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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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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第 66 章

溫檸意有所感, 一錯不錯地望向殿門。

果然,緊跟著進來的就是內務府的宮人,為首之人手中端著一方木盤。

那木盤呈上來的瞬間, 溫檸的呼吸微微急促了幾分, 她直直朝木盤中望去, 錦布上並排放置的幾枚玉牌。

驚訝之下, 沒註意到棋盤一角的幾枚棋子被她袖口掃到,歪了。

溫檸沒想到魏臨帝動作如此快,竟然已經命人將玉牌做出來了,她本以為僅僅是選幾個字,內務府擬好,寫在紙上讓她挑便可。

現下玉牌已經做好,無論她選哪一個,便是直接定了她的公主身份,再無反悔可能。

溫檸只覺魏臨帝比她還要急切, 像是趕著要定下來。

可惜她還沒來得及試探一番侯爺出宮的提議, 不過就算方才過去了太和宮, 也是來不及的,說不定還會招致魏臨帝不快。

她這麽一想, 就不糾結了。

內務府的宮人將木盤往前送了送, 滿面和氣:“勞煩請郡主挑一個。”

溫檸挨個看過去,只覺得各個都好聽,她正要伸手,就聽身側突然傳來一聲:“這是什麽?”

陸景陽面上一絲表情也無, 望向玉牌的視線冰冷淡漠, 他事先並不知情,但在看到東西的頃刻, 便猜到了前因後果。

原本壓下去的戾氣驟然翻騰而出,他以為溫檸只是不肯來見他,沒想到這短短半個月,竟然已經謀劃起了要徹底離開他的事。

若非他今日過來,是不是等知道的時候,溫檸就已經是公主了?

陸景陽手指一點點篡緊,聲音冷得可怕:“這是什麽?”

內務府的宮人沒意識到這是太子殿下發怒的前兆,以為殿下是過於吃驚才問的,畢竟皇上特意交代過,冊封公主一事不許亂傳。

太子殿下與明玉公主關系親近,這樣的喜事,定是百般高興的。

宮人笑著道:“回殿下,皇上命內務府擇了幾個好聽的字,送來請郡主選,定作冊封公主時的封號。”

陸景陽咬著牙根,一字一頓道:“公主的封號?”

宮人點頭應聲,又轉向一旁恭賀道:“恭喜郡主,賀喜郡主!”

溫檸被他說話的樣子逗得笑了出來,可惜手邊沒有金葉子,否則就抓一把賞他了。

她在幾個玉牌之間來回比較了一遍,挑不出哪個最好,想到旁邊還有個人,扭頭望過去,笑容甜軟,毫無芥蒂:“太子哥哥,我該選哪一個?”

只是這笑意落在陸景陽眼中,刺眼無比。

溫檸等了片刻,見他不答,也沒在意,太子殿下還生她的氣呢,不理也正常。

她轉頭瞧見後沒跟著的宮人手中亦捧著一個木盤,只是那木盤上並非玉牌,而是堆成小山狀的卷軸。

溫檸將人叫了過來,拿了一卷在手上,隨口問道:“這是什麽?”

宮人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溫檸奇怪:“不能說?”

不能說還呈上來做什麽,這不是也沒攔著她看麽。

宮人只是擔心郡主臉皮薄,到底太子殿下還在呢,但他不敢明示怕惹得太子殿下不快,只得如實道:“皇上說,等您挑完玉牌後再定駙馬的人選。”

駙馬——

溫檸剛剛將卷軸上的帶子抽開,聞言手一抖,卷軸落在了地上,滾了幾圈,整個兒攤開,上面赫然是祁朝的畫像。

溫檸楞了一楞,她剛才拿的是最上面一卷。

她朝那堆小山似的卷軸望去,突然件反應過來,之前在毓儀宮,祁朝同她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溫檸想到自己當時居然在點頭應了,兩頰頓時飛紅一片,急急忙忙去撿。

這一幕,直接刺激到了陸景陽。

“出去!”

