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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我必須要犯罪才能得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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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我必須要犯罪才能得到你嗎?

“冬天可真冷啊。”我看著窗外洋洋灑灑的大雪,捧著一杯熱橙汁說。

董媛站在門口,安靜地用幹凈的棉布把羽絨服上面的雪都擦掉,將圍巾抖了抖,雪已經化成水,顆顆濺在地板上,留下水印子。

她又不甘心地蹲在地上用衛生紙擦著。

她的頭發長長的,又細又軟地披在身後。

“不要弄了,快來喝水。”我叫她。

她卻跟沒有聽見一樣,將地板擦得幹幹凈凈才罷休。

我知道她有點子愧疚,卻又不好意思承認。

今天我陪著董媛溜達了大半個北京城,走了一個又一個的理發館,。

“為什麽沒有女理發師呢?”她將衛生紙扔進垃圾桶,一邊隨意地問我。

“因為我沒有去學。”

她突然跳到我面前,不知t道從哪裏冒出來一把黑色剪刀。

她笑眼瞇瞇,問:“陳大理發師,要不要現在速成一下?”

我摸摸她的頭發,又細又長又軟,發梢泛著微微的黃色光芒。

“很難啊。”我說。

“你之前怎麽剪的?”我問,“總不會這麽多年都沒有剪頭發吧?”

“回家剪的,村裏的老大媽的手藝,怎麽樣?不差吧。你不會還不如老大媽吧?”

我拿過來剪子,掂了掂它的重量。

“可以,我,可比老大媽好多了。”

我找來小板凳給她,拿起她的一縷頭發哢噠剪了下去。

然後好幾個鐘頭董媛再也沒理過我。

晚上出門的時候董媛堅持要把她的頭發盤起來,她說她從沒見到過這麽醜的發尾,就算是當初齊刀剪人頭發的變態老師的手藝都比我好。

我訕訕地笑笑,將她翻來覆去盤不好的發尾摸了摸,硬硬的有些紮人。

“還是很有特色的。”我說。

“我本來想著新頭發新開始的。”她說。

我退後半步,回去喝我已經涼了的橙汁,問她:“你要喝嗎?”

“太甜了。”

“喝了甜的心裏也會甜。”

她沒理我,將頭發費力地紮了起來,盤成一個丸子。

“一天天都擱哪裏學的土味情話。”她這樣訓斥我,拿起眼影盤在眼睛上塗塗抹抹。

最近這些不出門的日子裏,她經常拿著眼影盤塗塗抹抹,硬生生從一個眼影殺手,進階成眼影熟手。

“大晚上的其實沒有人能看見。”

她本來已經將眼影收了起來,此時聽到我的話,又拿了起來眼影在眼睛上塗抹半天。

大半天,她轉過身來,我看著她的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畫了很濃的妝,厚重的粉底液,濃墨重彩的眼睛,嫣紅的嘴唇,眼睫毛交叉著如同蛛網。

這套妝容一點也不適合她。

“這要是在大街上,我都不敢認你了。”我說。

“啊?”她吃了一驚,擔憂起來,“要是攝影機,認不出來怎麽辦?”

我吃了一驚,這次不會是又要擺拍吧?

“瞧你那大驚小怪的樣子,有幾次他們不拍的,我現在也是公眾人物了。淡了的話就是沒化,濃了的話,又看不出來是我。這可咋辦?”

“為什麽一定要被拍到?”我不懂董媛的心思,沒想到現在她都還想掙這份流量錢。

“告訴他們我不在乎。”董媛對著鏡子,拿著紙巾小心翼翼地擦著。

“然後呢?”

“告訴他們我活的非常好。”她從衣櫃裏拿出來一條紅裙子,通體艷紅,散發出幾近野蠻的生命力。

“或許大家的關註點都在疫情上,已經沒有人在乎這個新聞了。”

董媛搖搖頭,穿好她的裙子,用力地甩了甩長發,說:“那可不一定哦。”

出門的時候,她幹脆不戴口罩,更不戴圍巾,露著自己的一張臉。

疫情期間連口罩都不戴,她是真的覺得罵她的人太少了。

我們出門其實不過是為了去咖啡店喝個東西,就是董媛那個熟悉的咖啡店。

照我所說其實隨便套一件衣服就可以了,然而董媛許久不出門,好似和媒體憋著一口氣一樣,賣力地修飾著自己。

我雖然知道沒有人會相信,但是還是覺得她應該解釋一下。

她不應該,更是沒有必要挨著這麽多人的罵。

此時此刻,她才肯跟我講心裏話,在這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咖啡館,她緩緩地喝下一口意式濃縮,說:“我寧願當一個加害人。”

“不苦嗎?”我問。

“不苦。”她回答,“甚至很刺激。”

是的,我突然能理解她,就像她當初羞於承認她被王粲陷害,羞於承認她被王粲欺負一樣,多年後的今天,她依舊不肯,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那個受害者。

