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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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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娘子, 我給你送吉服來了,開開門。”

青天大白日的,紅柿居的寢房閉得緊緊的, 也不知裏頭正進行著什麽好勾當, 菱歌假意作不知, 在門口吆喝了幾遍。

官卿窩在謝律懷中整頓裳服, 將皺皺巴巴的衣襟理順,不巧一綹頭發從鬢角散落,蜷曲地勾住了衣衫上的一枚如意扣,官卿低頭伸手就要去理, 謝律快她一步, 長指不著痕跡一挑, 便將她的鬢發梳理至耳後。

官卿扭眼看了看, 覺得他神色略不自然,不知正想到了什麽, 她急著出去, 匆促道了聲謝,便從他懷裏起來了,一副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腳步輕疾地去開門。

謝律凝視著自己撥弄過她頭發的指尖,卻是微微一笑。

官卿扯開房門, 將吉服抱了進來,此時朝外一看,這整間紅柿居小院竟然都披紅掛彩, 裝點得熱鬧非凡, 便真如青廬一般, 官卿目不暇視, 但心中知曉是菱歌一手操持,感激不盡,菱歌道:“娘子可別說見外的話,娘子與世子結合,可是咱們整個淮安的大事。”

菱歌準備的吉服是纏金絲的,有些沈重,官卿抱不動,和她說不了幾句話,只好先行回寢房,在鏡臺前試穿起來。

她腰身比幾年前要豐腴,所幸菱歌沒白作夾纈生意,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得出身材尺碼,選來的這身吉服修短合身,金銀絲勾勒的撒花牡丹在燭火照耀下流動光華,珍珠鑲嵌霞帔,在華貴中又透露著淡淡清潤,既不會素樸簡陋,也不會太喧賓奪主,官卿很滿意這身,照著鏡子坐下來,開始對鏡梳妝。

謝律從她身後經過,菱花鏡中映出窈窕清幽的麗影,臉頰如開得正絢爛到極致的花苞,飽滿粉嫩,她在點絳唇、描花鈿,正是一點酥雲半落雪山,兩彎柳葉淺簇紅日,美得難言難畫。

謝律看她的象牙篦子在青雲般的發絲間穿梭,不一會兒便盤出簡單端莊的發髻,只可惜沒有配飾,這霞光絢爛的錦緞吉服,著實有些壓不住。謝律想了想,“卿卿,你等等我。”

官卿一奇,只見他彎腰去拾掇堆在屏風後頭角落的箱籠,倒騰什麽也看不清,她只顧搭著發尾,專心致志地繼續盤發。

末了,當她正感到時鮮梅花也壓不住這妝和吉服的時候,一頂漂亮精致、纏鳳繞牡丹的金累絲點翠冠落在了她的發梢,挑牌垂落六串玉粒明珠,顆顆飽滿,當心一只點翠振翅彩鳳,銜吐華勝,一經落下,鏡中的容顏頓時雍容高華,美艷不可逼視。

官卿驚愕不已:“你從哪裏弄來的這頂鳳冠?”

謝律從身後扶住她肩,端詳鏡中的美人,再替她將鳳冠扶正,聞言,嘴唇勾了勾:“三年前就準備了,我親手畫的圖紙,本想等成婚的時候再給你驚喜的,就是可惜……”他忽然笑意一凝,住了嘴,不肯繼續往下說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發生了雙柳宴上那樣的事。

當年,謝律是真心要娶她的,他沒有欺騙她。

這頂鳳冠的顏色有些陳舊了,當時工匠照著圖紙打好送來給世子過目的時候,卿卿早就“死”在了淮水上,謝律看也沒看一眼,便將東西全都鎖進了箱籠,塵封了起來,還有一些“遺物”,也連同這頂造價不菲的鳳冠一並進了箱籠裏,再也不見天日。

官卿扶了扶頭冠,笑道:“有心了。我很喜歡。”

那個時候,魏國使臣和渝國使臣來淮安在即,謝律每日忙得不可開交,鮮少在她跟前露面,沒想到他偷偷還打了這頂鳳冠,官卿想到他這般滿心歡喜地等待著成親,卻被暗算失去了她,這幾年過得這樣不好,心裏又是一陣酸楚,忍不住道:“你的吉服也在這兒,去沐浴吧,再試穿。”

謝律從身後攬住官卿的細腰,將她一把抱了起來,她驚呼一聲,失神地落入了謝律懷中,忙不疊蹬動腳丫:“你做什麽,你現在不能這樣,放我下來……”

謝律不高興:“不能怎樣,不是都要成親了麽?”

