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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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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贓

懷裏抱著的小人兒安靜極了, 奇怪的是,往常他喜歡用下巴抵著他的肩膀,眼睛朝後看他的頭發, 這次卻一直偏著腦袋,小臉兒貼在他的肩頭, 看著他, 一動不動。

常少祖裹了裹他身上的大氅:“在看什麽?”

江不宜伸出小手,輕輕將他臉頰一側的散落的頭發捋到肩膀後面,往他頸側又貼了貼:“師尊右耳後面,有個紅痣。”

常少祖忽地頓住了腳步, 眼睫微斂:“……是嗎。”

江不宜點頭, 目光灼灼盯著那處。

耳後的肌膚最為光滑細膩,又最為隱秘, 這顆小紅痣如同悄然開放於漫天雪夜中的紅梅,就連常少祖自己或許都沒發現它的存在。

先前常少祖每次打完鞭子轉身離去時, 微風總會帶起他而耳邊的碎發。隨著他越來越大, 常少祖打得也越來越狠,每次幾乎要褪掉他一層皮。

江不宜痛得渾身冷汗匍匐於地,一擡頭便能看到那抹一閃而過的殷紅。

紅色妖冶,白色清冷,兩種格格不入的顏色放在常少祖身上,白色冷漠到不近人情, 紅色卻如同碾磨在他心口的一柄帶有倒刺的軟鞭,錐心刺骨又卻瘙/癢難/耐。

他死咬著沾血的牙,目光如粘膩地毒蛇般黏在那處, 近乎洩憤般,恨恨地想, 常少祖肌膚蒼白又脆弱,是不是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在上面留下難以消解的紅。

後來,他每看到那抹紅,腦海中便浮現出被常少祖鞭笞後痛病難臥的日日夜夜,便發了狠似的,在他耳後又舔又咬,每次都要磨下一層皮來才肯罷休。

如今再看到這抹紅,江不宜食指不由自主輕撫上他的耳廓,順著往下滑,在那處按了按,臉頰又往前貼了貼,鼻尖幾乎要湊到上面。

他輕呼出一口氣:“真……好看。”

常少祖臉色猛沈下來:“再亂碰剁掉你的……”

“手指”二字還未說出,耳後突然感到一陣異樣的濡濕。

他瞳孔驟然一縮,猛然意識到什麽,將懷中人脫手甩了出去。

常少祖力道極大,江不宜被甩下上百階的臺階,砰地一聲悶響,滾落在地。

被戲耍後的常少祖心裏一陣陣泛著惡心,他氣急了,緊追過去,擡手就要去掐他的脖頸。

“師尊——?”

月光照映下,江不宜黑黑的眼底一片清澈,擡起的小臉上全是茫然和無措,常少祖半握成勾的手懸停在了他眼前。

江不宜看著眼前氣得額角青筋都鼓脹起來的師尊,嚇得小臉兒都白了,他還從未見師尊動這麽大的氣。

他雖不知過去的這一刻鐘內發生了什麽,但他能感受到,那個人的心跳和情緒,分明是激動的,愉悅的。那種感覺,仿佛沙漠中饑渴的旅人發現了一汪甘泉……

江不宜再熟悉不過,先前在藏書閣時,每次師尊來看他,抱著他沖他笑時,他都會有這種感覺,恨不得時間能慢一點,再慢一點。

身上沾染的淡淡蘭花香,快要被風吹散。

常少祖收了手,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欲走,江不宜飛快爬起來,追上去問:“師尊也抱他了?”

“不準再提!”

常少祖回過頭,眼神似結了冰的刀子,斜睨著他,冷冷道:“本尊說過,你若不能讓他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便殺了你。”

江不宜被這話釘在了原地,看著常少祖離開視線範圍後好久,才擡手擦了擦發紅的眼眶,回了房間。

所以,師尊也抱那個人了?

那個人用他的身體……騙了師尊?

江不宜心裏忽然別扭難受極了。

那個人……憑什麽?

憑什麽他受了師尊本該是對他的好,惹惱了師尊又把他推出來受氣?

師尊好久好久都沒兇過他了。

江不宜躺在床上一晚上沒睡著,他無比後悔這次將身體借給他,顯然,他滿口答應的那四個條件,他一條也沒有做到。

他怎會愚蠢到同這種人談條件?

有那個人在,師尊始終不會對他放下戒心,指不定哪天他失控後就會殺了他。既然如此,他何不直接想辦法殺掉那個人?

第二天早上,江不宜打開空蕩蕩的衣櫥後,想殺掉他的想法達到了頂峰。

江不宜為了討師尊歡心,這次多采了好多白色蘭花,擺了好幾瓶在書房的窗臺上。

可一整個上午,書房的窗戶都緊閉著,直到下午夕陽快落山時,灑掃弟子才將窗戶打開,看到已有些幹枯打卷兒的蘭花,順手丟掉了。

夜晚。

江不宜出奇的老實,既沒有看書,也沒有修煉,就趴在窗臺邊,兩手托腮,望著山下濃墨重彩般的樹林,漸漸隱匿在黑夜中,顯得有些陰森森的。

過了一整天,終於休息好的魔尊大人打了個哈欠,懶懶地問:[小朋友,又有什麽煩心事啊?]

