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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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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月白霓裳鋪灑滿地, 油燈的光亮將純白染上旖旎的暖黃,扭曲的邊角被泥汙沾染,玉輪跌入凡塵。

江了像得了什麽稀罕玩意兒, 技巧全無僅由著本能驅使,對著常少祖的嘴又啃又咬, 常少祖幾番引導皆以失敗告終, 幾次說話連個音節還未發出就全被他吞進了肚子裏。

常少祖額角青筋突突地跳,他不停在心裏告誡自己,忍耐忍耐忍耐……這是你親手養大的,不能殺不能殺不能殺……

可漸漸的, 江了不再只滿足於此, 他對他愛不釋手。餓了十年的狼盯著送上門的鹿肉,低下頭舔舐, 潮紅從臉頰漫上了眼睛。

許是嫌油燈太照眼,常少祖擡臂擋住了眼睛。

他剛找到一點除了疼痛之外的感覺, 腿都岔開了, 江了卻忽然停了下來,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做什麽。

常少祖等得菜都涼了,挪開手臂,掀起眼皮朝他看去,只見他手裏拿著一塊兒四四方方的白布,邊角有些開線, 估計是剛從衣服上裁下來的。

江了覺察到他視線,甜蜜地笑了笑,他眼睛被泉水浸洗過般晶亮亮的, 黏糊糊地湊上來,常少祖以為他又想親嘴兒, 嚇得趕緊別開了臉。

緊接著,卻感覺到一只大手托起了他的腰,在他身下墊了什麽東西。

常少祖再一看他手裏,白布不見了。

他感到一絲詭異的古怪:“你做什麽?”

江了本就燒紅的臉頰,好似燙熟了般冒出煙兒來,他垂著頸,飛快眨著眼睛,欲語還休,聲如蚊蚋:“我,落,落紅啊……”

“什麽?”

太小聲了,常少祖沒聽清。

江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俯身在他耳畔又道了一遍。

常少祖像被那白布燙了屁股,眉間擰起道道溝壑:“拿走,你哪來什麽落紅!”

江了晶亮的眼睛,被他臉上那一閃而逝的嫌惡狠狠地刺了一下,方才還羞紅的臉蛋兒唰一下白了,眸底笑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直起身,擡臂抹掉頃刻間就盈滿了眼眶的淚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師尊從未信過我的清白……”

常少祖:“…………”

得,又不高興了。

這小畜生怎麽變臉比他還快??

常少祖不覺得自己反應有哪裏不對。

且不說這是人新婚夫婦洞房時才鋪的,就單說這女子用的玩意兒墊在他屁股底下算什麽?退一萬步,就算江了要墊,那也該墊在他自己屁股底下……

他這,搞反了罷??

常少祖煩躁地閉上了眼,虞渺天天給他灌輸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皺眉閉眼的動作,如同一把冷硬的鐵錘,將方才那根小刺刺得更深。江了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垂下眼:“沒關系,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我會證明給師尊看的。”

常少祖感到腳踝被攥住,他心裏咯噔一聲,猛然睜開眼往下,看到他略顯陰鷙的眉眼,急忙阻止:“你等等,等等,等等……!!”

常少祖瞳孔驟然縮成針尖般大小,牙齒緊咬,腦子裏劈裏啪啦一聲響後,只剩下一片空白。連遭遇雷劫都能面不改色的人兒,此刻嫣紅的眼尾卻泌出了濕潤潤的淚水。

沙漠中固執而虔誠的朝聖者,為了證明心中的崇高,滿腔孤勇,一意孤行,忍著道路幹澀,飲血也要往前。

“為師信你清白!”

“師尊嘴上信,心裏也信嗎?”

常少祖語塞,怎麽這麽多破事兒啊?

