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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情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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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情深不知

“我的情況遠比你想的要嚴重,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嘗試了一些方法,不過……現在看似乎是沒見到什麽成效,只是暫時延緩了癥狀的加深,也很謝謝你……在那段時間裏我感受到了成年以來難得的一夜安睡,也終於敢在夜裏突然醒來時,不用在意識清醒先先慣性做心裏建設,以免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東西嚇到。”

宋尋深深的呼吸,很明顯的感受到心臟在胸口一下一下劇烈的跳動著,即使是強迫也必須平靜下來,必須調整好。

但這個心跳還是難以控制的不斷加劇,就像是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對景行產生的感情,這麽短暫的時間裏,他甚至在開始的察覺中自虐般將它扭曲成自己對生命的渴望——以至於想要去用一種感情去捆綁他。

但是……宋尋自己很清楚,這不是,現在的這種感覺一定不是!

他想要活著,但他一直以來逃避的感情也是真的,或許宋尋就是一個太看得開的人,甚至能在自己生死懸而未定的情況下,喜歡上一個可能自己一開始覺得會隨時拋棄他的人。

耳朵好像是封上了一層看不見的塑料膜,心臟咚咚咚肆意的狂跳聲在耳邊循環不止,宋尋聽不到景行的話,或許他並沒有說,只是沈默,但宋尋還是過與認真的盯著他的唇,想聽聽他的想法,但其實不重要了。

宋尋自認不是一個心智堅強的人,生死他看不開,即使生存對他並不容易,每一天都恨艱難,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出現什麽自己都沒辦法預設的情況,而自己就像被不住戲弄的困獸。

在囚禁在密不透光的黑綢布罩住的囚籠中,他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面對的是什麽,黑暗始終籠罩著他的一方天地,而這黑暗並不安全,是危機四伏的鬥場,他就是被觀賞取樂的輕賤的生命表演者。

“我很感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助,但是,就在剛才我突然想開了。”

“我現在不想再維持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了,每一天都被壓抑著,即使是能夠在這種生活裏偶爾得到一些快樂也會瞬間被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來的意外帶來的恐懼不安沖散,這樣的日子讓我每天都感到窒息,就好像——”

宋尋扯了一個笑,似乎是隨意的伸手在頭頂比了比,“這裏一直懸掛著一把被打磨的無比鋒利削鐵如泥的刀,我的頭頂就是刀鋒所指,而懸掛它的繩子我不知道會在哪個瞬間就突然斷開,利落結束我的生命。”

這話他說的輕描淡寫,就好像和自己毫無關系。

但這種把自己痛苦感受說出來的話落在在意的人耳中簡直堪比剜心,而景行幾乎是在聽到話的瞬間就被劇烈的自責心疼包圍。

“剛才終於看開了,這種日子應該是越短越好的,我已經不想再去無盡的延長這種被人從死亡邊緣生生拽回來,在痛苦裏掙紮茍且的日子了,我也不想再去猜測自己的生命會在哪個瞬間停滯,而當時我又會在幹什麽?這種偷來的時間又會有多久?”

“我真的累了,不想反抗了,能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他突然伸手擋在面前,猛地劇烈咳嗽,本就單薄的過分的身形跟著動作抖動,片刻他放下手重重的喘了口氣。

“別管我了……”

在景行楞怔的時候,他從地上踉蹌起身,拒絕了男人已經習慣了的下意識伸手攙扶,沒有回頭消失在轉角。

景行沒有去追,他只是沈默的在原地看著宋尋剛剛扶過的墻角,目光陰冷——在深色的墻壁上印著一個並不明顯的血印。

其實宋尋剛才劇烈咳嗽的同時,猛獸與生俱來的基因使他幾乎是瞬間就察覺到了,空氣裏陡然出現的屬於新鮮血液的腥氣。

但是他一用手偷偷擦去,就好像掩飾自己傷口的小獸,偷偷的躲到一個無人發現的角落舔舐傷口。

……

終於還是來了,還是比他預料的要快,要突然。

宋尋身體的情況他是知道的,但沒想到會這麽快,原本想著在最後借著做好事攢功德的借口能多貪求一段和宋尋相處的時間,哪怕不過數月,但總是好過直接永別。

於此同時,在樓梯間

幾乎是背影消失在景行視線裏的下一秒,那股一直被壓抑的反胃感直接反湧上來,眩暈感和身體裏難以言說的痛感襲來,眼前一黑宋尋幾乎要迎面栽倒。

但在他身體將要不受控制的裝上一邊的樓梯扶手時又強行伸手去擋了一下,而後手臂用最後一絲力氣支撐著,緩慢的讓身體靠上去,一股熱流不受控制的從腹腔而上裹挾著寸寸而上的刺痛。

