鈞洗漱完畢,換了身幹凈衣物,這才進入縣城。

興化縣今日很熱鬧,因為本地的一家鄉紳,今日為父親舉辦九十大壽,鄉親們都可以到他府上赴宴。

朱翊鈞愛湊熱鬧,看到人群絡繹不絕的往一個方向走,也打算過去看看。

他們來到一處府宅,大門上懸掛的匾額寫著“李府”,門打開著,有家丁在外面張羅,無論男女老幼,都熱情的往府裏引。

朱翊鈞走到門口,興化縣並不大,家丁不認得他:“這位公子瞧著眼生。”

朱翊鈞道:“途經此地,聽說此地有免費的酒席,特來討杯酒喝,可歡迎否?”

家丁見他衣著不凡,向來也不是蹭吃蹭喝,挑事之輩,便熱情的將人迎了進去:“歡迎歡迎!看公子也是讀書人,我家老爺平日裏就愛交友論道。”

“公子,裏邊請。”

李府的院子很大,此刻為了給李老太爺賀壽,擺滿了大圓桌,前面留給貴客,後面的桌子,鄉親們隨便坐。

朱翊鈞找了個老人多的桌子,坐下來聽他們閑聊。

“李老爺以前在京城可是當大官的。”

“雖然以前是大官,回鄉之後,見了鄉裏一點也沒有架子。”

“每年秋收,他都親自來田裏關心收成。”

“前些年,咱們這兒的年輕人拋舍禮制、相互欺淩、放縱奢靡。”

“李老爺親自為咱們訂立相約,還寫了份《鄉約事宜》,分發給每家每戶。”

“李老爺是咱們興化縣唯一的狀元郎,是我們的驕傲。”

“……”

聽到這裏,朱翊鈞才恍然大悟,這位李老爺竟也是一位故人。

待到李老爺扶著雙親出來,朱翊鈞才確認,此人正是當年稱病致仕的內閣首輔李春芳。

李春芳端起酒杯,向前來為父親賀壽的鄉親們進酒,朱翊鈞長身玉立的站在遠處。

第一眼,李春芳只覺得此人眼生,多看一眼就眼熟了,但卻想不起來是誰,定睛再看,像,太像了。

他快步上前,站在朱翊鈞不遠處,皺眉看了又看,忽然瞪大了眼,張嘴要說什麽,朱翊鈞卻搶先一步,上去握住他的手:“李老爺,恭喜恭喜!”

“啊~”

李春芳看著他,熱淚盈眶。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朱翊鈞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團子,仍舊是今日這般,突然到訪他的府上。

那時,他還只是禮部尚書,正在為入閣而努力。雇徐渭做門客,幫他做文章討好世宗。

小皇孫說,他不用請人代寫青詞,也能入閣。

果不其然,不久之後,他就被任命為武英殿大學士,入閣理事。

後來,他被高拱逼退,那時朱翊鈞還只是太子,就已經比他的父親更加具備君王品質。

如今,他已經登極四年,雖然李春芳不在朝中,但朝廷頒布的政令,他也有所耳聞。

有的利國利民,有的違背祖制,無論如何,都很符合李春芳對於這位小皇孫的印象。

朱翊鈞笑道:“我曾經吃過一種點心,叫閣老餅,味道不錯,不知李老爺府上的廚子能不能做?”

“能做!能做!”

外面人多嘴雜,朱翊鈞提議去他的書房,李春芳便親自將人迎了進去。

書案上有許多手稿,朱翊鈞隨意翻看幾篇,分別是《重修範文正公祠堂記》《重修煙雨樓記》《重修泰興縣儒學記》,看來,李閣老的退休生活過得格外充實。

事實也的確如此,六十多歲,雙親尤在,這已經是人生一大幸事。再加上身體硬朗,時常三五好友,游山玩水,寫詞作賦,日子別提多愜意。

閣老餅很快端來了,朱翊鈞拿起一塊咬下去,品味一番,笑道:“和小時候在你府上吃過的味道不一樣。”

李春芳趕緊說道:“臣讓人重做一份。”

朱翊鈞擺手:“不必了,這個也不錯。”

“今日偶然來到你府上,恰巧是你父親九十大壽,我也未準備賀禮,賜你一襲蟒袍吧。”

李春芳受寵若驚,趕緊跪下磕頭謝恩。

這一路走來,朱翊鈞見到了陳以勤,見到了徐階,現在又見到了李春芳。除了徐階,其他兩人反倒比在京師為官之時過得更加順意。

看來,有些人天生適合當官,有些人,遠離官場未嘗不是幸事。

朱翊鈞來到在揚州府只待了一天,瘦西湖轉一轉,便繼續北上。

接下來,他巡視的重點是漕運和黃河。

他打聽了日子,一早來到運河邊上,官兵正忙碌著,督促雇來的工人將今年江南地區新收上來的糧食,一袋一袋往船上搬運。

朱翊鈞站在不遠處,看著碼頭井然有序的幹活兒,很滿意。

此時,張簡修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哥你看!”

朱翊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碼頭不遠處,漕運總兵正在親自監督指揮,此人正是朱翊鈞的姨夫,平江伯陳王謨。

張簡修讓他看的,也不是陳王謨,而是陳王謨身邊一個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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