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我才是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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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我才是膽小鬼
我不知道我下定過多少次決心，決心不再理董媛，決心發生什麽事情只管旁觀。
每天晚上洗臉嘩啦嘩啦，水流的聲音都見證著我對著鏡子說的話。
每天對著鏡子懊悔白天發生的事情。
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呢？
我曾經借著困意的借口，站在教室的最後面觀察董媛。她實在是太過於普通，駝背，頭發有點油，上課總是犯困，是丟在塵埃裏不起眼的存在，究竟是為什麽這麽在意呢？
是因為董媛那該死的成績和因為考試太過頻繁而不調整的座位？
或者是因為陳夏涼嗎？因為她總坐在陳夏涼的旁邊，我擔心她會受到欺負嗎？
在這臨近過年的日子裏，仗著老師們的疏忽，他又開始為非作歹。
高三，學校一直卡到過年前幾天都沒有放假，大家的心都躁動不安起來。以中心為分界線，斜著分過來，一邊躁動，一邊安靜。
好不容易，我沈下心認認真真在寫卷子。也就是這個時候，陳夏涼的聲音突然如雷一樣乍起，“董媛，你在自慰！”啪啪啪他用力拍著桌子，像狂吠的狗。
咬緊牙，我盡力讓自己對董媛的名字免疫，沒有轉過頭去，但是能感覺到大家都齊刷刷地轉過頭去看。
自衛？自衛是什麽？
我在紙上寫下自衛兩個字。
董媛的聲音結結巴巴的，稀薄又軟綿，像空氣中撞過來一朵蒲公英。“我沒有自衛，我怎麽自衛了？”
陳夏涼爆發出狂笑，“哈哈哈哈。”邦邦邦不知道拿著什麽在敲什麽。緊接著，噗的一陣陣笑聲像是此起彼伏的潮水般湧過頭頂，像是罩了一層油。
正當防衛？我在紙上寫下這兩個字，可是這個怎麽了？
“你在夾腿呀，你說，你是不是在夾腿！”陳夏涼的聲音突然尖銳得像老太監一樣，像一根針直戳戳掉進我的耳朵。
我擡起頭來，偏過去一點又轉了回來，直挺挺看著前面的紅底黃字距離高考倒計時124天。
碩大的紅字，沒有什麽比它更重要的東西了。
蘇放看向我，又看向身後，也噗嗤一聲不好意思笑出來，臉上表情像極了天氣預告變化的雲，最終還是抿著嘴笑了。
“別笑了，卷子寫完了嗎？”我忍不住問蘇放。
“有什麽好笑的？”董媛一定是皺眉瞪眼，一副氣鼓鼓地樣子回陳夏涼，“夾腿怎麽了，癢不行嗎？”
“哈哈哈哈哈……”
蘇放並不理我，依舊朝後面看著。我則伸手去捧蘇放的臉，擰瓶蓋一樣將她頭扭過來。
眼角餘處，陳夏涼手裏拿著一卷卷子，啪啪拍著桌子，整個人跟個下雨天的蚯蚓一樣一抽一抽，手指指著董媛，臉上的笑都要裂開了。
董媛鼓著嘴，氣鼓鼓的樣子，但是又有些無措。
周圍人捂著嘴看著，笑著。
“也不知道害臊！”王粲轉過頭來，眼睛裏寫滿了挑釁，盯著我一字一句說。
我知道她在看著我，可是我偏偏不看向她。
我知道，越是忽視，越能將敵人激怒。
我擺正自己的身體，將目光放在我的卷子上，從桌櫃裏掏出耳塞，戴上，但又覺得太過於故意，於是又摘了下來。
沒有耳塞，我也能控制好自己。
“不過，自衛到底是什麽？”我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蘇放。
蘇放附在我耳邊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就是那個，怎麽說，男生們打飛機的事情，放在女生上，這樣說好像也不太恰當，總之就是那種事情。”