“……信,都信。”

江了望著他,滿臉失望痛苦:“您猶豫了……我會拿出證據,讓師尊心服口服……”

江了固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常少祖臉上硬是被氣出了薄紅,他下頜肌肉都在打著顫,表情痛到扭曲,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你這個畜生,我要殺……”

“師尊,緊緊,痛痛……”

江了如受傷的小獸嗚咽,遭遇的困境,讓他晶亮的眼睛蒙上一層濕漉漉的水澤,他求助般趴在了他懷中,沁出汗水的臉貼在他的脖頸,柔軟的發絲刮蹭著他的臉頰。

常少祖聚起靈力的手抖了一下,瑩白再次如煙霧消散。

江了似乎掌握了讓他心軟的關竅,他越是退讓,江了越是得寸進尺,常少祖幾次想把他掀翻拍飛,偏偏一想到崖底的失而覆得,又如何也下不去手,只得一退再退,江了血脈裏的獸性也徹底釋放了。

難以忍受的疼痛讓常少祖從憎恨江了的莽撞,到憎恨自己的心軟,他覺得如果自己不恨著點兒東西,這次說什麽也是捱不過去的。

溫度的升高讓常少祖眼睛有些發熱,連帶著墻壁上懸掛的油燈都在搖搖晃晃,晃得他頭腦發昏,眼珠酸澀難忍。

常少祖扭過頭,朝牢房裏側黑漆漆的墻壁看去。壘砌的石縫蜿蜒曲折,天然的形狀仿若雕出的花紋,地下潮濕的霧氣凝聚成水滴,瞬間填滿了溝壑。

常少祖難受至極地睜大了眼,眼淚掛在眼角,茫然又驚愕。

他扯著他頭發,表情又扭曲起來:“……畜生,我這是第一次!”

江了任他拉拽,他臉頰蹭著他的臉,瞇著眼睛,慵懶的貓兒似的,表情幸福又甜蜜:“我也是哦。”

他說著,從他身下抽出被壓得皺巴巴的白布來,薄薄的布料幾乎被汗水浸透。

江了邀功般在他眼前展開,中間片片紅梅刺目又顯眼,常少祖看了一眼就氣得要背過氣兒去。

他趕緊閉上了眼,不行,再多看一眼他都忍不住要心疼自己了。

江了小心疊好白布放進一旁的乾坤袋中,鳥兒似的依偎進了他懷裏,他手指撫摸著他脖頸身前留下的一個又一個烙印,臉頰埋進他頸間深嗅一口,喉間溢出滿足的嘆息:“我只是師尊一個人的。”

常少祖煩得很,這麽大一個人壓在他身上,本就郁結不暢的呼吸,更不通暢了,睡覺都要做噩夢。

現在也不知是什麽時辰,常少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臂,軟骨丸藥效已然散去了幾分,他想著換個姿勢把這粘在身上的大火爐給推開,結果剛一側身……

常少祖眉心跳了兩跳,只恨自己現在手軟腳軟,不能給他兩巴掌:“滾出去!”

江了縮了縮脖子,抱著他的手臂卻更緊了,忽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道:“可是……更舒服……”

常少祖臉頰浮上一層薄粉,氣得後槽牙都要咬碎:“你他媽等著,等軟骨丸藥效過去……”

江了不等他威脅的話說完,突然伸頸湊到常少祖耳畔,孩子氣地撒嬌道:“我想看師尊後面的腰窩……”

“滾……”

常少祖又沒說完話,就像條曬幹的鹹魚似的,被江了撈起來翻了個面。

一想到自己現在像個玩物一樣,任人擺布觀賞,常少祖臉色陰沈地像吃了屎,他面朝著臟兮兮黑漆漆的地面,在記仇本上又給他狠狠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江了手臂托著他的腰,讓他得以跪伏在地,自低垂的肩頸往上,長長的脊柱形成了漂亮的流線,暖黃的燈光打在綢緞般的腰背,隱沒在兩處對稱的凹陷之中。

江了看著看著紅了眼,呼吸再次粗重起來:“好漂亮……跟師尊的眼睛一樣漂亮,而且還不會瞪人,不知道能不能用來盛酒……”

“盛你媽了個……呃!”

江了用力掐了上去。

常少祖音調陡然上揚,難以承受般垂下脖頸,感受到什麽,他受驚般顫了一下,瞳孔猛然縮成針眼大小,搖頭道:“不,不,出去!!”

