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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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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吧

“還不快下來解了我身上的束縛, 抱我上去,你想凍死我啊。”鄭雪吟惡聲惡氣,又做出了那副盛氣淩人的姿態。

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還在耍大小姐脾氣。

賀蘭玨的眉心不可察覺地皺了一下, 人卻站在原地不動。

鄭雪吟打了個噴嚏。

“這就是你救段非離與樓少微做的交易嗎?”賀蘭玨的聲音很輕,似乎被這潑天的水霧所阻,又因聲音瑯瑯如玉, 即便那麽輕, 鄭雪吟依舊能聽得見。

“你都知道了?”

賀蘭玨怎能不知。派去傳話的人說的很清楚, 極樂宗主的爐鼎在寒池受罰。

聽到“爐鼎”二字的時候,他有瞬間失去思考的能力, 然而他又是何其的聰明, 想到樓少微輕而易舉就放了段非離,猜出了鄭雪吟為何成了樓少微的爐鼎。

鄭雪吟哪能不知道樓少微的用意, 在她提出讓賀蘭玨來的時候, 他那個覆雜的眼神告訴鄭雪吟, 他嫉妒了。

沒錯,他恨著鄭雪吟的同時, 仍舊嫉妒著她對賀蘭玨的執迷不悟。

他告訴賀蘭玨鄭雪吟是他的爐鼎, 把鄭雪吟最後的驕傲和體面, 當著賀蘭玨的面前撕碎。

他要鄭雪吟在那輪觸不到的皎月前自慚形穢——當人有了心儀的對象, 自尊心就會如春草般瘋長,惡毒如鄭雪吟也一樣。

鄭雪吟認真思量了一下,要自己是原主, 這個時期對賀蘭玨求之不得, 樓少微揭破她的秘密,她興許真的會感到無地自容。

畢竟人在戀愛時, 就會莫名長出羞恥心。

本來原主對賀蘭玨愛而不得,在原主看來,就是身份上存在著巨大的鴻溝。賀蘭玨目中無塵,聖潔如雪,自來是看不上她的骯臟。

她和賀蘭玨生來就有著雲泥之別。他是東曦王朝的聖子,是漱心臺上不染塵埃的小師叔,她是沒有父母的鄉野丫頭,是極樂宗為人所不恥的妖女。

在張揚的表面下,面對賀蘭玨時,她會產生無法忽視的自卑。

鄭雪吟哼了聲:“怕是你在心裏嫌棄我骯臟,我再骯臟,也是你的主人,我現在命你,抱我回去。”

她的臉凍得慘白,跟個鬼似的,話說的威風凜凜,實則一點威風都沒有。

賀蘭玨終是下了水。

冰寒的池水浸透他的衣裳,淹沒至他的腰身,他來到鄭雪吟身前,“哢噠”數聲,解開她身上的全部鐵環,將凍得直打顫的她抱入懷中。

兩人的衣裳都濕了,上了岸後,鄭雪吟擰掉衣服上的水,抱著雙臂在原地跺腳:“你來時可帶了被子?”

她嘴唇烏青,詞不成句。

“沒有。”

“我還能指望你什麽。”鄭雪吟絕望了,“你什麽時候才能對我貼心一點?”

一件軟袍罩上她的身軀,略帶著股清香。

這是賀蘭玨下水前,褪下放在岸邊的外裳。鄭雪吟捏著衣角,下意識往他頭頂看。

賀蘭玨趁她發楞時,一把將她背起。

鄭雪吟趴在他背上想,不愧是心懷天下的聖父,這都能不計前嫌,伸以援手。

“你可是不想殺我了?”那袍子薄,頂多擋擋風,鄭雪吟縮成一團,趴在他耳邊問。

“一碼歸一碼。”

“你還是要殺了我?”

“我不會趁人之危,等你好了,我會取你性命。”

“那不行,我好不了啦。樓少微十年前就打算把我制成爐鼎,我每月服用的丹丸,泡的藥浴,傷了我的根基,我再不能像正常人那般修煉了。”鄭雪吟冷得吸鼻子,說著,又催促,“你往太陽下走,讓我多曬曬。”

日光傾瀉如霧,金燦燦的,將整個世界都鍍了層漂亮的光暈。

“看在我真心悔過的份上,你不妨原諒我,給我個洗心革面的機會。”她聽他許久沒出聲,可憐巴巴地央求著。

賀蘭玨實際是在思考,思考著她那句十年前就被樓少微煉制成爐鼎。

十年前,她不過十歲,仍算個孩子。樓少微身為她的尊長,不僅沒有教好她,竟還起了這樣不堪的歹心。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孩子,難怪會成了這樣的性子。

“你帶我走吧。”鄭雪吟偷偷摸摸在他耳邊說,呵出的氣息進了耳洞,帶著些許的濕熱,“賀蘭玨,你帶我逃出去,我們去浪跡天涯,雙宿雙飛。”

“不可胡言亂語。”

“你非逼我是不是!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謀劃什麽。簡言之是來找你的,你們打算逃出極樂宗,還讓他豢養的靈獸在他的房間裏打了個通往外界的地洞。若是你們肯帶上我,我也算脫離苦海了。”

