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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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講了許多關於陸致的事。
在他的講述裏, 陸致沈默寡言，卻是個心性品性都極好的孩子。
雖生長在泥沼裏，承受了世間大部分惡, 卻仍然保持著一顆柔軟善良的心。
男人說起陸致時，那幻影周邊似乎都泛起了一層柔光。
他說這是內心強大的人才會有的寬容，而這種人在這世間難得一見。
可只是一瞬，男聲又喟嘆一聲, 周邊的柔光倏然暗了下去。
他低聲道：“我從未想過，當年那一別, 竟會讓他走上如此彎路。”
溫時也抿了抿唇。
他們此次進這個迷陣, 本就是為了查到黑影——陸致的真身。
而如今陸致過去的師尊就在他們面前,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意外收獲。
溫時也道：“當年你們是因何事發生了分歧呢？”
男人低笑一聲。
那笑十分自嘲，“實在是一件非常小的事。”
“年歲太久了，猶記得只是一句很無心的玩笑話。”
“什麽玩笑話？”
“不過是自古以來對於仙與魔的爭辯罷了。”男人唏噓道：“本尊認為自古以來仙魔兩界紛爭已久，仙與魔之間的印象過於根深蒂固。”
“魔界有心術不正之人, 可修仙界也不是沒有；然而修仙界有俠義之士，魔界又何曾未出過俠義之輩呢？”
男人的幻影在空中晃了晃, 似乎搖了搖頭, “起因也只是因為一本話本，裏面寫了魔仙兩族之間的恩怨情仇，男女主兩人因立場不同, 不得不彼此為敵，可心裏又都有彼此。”
“本尊就看不慣這種因為立場，糾葛來糾葛去的情節，只是無心吐槽了一句, 既然內心都有彼此，又何必在意世俗的眼光, 而仙與魔，也不過是世人給他們的定義罷了。”
“可陸致卻告訴我，仙永遠是仙，魔永遠是魔。而魔永遠都配不上仙，若魔想跟仙在一起，就必須徹底的改變自己的信仰和立場，甚至連體內的魔息都要一一洗滌幹凈，走上修仙征途，這樣，才有資格和仙在一起。”
“我笑，他這是小孩子想法。喜歡一個人哪有那麽多的種族之別、立場之分，若是真心喜歡，這些又算得了什麽？況且在這修真界，還從未有過魔修徹底脫胎換骨，驅散體內魔息去修仙的人。”
“而就因為這麽一句話，一直順從的陸致第一次反駁了我。”
“他說，師尊你沒見過，就怎麽知道會沒有呢？”
“我說就算我沒有見過，那也是沒有的。仙墮落成魔，似乎十分容易，但魔成為仙，是幾萬年來都未曾發生過的事。”
“況且魔有魔的好，仙有仙的好，為什麽非要去融入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呢？”
“那天陸致垂著頭，說他並不認同我，他要去找到一個答案，找到一個證明我是錯的答案。”
“那天雪下的很大，陸致離開了宗門，我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雪地裏。”
“他說，師尊，後會有期。”
“可我怎麽會知道，後會有期，最後等我的是卻是無期。”
金鑾宮殿靜了好一瞬。
男人似乎陷入了回憶，無法醒過來。
而溫時也卻驚訝於陸致對仙魔的看法，或許陸致對魔的厭惡是能找到些蛛絲馬跡的。
十年前，他與黑影第一次交手，為了扭轉戰局，不得不入魔，將力量爆發到了極致。
他還記得當時黑影眼裏的嗤笑和幸災樂禍，以及不可思議。
如今，突然就找到了原因。
溫時也問，“陸致對魔族深惡痛絕，是有什麽原因嗎？”
男人的幻影在空中顫了顫，好像做出了搖頭的動作，“正道之人有幾個不痛恨魔族呢？只是像陸致那麽偏執的卻很少。”
“可至於是什麽原因，也是這麽多年來，一直盤旋在我心裏的問題。”
溫時也垂下眸，“陸致那麽想向你證明魔能成為仙，是不是因為曾經在他身上發生過類似的事，或者他...”