江不宜一瞬不瞬盯著前方:“師尊生氣了,怎麽辦?”

魔尊大人聞言不屑道:[哼,他哪天不耷拉著臉?他若心情不好,路過一條狗都得上去踢兩腳。]

[我勸你別去招惹他,管他生不生氣呢?這種人老了肯定滿臉皺紋,小孩看了都得嚇哭。]

“你肯定沒看過師尊笑,師尊笑起來,這裏,”江不宜指了指自己左側臉頰靠近嘴唇的位置,“有個小窩。”

魔尊大人沈默半晌,忽然陰陽怪氣兒道:[……是嗎?]

[常少祖臉上有沒有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後腰靠近臀部的地方,倒是有兩個對稱的凹下去的窩。]

魔尊大人語氣飄忽,似是回憶到了多麽美好的畫面:[尤其是跪著的時候,特別,特別……嘖,我說不上來,反正特別好看,特別帶勁兒。]

江不宜聽著聽著,小臉兒越漲越紅,簡直不敢想那副畫面,羞憤道:“你……不敬仙君!”

魔尊大人像是攀比贏了的小孩兒,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我不過說說,這就不敬了?我若說我還摸過,是不是要罵我厚顏無恥,膽大潑天了?哈哈哈哈哈!]

“……你!你!!”

江不宜氣得話都說不出來,這種話,簡直是對師尊的侮辱!

他一扭頭:“我不同你說這些。你不是了解師尊嗎?我如何做,師尊才會開心?”

魔尊大人思索了片刻,嗓音也低沈下來,顯得有幾分漫不經心:[嗯……大概沒有什麽比我死了,能更讓他高興了,哦不對,是你死了。]

江不宜:“我沒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開玩笑啊,我說真的。]

他語氣像玩笑般隨意,仿佛毫不在乎,可江不宜卻聽出幾分刻意的味道。

江不宜垂下了眼睫,沒再應聲,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眼看著月亮漸漸往西,夜色越來越深,魔尊大人見他今晚無心修煉,於是打破了沈默:[我今晚能出去嗎?]

江不宜不置可否:“師尊說,若是再發現你一次,就殺了我。”

[放心,有我在,他沒那麽容易……]

“師尊不會殺我的。”江不宜語氣堅定。

他終於轉身,從窗邊走到茶桌前,拿起反扣在茶盤中的茶杯,涼風吹得幾乎凍僵的手指用力摩挲著茶杯邊緣。

[那不更好,以後我出去也就不用躲著他了,不早了你也該睡了,快把身體借給我……]

“師尊不會殺我的……”

他這次聲音放輕了些,卻依舊堅定,更像是自己給自己打氣。

話音一落,他高舉起右手,將茶杯往地上狠狠一砸。

“啪!!”

茶杯碎裂成數片,散落在地,鋒利的邊沿在月光照射下,反著森白的冷光。

魔尊大人被突如其來的響聲嚇了一跳:[……什麽毛病?]

江不宜蹲下身,在滿地的碎片中尋找著最鋒利,最趁手的一片,撿了起來。

他一邊撩開自己的左手的衣袖,一邊嘴裏不停喃喃道:“師尊不會殺我的,不會殺我的……”

下一瞬,魔尊大人眼睜睜看著他將鋒利的那一面對準了自己的手臂,頓時傻了眼:[餵,餵!你幹什麽?!!]

銳利的切面只稍微觸碰那片細嫩的肌膚,便劃出一條血痕,江不宜手上用力,直到尖端深深沒入皮肉,再順勢往下一劃,劃出一道長長的豁口,才松了手。

殷紅刺目的血液爭先恐後溢了出來,很快流滿了他整條小臂,江不宜痛得渾身都在發抖,失血過多讓他唇色蒼白,後背冒出陣陣冷汗,全身沒了力氣,坐倒在了茶桌邊緣。

“!!!!!!!”

魔尊大人被他一連串的操作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他記得他小時候沒幹過這種腦殘事兒啊!

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在他腦子裏大喊:[止血止血,快止血!你要是死了,咱倆都完了!你不想活別他媽的帶著我!!!]

江不宜卻置若罔聞,目光執拗地盯著房門,好似要將門盯出個洞來。

“快了,就快了……”

[是啊,再不止血,咱倆都快了!]

江不宜話音剛落,房門忽然被砰地一腳踹開,常少祖面色冷寒,望著眼前淩亂又血/腥的場面。

看到他血流不止的左臂,他二話不說上前把江不宜從地上撈了起來,運起溫和地靈力,將他傷處血肉細細密密地縫合起來。

江不宜靠在他懷中,無力問:“師尊,我會死嗎?”

常少祖手上動作極穩,臉色卻白得嚇人,嘴唇也有些發白,只字未應。

江不宜心底有些發慌,他費力擡起右手,抓住他的衣角,眨了眨顫動的眼珠,兩行清淚順著下巴滾了下來:“師尊,他,他想殺了我,我好疼……”

魔尊大人:[???????]

到底是誰想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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