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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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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李聖通為謝律換了新藥, 正準備熬上,過來探看一下世子的病情,誰知道低著頭才邁進門, 突然撞見那陣簾幔抖動, 不知發生了什麽, 李聖通剎住了腳, 停在門檻處,老眼睜得大大的,只見從簾幔後露出交疊著的四條腿來,那帷幔還在不停抖動。

李聖通老臉一紅, 暗忖:真是神跡, 神跡啊, 前兩日世子還不省人事, 差一點兒一命嗚呼,現在竟能行房了?有世子妃在, 要他這老骨頭又有何用?

他紅著臉拂了拂衣裳出去了, 順道殷勤備至地為兩人拉上了門。

謝律只是在掙紮,然而他的力氣盡失,根本撼不動官卿,被他摁住肩膀被迫倒下,他要起身, 便又被他摁回去,她跨坐在他身上,低頭, 如那猛虎細嗅薔薇般, 湊著臉蛋到謝律的面前, 在他混混沌沌、迷迷糊糊之際, 張嘴咬住了謝律的唇瓣。

“……”被輕薄至此的謝律,瞬間繃緊了足弓。

難以相信地望著,趴在他身旁,既壓著他,又護著他的傷勢的卿卿。

官卿終於也嘗到了,菱歌和衛笈兩個人在花樹下親吻的那種滋味,那種滋味曠得太厲害了,她甚為想念,便也依法炮制地淺嘗輒止,雖然不夠解饞,但將他親懵了,也足夠好玩了。

謝律被親之後,蒼白的臉龐終於多了一絲紅潤的顏色,如調勻的淡淡粉彩,官卿既好奇,又愛不釋手地摩挲著,指腹在他的臉上緩行慢走,流連不舍。等到謝律要張嘴時,官卿又用這根蔥白玉指封緘他的唇,只留下一段微弱的氣流從唇縫間溢出,繚繞在她的指節,官卿攬住了謝律的腰,好整以暇地瞇起了眼。

“別說話,我抱一會兒。”

謝律只好不說話。

他心頭有萬千的疑問,官卿知道。但她這會兒不想說,說再多都不如一個簡短的擁抱,她這樣暖暖地抱著,他一定能感覺到的,她實在不想再聽到謝律的妄自鄙薄。

謝律果然緘口不問。

時辰在滴漏間輾轉,一絲一縷地漏了過去。

官卿感覺他似累了,看到謝律不住地耷拉眉眼,好像又有些撐不住要睡去。其實今日已經夠了,他醒過來,和她說了話,還吃了東西,下了床活動了下,畢竟不能一蹴而就,官卿蹭上來,俯身親了親謝律不斷碰撞的眼皮,柔聲道:“謝律,我不怪你的母妃。”

他一怔,愕然地聽著,漆黑的睫羽在打顫。

官卿知曉他在強撐精神,但願他能在入睡之前把這番話聽到,好睡得安心:“以你母妃的立場,其實說實在的我能理解,雖然並不光彩。若是我在魏國曾受委屈也罷了,但偏偏就沒有,我在魏國做我的公主,好端端地,養尊處優萬人擁戴過了這三年,所以對韶音公主,我有什麽好怨怪?謝律,我唯一怪的是你,是因為,我以為三年前在雙柳宴上答應將我送人的是你,因為我這樣愛你,你明明對我許諾天長地久,卻背棄了盟誓,我因愛你,方才會恨你。那個人不是你,我不會恨了,謝律,我心裏再也沒有一點點恨意。”

看到他好像在聽著,又不知聽進去了沒有,似乎要睡著了,官卿靜靜地攬著謝律的腰,正如以往哄著身旁的書杭睡覺一樣,輕輕地拍他的背,再一次親吻了謝律的額:“困了,便睡吧,我保證你醒來時,我還在你身邊,這樣抱著你。”

謝律好像得到了令他心滿意足的答案,不再固執地撐著不肯睡了,他終於閉上了眼,沈憨地睡了過去,官卿的朱唇瀲灩如畫,翹得老高。

謝律真的好像一個小孩子,和書杭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他的手現在還不自覺地抓著她的前襟,抓得很緊,明明睡著了還這樣用力,生怕她做不到馬上就會離開。