“不可能。”男人沈聲打斷道：“陸致幼年時雖被罵成天煞孤星，但他的體質極為純凈，毫不誇張地講，他的體質絕對是修真界最適合修仙的人，也再找不出像他那般純粹的好苗子。”
“可那就奇怪了，我很難想象出他的動機是什麽？”
溫時也說完，又怔了怔，想說我的家人也未曾入過魔，為什麽會被陸致那樣對待呢？
末了。
他深吸一口氣，道：“或許他在離開後，又遇到了什麽別的事，導致他...”
溫時也說到這，卻再也無法說出口。
他牙齒咬得極緊，喉嚨裏一片腥甜。
縱使多番提醒自己在這事上，應該保持理智，才能找出更多關於陸致的線索。
可刺骨的恨意卻始終根植在骨子裏，讓他不敢忘懷半分。
突然，額頭上突然落下了一個極輕的東西。
他擡眸，不知何時，男人的幻影出現在他上方，好似從天而降的神明，聖潔到高不可攀。
男人擡起薄霧化成的手指，輕輕地揉著他的頭發。
溫時也鼻間聞到了一股好聞的清冷氣息。
男人的手一下又一下，輕輕揉著他，溫暖的感覺席卷全身。
溫時也不自覺鼻子發酸。
男人的幻影在空中維持著這個動作，似乎在看著他垂下的臉。
過了會，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很是愧疚的低聲道：“對不起。”
溫時也慌張地將臉側到一邊，佯裝無事道：“沒關系。”
男人感受到溫時也的回避，緩緩地收回手指，幻影又重新回到原位。
溫時也深吸一口氣，手背卻又被裴知予輕輕地觸了觸。
他轉眸去看裴知予。
裴知予沈沈註視著他，“你還好嗎？要不要休息一會？”
溫時也搖了搖頭，“不需要，我——”
可他話未說完，裴知予就走到了他身前，將他護在了身後。
接替他繼續問男人問題。
“你出自於哪個門派？陸致離開後又去了哪裏？”
男人的幻影再次顫了顫，“記不清了。不知是過去太久，還是我的記憶太錯亂，我總感覺我腦海裏有一段有漫長的記憶，可無論怎麽想，都回憶不起來了。”
“就好像，我到如今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迷陣裏。”
男人語氣低沈失落。
溫時也卻突然意識到什麽，道：“可你說，你是因為一個賭約在這裏。”
“是吧。”男人再次嘆息了一聲，“那個賭約說——我若是輸了，那便可以離開這裏；可若是贏了，那便永遠都無法離開這個幻境。”
此話一出。
溫時也、南宮茵、白羽都驚訝地微微張合唇，倒是裴知予一副淡漠的神情。
溫時也道：“我倒是第一次聽說，賭約贏了，卻還要受到懲罰的道理。”
男人無奈地低笑出聲，“在我的意識裏，似乎也覺得這樣的賭約規則，十分不合常理。可不知為什麽，回想起來卻又覺得確實該這樣。”
溫時也蹙眉道：“那聽你這樣說，你似乎並不知道賭約的內容是什麽。”
幻影在空中微微頷首，又飄到上空，似乎在往外張望，對外面的世界十分向往。
不知為何。
溫時也竟對這男人起了點憐憫之心，可能是因為剛剛那輕輕的觸摸，也或許是因當初他也丟失了一大塊回憶的緣故，竟對這種感受十分感同身受。
就好像行走在一處黑暗裏。
你明明有想救想保護的人，可回首間，你的大腦又是一片迷惘，剩下的只有無盡的空白。
可你明明知道，那空白處應該被填補上絢爛的顏色。
溫時也吐出一口氣，又向男人打聽了很多關於陸致的信息。
男人皆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每到最關鍵的信息時都會斷掉。
雖然知道了陸致的來處，可卻無法揣摩出陸致的動機。
這對尋找陸致的真身來說，還是一片迷茫。
“我所能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虛無空間已經開啟，去找你們的朋友吧。”
男人漂浮在上空，望著遠處的墻壁，沈聲道。
溫時也一行人順著男人的視線望過去，只見金箔點綴的宮殿墻壁上，突然出現一個幽深大洞，陣陣寒氣朝四人撲來。