官卿搖頭:“我是說你的身體……”

可別再造孽了,她承受不起。

謝律偏不肯,將她抱著坐了起來,好歹是坐下了,官卿舒了口氣,便安心坐在他腿上,這凳子太小,她怕滑下去,兩條藕臂都掛在謝律的後脖頸上,謝律低聲道:“卿卿,既然要成親,那今晚……”

他意有所指,官卿面色一紅,可謝律那人,怎麽說呢,雖然他自己也害羞,但只要她比他更羞,他就能為了欺負她流氓得變本加厲:“要不要洞房,行周公之禮?”

官卿倒是不排斥,成婚麽,不就是拜天地,進洞房麽,少了一環都不算完整,要是謝律身康體健也就罷了,偏偏……她為了穩妥起見,還是道:“不要了,我是擔心你的身子,恐怕是不行……”

話音未落,男人便變了臉色,沈得能滴出水來了。

“我不行?”

謝律低沈的音質驀然變得有些尖銳,刺得她頭皮一緊。

他不依不饒:“我不行麽?卿卿,你忘了,是誰每次都跟我說‘要死了’,讓我饒了她?”

官卿臉頰更紅,可心底到底不服氣:“那不都以前的事了麽,你現在的身體和三年前,能比麽……”

謝律擁她臂膀加重了力量,將她腰鎖得快要斷了,官卿哼哼唧唧地,就見謝律近在咫尺的面容,循循善誘舉戈威脅:“是不是不中用,你馬上就知道了。”

官卿終於羞惱得聽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了謝律討厭得一如既往的嘴,惱火地道:“你別說啦!晚上再說,快去沐浴!多少天沒正正經經地洗個澡了,你不害臊我還嫌棄!”

先洗澡麽,謝律也不是不肯,他也愛潔,事前事後都得清洗才好,今晚還要成親,自然更加馬虎不得,只是,謝律將臉還貼在官卿的耳側,勢要討一點紅利:“你親親我,卿卿。”

官卿無法可想,只好抱著他,響亮地親了一口,之後再從他懷裏下來,催促著他:“你快去洗澡!”

謝律只好一步三回頭地進去了浴房,還叮囑她,不要跑遠。

官卿忙說不會,讓他安心去洗,洗白凈點兒,除除汙穢晦氣。

將謝律哄去洗澡以後,官卿松了一口氣,轉回身,照著菱花鏡看了看自己全身,這頂頭冠確實脫俗,謝律真的很會設計,想來也知是花了一番心思,只是他還不會戴,現在還戴得不穩,官卿想找人幫忙,知道菱歌就在紅柿居外邊,便去尋她。

凈室內不斷有水聲,然而謝律卻久久不穩外間的動靜,心念一動,知她還是出去了,再也無心沐浴,急急地穿上了吉服,也不顧合身與否,便出去尋。

菱歌正和衛笈在門口跳房子,她一蹦一跳的,興致很高,衛笈坐在一旁石階上,手裏把玩著菱歌為他編的劍穗子,寵溺地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身影,直至官卿過來尋她。

連衛笈都是眼前一亮,菱歌見了,也再無心跳房子了,“娘子今晚美得不像人!”

“……”官卿只當是在誇了。

她瞧見衛笈也在,不好說話,委婉表示了一下需要與菱歌單獨交代一些事宜,衛笈頷首,行禮之後,便轉身離去。

菱歌歡喜地握住了娘子的素手,前後上下地將他打量著,深感奇異:“娘子這頂冠真漂亮,是在哪家定制的,將來我也要。”

官卿笑道:“現在都不羞啦,可見到談婚論嫁那一步了,也是,你們倆也都不小了,是該成親了。不過,這冠你可買不著,這是謝律親手繪制找人做的。”

菱歌又羨慕又高興:“世子對娘子是千百個誠心。娘子得嫁良人,我們大家夥兒都高興,對了淑娘也知道了,她正說來不及準備賀禮,打算明日一早過來探娘子的消息呢。”