賀蘭玨腳步一頓,微微僵硬的身子,向鄭雪吟表述著他有多意外。

鄭雪吟得意:“你們的小秘密,我知道的可多了,不止這一樁。那簡言之來自太墟境,是也不是?他要帶你去找能凈化妖魔血脈的三大神器,是也不是?賀蘭公子,你是聖人,斬妖除魔,登臨大道,是你平生所願,你宅心仁厚,慈悲為懷,就度我這一次吧。我保證以後行好事,說好話,做個大大的好人。”

“不騙你,這次我是誠心悔改的,跟上次誆你喝桃花露不一樣。”

鄭雪吟還記得自己拿度化一事誆騙過賀蘭玨,賀蘭玨怕是不肯輕易相信她,她並起兩指發誓。

“只要你肯帶我走,我就跟你回明心劍宗認罪,這些年做的錯事,有一說一,我願意接受明心劍宗的懲罰,是關起來,還是打一頓,皆憑你們做主,我皺一下眉頭算我輸。”

“你不答應我,我就去揭發你們兩個,誰都別想走。樓少微說了,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思考,不投靠極樂宗,就把你煉成傀儡。留給你和簡言之的時間不多了,你自己不在乎性命,難道還想連累一心為你著想的簡言之?”

“你真的願意跟我回明心劍宗受罰?”賀蘭玨問。

鄭雪吟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敢情他就聽到了這句?

跟不跟他回去受罰,就這麽重要?

作為明心劍宗刑懲院的掌院,賀蘭玨還真是馬不停蹄的奔赴在將所有罪犯繩之以法的路上。

“嗯。”鄭雪吟艱難地咬出了這個字。

心裏一個聲音在說,鬼才要跟你回去受罰。

明心劍宗刑懲院刑罰嚴明,她這樣的妖女進去了,就是脫一層皮也別想輕易出來。

“我願意改過自新,唯一的條件是度化我的那個人只能是你,這是我的底線,別的,我都不認!”鄭雪吟著重強調了一句。

鄭雪吟並非十惡不赦無可救藥之人,要是她真心悔改,自然是最好。賀蘭玨掌管明心劍宗的刑懲院,不是一味的懲罰,對於大多數人,都在懲罰過後,積極引導向善。

鄭雪吟的所作所為有一半是樓少微的過錯,罪不至死,還是有悔改的機會。以她犯下的那些搶奪男子的罪,頂多被鞭打一頓,再關押幾年就可以放出來了。

“望你記得今日所言。”賀蘭玨道。

*

簡言之確實在自己的房間裏打了個地洞。

他身邊的東西,凡是起名字的,都按照數字排行,比如他的劍喚作老九,而為他打地洞的靈獸是只高階穿山甲,名喚三七,他幼時就養在身邊了。

極樂宗上空布有結界,硬闖的話,會引起樓少微的註意。目前他的修為是打不過樓少微的,他帶出來的那些靈器是天地孕養,只此一件,能不折在這裏,就不折在這裏,所以,他打算用最小的損失從極樂宗帶走賀蘭玨。

結界無法覆蓋地下,誰能想到他的靈獸會打洞,只一個月就打穿了極樂宗。

當然,除了鄭雪吟。

在鄭雪吟提出要跟他們一起走的時候,簡言之腦海中轟然一響,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哥們,別沮喪,我跟你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會讓你暴露的。”鄭雪吟拍了拍他的肩膀。

“誰跟你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簡言之要是知道自己會在極樂宗被迫穿上一整個月的粉衣,臨走前還要帶上鄭雪吟這個拖油瓶,是打死都不會選擇這個法子混進極樂宗的。

多帶一個人,多添一分風險,鄭雪吟與樓少微是師徒關系,丟了賀蘭玨,樓少微大概還沒什麽,拐走他的徒弟,樓少微肯定會天南海北的追殺他們。

“姑奶奶,你真的要跟我們走?”簡言之心存希冀地問道。

“叫姑奶奶多見外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喚我名字就行。”

簡言之並不懷疑是賀蘭玨洩密的,賀蘭玨不可能會把這個秘密告訴鄭雪吟,那麽就說明一個問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鄭雪吟的掌控中。

這個極樂宗妖女,還真是深不可測。

簡言之存了一絲敬畏之心,算是默認鄭雪吟加入他們了。現在放鄭雪吟出去瞎嚷嚷,這一個月的洞豈不是白挖了。

“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走?”鄭雪吟問。

“這個,尚未決定。”簡言之第一次來極樂宗,還沒有將極樂宗摸清楚,這一走,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不如今夜就走。”鄭雪吟建議,“主打的就是一個措手不及。”

“什麽?”簡言之吃驚。

“夜長夢多,多留一日,多一日危險。樓少微給賀蘭玨的期限快到了,萬一他臨時改主意,提前把賀蘭玨變成傀儡,你不就功虧一簣了。”

鄭雪吟說的是。賀蘭玨身後牽扯到朱雀軍,是萬不能落入樓少微手中,受樓少微掌控的。

簡言之咬了咬牙:“今夜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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