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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金一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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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金一萬

住校這件事,在阮嚴的雷厲風行下沒兩天就已經辦理好手續。

正式搬入校舍那天是周五。

讓阮語意外的是,全學年第一的學霸段姍姍竟然也住進了宿舍,還跟她成了同一間舍友。

放學後成琳來了宿舍晃悠一圈,看到段姍姍也在,馬上露出嫌棄的表情,“天啊,年級第一段姍姍當舍友,你爸太狠了,用這種方式來精神高壓你,想逼死誰啊。”

“誰?當然是我啊”

住校生活已經夠讓人沮喪了,沒想到還跟年級第一同宿舍,她只怕晚上早一分上床、早上晚一分醒來都會覺得愧對天地。

秉持著發小的敵人就是自己敵人的原則,成琳偷偷摸摸跑去看了一下段姍姍的書桌跟書櫃,本來想借機吐槽吐槽學霸有多枯燥無趣,卻意外發現書櫃上頭竟然張貼了好幾張韓團的照片,其中一張還是她最愛的忙內XX!

朋友跟敵人的界線往往是很模糊的,成琳馬上抱起桌上本來打算慰問阮語的洋芋片,

屁顛屁顛走過去招呼。

“嗨,學霸同學,認識一下啊。”

聽到這麽開朗的招呼,段姍姍摘下了抗噪耳機,輕輕擡頭,朝成琳害羞笑了下,“你好。”

女孩子能有什麽多深沈的心思,偶像對了,友誼就搭了,她甚至聽到成琳得意的提起高瀾斌,親親熱熱的說“我老公他也”

這時說人人到,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成琳跳著過來接手機,一接通就聽到對面歪膩的嗓音喊:“老婆”

住校生活不過短短幾個月,阮語也沒多帶太多東西過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收拾完畢。

她抱著最後一疊書正準備放上書櫃,一本黑底橘字的筆記本忽然掉在地上,讓成琳一腳踩過去。

她低呼一聲,感覺心口一陣疼。

偏偏成琳還不當一回事,朝她打過一個響指,興高采烈問:“阿斌說要到附近的美式餐廳參加一場比賽,要不要去看看,他師父今晚難得也上場呢。”

阮語猛地擡頭,終於回過神。高瀾斌的師父那不就是吳邇嗎?

那一天他擡手擦拭她眼淚的記憶驀地回潮,遲來的心慌意亂如浪潮翻天覆地,忽然覺得再見面有些難為情,可是不見面,又總是在意

患得患失的情緒。

她正在腦內風暴裏,忽然桌面被重重一拍,成琳的大嗓門落在耳邊,“所以,去不去

啊?你怕不是念書念成傻子了吧?”

“去,怎麽不去!”

她大聲回。

今晚宿舍開放家長進出,破例到晚上十點半才關門,三個女孩出了校門,直接打車去了附近的美式餐廳。

這家美式餐廳班上聚餐其實也來過幾次,走的是七零年代印第安納瓊斯風,價位偏高,但是調酒跟食物都在水準之上,遇到世界杯還是熱門賽事基本上座無虛席。

但今晚顯然更不一樣,吧臺邊已經聚集各路臺球高手,踫杯聲此起彼伏,就連平日只播放曼聯的巨大電視墻也改播放愛爾蘭斯諾克大師賽的重播畫面,氣氛一觸即發。

高瀾斌一見到她們推門進餐廳立刻迎上來,領著他們朝早早訂下的卡座區走,邊走邊說,“待會兒小吳爺就過來。”

高瀾斌一說完,段姍姍忽然扯了阮語的外套一下,輕聲問:“小吳爺是誰啊?”

“呃小吳爺,小吳爺就是”

這麽忽然被問起,她有了做賊心虛的心態,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明明只是一個人,她大可以說是自己的家教,或是,一個認識的大哥哥,可偏偏這兩

個身份都不是她想要的,以至於開口是那麽難。

但也不用她多費唇舌,那個高瀾斌口中的小吳爺帶著一頂黑色棒球帽,背著球桿包,踩著不慌不忙的步伐走入餐廳。

吳邇身量高,還有張過分張揚囂張的眉眼,一推開門,那漫不經心掃視過來的慵懶模樣瞬間就惹來一票人註目,這其中,也包含了卡座上的三個小姑娘。

高瀾斌激動得起身跑過去,指著阮語他們的方向。

吳邇順勢看過去,看到阮語跟兩小姑娘,頗為訝異地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她也沒做壞事,卻不敢在這種時候光明正大跟他打招呼,只敢低頭假裝忙碌看手機,用餘光去瞄著他越走越近,最後落在距離她一步之外的地方。

“小孩,翹課啊?”