一聲重呵,大殿內的人俱是一抖,任誰都能聽出其中壓著的怒意。

連守在殿門處的榮順都跟著顫了一下。

內務府的宮人驚懼不已,只覺頭皮發麻,不等太子殿下再說第二聲,便立刻躬身告退,臨走前不忘將兩樣東西留了下來。

榮順也跟著一並退了出去,他想了想,轉身闔上大殿的門,殿下和郡主起爭執的事傳出去不好,更何況也不只是爭執。

聽殿下的聲音,怕是今日不能善了了。

殿內,陸景陽死死盯著地上的畫像,胸口劇烈起伏,幾息後,驟然一掌拍在棋盤上:“半個月不見,茵茵連駙馬都定下了。”

溫檸被這一下嚇到了,她朝棋盤望去,看到掌心下那枚白子裂紋橫生。

她瞳孔一縮,只覺這一掌不是拍在棋盤上,而是拍在自己的脊柱上,周身瞬間涼了下來。

她這才後知後覺眼下是什麽情況,一時根本不敢擡頭去看陸景陽的臉色,若是之前太學院那件事還能解釋,那魏臨帝這一送,幾乎算是明晃晃的告訴陸景陽,她背著他都幹了些什麽。

溫檸很想喊冤,她哪裏料得到魏臨帝會這麽著急,直接就要她將駙馬也一並定下了。

她下意識搖頭辯駁:“這,這不是,我沒有——”

陸景陽站起身朝她走去,原本的鎮定在這一刻全然潰散。

他冷笑道:“本宮當真要賀喜你。”

一句話,連自稱都變了。

溫檸往後退了半步,語氣急切:“我不知道選駙馬的事。”

不知道選駙馬的事,那便是知道冊封公主一事了。

陸景陽望著她,只覺得分外陌生,他知道溫檸聰明,卻不知道她膽子也這樣大,竟然敢背著他給自己謀劃退路,若不是他來得正好,今日這個駙馬,溫檸是不是就順水推舟定下了?

陸景陽不願去想,他聲音暗啞:“你方才去毓儀宮見了誰?”

溫檸哪裏敢答。

她咬著唇,避開他質問的視線。

陸景陽心墜寒冰,只覺右手的手臂像是被數千根銀針一齊紮進一般,刺痛深入骨縫。

他望著溫檸,臉色陰沈難看,仿佛能滴出墨來:“若非本宮今日來,你不光已經是公主,連駙馬都定下了。”

“本宮真是小看了你,短短半個月,竟然能說動父皇冊封你為公主。”

“若本宮不來,是不是一直到你大婚,本宮才能得到消息?”

陸景陽額角青筋突突直跳,頜骨緊繃,他以為賞花宴之後,溫檸就該明白他的意思,哪怕避而不見,也該知道他意屬於她。

誰能想,她竟然打算在他眼皮底下,另嫁他人!

陸景陽一步步逼近溫檸,質問出聲:“你把本宮放在何處?”

“本宮的真心在茵茵看來,是不是比不上旁人半點?”

“還是茵茵根本不在乎?”

“那往日種種,皆是演出來騙本宮的?”

“如今封了公主,就不願再裝了?”

他一聲冷過一聲,到最後,質問的話簡直像是從齒縫中迸出來,恨之入骨。

溫檸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這些質問她辯無可辯,因為陸景陽說的都是真的,她不能承認,一旦認了,便是魚死網破。

可她身後就是矮塌,退無可退,因為緊張,手中還緊緊抓著畫軸。

陸景陽原本就難看的臉色,更是差到了極點。

“你就這麽想要祁朝?”

生死一瞬,她跑向的人是祁朝,如今駙馬的人選,她挑的也是祁朝。

溫檸終於開口:“不是,我沒有要選他,我——”

陸景陽只覺喉間湧出一口熱意,他不想聽她解釋,更不想從她口中聽到旁人的名字,他一把篡住溫檸的手腕,將人扯進懷裏,覆了上去。

本該溫熱的唇分外寒涼,衣襟上沾染著東宮特有的檀香。

溫檸倏然睜大了眼睛,掙紮起來。

推搡間,棋盤被打落在地,黑白色的棋子混在了一起。

她被壓在矮塌上,那一摞高高堆疊起來的畫軸盡數被掃落,紛紛揚揚鋪了一地,皆是京中未定親的郎君。

溫檸被嚇到了,她頭一次見陸景陽如此失態。

雙目赤紅,幾乎癲狂。

她呼吸急促,不知被吻了多久,久到她幾乎沒了掙動的力氣,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

陸景陽才終於松開了她,問道:“本宮碰你就這麽讓你難以忍受?是不是換了祁朝,你就不會這般抗拒了?”