官卿讓她還是安心養胎,月份大了行動不便,官卿都可以理解,她也是生過孩子的人了,這些苦頭她全吃過,道這些都不打緊,“我是想問你,怎麽這王府裏都尋不到幾個婢女,你看我這冠子,還是歪的。”

她一指頭上,因為走了一截路,發冠果然有些歪斜的跡象。

菱歌想起這茬兒,不由笑道:“原來世子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那些婢女早都散了,世子說,王府裏有沒有女主人了,要婢女幹什麽。至於翠微抹雲她們那些人,全上南華觀伺候王妃了,因此現在娘子才找不著一個人為你戴冠。這樣,娘子低下頭,我來給你戴。”

官卿依言稍屈膝下蹲,讓菱歌為她將鳳冠戴正,菱歌素手纖巧,做這事駕輕就熟,一面為娘子固定發髻,一面說道:“王府裏還有謝老王爺,娘子今夜和世子成婚雖然倉促,可怎麽著,也得知會老王爺一聲是麽?他是世子高堂,怎麽著也得出現啊。”

官卿搖了搖頭:“不用了,今夜我想就我和世子兩個人。”

“可是……”若是沒有高堂,這婚成得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菱歌不解,待要再勸。

官卿柔柔一笑,道:“我立刻就要動身回魏國了,現在這婚只是暫時成的,何必弄那些麻煩。”

菱歌吃驚:“暫時?這是什麽意思?娘子,你還要回魏國麽?”

官卿道:“當然,你莫忘了,我還是魏國公主。”

菱歌呆呆的,“可是你,你不是才要和世子成親了麽?”

官卿笑著:“謝律的身體暫時沒有太大的問題了,我正好回去。”

菱歌還是不解,內心當中難以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算算時辰,他也該沐浴好了,謝律洗澡比較繁瑣,以前在一起時,他就算是再急色,他也會仔仔細細地把自己洗幹凈,香噴噴的好讓她抱,他說,男人體息重,易出汗,油脂旺盛,平素裏可能看不大出來,但要是兩個人恩恩愛愛的時候,女方從他身上搓下來一枚枚泥丸,那可大大不妙。看他那一本正經的假模樣,官卿想想就好笑。

不過男人愛幹凈,便宜的是自己,她從不嫌棄他這些彎彎道道的講究。

官卿笑容滿面地回到寢屋,發現他人還沒出來,笑道:“洗這麽久!”

她來到凈室外頭,敲了敲謝律的門,“修嚴,你好了麽?”

再折騰下去,吉時都該誤了。

官卿搖頭嘆息,反正也不是沒見過,怕什麽羞呢,她伸掌,將那扇移動的屏風門拉開來,裏頭雲霧繚繞,但也散了九成,官卿把眼一看,居然空空如也。

笑容凝在了官卿臉上,她心裏一慌,“謝律?”

她滿屋子地找,可到處都不見了謝律的人影。

官卿一顆心直往下沈,怎麽回事,去了哪裏了?

這時,菱歌慌不擇路地撞了進來:“娘子,我怎麽拾到了這個?”

她疑惑地將手裏的劈成一半的同心玉佩給官卿看:“娘子你看,這不是我給世子準備的吉服上的同心配麽,怎麽落在院子裏了?”

官卿霍然擡眸:“你說什麽,院子裏?”

菱歌重重點頭:“是的,剛才在院中拾得的,就在門後邊。”

她還在想,是不是自己送吉服的時候,不小心把這枚玉佩弄丟了,唯恐誤了時辰不吉利,誰知道這一稟告,她卻看到娘子緊皺的眉結,心頭頓時更慌:“怎、怎麽了?”

官卿握緊了玉佩,啞聲道:“玉佩沒丟,謝律丟了。”

剛才,謝律一定是聽到了那些話!