誰知道他要睡多久呢,官卿到底不會真的一動都不動的,她悄沒聲兒地將自己的衣襟從謝律爪下抽出,為他搭上棉被,掖好被角,躡手躡腳地放平簾帳,呼了口氣,轉身出去。

她許久沒曬過太陽了,正巧腹中饑餓,官卿趕在晌午結束之前用了午膳,徘徊紅柿居庭樹下,為那幾株白芍澆了水,春回人間,過不了多久又能見到滿盆如玉晶瑩如月皎潔的芍藥花盛開了,白芍開花的時候謝律都不曾見過,她最喜歡那盛大的花盤在蟄伏葉間的嬌慵,就算後來又見過了國色天香更勝一籌的白牡丹,可這麽多年,她始終對那遠在陳國的白芍不能忘情。

花如人一樣,謝律就是這盆美麗動人的芍藥花。

《詩經》裏讀過,少年男子與女子互生情愫,便相贈芍藥花以此傳情。她當年養護白芍的時候,還曾期盼著,等到來年花開,便采下一朵戴在修嚴的胸口,便要讓所有人都知曉,擲果盈車的美郎君,是專屬於她的。

菱歌碰巧出現在官卿的身後,嚇了她一條,她緩過神來,撫著胸口道:“你真是——出現及時。”

菱歌見她在院中照料花草,笑道:“這幾盆花的草籽都是娘子原先種的那幾盆白芍花產的。”

官卿還以為這都是謝律耗費財力重新置辦的,這幾盆花背後竟有這麽一層關系,她屬實沒想到,納罕地道:“那些花……”

菱歌想了想,“那天咱們紅柿居小院起火了,世子剛從青冢回來,就聽說紅柿居走水的消息,他立刻帶著人過去搶救,可惜木梁都已經燒塌了,回天乏術,世子從火場只來得及抱出幾盆花來,這些花嬌弱得很,雖沒有燒著,後來卻也沒能活下來,死了個幹凈。不過奇跡的是,這些花居然留下了種子。世子親手把它們種進了盆裏,一直是親力親為地照料,過了這幾年,居然長出來了,還很是茂盛,今年春天便要開第一次花!”

死了,又沒有死,種子活下來了,重新發芽。官卿會意一笑:“我知道你在點我。”

菱歌一點兒也不隱藏自己那點小心思,嘿嘿笑了笑,又道:“娘子明鑒,菱歌說的句句屬實。”

官卿道:“我正有一件事要你幫忙。”

菱歌疑惑:“娘子要我幫忙,何須拐彎抹角,只管吩咐就是了。”

官卿笑道:“這幾年,你們沒有經營夾纈生意,改賣豆腐了,不好置辦成衣了,但還是要準備一下,我想要在王府辦一場喜事,去去晦氣。”

菱歌眼眸滾圓,她懂了:“娘子,你這是要沖喜?”

如今世子病重,連李聖通都束手無策,人若走投無路了,便只好祈求蒼天,這沖喜雖然不說百試百靈,但能流傳下來,還是有一定道理。只是菱歌卻想到,娘子這好像……不是第一回了吧。

官卿也想到了一處去,當年她嫁給陳慎之時,也是沖喜,誰知道剛到堂上,天地都沒拜成,陳慎之便嘔血身亡,舊事蒙上了死亡陰影,多少有些不吉利,官卿讓她不許再說了,忙道:“不是沖喜。”

“沖喜是幾家大人辦的迷信事兒,我和世子不一樣,我們是……”

一頓,菱歌突然好奇地探尋過來:“是什麽?”

官卿一咬嘴唇,囁嚅道:“是什麽你別管。”

菱歌卻道:“是什麽我知道,娘子和世子自然是情投意合,鸞鳳和鳴了,和那種盲婚啞嫁的不一樣!”

就她嘴貧,官卿幽幽瞪了她一眼。

菱歌歡歡喜喜地鼓起了掌:“娘子放一百個心,我這就去置辦大婚用的行頭。”

官卿見她囫圇就去了,話也沒聽完,忙不疊將人拎回來,又囑咐了一句:“哎,我今晚就要。”

雖不知謝律何時才能醒來,他若晚上醒來,也只能立馬被押解上堂與她成親。

但願成親,能消解他的仿徨郁結,讓他心裏能夠輕松一點兒,不再背負太多困惑,亦不要再敏感謙卑。

菱歌卻驚呆了:“今晚?”

她喃喃道:“娘子你這要得也太急了。婚服我尚且能想想辦法,成衣店裏倒是就有不少,可那龍鳳珠釵的頭面都是訂做的,我上哪兒弄現成的去呀!”