溫時也搓了搓肩膀，可想到叁木如今下落不明，他對男人點了點頭，腳步急切地往那黑洞奔去。
裴知予緊跟在他身後。
白羽看得撇了撇嘴。
雖然知道如今事態緊急，也不知道那個傻乎乎的叁木被神秘人帶走後，會發生些什麽不測。
可澤月仙尊那一看到魔頭就粘上去的樣子，真的很像個跟屁蟲。
溫時也來到黑洞前，裏面深不見底，好似還有怪異的聲響傳進他耳朵裏。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跨進去。
卻感覺到身後有道目光深沈地註視著他。
他下意識覺得那是裴知予的。
可很快又察覺到，這目光與裴知予看他的從來都不同。
這道目光孤寂、深沈，卻又飽含渴望。
莫名讓他想起深山老林裏孤獨的雪山，他永遠佇立在那，承受著春去秋來，春暖花開。
冰雪在他身上慢慢融化，來年的冬天，又繼續覆上一層薄薄的雪。
他永無止境地重覆著這一切，似乎永不得解脫。
然而，更無法解脫的是，他似乎找不到方向，就好像永遠的迷失在了迷霧中。
溫時也捏緊手指放在胸口，閉上眼睛，最後像是想清楚了什麽。
回頭對著漂浮在空中，靜靜看著他們離開的男人道：“陸致，他就在這處迷陣裏。你若是想見他，或許他會想見你。”
溫時也說完，也不管男人什麽反應，一躍進了那黑洞裏。
黑洞裏漆黑不見底。
溫時也的心卻有些混亂，他簡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男人說那樣一番話。
在先前跟男人的講述中，他以為男人會與陸致有勾結，所以並未提及陸致其實就在這處迷陣裏。
可在和男人的交談中，他漸漸意識到，男人是不知情的。
可即使如此，他也沒有必要去告訴男人這些。
畢竟他是恨陸致的。
陸致越慘，他越開心才對。
只是，男人並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而且那副樣子，實在令他心酸。
他不禁埋怨起自己太聖母，走在□□裏身影搖搖晃晃，手心也出了一層熱汗。
後背卻突然被一只微涼的手蓋住。
熟悉的觸感讓溫時也第一時間就發覺了是誰，他沒有心思揮開肩上的手，只是低著頭往前走。
“你沒做錯。”後面的人沈聲說。
溫時也努了努鼻子，張了張唇，又閉上。
可過了很久，他又啟唇，有些遲疑道：“我總覺得我這樣，似乎有點對不起死去的師尊，和桃源鎮的那些人……”
裴知予放在他肩上的手滯了滯。
又緩緩道：“你沒錯，那個男人也沒錯，錯的始終是陸致。”
他說到陸致的名字時，語氣陡然冷了下去，就好像那兩個字在他舌尖滾了一圈一番。
又突然走到溫時也身邊，垂眼註視著隱在黑暗中的人。
緩緩開口道：“你只是告訴了那個男人這些信息罷了，你的這次心軟只是給了那個男人。”
“可若是我們有機會碰見陸致，那便不會有心軟的可能。”
“所以，這兩件事並不沖突。”
裴知予的聲音不可思議的柔和，回蕩在這漆黑的隧道。
聽得跟在身後的南宮茵和白羽都不自覺有些驚訝。
澤月仙尊面對心儀的人之時，確實會比面對其他人要多幾分耐心。
但這樣的溫柔卻是不常有的事。
甚至讓他們生出一種渾身冒冷汗的感覺，總感覺澤月仙尊的溫柔實在有些刻意了，刻意到了奇怪的地步。
溫時也頓感奇怪，不自覺聳了聳肩，可細聽裴知予的話，又讓他心裏微微有些動容。
他輕輕擡起下頜，側過臉去看著身邊的人。
此時，一小束光正巧從遠處打過來，落在了兩人臉上。
溫時也抿了抿唇，“裴知予，謝謝你——”
只是他話說到一半，突然看見裴知予微笑了起來。
裴知予很少笑，可他生得俊美，五官又凜冽精致，所以笑起來是很好看的。
特別是微微勾起唇的笑。
像是漫不經心，又好似別有深意。
可此時裴知予微笑的弧度，卻有些過了頭。
溫時也生生將話咽了回去，在黑暗中瞪大雙眼，看著裴知予唇角標準的笑容弧度，臉上露出像是見了鬼的神情。
