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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8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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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頭不遠處,但是既然一切都已無法改變,又何必只是徒勞地傷心悲泣?還剩一天,便笑對一天;還剩一刻,便也笑著度過才是。

“韓大人,您的臉色都白了。”清笛忍著嗓子眼兒的腥甜,狡黠一笑,“我說在中原見過韓大人,卻未必是韓大人本尊去了中原啊……”

“公主!”老謀深算如韓志古,這一刻都是冷冷汗下,連忙向清笛稽首,“身為契丹官員,老臣若私入漢地,這便是大罪了。那些北面官員一直想要捉老臣的把柄,老臣聽了公主這番話,豈能不股栗顫顫……”

“呵……”清笛輕輕一笑,蒼白如紙的面頰上,終於多了一絲血色,“韓大人別急,我見過的並不是韓大人本人,而是——韓大人的石像。”

“石像?”韓志古也微微一楞。

清笛含笑點頭,“霸州城中的街市口上立著兩座石像,跪在街口,生世受人唾罵。其中一座是我爹,另一座我卻不認得。不過因為時常去看了,便也將那面容都印在我心底——及至後來到了契丹草原,第一回看見韓大人,才終於將心中記下的那面容與眼前的大人合二為一。”

如今想起那兩座石像來,恍如隔世一般。曾經的那些疼痛,如今終於已經能夠坦然面對。不知道是自己長大了,經歷的事情多了,心早已變得堅韌;還是因為那一年的寒食,終於能夠盡了一個女兒的孝道,風光祭奠了爹爹,所以讓她能夠放下那份兒心。

人這一生中,總會遇見許多的溝坎兒,每一回都仿佛要跨不過去一般。可是這世上又何曾真的有跨不過去的溝坎兒?若能堅持過去,再回首去望,便也只覺雲淡風輕,當初的那番憂愁其實原本真不值得。

“那兩座石像是宋人心中的兩大賣.國.賊。見了您在契丹的身份之後,我才明白,原來他們是想說您雖為漢人卻為契丹出力,更成為契丹皇帝的左膀右臂,於是便斥罵您數典忘祖、認賊作父。”

韓志古聞言,面上印滿黯然。

清笛卻輕輕一笑,“韓大人不必介懷。從前我年幼的時候也為我爹不平,到如今反倒釋懷了。旁人說您二人是賣.國.賊,您二人便是了麽?旁人眼中的,又怎麽可能是真實的自己?只需對得起自己的心便夠了,又何必要對旁人解說?只需自己最珍重的人能夠明白,就夠了。旁人,不過都是不相幹的人。”

韓志古一生抱負,唯獨在面對漢人與契丹人對立觀念時,無法周全。此時聽得清笛這樣說,不啻清風拂面、醍醐灌頂,“多謝連城公主!老臣枉活一世,竟然仍舊於許多小事上無法灑脫。今日老臣受教了!”

清笛微笑。韓大人自然並非不夠灑脫,韓大人只不過是還沒有到了看破生死的一刻。便如她此時,已經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於是便沒什麽看不破了。

“原本我剛來契丹見了您的時候,對您也心有防備,心中多少也帶著對您的成見,懷疑您的善惡。可是經過這麽多日子的相處,我倒是漸漸明白了韓大人的心。”

“六皇子說過,契丹皇帝從太祖伊始便不是將自己只作為契丹的可汗,他們甚至給自己取了漢家的姓名;韓大人也是一般,韓大人實則也從來不是在為契丹人盡職盡責——韓大人是在為百姓盡職盡責。漢人是天下百姓,契丹人也同樣是天下百姓……”

“所謂家國,從來不是帝王一人的家國,而是千千萬萬百姓的家國;臣子並非只為帝王一人盡忠,而是在為天下百姓綢繆……因為有韓大人在,身在契丹的漢人百姓,從最初的為奴,漸漸也獲得了與契丹百姓平等的身份;契丹朝廷裏更有半數的南面官員。這些都是大人的無量功德。大人何罪之有?大人只有功勞!”

韓志古這一回終究再也控制不住情緒,面上老淚縱橫。這些年面對漢人的指責,說他背棄祖宗,著實令他百口莫辯。華夏與夷狄的偏見讓他一生心不得舒展……這一刻,心中的委屈全被清笛說破,老大人哭得無法自持。

“公主,老臣自知有愧,此時便也向公主表明心跡:公主若離去的那一天,老臣定追隨地下;用老臣這條命,來贖對公主的罪。”

“韓大人,萬萬不可!”清笛驚慌得又咳嗽起來,“萬萬不可……若來日六皇子登上皇位,還有萬般事體需要韓大人從中周全。韓大人又豈可為了我而輕易拋卻了性命!”

