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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王崇古的家並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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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王崇古的家並不遠……

王崇古的家並不遠,就在山西蒲州,稍微繞了點路,但也就是耽誤一兩日行程。

前任兵部尚書楊博,與王崇古是兒女親家,吏部侍郎張四維,是他的外甥。

楊博已經去世,朱翊鈞派人到他的墓前上了一柱香。又隨便在街上逛了逛,問王崇古:“這裏的商鋪,哪些是你家的產業?”

“……”

王崇古還沒想好怎麽回他,朱翊鈞又問道:“哪些是你姐夫家的產業?”

他的姐夫,那自然就是張四維的父親。

王崇古嘆一口氣:“陛下,臣,不經商。”

朱翊鈞道:“那就換個說法,哪些姓王,哪些姓張?”

他提前就暗中命錦衣衛調查過,這一條街,十之八九,不是姓王就是姓張。

朱翊鈞也小看了他們之間的姻親關系,以往,他只知道,王崇古和楊博是親家,張四維是他外甥。

最近,朱翊鈞才了解到張四維的兒子,娶了楊博的孫女兒,張思維的女兒嫁給了馬自強的兒子,馬自強的弟弟,也是陜西有名的商賈。

朱翊鈞不得不再次感慨,這些人,他們要求皇帝只能娶普通人家的女兒,大臣之間的政治聯姻盤根錯節,牢不可破。

以後得給他們也立個規矩,他們能做的,皇帝就能做,皇帝不能做的,他們也不能做。

都到了蒲州,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的事情,王崇古想瞞他也瞞不住,也不敢瞞他,那是欺君。便沿著街市,挨個給他介紹,商鋪是誰家開的,具體做什麽的,開了多長時間。

朱翊鈞聽完笑了笑,靠近他耳邊說道:“這家大業大的,做什麽官,回家做生意不是很好嗎?”

這話把王崇古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朱翊鈞卻忽的一聲輕嘆:“對了,當官可以勢要橫行,大商專利。”

這是當年巡鹽禦史郜永春,彈劾王崇古、張四維兩家,敗壞鹽法時的原話。

這要不是在大街上,恐怕暴露朱翊鈞的身份,王崇古能當場給他跪下磕頭。

朱翊鈞往前走:“不過,我巡視過薊州、宣府、大同三鎮,鹽政已恢覆十之六七,鹽法也執行得不錯,很好的保障了邊關重鎮的軍糧供給。”

王崇古松一口氣,原來皇上特意來一趟蒲州,不是為了興師問罪。

朱翊鈞要問罪也問不到王崇古頭上,雖然王家也是陜西有名的大商賈,但王崇古身經七鎮,功勳著於邊陲。從宣府到嘉峪關,數千裏地軍民安居樂業,不動兵興武,每年節省至少七成以上軍費開支。

在與俺答、吉能達成封貢互市之後,也是王崇古,利用家中關系,廣招商販。布帛、菽粟、皮革從遙遠的江、淮、湖廣運送至西北邊塞,征收稅賦作為大小部落領主賞賜金銀、絲綢的開支,每年購買定數的馬匹。

王崇古已經六十歲,又官至兵部尚書,仍是每年親自到弘賜堡馬市宣讀聖旨。

沖著王崇古這份功績,無論言官怎麽彈劾他,朱翊鈞也會讓他有個善終。

之所以說這些,是想借此提醒他,他們家的情況自己一清二楚,要他約束好自己的家人。

王崇古對朱翊鈞說,張四維就在蒲州,問他要不要見一面。

朱翊鈞問:“辭官之後,他身體如何?”

王崇古回道:“他一向體弱,休養這幾年,已經好多了。”

他的本意是,讓朱翊鈞見一見外甥,張四維好好表現一番,自己在從旁游說,說不定,朱翊鈞回心轉意,能再次起用張四維。

但朱翊鈞卻擺了擺手:“那就好,讓他好好休息,我就不去叨擾了。”

“……”

張四維當初隔一兩年就乞休,不是思念家鄉,就是身體不好,現在也算求仁得仁了。

弘賜堡就在大同往西不遠,還沒出山西境內,朱翊鈞扮作王崇古的隨從,與他一同前去。吉能親自率領各部落領主前來,依次拜見,沒有敢嘩變之人。

朱翊鈞觀察,王崇古確實經驗豐富,很會處理與少數民族之間微妙的關系。

滿足他們封貢、互市的條件,給他們優厚的犒賞,但也要明確,這是大明皇帝的聖德和恩賜,各部落要領賞就要按大明的規矩,以臣子的身份叩拜謝恩。

王崇古還告訴朱翊鈞,前些年:“這些蒙古部落,現在雖然不敢進犯大明,但他們仍會越過甘肅地區,劫掠西邊一些少數民族部落,其中就以俺答的從孫切盡臺吉最為活躍,每年都去,但並未討得便宜。”

“他曾三番兩次請求俺答向西增援,臣每年都會修書阻止俺答。”

朱翊鈞問:“俺答怎麽說?”