溫檸根本沒有想過會與何人成婚,更別談與旁人這般親密了。

真要論,兩世加起來,她也只做過他的良娣,到頭來還是死在他的宮裏!

溫檸氣得發抖,根本不想看他:“是又怎麽樣?”

她被怒氣沖昏了頭,口不擇言,梗著脖子道:“世子總比殿下要好!”

陸景陽閉了閉眼,撫上溫檸頰邊的手抖得厲害,若是放在尋常,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溫檸是不是在說氣話。

可眼下,陸景陽已經完全失了理智。

溫檸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冰刃,筆直地朝他心肺刺來。

這是他頭一次想要一個人,頭一次知道情愛為何物,本以為真心觸手可得,結果卻被對方豪不在意地摔了個粉碎。

陸景陽呼吸急促,幾次平覆,他顫抖著唇:“你就這麽喜歡他?為了他連來看本宮一眼都不肯?”

“本宮當著你的面暈死過去,你擔心過嗎?”

“不,你沒有,一次也沒有,你只想著要如何同本宮劃清界限,然後逃得遠遠的。”

陸景陽望著身下這張漂亮到令人失神的臉,哪怕是這一刻,他恨意翻湧,也不得不承認,她容貌極盛。

她若是想要祁朝,祁朝怎麽會不同意。

陸景陽冷呵了一聲:“茵茵,劃清界限不是那麽容易的。”

他手指控制不住用力,在那精巧秀氣的下巴上留下了紅痕,他語氣生冷,近乎無情:“要本宮說可以,才可以。”

“若是本宮不願,茵茵以為誰能護得了你?”

“侯府?還是皇上?”

溫檸瞪著眼睛,幾乎一瞬間起了恨意。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即便陸景陽對她動心又如何,太子依舊是太子,高高在上,翻臉無情。

她這個時候才知道陸景陽為什麽會來見她,他是來下最後通牒的,如果她不願屈服,那過了今日,他會如何處置她?

還是會動侯府?

內務府的宮人送東西來,不過是巧合,倘若沒有,陸景陽根本不會失控。

他只會逼她,拿侯府逼她!

溫檸胸口劇烈起伏著,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溢出,滾落進了鬢間。

她幾乎恨到失語,深吸了幾次氣,才說出話來:“殿下自導自演,怎麽會出事?又哪裏需要我擔心!”

陸景陽瞳孔猛地震顫了一下。

溫檸看到了,她擡了擡唇角,笑得極為諷刺:“殿下算計人心,深謀遠慮,連自己都能搭上,如此自信,卻要我去擔心?”

“殿下來質問我,質問我為何不肯去東宮,我沒有去嗎?”

“我擔心了一整天,連自己的傷都顧不上,可是殿下不肯見我!”

溫檸問他:“我能有什麽辦法,殿下讓人攔我,難道還要我硬闖進去嗎?還是撞在東宮侍衛的長刀上,拼死也要進去看殿下一眼?”

陸景陽皺起了眉:“東宮誰敢傷你?”

“殿下啊!”

“我倘若真不管不顧,會不會被殿下當做刺客捉拿下獄?”

溫檸情緒徹底失控,臉上鋪滿了水花。

“明明是殿下不肯見我,現在卻又要倒打一耙,殿下的真心,我實在要不起,也不敢要。”

“殿下這樣的人,涼薄自私,本就不該有真心!”

陸景陽頓住,他頭一次被人指著罵,那個人還是溫檸,原本洶湧翻騰的情緒在溫檸失控的哭腔中漸漸凝住。

他伸手,抹掉她鬢間的一滴水痕:“那你為何要去救祁朝?”

溫檸笑了:“我喜歡世子啊!”

“待我挑了公主封號,就跟皇上說,要世子做駙馬!”