想到了，之前好像在《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裏面看到過，好多電影電視劇好像也不避諱啥的。女生，我倒是沒在電視電影上見到過。
“要不然你現在夾一個！給大家看看是不是！”在一片嗤笑之中，不知道是哪裏冒出來一個聲音。
“是啊，是啊，董媛你夾一個讓大家看看嘛，省得陳夏涼誣陷你~”
“對啊對啊……”
……
一堆聲音又亂燉起來，絮絮叨叨又像是春日將盡漂浮在空氣中清除不掉的柳絮。
“唉，”王粲突然長長嘆了口氣，站起來，“自習課呢，董媛你在宿舍幹這種事情還不夠，還來教室幹，真的是丟臉……”
王粲說著說著，卻是繞道站在我面前，問：“陳煜，你說對不對，有傷風化。”
旁邊的蘇放瞬間就要站起來，我伸出手握住蘇放的手，轉頭對她微笑。
王粲一直在挑釁我，一直在激怒我，而我不是那麽容易上鉤的人。
“班長，”我站起來，盡量壓低聲音顯得冷靜而又克制，“現在是自習課時間，你應該維護秩序。”
“陳煜也說有傷風化，”我話音剛落，王粲扭向後面，如是說道，“現在是自習時間，董媛，你滾出去吧，別影響大家自習。待會我會跟老師說的。”
我氣結，徹底知道王粲平日裏胡說八道的能力……我轉過身，眼神略過董媛，看向陳夏涼，說：“陳夏涼，你也滾出去。”
“憑什麽，我這屬於維護教室風化！”
沈寂許久的董媛突然破了音：“那我給你們看！我沒有自衛！”
董媛的聲音如同推土機一般推平了一切喧囂，教室立馬安靜了下來。我終於忍不住看向她，t因為氣憤，她的嘴唇在微微顫抖著，一只腳登上凳子上去，嘴裏說著什麽。
她在說，那她就給大家看。
沒有人聽到她說話，一雙雙眼睛都看向她，夾雜著好奇、嘲笑、無聊太久的開心。
我知道董媛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越過王粲的肩膀，我看到，董媛站在陳夏涼對面。陳夏涼站著，弓著腰，手指摸著下巴，暗戳戳地笑著。
我知道，她不知道。
她像是被包裹在一個巨大蜘蛛網裏，等待著被蠶食。
每個人都是冷漠的看客。
我的心，空空空跳將起來。
我扒拉蘇放：“讓我過去一下。”
我腿朝前一邁，蘇放腿卡住我，手推著我的肩膀想要推我回去，眼睛亮晶晶的，“不行，她怎麽樣關你什麽事情啊？”
這時候，陳夏涼一伸一縮的身子陡然停下來了，甚至發出嗝的一聲。這又引來眾人的一陣竊笑，他那卷子拍了拍腦袋，不好意思地笑笑，轉頭又盯著董媛，似乎是在確認董媛，是不是真的董媛。
我知道董媛，董媛撐不住的……
我伸出手用力想要將蘇浪拉開，“蘇放，讓我過去吧。”
我幾乎是央求蘇放了。
“不行。”蘇放不知道為什麽，眼睛紅了。
我當即扭身擡腿要從那邊走，蘇放立馬拉住我。
“不行，你不能再管了……”
我正要說話，卻聽見那邊又傳來聲音。
嘩啦一聲，陳夏涼胳膊一掃，卷子、筆、書全都扔在地上。
他啪啪拍著桌子，說：“你站上來，讓大家都看個清清楚楚！”
他拉了跟繩索慢慢纏繞在董媛的脖子上，董媛則看著桌子，擡了擡腿，似乎思考在怎麽上去。
我倒吸一口涼氣。
看著陳夏涼的陰森森笑容，王粲的若有若無的笑容，我想著，算了算了，就這樣吧，有什麽關系呢？
“陳夏涼你他媽有病吧，你自己天天擱後面打飛機，現在還有臉說別人了……”
我終於喊了出來。
蘇放的手捂了上來，碳素筆墨難聞的味道撲了我一嘴。
董媛恍然大悟般看向我，腳一蹬地，猶如得到了支援一樣叫著：“就是！就是！”
陳夏涼長大嘴巴，轉頭看我，又轉頭看向董媛，恍然大悟般道：“啊，你倆是真的有一腿啊！”
董媛楞住，訝異地看著陳夏涼，似乎不懂話題怎麽突然轉到這個上面。我則用力地掰開蘇放的手，掙紮慌亂之中狠狠地咬了她的手指頭，她疼得啊地一聲叫出來。
我這才得以擺脫，一把推開蘇放，躥到陳夏涼面前，指著他的鼻子：“你別胡說八道……”