這張臉依然是好看的。
可直覺告訴他，裴知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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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說起陸致時，那幻影周邊似乎都泛起了一層柔光。
他說這是內心強大的人才會有的寬容，而這種人在這世間難得一見。
可只是一瞬，男聲又喟嘆一聲, 周邊的柔光倏然暗了下去。
他低聲道：“我從未想過，當年那一別, 竟會讓他走上如此彎路。”
溫時也抿了抿唇。
他們此次進這個迷陣, 本就是為了查到黑影——陸致的真身。
而如今陸致過去的師尊就在他們面前,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意外收獲。
溫時也道：“當年你們是因何事發生了分歧呢？”
男人低笑一聲。
那笑十分自嘲，“實在是一件非常小的事。”
“年歲太久了，猶記得只是一句很無心的玩笑話。”
“什麽玩笑話？”
“不過是自古以來對於仙與魔的爭辯罷了。”男人唏噓道：“本尊認為自古以來仙魔兩界紛爭已久，仙與魔之間的印象過於根深蒂固。”
“魔界有心術不正之人, 可修仙界也不是沒有；然而修仙界有俠義之士，魔界又何曾未出過俠義之輩呢？”
男人的幻影在空中晃了晃, 似乎搖了搖頭, “起因也只是因為一本話本，裏面寫了魔仙兩族之間的恩怨情仇，男女主兩人因立場不同, 不得不彼此為敵，可心裏又都有彼此。”
“本尊就看不慣這種因為立場，糾葛來糾葛去的情節，只是無心吐槽了一句, 既然內心都有彼此，又何必在意世俗的眼光, 而仙與魔，也不過是世人給他們的定義罷了。”
“可陸致卻告訴我，仙永遠是仙，魔永遠是魔。而魔永遠都配不上仙，若魔想跟仙在一起，就必須徹底的改變自己的信仰和立場，甚至連體內的魔息都要一一洗滌幹凈，走上修仙征途，這樣，才有資格和仙在一起。”
“我笑，他這是小孩子想法。喜歡一個人哪有那麽多的種族之別、立場之分，若是真心喜歡，這些又算得了什麽？況且在這修真界，還從未有過魔修徹底脫胎換骨，驅散體內魔息去修仙的人。”
“而就因為這麽一句話，一直順從的陸致第一次反駁了我。”
“他說，師尊你沒見過，就怎麽知道會沒有呢？”
“我說就算我沒有見過，那也是沒有的。仙墮落成魔，似乎十分容易，但魔成為仙，是幾萬年來都未曾發生過的事。”
“況且魔有魔的好，仙有仙的好，為什麽非要去融入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呢？”
“那天陸致垂著頭，說他並不認同我，他要去找到一個答案，找到一個證明我是錯的答案。”
“那天雪下的很大，陸致離開了宗門，我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雪地裏。”
“他說，師尊，後會有期。”
“可我怎麽會知道，後會有期，最後等我的是卻是無期。”
金鑾宮殿靜了好一瞬。
男人似乎陷入了回憶，無法醒過來。
而溫時也卻驚訝於陸致對仙魔的看法，或許陸致對魔的厭惡是能找到些蛛絲馬跡的。
十年前，他與黑影第一次交手，為了扭轉戰局，不得不入魔，將力量爆發到了極致。
他還記得當時黑影眼裏的嗤笑和幸災樂禍，以及不可思議。
如今，突然就找到了原因。
溫時也問，“陸致對魔族深惡痛絕，是有什麽原因嗎？”
男人的幻影在空中顫了顫，好像做出了搖頭的動作，“正道之人有幾個不痛恨魔族呢？只是像陸致那麽偏執的卻很少。”
“可至於是什麽原因，也是這麽多年來，一直盤旋在我心裏的問題。”
溫時也垂下眸，“陸致那麽想向你證明魔能成為仙，是不是因為曾經在他身上發生過類似的事，或者他...”