輕飄飄的嗓音含著笑落在頭頂,她硬著頭皮擡眼,一下就跌入他的目光裏。

“沒翹課,今天搬宿舍,不用晚自習。”

她用僵硬的聲音解釋,也不知道自己在僵硬什麽,明明周遭都是熟悉的人,眼前的他

更是,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場合看見吳邇,她竟然比平時還要緊張。

即便他穿得不如電視上真正的選手正式,可是肩膀上陳舊的球桿包、周遭人敬畏的目

光、餐廳的外籍老板還特意出來寒暄,都很清楚宣告他今晚跟在場的人不在一個等級

裏。

看小姑娘有些發楞,吳邇只輕輕扯動嘴角笑了下,轉身去墻角放置球桿包。

他們的位置是緊鄰窗邊的卡座,兩排沙發面對面,剛好能容納四個人。

高瀾斌坐在成琳身旁說話忘了要挪個位置給吳邇,吳邇看了下位置餘量,似乎是打算就這樣站著說話。

阮語抿緊唇角,默默地往旁挪動幾許,騰出一點點的空間,掀起眼看他。

到底也是相處過幾個月,就這一眼,他立刻是領神會,很自然的坐到她身邊。

好在沙發座位是寬敞的,一入座,成琳立刻把新成員介紹給了後來的兩人,高瀾斌跟

吳邇都不是陰沈的性子,客氣招呼過,各自拿起飲料喝一口,開始聊起比賽。

段姍姍在這時用手戳戳她手臂,看著她,意思是,她還在等答案呢。

她看看吳邇,側身貼近段姍姍,用說悄悄話的口型說:“他就是小吳爺,也是我前任家教。”

“那現在呢?”段姍姍聲音很細,是南方小姑娘特有的柔軟嗓音。

阮語被問住了,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現在。

對啊,現在她跟吳邇算什麽關系。

“發什麽呆呢,問你話。”

正當恍惚著,右邊男人懶懶的嗓音忽然靠得很近,把菜單放到她手邊,“問你想吃什麽?書念傻了嗎?”

說著還用指尖輕點她額頭,“要傻了記得給我電話,我有門路治。”

阮語閃躲過他的手指,輕輕呼出一口氣,心情一陣舒坦。

這是她熟悉的吳邇,卸下家教身份,痞得跟高瀾斌那群老蹲在臺球廳外頭抽煙喝可樂的職高生有得拼的大男孩。

她在他等待的目光中看向菜單,隨便指了菜單上,記憶裏他喜歡吃的奧爾良雞翅跟起司條。

點完餐,舞臺上的女歌手忽然停下慵懶的嗓音,回應的觀眾點歌,唱起了王心淩的《當你》。

甜蜜的嗓音在空氣裏流動,觀眾一時都安靜下來。

她偷偷擡眼看了下身旁正瞇著眼喝著可樂的人,莫名就想跟著舞臺上的女歌手唱起:我想對你說,卻害怕都說錯,好喜歡你,知不知道

甜蜜嗓音響徹整間餐廳,吳邇端起桌上的可樂一下喝半杯,靠在椅背上慢吞吞問:

“晚上幾點得回去?”

她正攪動杯子裏的冰塊,慢吞吞回:“十點。”

“怎麽回去?”

“大家一起打車。”

“嗯,也行,我爭取打快一點。”

嗓音很輕的,音量不大,似乎只給她聽見。

這時餐點終於上桌,她正伸手要去夾炸雞翅,發現他已經先拿起夾子,把靠近自己的

那盤炸物分了三等份,雞腿全給了人,雞翅都留給她。

“你不吃嗎?”她擡眼看了下他空蕩蕩的盤子。

吳邇繼續喝可樂,“比賽前習慣不吃,怕吃撐不好動作,也怕吃壞肚子毀了比賽。”

她有聽沒有懂,但是知道這人的原則性極強,就跟做題一樣,什麽因導致什麽果,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通徹到答案。

段姍姍接過餐盤,越過她跟吳邇輕聲道謝,眼神在兩人身上多留了一會兒,低頭很安靜吃飯。

開賽在即,場子越來越熱,她開始也感覺緊張,吃東西的速度慢下來,隨即聽他問:

“嘴巴還在疼?”

這話聽起來太有歧義,她趕緊搖頭說“不疼”,想說她是緊張比賽,可她又不是選手,緊張什麽呢。

阮語咬著雞翅,面無表情鄙視完自己,馬上岔開話題,“你一定要贏啊,這桌就等著你買單了。”

她刻意把說得像是任性幼稚的小鬼來淡化心頭那股沒來由的羞澀,卻看吳邇眼神懶懶投過來,又往她盤子裏放下一根雞翅,“有你在,哪次吃飯我沒買單?”