“俺答回函謝罪,稱不會參與他們的爭鬥。”

朱翊鈞笑道:“他現在忙著供奉佛法,沒空。”

王崇古卻道:“他是明面上不敢開罪大明,未必不想進犯西邊的少數民族。”

“盡管如今邊塵不驚,但邊防仍不可放松警惕。”

朱翊鈞點點頭:“愛卿說得是。俺答這邊,你要繼續與他保持聯系,只要他的要求不過分,咱們盡量滿足,以不打仗為第一要義。”

“但咱們也不怕打仗,邊關重鎮應時刻做好應戰的準備,不允許任何人,任何部落進犯我大明疆土。”

之後,朱翊鈞又說起朵顏衛的事情,俺答如此爽快的答應下來,讓他頗感意外:“朵顏衛歷來以悍不畏死著稱,俺答,就不擔心他們鬧事?”

王崇古回道:“塞外草原廣袤無垠,草原上的部落猶如天上的星辰一般,數不清的。部落與部落之間,有時是盟友,大多時候是敵人。”

“游牧民族的政權不在土地上,而在牛羊和馬背上。他們之間的戰爭,掠奪的也是人口和牲口,而非土地。”

他這麽一說,朱翊鈞就明白了,俺答多次南下進犯,從不占領城池,劫掠一番之後便撤離,臨走時,還要擄走強壯的勞動力,想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朵顏衛雖然比不上土默特部、察哈爾部的規模,幾萬牧民只多不少,牛羊、馬匹不計其數。現在大明強迫朵顏衛西遷,就等於白白的給他送人口和牲口。

風險當然有,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絕大多數人都願意當個賭徒。

再則,就算朵顏衛真的叛亂,他們也可以請求大明增援。

“行吧,”朱翊鈞說,“貢賞之事已經辦完,愛卿回家休整幾日,再返京述職。”

王崇古卻道:“臣不累,明日就啟程返京。”

“噢!”朱翊鈞點點頭,“那……就辛苦愛卿了。”

王崇古又道:“臣此來山西,還有一件事。”

朱翊鈞預感不妙:“什麽事?”

“奉命迎陛下回鑾。”

朱翊鈞問:“奉誰的命?”

“張閣老。”

“……”

朱翊鈞說:“朕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回去告訴張先生,朕自有計劃。”

“陛下,”王崇古道,“臣領命而來,一定要帶陛下回去。”

“朕若不跟你走呢?”

王崇古躬身:“那只能陛下到哪裏,老臣就跟到哪裏。”

“……”

最後朱翊鈞妥協了:“好好好,朕跟你回去,明日一早就啟程。”

於是,趁著月黑風高,他帶著人,跳窗從後院跑了。

王崇古看著他跑的,一把老骨頭,也追不上,只得嘆一口氣,吹滅蠟燭,睡了。

皇上武藝高強,連朵顏衛首領都能制服,他一介書生,也奈何不了他,想必張閣老也能理解。

朱翊鈞沿著延綏、永平,西到嘉峪關,從夏天走到深秋,一路看過來,朱翊鈞也發現了不少問題。

在薊鎮、宣府、大同一帶,有戚繼光、郭琥、麻貴這樣治兵嚴明的將領,守軍紀律性、服從性和警惕性都特別高。

但越是往西走,越是遠離京師,守軍看起來就越是松散。在練兵這方面,許多地方的總兵都應該向戚繼光好好學習一下。

他在薊鎮呆了兩個多月,對於戚繼光手下各位副將也有所考察,個個有勇有謀,若都能將戚繼光的本領學個十之八九,以後提拔到各地擔任主將,也未嘗不可。

他還發現,西北風沙大,許多地方,城墻年久失修,風一吹,塵土飛揚,朱翊鈞想,這要是下一場大暴雨,非得沖垮了不可。

寧夏有一位副總兵名叫哱拜,是個蒙古人,此人與王崇古還有些關系。

他曾是蒙古一個小部落的首領,嘉靖年間住牧山後,經常偷盜邊民頭畜得利,後來投靠了辛愛。

據說,其人生性狡黠兇悍,黃臺吉也頗為忌憚。後來,哱拜得罪了黃臺吉的父兄,被追殺,走投無路只得投降大明。

那時,正是大明與草原諸部沖突最激烈的時候,邊境三天兩頭被蒙古人侵擾。

時任寧夏巡撫的王崇古接納了哱拜,奏請封為游擊將軍,並采取以夷制夷之法,從俘虜的蒙古人中,挑選願意投降之人組建精銳騎兵,建立衛隊,由拜統領,號為其家丁,對抗蒙古。

哱拜善騎射,武藝絕倫,其衛隊也都是亡命之徒,因而屢立戰功,經常受到封賞。後來,經過王崇古和總督石茂華先後奏請,又加封他為副總兵。

因為是蒙古人的緣故,哱拜自受封以來,從未進京述職,朱翊鈞只聽過他的名字和事跡,從未見過此人。

這次見到了,卻讓他的心中不免有諸多顧慮。

雖然,朱翊鈞還不大了解這個哱拜,但馮保一聽到這個名字整個人都精神了。

二十年後,此人七十歲,本來已經致仕,安安心心養老。卻因為一個人的出現,逼不得已,成為萬歷三大證的主角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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