“不可能。”男人沈聲打斷道：“陸致幼年時雖被罵成天煞孤星，但他的體質極為純凈，毫不誇張地講，他的體質絕對是修真界最適合修仙的人，也再找不出像他那般純粹的好苗子。”
“可那就奇怪了，我很難想象出他的動機是什麽？”
溫時也說完，又怔了怔，想說我的家人也未曾入過魔，為什麽會被陸致那樣對待呢？
末了。
他深吸一口氣，道：“或許他在離開後，又遇到了什麽別的事，導致他...”
溫時也說到這，卻再也無法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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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刺骨的恨意卻始終根植在骨子裏，讓他不敢忘懷半分。
突然，額頭上突然落下了一個極輕的東西。
他擡眸，不知何時，男人的幻影出現在他上方，好似從天而降的神明，聖潔到高不可攀。
男人擡起薄霧化成的手指，輕輕地揉著他的頭發。
溫時也鼻間聞到了一股好聞的清冷氣息。
男人的手一下又一下，輕輕揉著他，溫暖的感覺席卷全身。
溫時也不自覺鼻子發酸。
男人的幻影在空中維持著這個動作，似乎在看著他垂下的臉。
過了會，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很是愧疚的低聲道：“對不起。”
溫時也慌張地將臉側到一邊，佯裝無事道：“沒關系。”
男人感受到溫時也的回避，緩緩地收回手指，幻影又重新回到原位。
溫時也深吸一口氣，手背卻又被裴知予輕輕地觸了觸。
他轉眸去看裴知予。
裴知予沈沈註視著他，“你還好嗎？要不要休息一會？”
溫時也搖了搖頭，“不需要，我——”
可他話未說完，裴知予就走到了他身前，將他護在了身後。
接替他繼續問男人問題。
“你出自於哪個門派？陸致離開後又去了哪裏？”
男人的幻影再次顫了顫，“記不清了。不知是過去太久，還是我的記憶太錯亂，我總感覺我腦海裏有一段有漫長的記憶，可無論怎麽想，都回憶不起來了。”
“就好像，我到如今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迷陣裏。”
男人語氣低沈失落。
溫時也卻突然意識到什麽，道：“可你說，你是因為一個賭約在這裏。”
“是吧。”男人再次嘆息了一聲，“那個賭約說——我若是輸了，那便可以離開這裏；可若是贏了，那便永遠都無法離開這個幻境。”
此話一出。
溫時也、南宮茵、白羽都驚訝地微微張合唇，倒是裴知予一副淡漠的神情。
溫時也道：“我倒是第一次聽說，賭約贏了，卻還要受到懲罰的道理。”
男人無奈地低笑出聲，“在我的意識裏，似乎也覺得這樣的賭約規則，十分不合常理。可不知為什麽，回想起來卻又覺得確實該這樣。”
溫時也蹙眉道：“那聽你這樣說，你似乎並不知道賭約的內容是什麽。”
幻影在空中微微頷首，又飄到上空，似乎在往外張望，對外面的世界十分向往。
不知為何。
溫時也竟對這男人起了點憐憫之心，可能是因為剛剛那輕輕的觸摸，也或許是因當初他也丟失了一大塊回憶的緣故，竟對這種感受十分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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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明明知道，那空白處應該被填補上絢爛的顏色。
溫時也吐出一口氣，又向男人打聽了很多關於陸致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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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了陸致的來處，可卻無法揣摩出陸致的動機。
這對尋找陸致的真身來說，還是一片迷茫。
“我所能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虛無空間已經開啟，去找你們的朋友吧。”