口腔被胃部翻湧而上的血液瞬間填滿,腥甜溫暖的感覺,恐懼似乎已經麻木……

宋尋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只是微微擡頭,把嘴裏還溫熱的血生生咽下,不受控制的生理性眼淚從眼角流下。

他緊緊抿著唇,不讓一滴血流出。

太醜了,如果被發現自己這麽狼狽,真是……太醜了。

就像是發現自己已經病的藥石無醫的人,如果在看起來似乎狀態還不錯的情況下大手一揮,坦然而情緒穩定的告訴身邊的人——嘿!我可能要不行了,不過最後的日子我要去完成我在世間的一些未完成的小願望。

這種情況大家雖然會難過,但總好過看見一個註定最後被病折磨的毫無生氣,還茍延殘喘的期待能見到明天太陽的不甘赴死者。

即使坦然和無所謂是偽裝的,但總好過把自己最狼狽、最無助、最癲狂的樣子留給在乎的人。

身上真的很痛,但最讓他痛苦的是自己心裏無聲的崩潰。

他真的覺得,已經沒有任何辦法能救自己了,當在幻境的最後,景行持刀破霧而來……他看見,那個少年被砍下掉在地上的半個頭顱,正眉眼彎彎沖他陰森微笑。

……

說出口的瞬間,宋尋原本以為會是灑脫的感覺,但其實並不是,是更大的恐懼和壓抑……這些話是他在心裏無數次勸自己的,但其實他根本做不到,這些自己知道那寫做法是對的,但並不能接受。

但自己可以強迫自己按照想法做出來,必須要做的事情不論是否願意,總要做的。

至於以後的事情,那就等以後來了再說……生如蜉蝣之時,妄論後續年歲,如果自己只有屈指可數的時間,那痛苦也會被大大壓縮。

宋尋自虐般想著,其實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每天裝作若無其事的在家裏強迫自己沈迷游戲,擡起酸澀的脖子數著太陽落山帶走一天的距離,時不時發出違心的幾聲笑…

在飯桌上勉強咽下媽媽下班後來不及休息換衣服,洗把手就燉上的藥膳,晚上在父母悄悄打開門看他情況時,裝作已經安然入睡。

但宋尋其實是睡不著的,就這麽安靜的躺在床上,看著對面墻上的鐘指針一點一點緩慢的滑動,一個可怕的聲音準時出現——如果看不見明天的太陽,那就太好了。

每天都是生理本能強迫睡去,每次起來都被強烈的窒息感折磨,像是有無數雙看不見的手,在胸口時時刻刻按壓著,讓活著的每一秒都承受著仿佛原罪一般的折磨。

這樣也挺好的,不用再幻想了。

他離開了這裏,沈默安靜的離開了 。

與此同時,樓上黑暗處的身影在大門關閉微弱哢噠聲中,緩步走下,景行深深看著關上的門眸色深沈。

……

沙發上,宋還沈默的坐在角落,頭微微垂著雙眼無神的盯著面前的一枝子藍雪花,以宋還現在的情況並不會出問題。

景行剛才嘗試了幾次,但他並不能進入宋還的幻境。

所謂幻境並不是憑空虛構出來的一個毫無根據的世界,剛才那個幻境裏,景行已經明顯的察覺到,似乎不同以往接觸的普通世界。

這個幻境的制造者能夠竊取他們身上發生過的事情為原料,在此基礎上加上自己的想法,從而使幻境變成一個能夠為他所用的殺人道具——如果整個幻境都由那個背後的人創造出來就會非常耗費自身的法力,一般修行人根本無法支撐。

而且因為背景的虛構就使深入其中的人不會過度沈淪,他們會意識到自己不過是類似於做了一個比較真實的夢。

因此無法凝聚他們的精神力,歸根到底幻境不過是意識的短暫抽離掌控,要想它能切實傷害到入境人就要趁著他們精神懷疑的時候讓他們自身的力量反噬自身,從而無形殺人。

景行能猜到背後一直是誰,但沒想到他會這麽窮追不舍。

剛才在宋尋的幻境裏,他親生斬下了那人的頭,可那不過是個假的幻影,真正的餘桐和他一樣,一直在近千年裏始終沒有放棄。

他伸手拂過面前少年無神的雙眼,纖長的眼睫顫動蝶翼般隨之合上,一股金色碎光傾瀉而下,景行無聲嘆氣。

所以……剛才宋尋的幻境裏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這些都是自己不知道的,居然會在自己離開連雲去霧後發生這麽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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