“啊?”大喜之日,新郎官丟了,這?菱歌目瞪口呆。

可都這時辰了,上哪兒去尋?就算尋到了,再回來時辰都過了啊。

官卿不管那些,她迅速恢覆鎮定:“菱歌,你叫上衛笈,讓他帶著人滿城搜索,一定找到世子,快去。”

“哦哦!”菱歌立刻反應過來,這就去通知衛笈。

官卿自己也坐不住,垂眉俯視這枚同心配,腦中回蕩著方才對菱歌說的話——

“我立刻就要動身回魏國了,現在這婚只是暫時成的,何必弄那些麻煩。”

“謝律的身體暫時沒有太大的問題了,我正好回去。”

真是該死,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她不是那個意思!

可是如今的謝律異常敏感,他對她是因為可憐他,想要讓他不留遺憾才暫時留下這個念頭耿耿於懷,好不容易說服他相信,這節骨眼上又讓他聽見了至關重要的“真話”,他一定是覺得自己的猜想沒錯了,他一定是認為她就是為了給他沖喜,才短暫答應留下了。

官卿坐不住,等不及消息傳回,自己去馬廄牽了馬車,她雖然不敢騎馬,但駕馬車的本事卻有,官卿策馬飛奔,出陳王府,奔向城郊。

這個時候,謝律只可能去兩個地方。

若不是燒毀的紅柿居,就是停泊在湖中的那艘畫舫,賭一賭好了。

官卿選擇了出城。但願那該死的默契這時候還能靈驗,謝律,你最好真的在那個地方,別教我擔心。

官卿來到湖畔時,那艘畫舫果然還靜靜地靠在岸邊,船艙已經點了燈,從絹紗後隱隱露出一道孤孑清寂的身影,落寞地好像正在發呆。官卿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心中塊壘落地,她停下車,閃身滑下來,向著畫舫走去,直至來到船邊,她對著那道背影,忽然厲口:“謝律!”

謝律一怔,他回過了眸,絹紗遮擋著視線,只能看到影影綽綽,她上了船,畫舫隨水輕輕地一蕩,輕細的顛簸,隨即絹紗屏風被推開,官卿全須全尾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呆滯地望著此刻臉上掛著怒意的官卿,半晌後,他強硬地將頭扭開。

“這婚我不成了,”這幾個字,幾乎像是從謝律的嘴裏擠出來的一般,艱難無比,“你回去吧。”

如果只是一場露水姻緣,如果終究是要離散,如果這只是一場出於同情的施舍,他不要。

官卿氣急反笑,可她無法說出任何重話,因為此刻的心疼漫過了其他一切的情緒,她停在謝律的身後,張開兩臂抱住了他,“修嚴,我們成親。”

“不成。”他別扭地嘴硬。

官卿笑著抱他更緊,兩只纖細的胳膊將他的腰圈著,貼著臉頰向他的後背:“吉服都穿上了,吉時都到了,不成親,會不會太遲了我的世子?”

她的小手,如一只靈活游弋的小螞蟻,一寸一寸地挪了過去,探入了謝律的衣襟,往裏,覆又掀開一層,繼續往裏,往裏,直至撫摸他的腹肌,滾燙而灼熱地喚醒一些愉快的反應。

“……”

謝律繃得像一張弓,就像一個定力高強的高僧,額頭沁出了微微汗珠,身體和神情都不動一下。

官卿一把抱住他,從身後親吻他的脖子,細細碎碎地吻,綿綿密密地咬,他的身體開始戰栗了,那種熟悉的戰栗感覺,讓官卿知曉了自己的魅力,她高興極了,在謝律耳邊吐霧如蘭:“我說要回魏國,當然是要回了,你莫忘了,我們的兒子還在魏國呢,難不成你不想要他?”

謝律轟然一震,他掀開了眼皮,回眸瞥向身後又嬌又妖的女人,此刻做新婦打扮的女人鋪紅疊翠,玉簪螺髻,笑渦淺漾,繡屏斜倚,伴隨一呼一吸香霧朦朧,謝律早被她撩撥得意亂情迷,忽聞此言,全身的血液仿佛都熱了。

“卿、卿卿,書杭——”

“是你的骨肉,”官卿摟住謝律,含住了他的未盡之言,她坐上來,如女王一般號令著她的裙下之臣,讓他絕對地服從,綿長的熱吻過後,官卿呼吸急促,兩腮香汗如雨,明眸輕輕地閃爍,“修嚴,我現在很慶幸,我們成親吧。”

作者有話說:

狗子患得患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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