“師尊……”

江了低聲喚著他,汗濕的身軀貼上了他的脊背。

情潮期的江了情感比剛出生的小貓還脆弱,精力卻旺盛地像頭牛,一身蠻勁兒大得驚人,這可苦了束塵仙君,靈氣修煉的軀體沒用來懲奸除惡,竟生生受了這罪。

軟骨丸效用消散過半後,常少祖還是沒忍住跟他動手了。

對情潮期的雄獸來說,無法時時刻刻和伴侶黏在一起的痛苦是難以忍受的,更遑論伴侶此刻對他施加傷害,甚至想要拋棄逃離。

江了情緒完全崩潰了,與起初的大哭不同的是,他這次表現出了極強的攻擊性,整個人進入了一種無法解釋的瘋狂狀態,情潮期的雄獸會消滅掉任何阻礙他和伴侶親密的事物……哪怕那個事物是伴侶本身。

他把常少祖給他解下的手銬,銬在了常少祖的手上,另一端銬在了欄桿上。

這裏沒有刻度水壺,常少祖不知過了多久,以至於最後他被江了抱在懷裏,渾身軟地像灘爛泥,再使不出分毫力氣,甚至以為自己是又吃了枚軟骨丸。

“不要走不要走……”

常少祖疲憊極了,渾身骨頭都被打散了般,也是這時才意識到江不宜當年是有多麽克制。

沾濕的黑發黏在他蒼白的臉頰,呼出的熱氣比羽毛還輕,他再也頂不住千斤重的眼皮,慢慢地闔上了眼,陷入了極深極深的沈眠。

常少祖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入目依舊是昏黃的燈光,他渾身血液一僵,下意識以為還在那陰暗潮濕的牢房內,直到看到床頭熟悉的擺件與掛飾,心跳才緩緩平覆。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來凈方閣的,同江了在地下那幾日他是一個畫面都沒忘,也是一個畫面也不想回憶。

他仿佛沙漠中饑渴數日的旅人,喉嚨幹地要命,下意識就想翻身坐起去倒水喝,手臂往床上一撐,還沒撐起身子來,下身的劇痛讓他大腦一空,哐當一聲又跌了回去。

這一跌,身體知覺被喚醒了般,不僅是下面,從頭到腳從內到外,密密麻麻的疼如石子投出的漣漪般,接連泛了起來,常少祖連呼吸都不得不放輕,濕潤潤的淚水沾上了睫毛。

要命了,就沒人管管他嗎?

常少祖抱怨完才恍然發現,雖然還是疼,但他的身體是幹爽的,額發是幹燥的,衣服是幹凈的,連常年發冷的腳趾都煨著暖呼呼的湯婆。

他正詫異是誰時,緊閉的窗戶發出了哢噠一聲細響。

來人翻窗的動作極其熟稔,腳步落在地上,幾乎沒有半分聲響,徑直朝床邊走來。

常少祖分辨不出,後知後覺閉上眼。

來人先是蹲下身,似乎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而後掀開了他的被子,拿走了湯婆。

常少祖聽到腳步聲由近及遠,又由遠及近,緊接著懷裏被塞了個熱乎乎的東西。

他抓起他的手捂在上面,捂了好一會兒,直到他冰涼的指尖被內外的溫度齊齊捂熱,他才松了手,轉而撈起他的腰肢,在身下放了個軟墊。

常少祖靠著軟墊,抱著燙婆,腦子還有些發懵,忽覺腰腹一輕,又是一涼,竟是裏衣連同褻褲一並被剝了個幹凈。

常少祖睫毛顫了兩下,有點裝不下去了。

下肢被分開,常少祖徹底繃不住了,腿抖了一下就朝他踹去。

來人反應也快,握住他踝骨往外側一壓。

“啊……!”

動作牽扯到傷處,常少祖疼得倒吸了口涼氣兒。

來人也像被嚇了一跳,手上力道驀地一松,低頭對上常少祖眼睛那刻,竟是著急忙慌地先揮滅了油燈。

常少祖眼前一黑,只看到了來人輪廓,一時也沒認清到底是江了還是江不宜……無所謂,都是畜牲。

那畜牲見他醒了就要跑,動作快得跟兔子似的,眨眼功夫就爬上窗戶要往下跳。

“等……水……咳咳咳!”

常少祖嗓子幹得冒煙兒,一說話就忍不住咳,一咳就牽扯到傷處,渾身都震得發疼,他收著咳的力道,偏偏喉嚨的癢勁兒又止不住,憋得他臉通紅,淚都流了出來。

他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只大手將他扶起來,濕潤溫熱的杯沿貼在了他唇上。

常少祖猛喝了一大口,瞪大了眼睛,又猛地全吐出來,揮落了暖玉杯:“你想燙死我!!”