面對我的怒氣沖沖，陳夏涼笑著，“你又是什麽好東西……”片刻之間如同川劇變臉一般，他惡狠狠道，“強奸犯的閨女罷了，給我擱這裝好人了！”
我知道這消息已經進了班裏每一個人的耳朵，但是依舊沒想到會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情況下由陳夏涼說了出來。本來怒氣沖沖的我，猶如被人兜頭一盆涼水澆了上來，澆得透心都是涼的，大腦是一片空白。全教室那麽多雙眼睛都朝著我看過來，陳夏涼笑吟吟地，似乎覺得他攻擊到到了。
在這一瞬間，我希望他們全部死掉就好了。
我一只手輕輕按住大腿，感覺到全身在顫抖著，如果再不做些什麽，我一定會暈倒在地，暈倒在所有人獵奇，鄙視的目光中。我做了我能夠想到的，唯一的一件事情，搶上前去就要揪著陳夏涼的領子找他辨個分明。
不管怎麽樣，死了就好了。
當我抱著這個念頭沖上去的時候，身前嗖地閃過一個影子……那個背影瘦小，略微駝背，卻結結實實擋在我的身前。那個身影，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跨過她的肩膀，我看到陳夏涼輕蔑地笑了下。
沒必要的，董媛向來膽子小，恐怕放狠話的臉也並不怎麽硬氣。我自己完全能夠應付好的。
我正要伸手將她推開，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已經緊緊地攥住我的手，大拇指在我手心摩挲著，奇怪的暖流沿著我的手掌蔓延到我的心頭。
董媛是個膽子很小的人，是個怯懦的人，卻有著令人意外的舉動。不管是當初拿著一杯水去滅火，還是找關於葉亮的監控，或是當初在婚禮現場那麽多人帶著我跑到荒郊野嶺，或者是此時站在我面前。
因為她在我的面前，這個天旋地轉的世界突然正常了，我的身體不再顫抖，呼吸也突然正常了起來。
那些我說著要忽視卻沒有辦法忽視的東西，好像真的不足為懼了。
“你不怕嗎？”我突然想到。
想起來上次，她在天臺上，也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
不跟著大家一起嘲笑也就算了，為什麽還不怕呢？
她連站起來，為她自己說話都費勁，為什麽要擋在我的面前呢？說好了要遠離來著，她這樣站在我面前，還怎麽遠離。
沒必要，沒必要……我這樣想著，想要掙脫開她的手，卻半點力氣都沒有。
我不需要董媛的溫暖，那太危險了，溫暖只是暫時的，以後只會有更恐怖的事情發生的。
那就再用力一點，總能掙脫的……可是，手上好像一點點力氣都沒有了……
眼睛突然酸澀起來，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順著臉頰滑過，我擡頭看向天花板，白色的，有些許裂痕的天花板。
哭是弱者，不能哭。
不管是因為陳夏涼這個王八蛋，還是因為董媛不自量力地擋在我面前，都不應該掉眼淚才對啊。
“所以為什麽不怕呢？”我抹了把眼睛，用盡全力甩開董媛的手，問。
和陳夏涼對峙的董媛無措地看向我，又看向陳夏涼，又轉過頭結結巴巴問：“嗯？說什麽？”
董媛，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她這樣招惹我，會導致什麽後果，她知道嗎？我自己或許不應該沖出來的。
我轉過身，將圍觀的人們沖出一個缺口，用手將他們一個個掰開，推開，誰也不看，走到樓道裏。
在空無一人的樓道裏，我大口地呼吸著。
董媛追了上來，沖上來抓住我的胳膊，面對我低著的頭，她也用力將頭底下，想要對視我的眼睛。
“陳煜，怎麽了？怎麽了？”她焦急而又急切。
然而，她的關心卻像是在我心頭上一刀刀劃下。
就像安徒生童話裏，尾巴變成腳，走起路來會心如刀割，而最後，會化成泡沫。