男人漂浮在上空，望著遠處的墻壁，沈聲道。
溫時也一行人順著男人的視線望過去，只見金箔點綴的宮殿墻壁上，突然出現一個幽深大洞，陣陣寒氣朝四人撲來。
溫時也搓了搓肩膀，可想到叁木如今下落不明，他對男人點了點頭，腳步急切地往那黑洞奔去。
裴知予緊跟在他身後。
白羽看得撇了撇嘴。
雖然知道如今事態緊急，也不知道那個傻乎乎的叁木被神秘人帶走後，會發生些什麽不測。
可澤月仙尊那一看到魔頭就粘上去的樣子，真的很像個跟屁蟲。
溫時也來到黑洞前，裏面深不見底，好似還有怪異的聲響傳進他耳朵裏。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跨進去。
卻感覺到身後有道目光深沈地註視著他。
他下意識覺得那是裴知予的。
可很快又察覺到，這目光與裴知予看他的從來都不同。
這道目光孤寂、深沈，卻又飽含渴望。
莫名讓他想起深山老林裏孤獨的雪山，他永遠佇立在那，承受著春去秋來，春暖花開。
冰雪在他身上慢慢融化，來年的冬天，又繼續覆上一層薄薄的雪。
他永無止境地重覆著這一切，似乎永不得解脫。
然而，更無法解脫的是，他似乎找不到方向，就好像永遠的迷失在了迷霧中。
溫時也捏緊手指放在胸口，閉上眼睛，最後像是想清楚了什麽。
回頭對著漂浮在空中，靜靜看著他們離開的男人道：“陸致，他就在這處迷陣裏。你若是想見他，或許他會想見你。”
溫時也說完，也不管男人什麽反應，一躍進了那黑洞裏。
黑洞裏漆黑不見底。
溫時也的心卻有些混亂，他簡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男人說那樣一番話。
在先前跟男人的講述中，他以為男人會與陸致有勾結，所以並未提及陸致其實就在這處迷陣裏。
可在和男人的交談中，他漸漸意識到，男人是不知情的。
可即使如此，他也沒有必要去告訴男人這些。
畢竟他是恨陸致的。
陸致越慘，他越開心才對。
只是，男人並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而且那副樣子，實在令他心酸。
他不禁埋怨起自己太聖母，走在□□裏身影搖搖晃晃，手心也出了一層熱汗。
後背卻突然被一只微涼的手蓋住。
熟悉的觸感讓溫時也第一時間就發覺了是誰，他沒有心思揮開肩上的手，只是低著頭往前走。
“你沒做錯。”後面的人沈聲說。
溫時也努了努鼻子，張了張唇，又閉上。
可過了很久，他又啟唇，有些遲疑道：“我總覺得我這樣，似乎有點對不起死去的師尊，和桃源鎮的那些人……”
裴知予放在他肩上的手滯了滯。
又緩緩道：“你沒錯，那個男人也沒錯，錯的始終是陸致。”
他說到陸致的名字時，語氣陡然冷了下去，就好像那兩個字在他舌尖滾了一圈一番。
又突然走到溫時也身邊，垂眼註視著隱在黑暗中的人。
緩緩開口道：“你只是告訴了那個男人這些信息罷了，你的這次心軟只是給了那個男人。”
“可若是我們有機會碰見陸致，那便不會有心軟的可能。”
“所以，這兩件事並不沖突。”
裴知予的聲音不可思議的柔和，回蕩在這漆黑的隧道。
聽得跟在身後的南宮茵和白羽都不自覺有些驚訝。
澤月仙尊面對心儀的人之時，確實會比面對其他人要多幾分耐心。
但這樣的溫柔卻是不常有的事。
甚至讓他們生出一種渾身冒冷汗的感覺，總感覺澤月仙尊的溫柔實在有些刻意了，刻意到了奇怪的地步。
溫時也頓感奇怪，不自覺聳了聳肩，可細聽裴知予的話，又讓他心裏微微有些動容。
他輕輕擡起下頜，側過臉去看著身邊的人。
此時，一小束光正巧從遠處打過來，落在了兩人臉上。
溫時也抿了抿唇，“裴知予，謝謝你——”
只是他話說到一半，突然看見裴知予微笑了起來。
裴知予很少笑，可他生得俊美，五官又凜冽精致，所以笑起來是很好看的。
特別是微微勾起唇的笑。
像是漫不經心，又好似別有深意。
可此時裴知予微笑的弧度，卻有些過了頭。
溫時也生生將話咽了回去，在黑暗中瞪大雙眼，看著裴知予唇角標準的笑容弧度，臉上露出像是見了鬼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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