“公主放心,即便微臣追隨公主而去,朝中還有犬子。犬子多年跟隨二皇子,早已最為谙熟二皇子為人處事之道;二皇子手下的一應事體,犬子也全有參與——來日六皇子登基,犬子一定會保護六皇子避過二皇子的明槍暗箭!”

“韓大人!”清笛也是

一震,“原來韓大人將令郎送到二皇子身邊兒去,便是早已布下的棋局!”

“無論是契丹,還是中原,唯有君明臣賢才能保得百姓安康。微臣之心,盡是為此!”

259、香塵已隔(第一更)

連城公主再走出帳篷的時候,已是恢覆了常態。甚至精神狀態比之前還好,面上更是帶了微笑。

皇後的侍女前來稟告,說皇後請連城公主親去教導六皇子稍後迎親的禮儀。清笛含笑應下,安穩走向六皇子的帳篷。

侍女回後帳覆命,皇後一聽便驚起,“她竟然,依舊毫無動靜!怎麽可能,怎麽能!”

皇後在帳篷中慌亂旋走,猛地回身狠狠望住靜簫,“你不是與我說,這個法子定然管用?怎地連城公主竟然依舊一絲破綻都不露!”

“難道,她真的能眼睜睜看著小六迎娶月牙兒;難道她甚至真的能含笑親自送了小六入洞房?!”

靜簫慌得趕緊跪倒,“皇後娘娘,奴婢也沒想到她竟然能堅持到這般地步!”

人即便再冷靜,也總歸會有底限。靜簫自以為抓住了清笛的底限,卻哪裏想到終究還是錯了!清笛的反應,又哪裏還是個人了?她怎地做到如此忍耐!

“僅剩最後一步,入了洞房,今晚月牙兒就會成了六皇子的妻子了!靜簫你個賤.人,你的主意非但沒能奏效,反倒貽誤了戰機!倘若這一切都來不及轉圜,我兒豈不是要眼睜睜看著儲位旁落!——倘若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我第一個用你的血來祭旗!”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從小跟清笛一同長大,彼此之間早已熟悉對方性子,靜簫自認心智絕不亞於清笛,這回定然能抓住清笛最後的底限,予以沖破——她就要戰勝清笛了,她篤定的!可是怎麽會竟然如石沈大海,全然激不起任何波瀾!她不甘心,不甘心!她不信自己就這樣再度被清笛擊敗,絕不相信!

“皇後娘娘饒命,皇後娘娘饒命啊!”靜簫抖如篩糠,“奴婢再想辦法,再想辦法!她一定會有軟肋的,她也是人,她怎麽能全無弱點!”

“什麽辦法?”皇後目中已是盡露寒光!“你趕緊給我想!”

門外傳來鐵甲聲。披著一身寒氣,二皇子進了皇後的皮室大帳。皇後忙給德妃使眼色,德妃便親自帶人在外頭守著。

皇後這才一把抓住二皇子的手腕,“兒啊,可預備好了?”

“母後放心。”二皇子點頭,“您所領頭下軍州的奴才,兒子早就暗中訓練,如今早已集結完畢,只待我母子的令符!兒子手下的飛豹軍也早已枕戈待旦——除此,還有蕭殷的手下,也都盡數歸我節制!”

女真的消息已經傳來,讓原本已經起了疑心的二皇子,越發將婚禮當日重點布防。

二皇子的眼中迸出寒光來,“倘若父皇敢宣布冊立小六為太子,我便魚死網破,索性將他二人一並除了!”

皇後驚得一把捂住兒子的嘴,“雖然要做完全的準備,可是這話卻絕對不能隨便說出來!弒君弒父……兒子,這件事總歸是大罪!”

“父皇早已不顧念與母後的夫妻情分,更忘了還有我這個嫡子了吧……是父皇不仁,才逼得我母子不義!”二皇子宛如被激怒的狼,“母後堂堂的正宮皇後,我又是唯一的嫡子,這一切原本就該是我母子的,可是他卻要全都給了狼女母子!——這一切都是父皇的錯!是父皇逼得我們如此!”

皇後的面色也點點冷硬下來。兒子說的不錯,如果不是皇上先如此,他們母子何必要這樣應對!他們保護的不過是原本就該是他們自己的東西!

“為娘思量,你父皇可能會在兩個時間宣布立儲。其一便是今晚的婚禮大典,其二有可能是元日的祭天大典。便讓他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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