我用力推開她，完全喪失了理智：“這跟你有什麽關系？跟你有什麽你要出頭？我需要你出頭嗎？我和陳夏涼的事情，他罵我不是好東西，是強奸犯的種，跟你有毛線關系，你憑什麽，憑什麽在這裏出頭？有什麽資格替我質問！”
我歇斯底裏，甚至將全樓道的人都要惹出來而不自知。看著董媛，我只看著她，看著她的眼睛，希望她罵我、打我，恨我。當她話一出口的那一刻，我可以就此斬斷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再也不要靠近董媛了。
“陳煜，你怎麽了，怎麽最近動不動，要不就不理人，要不就動不動發脾氣？”
“跟你有什麽關系？我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系？”我簡直要崩潰，臉上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留了下來。
董媛皺眉，完全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麽。她環視四周，反而嘆了口氣，猶豫躊躇一下，將她的外套脫了下來。
臉前忽然一黑，她毫無預兆地將校服外套蓋在我的頭上。那一瞬間，我正要掙脫，她卻輕輕說：“好多人都出來看了，看誰在樓道大喊大叫呢。”
我握緊了拳頭，所以我和董媛在樓道發瘋又被大家看到了，不知道這又要被說成什麽樣子了……之前傳在一起，這次會被傳成什麽分手嗎？
“話說回來……”董媛的語氣帶著抱怨，又像是含著笑說的，“不是你先為我出頭的嗎？為什麽我不能……”
“不能……”我在心裏默默回答，“你就默默地躲在我身後，我想為你出頭就出頭，出完頭就離開就很好，我知道你膽小懦弱，是扶不起的阿鬥，你有了勇氣，我要怎麽辦呢？我就會不想走了，就不能想走就走了……”
我沈默著，任由校服罩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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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下定過多少次決心，決心不再理董媛，決心發生什麽事情只管旁觀。
每天晚上洗臉嘩啦嘩啦，水流的聲音都見證著我對著鏡子說的話。
每天對著鏡子懊悔白天發生的事情。
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呢？
我曾經借著困意的借口，站在教室的最後面觀察董媛。她實在是太過於普通，駝背，頭發有點油，上課總是犯困，是丟在塵埃裏不起眼的存在，究竟是為什麽這麽在意呢？
是因為董媛那該死的成績和因為考試太過頻繁而不調整的座位？
或者是因為陳夏涼嗎？因為她總坐在陳夏涼的旁邊，我擔心她會受到欺負嗎？
在這臨近過年的日子裏，仗著老師們的疏忽，他又開始為非作歹。
高三，學校一直卡到過年前幾天都沒有放假，大家的心都躁動不安起來。以中心為分界線，斜著分過來，一邊躁動，一邊安靜。
好不容易，我沈下心認認真真在寫卷子。也就是這個時候，陳夏涼的聲音突然如雷一樣乍起，“董媛，你在自慰！”啪啪啪他用力拍著桌子，像狂吠的狗。
咬緊牙，我盡力讓自己對董媛的名字免疫，沒有轉過頭去，但是能感覺到大家都齊刷刷地轉過頭去看。
自衛？自衛是什麽？
我在紙上寫下自衛兩個字。
董媛的聲音結結巴巴的，稀薄又軟綿，像空氣中撞過來一朵蒲公英。“我沒有自衛，我怎麽自衛了？”
陳夏涼爆發出狂笑，“哈哈哈哈。”邦邦邦不知道拿著什麽在敲什麽。緊接著，噗的一陣陣笑聲像是此起彼伏的潮水般湧過頭頂，像是罩了一層油。
正當防衛？我在紙上寫下這兩個字，可是這個怎麽了？