吳邇聲音壓得很低,她卻因為做賊心虛覺得滿桌人都聽得見,只好用手肘撐著下巴,

與他隔絕開來,有一下沒一下用叉子去戳盤子裏的雞翅膀

比賽在一桌人都吃得差不多時開始。

高瀾斌站起身前,率先就先對吳邇說:“小吳爺手下留情啊。”

話一出口,旁邊的人就先笑了。

那笑倒不是嘲笑,而是有些敬畏。

餐廳裏塞入將近百號人,參賽者不多,畢竟斯諾克真心不好打。

辣條的臺球廳她出入過幾次,聽過幾次他們聊吳邇,說他打球時的殺氣淩人,是天才型球員,可畢竟是他人口中得來的,無論形容得多傳神終覺淺,真槍實彈看還是第一回。

段姍姍在這時靠過來,眼底亮晶晶的,靠在她肩膀上說話,“聽說斯諾克是世界上第二難的比賽,很考驗技巧跟人的心理素質,剛剛聽大家一直說這個小吳爺在業餘界很厲害,是真的嗎?”

“”阮語忽然覺得段姍姍有種迷妹的特質,難怪可以跟成琳搭上線,她不知道怎麽

對應,胡亂應著,“嗯應該吧,我其實也沒怎麽看過”

阮語也看著比賽的方向,心裏有期待也有忐忑。

比賽在整點開始。

按照抽簽順序,吳邇率先上場。

賽事中的男人忽然收斂起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骨節分明的手戴上一層薄薄的臺球專用手套,以一個漂亮的姿勢出桿。

球桿擊中母球,紅球順利入袋。

第一桿就如此淩厲,眾人的熱情也被點燃,吆喝聲不斷。

隨著紅球跟彩球不斷交錯入袋,高瀾斌坐在一旁的高腳椅喝水傻笑,顯然是半放棄狀態,甚至還笑著跟人說,“我小吳爺出手,大概就是滿分桿跑不掉。”

高瀾斌說的不假,比賽最終結果是吳邇以滿分桿氣壓全場直接拿走一萬賞金,提早結束掉比賽。

忽然想起他剛說的那句——也行,我爭取打快一點。

她咬著杯子裏的冰塊,反覆琢磨,他是為了陪她們回學校才打這麽快的嗎?

這種事,是能控制的嗎?

在一片喝采聲中,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無意識擺弄著手機,看他被眾人圍繞在內接受祝賀,其實心臟也跟著激烈跳躍。

她也很莫名,明明是兩個個體,她跟著激動什麽啊

可是就連段姍姍也在這時候來助長她心底的慌亂,湊在她耳邊很小聲很小聲說了一句,“真的好帥,你的家教小哥哥。”

她也不敢張揚,用特別正派的表情“嗯”了聲,回頭就對上他不經意瞥來的目光。

離開臺球桌的吳邇褪去比賽時的肅殺氣質,又換成了平日那樣慵慵懶懶的模樣。

可不管是慵懶是殺氣逼人,他在人群裏總是最拔尖亮眼的那一個。

吳邇最後依照約定去買了一桌的單,高瀾斌跟成琳扯著吳邇到夜市又宰了他一頓。

大概是因為跟誰都不熟的關系,段姍姍一直很安靜,阮語只好陪著她說話,聊的大多

是課業跟大學選科系的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偶爾想吃點小零嘴,看看夜市有什

麽新奇的,才一起過去買點。

吳邇卻總是在這時候突然出現,伸手給她倆買單,甚至到最後她都覺得他好像是刻意為此才走在最後頭的

宿舍十點半就要關門,一群人陪著走回去時,時間剛好是十點零五分。

成琳扯個高瀾斌到遠離校門的角落歪膩,隨手就把手上的青蛙汽球遞給她倆兒玩。

胖嘟嘟的綠色青蛙汽球在三人手裏傳來傳去,段姍姍還掏出手機跟汽球自拍了一張發朋友圈。

阮語也捧著看了很久,倒不是在想這汽球有多可愛迷人,而是在看著汽球後,被眼睛焦距虛化過的背景中,站在夜幕裏獨然傲世抽著煙的那個人。

她不敢訴諸於口的情感,都只能藏在這一只醜萌醜萌的青蛙裏,她說不出自己為什麽喜歡、什麽時候開始喜歡。

喜歡這東西其實沒道理,是一次沒來由的觸動,是後來無數分分秒秒的累積,是猶如日積月累的黃沙凝結而成的沙哈拉,也是每一滴落在大海裏的青澀雨水。

那樣優秀的人,喜歡上他、愛上他,是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註定好的事。

可是,她才十七啊,誰會喜歡上一個才十七歲的高中生。

她靠在青蛙上輕輕吐了一口氣,想著距離高考完還有多少天呢

高考完,她也就距離十八歲不遠了。

可是,距離高考還有幾百天的距離啊

時間跟空間,永遠都是折磨人的阻礙。

她輕輕嘆一口氣,用力把青蛙汽球抱入懷裏。

遠遠的,吳邇靠在校舍外的柵欄上,高瀾斌走回來,邊走邊笑,“沒想到一顆汽球也

能哄這些身價金貴的小姑娘。”

吳邇咬著煙沒說話,看小孩愛不釋手的捧著汽球看了一眼又一眼,嗤笑一聲,卻在猩

火逐漸淡去時,扭頭問:“所以汽球哪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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