那畜牲被水灑了滿身也沒說話,急忙又翻開茶盞倒了杯涼水遞到他嘴邊。

常少祖喝了好幾杯才緩過勁兒來。

“滾罷。”

他舒服些了又躺回去,沒再多看他一眼,也沒追究到底是誰,他剛睡醒腦子還不太靈光,分不出太多精力去生氣。

常少祖方才被燙了舌頭,現在依舊麻酥酥的,他不自覺半張著唇,露出一點舌尖在外面。

他閉上眼睛好一會兒,都沒聽到翻窗戶的動靜,正納悶兒時,忽然被輕輕鉗住了兩頰。

常少祖一激靈,剛要掙紮,卻感到輕輕的涼涼的氣流在舌尖拂過。

那畜牲竟是在給他吹舌頭,這讓常少祖感到有些別扭,印象裏,這種動作往往發生在小孩兒身上,因為貪吃燙到了嘴,阿娘就一行說著安撫的話,一行給孩子吹舌頭。

這畜牲算個什麽東西?把他折騰沒了半條命,又偷偷跑來獻殷勤了?

今夜沒有月亮,常少祖睜開眼,哪怕是湊得這麽近,他看著也只是黑乎乎的一團,勉強能分出眼睛鼻子嘴。

常少祖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冷不丁一巴掌扇在了人臉上,力道大得將他半邊身子都扇歪過去。

“我叫你滾,沒聽見嗎?”

這巴掌無論是扇在誰臉上都不虧。

反正真相已經捅出來了,常少祖也再沒顧慮,不過是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情況總不會比在崖底更差。

大概是牢底那一遭讓他忍痛閾值提高了不少,常少祖一巴掌下去怎麽也覺得不夠疼,他揪住他的衣領,又是一巴掌疊在方才的位置。

他嘴裏漫出血腥味兒,可還覺遠遠不夠解氣,舉起手又要扇下去時,手腕驀地被攥住。

常少祖同他對上眼睛,依舊是模糊不清,他卻從他握著他手腕的力道,和粗重的呼吸中感覺到了他壓抑的怒氣,常少祖幾乎瞬間就認清面前人是誰了。

他擰起的眉幾乎立刻舒展,高高挑起:“哦,趁著我昏迷不醒,你也要來分一杯羹?”

江不宜沒說話,常少祖卻聽到他呼吸一滯,扣在他手腕上的力道更重幾分。

常少祖僵持的手臂放松,手指撫摸著他的頭發:“你手裏可攥著我把柄,這麽委屈自己幹什麽?你想做就做,我還能拒絕你不成?”

他話說的輕飄飄的,但每個字都尖酸刻薄得像小刀子似的往人身上紮。

“我要現在做呢?”

“你想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

江不宜分明知道他說話就是這個德行,他就是在故意激怒他,卻還是被氣得渾身發抖。

江不宜非要跟他比比誰先服軟誰先認輸似的,在他話落那刻,真就撈起他的腰將他翻了個面,雙手反剪壓在背後,擡高了他的腰。

他都把他分開了,常少祖還真就把臉埋在枕頭裏,一聲不吭。

衣擺向下卷曲滑落,露出的肌膚上幾乎沒有一塊兒好肉,滿是淤青和齒痕。

江不宜面對著他慘不忍睹的傷口,再看向他又臭又硬跟個頑固不化的石頭似的臉,恨得牙都要咬碎了,眼眶都泛起紅。

“常少祖!!!”

江不宜氣得臉頰肌肉都在發抖。

“你他媽要嘴硬到什麽時候!你知不知道自己底下爛成什麽樣子!他屁都不懂你也不懂嗎,你就這麽縱著他……”

他看著那傷口,哽住了般,紅著眼說不出話來,匆匆低下頭在乾坤袋中翻找著什麽。

常少祖偏過頭,冷嗤一聲,道:“說得好像你是個什麽好東西,發起情來不都一樣。”

江不宜沈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不跟你吵。”

他嗓音低澀發啞,常少祖覺得自己聽錯了……他居然聽到了江不宜輕輕吸鼻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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