“你在夾腿呀，你說，你是不是在夾腿！”陳夏涼的聲音突然尖銳得像老太監一樣，像一根針直戳戳掉進我的耳朵。
我擡起頭來，偏過去一點又轉了回來，直挺挺看著前面的紅底黃字距離高考倒計時124天。
碩大的紅字，沒有什麽比它更重要的東西了。
蘇放看向我，又看向身後，也噗嗤一聲不好意思笑出來，臉上表情像極了天氣預告變化的雲，最終還是抿著嘴笑了。
“別笑了，卷子寫完了嗎？”我忍不住問蘇放。
“有什麽好笑的？”董媛一定是皺眉瞪眼，一副氣鼓鼓地樣子回陳夏涼，“夾腿怎麽了，癢不行嗎？”
“哈哈哈哈哈……”
蘇放並不理我，依舊朝後面看著。我則伸手去捧蘇放的臉，擰瓶蓋一樣將她頭扭過來。
眼角餘處，陳夏涼手裏拿著一卷卷子，啪啪拍著桌子，整個人跟個下雨天的蚯蚓一樣一抽一抽，手指指著董媛，臉上的笑都要裂開了。
董媛鼓著嘴，氣鼓鼓的樣子，但是又有些無措。
周圍人捂著嘴看著，笑著。
“也不知道害臊！”王粲轉過頭來，眼睛裏寫滿了挑釁，盯著我一字一句說。
我知道她在看著我，可是我偏偏不看向她。
我知道，越是忽視，越能將敵人激怒。
我擺正自己的身體，將目光放在我的卷子上，從桌櫃裏掏出耳塞，戴上，但又覺得太過於故意，於是又摘了下來。
沒有耳塞，我也能控制好自己。
“不過，自衛到底是什麽？”我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蘇放。
蘇放附在我耳邊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就是那個，怎麽說，男生們打飛機的事情，放在女生上，這樣說好像也不太恰當，總之就是那種事情。”
想到了，之前好像在《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裏面看到過，好多電影電視劇好像也不避諱啥的。女生，我倒是沒在電視電影上見到過。
“要不然你現在夾一個！給大家看看是不是！”在一片嗤笑之中，不知道是哪裏冒出來一個聲音。
“是啊，是啊，董媛你夾一個讓大家看看嘛，省得陳夏涼誣陷你~”
“對啊對啊……”
……
一堆聲音又亂燉起來，絮絮叨叨又像是春日將盡漂浮在空氣中清除不掉的柳絮。
“唉，”王粲突然長長嘆了口氣，站起來，“自習課呢，董媛你在宿舍幹這種事情還不夠，還來教室幹，真的是丟臉……”
王粲說著說著，卻是繞道站在我面前，問：“陳煜，你說對不對，有傷風化。”
旁邊的蘇放瞬間就要站起來，我伸出手握住蘇放的手，轉頭對她微笑。
王粲一直在挑釁我，一直在激怒我，而我不是那麽容易上鉤的人。
“班長，”我站起來，盡量壓低聲音顯得冷靜而又克制，“現在是自習課時間，你應該維護秩序。”
“陳煜也說有傷風化，”我話音剛落，王粲扭向後面，如是說道，“現在是自習時間，董媛，你滾出去吧，別影響大家自習。待會我會跟老師說的。”
我氣結，徹底知道王粲平日裏胡說八道的能力……我轉過身，眼神略過董媛，看向陳夏涼，說：“陳夏涼，你也滾出去。”
“憑什麽，我這屬於維護教室風化！”
沈寂許久的董媛突然破了音：“那我給你們看！我沒有自衛！”
董媛的聲音如同推土機一般推平了一切喧囂，教室立馬安靜了下來。我終於忍不住看向她，t因為氣憤，她的嘴唇在微微顫抖著，一只腳登上凳子上去，嘴裏說著什麽。
她在說，那她就給大家看。
沒有人聽到她說話，一雙雙眼睛都看向她，夾雜著好奇、嘲笑、無聊太久的開心。
我知道董媛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越過王粲的肩膀，我看到，董媛站在陳夏涼對面。陳夏涼站著，弓著腰，手指摸著下巴，暗戳戳地笑著。
我知道，她不知道。
她像是被包裹在一個巨大蜘蛛網裏，等待著被蠶食。
每個人都是冷漠的看客。
我的心，空空空跳將起來。