陸景陽已經能分出她說的是氣話了,卻依舊感覺胸腔被劇烈地敲打錘擊著。

他用力按住自己的心口,拿她沒辦法,反正已經失態過一次了,第二次不算什麽,他用力吻了下去。

溫檸奮力掙紮,拼命反抗。

可她哪裏比得過男子的力氣,竭盡全力也未能撼動半分。

只能恨恨地從唇縫中溢出一絲破碎的聲音:“我……要做……公主,唔……”

一吻結束,陸景陽放開她,指腹慢慢撫上她嫣紅艷麗的唇瓣:“本宮說過,茵茵的公主,本宮來封。”

溫檸幾乎背過氣去,可抽噎之下,居然還能想事情,她不明白陸景陽都已經吻她了,居然還願意封她公主。

她氣若游絲:“真的?”

“只要茵茵想。”

溫檸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就明白了,陸景陽不需要她進東宮,他只要她愛他。

從頭至尾,陸景陽就沒有想要她進過東宮,是她震驚於他對她的愛意,竟一時忘了太子殿下不會允許任何人插手東宮。

難怪,難怪前世,陸景陽身邊連一個女人都沒有,無論是她還是封玉荷,哪一個都算不上是他的宮妃。

是她天真的以為,太子殿下動心後,就會想要她進東宮。

若不是臉上還掛著淚,溫檸幾乎要笑出來。

她半點未猶豫:“我想。”

陸景陽的視線落在她臉上,想從她的神色分辨出她是否真的這般想,可這張臉上滿是淚痕,哭得太過可憐,什麽都瞧不出來。

他本以為自己說完,溫檸會楞怔無措,會反聲質問,卻沒料到她直接便應下了。

原本想安撫解釋的話也無從說起。

陸景陽道:“茵茵不在乎?”

溫檸不在乎,她怎麽會在乎呢。

她巴不得!這真是太好了!

她伸手拉住陸景陽的衣襟,將臉埋了進去,怕一不小心洩露了心頭的竊喜。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陸景陽快察覺不到懷中輕顫,才出聲問道:“茵茵?”

“那日在太學院,高臺在我眼前坍塌倒下。”

溫檸聲音很小,她終於肯解釋那日的事了:“我親眼看著世子被埋,我不能不管,殿下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世子去死嗎?”

“殿下叫我快走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不是意外了。”

“殿下想收拾朝堂蛀蟲,可我也不想殿下殃及無辜,沾上惡業。”

她一點一點說著,聲音模糊朦朧。

陸景陽過了片刻,才道:“茵茵那日為何會去太學?”

溫檸松開手,她擡起一點臉:“我本來是要去侯府的,可是路上忽然心悸難安,知道殿下在那裏,才趕過去的。”

她眼淚還是往下淌,悄無聲息,看著更心疼。

陸景陽知道自己不該全信,但他從溫檸解釋的那刻起,就已經不打算再追究了。

“茵茵。”

溫檸偏過頭,咬著唇瓣,不想說話。

她視線落在一旁的玉牌上,定定望了半晌。

陸景陽順著溫檸的視線望過去,只看了一眼,就毫不在意地收了回來道:“我會讓父皇收回成命,茵茵想要什麽?”

他不會現在就讓她做公主,親自冊封要待他繼承大統的那一日。

他在問她要什麽補償。

呼吸清淺交融,許久後,溫檸輕聲道:“我要出宮。”

陸景陽眉心蹙了起來,他知道溫檸的言下之意,她想出宮常住侯府。

只是他不喜歡溫檸去侯府,哪怕是去見侯夫人,都會讓他沒來由地生出一股無能為力的失控感。

溫檸出宮那幾日,他每次聽到手下的人來報,說郡主今日心情甚好,在府上做了何事,他都會想要立刻將讓人抓回來。

好似再住下去,溫檸就會變成侯府的人。

這種念頭來得很是沒有道理,但卻遏制不住在他腦中冒出。

好在,她回來了。

陸景陽望向溫檸,一絲猶豫也無,便立刻拒絕了,他向來不喜歡掌控之外的東西。

他道:“茵茵換一個。”

半晌,溫檸開口:“我要重建將軍府。”

陸景陽鳳眼半瞇了下。

他對上溫檸的視線,望向眼底,幾息後,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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