官卿卻覺得不打緊,這場婚事只是形式,她終究要回魏國的,有沒有頭面不重要,只要形式到了就行,她挽上簡單的發髻,戴上這時節盛開的紅梅花,這頭面也算是別具風流了。紅梅易尋,在陳王府的撥雪尋春的院子能找到單獨辟出的一處,那裏栽了兩株移自魏國的紅梅樹,聽說是陳王謝玉瑯為韶音公主親手種下聊以慰藉故國之思情懷的。聽說現在開得正好,丹秫紅的花瓣晶瑩璀璨,蓊蓊郁郁的,官卿也未曾去看過,她想等謝律醒了,一定還是有機會的吧。

謝律醒來的時候,印證了官卿的承諾,她確實還如先前一般抱著他,只是卻已經是第二天了,他又整整睡了十二個時辰。

謝律醒來時,見到官卿的明眸閃爍著細膩的光澤,似正凝著自己,嫣然地從嘴角抽出一縷笑容,如料峭早春中抖落風雪乍見明艷的歡喜,他倏地變了臉色,急忙從她懷中退出,艱難地起身。

官卿也坐了起來,問他怎麽了。

謝律道:“我可壓疼你了?”

官卿看著他消瘦的兩頰,還癟下去的胸肌,嘆氣,微微搖頭:“你比我還瘦了,怎麽能壓得痛我。”

他整個人似個鵪鶉,縮在裏側,將臉垂著,官卿爬了過去,握住了謝律的手:“你醒了?醒了正好,我正有事要跟你說。”

謝律嗓音暗沈:“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說。”

官卿笑道:“你先說。”

謝律鼓足勇氣,與官卿對視,碰上她明媚的眼波,裏頭清晰著映著一個潦草的自己,謝律笑了下:“卿卿,我知道你如今愛上了別人,我亦不敢奢求你能回心轉意。有些東西,沒有了便是沒有了,就算當年你我之間存在一些誤會,可畢竟是三年了。你認識方既白的時間,與他相處的時間甚至更長,你喜歡他,我知我沒資格置什麽微詞,只能怪天意弄人,是有緣而無分。我現在剩餘的時間不多,你想讓我不留遺憾走完這一程,我很是心存感激,不過……”

後邊的話官卿都聽不下去了,原來他昨天昏迷前,她說的那些他是完全沒聽到!

官卿撇嘴:“為什麽這聽起來真不像是能從謝修嚴嘴裏說出來的話?”

謝律被他堵得說不了話,耳朵浮出了微微肉粉色。

隔了許久,他才提氣,繼續說那些混不吝的廢話:“方既白恐不會放心留你一人在淮安,他也定會吃味你這樣,作為男人,這種感覺我太懂了,你和他回去吧,真的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謝律!

官卿咬牙:“你別給我裝傻!”

她用力一握,直將謝律的整個手腕都環住,厲聲道:“回去什麽回去?我們今晚就成親!”

謝律瞠目,震驚莫名地看向說出這句豪言壯語的官卿,“卿卿……你……你說什麽?”

官卿冷笑道:“吃硬不吃軟是吧?好,那就硬著來,婚服都準備好了,今晚就拜堂,你不是時日無多麽,你不是要死不活麽,何必浪費什麽時間,速戰速決!”

他還什麽都沒準備好,就被官卿這石破天驚一語給震傻了,卿卿說什麽,她要和他……成親?

她,她不是說假話麽?或是,他真的死了,現在這一切都是幻象?

“可是方既……”

“沒有方既白!”官卿氣得不輕,真想給謝律腦子裏的水都晃掉,“我之前說的你是一句都沒明白?”

之前說的?抱歉,他現在只是一個病人,記性也不大好,真的沒明白。

官卿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地握住了謝律的手腕,“沒有方既白,謝律你還不明白麽,我喜歡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我這樣說,你可能聽懂,可能記住了?記不住麽,我心悅你,忘不了你,恨你也舍不得你,擔心你,我都承認了又怎樣。我不想再騙自己了。謝律,我愛你,只愛你一個人。”

霸州雪原的重逢,便是那一顆白芍的種子,它重新入了土,如今它又浴火重生,枝繁葉茂,只待春來蓬勃地盛開。

謝律怔楞地看著她氣得鼓鼓的臉頰,和眼中如水浪般洶湧而出的晶瑩,一念陡轉,再也按捺不住,將她按到懷裏來,低頭俯唇親了下去。官卿撐著手掌在他的胸口,那一寸被傷得差點要了他命的地方,是他最柔軟的地方,此刻,那激烈的撞擊聲,讓官卿在緊張和焦灼裏,又無法自拔地沈溺了下去。

“謝修嚴是一味甜美的毒,好不容易拔除了,如今又上頭了,真是……”

“真是什麽?”

“飲鴆止渴,不能自已。”

作者有話說:

卿卿拿了男主劇本:他(她)是一味甜美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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