我扒拉蘇放：“讓我過去一下。”
我腿朝前一邁，蘇放腿卡住我，手推著我的肩膀想要推我回去，眼睛亮晶晶的，“不行，她怎麽樣關你什麽事情啊？”
這時候，陳夏涼一伸一縮的身子陡然停下來了，甚至發出嗝的一聲。這又引來眾人的一陣竊笑，他那卷子拍了拍腦袋，不好意思地笑笑，轉頭又盯著董媛，似乎是在確認董媛，是不是真的董媛。
我知道董媛，董媛撐不住的……
我伸出手用力想要將蘇浪拉開，“蘇放，讓我過去吧。”
我幾乎是央求蘇放了。
“不行。”蘇放不知道為什麽，眼睛紅了。
我當即扭身擡腿要從那邊走，蘇放立馬拉住我。
“不行，你不能再管了……”
我正要說話，卻聽見那邊又傳來聲音。
嘩啦一聲，陳夏涼胳膊一掃，卷子、筆、書全都扔在地上。
他啪啪拍著桌子，說：“你站上來，讓大家都看個清清楚楚！”
他拉了跟繩索慢慢纏繞在董媛的脖子上，董媛則看著桌子，擡了擡腿，似乎思考在怎麽上去。
我倒吸一口涼氣。
看著陳夏涼的陰森森笑容，王粲的若有若無的笑容，我想著，算了算了，就這樣吧，有什麽關系呢？
“陳夏涼你他媽有病吧，你自己天天擱後面打飛機，現在還有臉說別人了……”
我終於喊了出來。
蘇放的手捂了上來，碳素筆墨難聞的味道撲了我一嘴。
董媛恍然大悟般看向我，腳一蹬地，猶如得到了支援一樣叫著：“就是！就是！”
陳夏涼長大嘴巴，轉頭看我，又轉頭看向董媛，恍然大悟般道：“啊，你倆是真的有一腿啊！”
董媛楞住，訝異地看著陳夏涼，似乎不懂話題怎麽突然轉到這個上面。我則用力地掰開蘇放的手，掙紮慌亂之中狠狠地咬了她的手指頭，她疼得啊地一聲叫出來。
我這才得以擺脫，一把推開蘇放，躥到陳夏涼面前，指著他的鼻子：“你別胡說八道……”
面對我的怒氣沖沖，陳夏涼笑著，“你又是什麽好東西……”片刻之間如同川劇變臉一般，他惡狠狠道，“強奸犯的閨女罷了，給我擱這裝好人了！”
我知道這消息已經進了班裏每一個人的耳朵，但是依舊沒想到會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情況下由陳夏涼說了出來。本來怒氣沖沖的我，猶如被人兜頭一盆涼水澆了上來，澆得透心都是涼的，大腦是一片空白。全教室那麽多雙眼睛都朝著我看過來，陳夏涼笑吟吟地，似乎覺得他攻擊到到了。
在這一瞬間，我希望他們全部死掉就好了。
我一只手輕輕按住大腿，感覺到全身在顫抖著，如果再不做些什麽，我一定會暈倒在地，暈倒在所有人獵奇，鄙視的目光中。我做了我能夠想到的，唯一的一件事情，搶上前去就要揪著陳夏涼的領子找他辨個分明。
不管怎麽樣，死了就好了。
當我抱著這個念頭沖上去的時候，身前嗖地閃過一個影子……那個背影瘦小，略微駝背，卻結結實實擋在我的身前。那個身影，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跨過她的肩膀，我看到陳夏涼輕蔑地笑了下。
沒必要的，董媛向來膽子小，恐怕放狠話的臉也並不怎麽硬氣。我自己完全能夠應付好的。
我正要伸手將她推開，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已經緊緊地攥住我的手，大拇指在我手心摩挲著，奇怪的暖流沿著我的手掌蔓延到我的心頭。
董媛是個膽子很小的人，是個怯懦的人，卻有著令人意外的舉動。不管是當初拿著一杯水去滅火，還是找關於葉亮的監控，或是當初在婚禮現場那麽多人帶著我跑到荒郊野嶺，或者是此時站在我面前。
因為她在我的面前，這個天旋地轉的世界突然正常了，我的身體不再顫抖，呼吸也突然正常了起來。
那些我說著要忽視卻沒有辦法忽視的東西，好像真的不足為懼了。
“你不怕嗎？”我突然想到。
想起來上次，她在天臺上，也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
不跟著大家一起嘲笑也就算了，為什麽還不怕呢？
她連站起來，為她自己說話都費勁，為什麽要擋在我的面前呢？說好了要遠離來著，她這樣站在我面前，還怎麽遠離。
沒必要，沒必要……我這樣想著，想要掙脫開她的手，卻半點力氣都沒有。
我不需要董媛的溫暖，那太危險了，溫暖只是暫時的，以後只會有更恐怖的事情發生的。
那就再用力一點，總能掙脫的……可是，手上好像一點點力氣都沒有了……
眼睛突然酸澀起來，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順著臉頰滑過，我擡頭看向天花板，白色的，有些許裂痕的天花板。
哭是弱者，不能哭。
不管是因為陳夏涼這個王八蛋，還是因為董媛不自量力地擋在我面前，都不應該掉眼淚才對啊。
“所以為什麽不怕呢？”我抹了把眼睛，用盡全力甩開董媛的手，問。
和陳夏涼對峙的董媛無措地看向我，又看向陳夏涼，又轉過頭結結巴巴問：“嗯？說什麽？”
董媛，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她這樣招惹我，會導致什麽後果，她知道嗎？我自己或許不應該沖出來的。
我轉過身，將圍觀的人們沖出一個缺口，用手將他們一個個掰開，推開，誰也不看，走到樓道裏。
在空無一人的樓道裏，我大口地呼吸著。
董媛追了上來，沖上來抓住我的胳膊，面對我低著的頭，她也用力將頭底下，想要對視我的眼睛。
“陳煜，怎麽了？怎麽了？”她焦急而又急切。
然而，她的關心卻像是在我心頭上一刀刀劃下。
就像安徒生童話裏，尾巴變成腳，走起路來會心如刀割，而最後，會化成泡沫。
我用力推開她，完全喪失了理智：“這跟你有什麽關系？跟你有什麽你要出頭？我需要你出頭嗎？我和陳夏涼的事情，他罵我不是好東西，是強奸犯的種，跟你有毛線關系，你憑什麽，憑什麽在這裏出頭？有什麽資格替我質問！”
我歇斯底裏，甚至將全樓道的人都要惹出來而不自知。看著董媛，我只看著她，看著她的眼睛，希望她罵我、打我，恨我。當她話一出口的那一刻，我可以就此斬斷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再也不要靠近董媛了。
“陳煜，你怎麽了，怎麽最近動不動，要不就不理人，要不就動不動發脾氣？”
“跟你有什麽關系？我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系？”我簡直要崩潰，臉上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留了下來。
董媛皺眉，完全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麽。她環視四周，反而嘆了口氣，猶豫躊躇一下，將她的外套脫了下來。
臉前忽然一黑，她毫無預兆地將校服外套蓋在我的頭上。那一瞬間，我正要掙脫，她卻輕輕說：“好多人都出來看了，看誰在樓道大喊大叫呢。”
我握緊了拳頭，所以我和董媛在樓道發瘋又被大家看到了，不知道這又要被說成什麽樣子了……之前傳在一起，這次會被傳成什麽分手嗎？
“話說回來……”董媛的語氣帶著抱怨，又像是含著笑說的，“不是你先為我出頭的嗎？為什麽我不能……”
“不能……”我在心裏默默回答，“你就默默地躲在我身後，我想為你出頭就出頭，出完頭就離開就很好，我知道你膽小懦弱，是扶不起的阿鬥，你有了勇氣，我要怎麽辦呢？我就會不想走了，就不能想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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