相比於受害者,她更相當一個加害者。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欺負過人。”董媛說著,“太無聊了。要是我的青春,能像他們新聞寫的那樣,可真刺激啊。”

董媛是真的露出羨慕的眼神,希望自己能夠經歷那樣的青春,有很多很多朋友,有很多狐朋狗友,可以自己不喜歡誰就欺負誰,還能帶著大家一起孤立別人,可以沒有道理地討厭一個人。

“那陳煜是什麽樣的人,在你說的那個故事裏?”咖啡店的小姐姐已經和我們很是熟悉,此時沒有客人,便也坐了過來。

“唯一一個,被我保護的人。”

我送到嘴邊的水杯尷尬地停下來,看著董媛,不知道她又要說什麽奇奇怪怪的話。

“就是那種,我對所有的人,都狂狷傲氣,把他們踩在腳下,可是只有她,是我願意認真看一眼的。”

我連連被嗆,咳嗽起來。

“那是什麽時候動心的?”咖啡店的小姐姐臉上彌漫著八卦的好奇,“是不是,女人,只有你敢對我這樣做,哈哈哈哈。”

董媛還沒回答,她已經笑得前仰後合。

董媛也哈哈哈笑起來,點著頭,說:“是的,是的,就是這樣。”

“具體臺詞是什麽,是什麽?”

“大概是我欺負王粲的時候,她冒出來,說,”董媛沈思了一會,似乎在想要說什麽,她說,“你不要笑了,笑起來很難看。”

“誒,這是什麽奇怪的臺詞,不應該是扇一巴掌嗎?”

“不不不,”董媛搖頭,“我那時候可是小魔王,老師都得繞著走,扇我還是不行的。”

我原本也跟著她們笑著,嘲笑著奇奇怪怪的臺詞,然而放下杯子,在杯子接觸桌子的一瞬間,那哢的一聲,將我腦海裏面的所有記憶打開,如同洩洪一般,那些點點滴滴全部都流轉在我身邊。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我說過,讓她不要再笑了,笑起來很難看。

我看向董媛,她依舊笑著,沈浸在她的故事裏。

“我的面具你懂吧,孤獨總裁下面孤單的面具,就,啊,女人,你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我……”

“哈哈哈哈……”

咖啡店小姐姐的笑聲響徹了咖啡店,她笑得上氣不接下去,誇讚著董媛:“你這個人,就應該去當編劇啥的,夠狗血,夠抓馬。”

我看向窗外,屋內笑聲朗朗,屋外大雪紛飛。

“那陳煜就應該是你的鑰匙。”咖啡店小姐姐補充道。

“哈哈哈哈。”董媛笑起來,“她那麽瘦,的確是把鑰匙。”

咖啡店小姐姐又笑著舉起咖啡杯,當做話筒一樣舉到董媛面前,問:“那你覺得,愛是什麽?”

董媛想了想,說:“愛,愛就是,能發現我不在的人。”

“嗯?什麽叫發現你不在?”

“你是從哪裏學到的這種文藝又矯情的話。”我問。

董媛總是能說出這種奇奇怪怪的話。

咖啡小姐姐無視我,又接著逼問道:“什麽叫做你不在?”

“就是我惡作劇的時候,假裝低下頭系鞋帶的時候,她發現我的鞋帶沒開。”

她們又笑作一團,我也跟著笑,嘲笑她:“你這都是什麽奇奇怪怪的點。”

“真的,真的有這麽一個人的。”她轉過頭,認真地跟我說。

董媛說話總是真假參半,真話當玩笑說,玩笑話裏面摻雜著真心。

我早已經習慣她的說話方式,有些話是不能信的,就如同她在紙上所寫的她那些朋友一樣,不過都是空氣中的想象。

可是這次她說的這樣認真,讓我不由得懷疑,是不是真的有那麽一個人呢?

說實話,是有些嫉妒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會擁有董媛所說的愛呢?

我下意識低下頭去看她的鞋,她今天穿的是一雙紅色的高跟鞋,根本不需要系鞋帶。

我想了想,董媛從來沒有跟我玩過這種惡作劇,印象中她也沒有穿過需要系鞋帶的鞋啊。

不管怎麽想,我最終只剩下一句。

“老土。”

“哈哈哈哈。”咖啡店小姐姐狂笑。

“不過你這樣出門沒問題嗎?”咖啡店小姐姐看著董媛開懷的樣子,大概以為之前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沒問題啊,能有什麽問題。”董媛笑著。

一直以來,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果然,如同董媛所想,她穿著鮮艷的紅裙子的照片四處飄揚著,這自然又引起了一波口誅筆伐。

我對這些已經麻木了。

董媛則是已經進階到仇恨的地步,看著那些照片,說著要等王粲忌日一周年的時候,要穿著好看的衣服去看她。

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人。

想到這裏,我問:“那王粲的忌日,是什麽時候?”

董媛眨眨眼睛,卻是宕機了。

我看著她,實在是很難想象是她親手將王粲的氧氣罩接了下來,她好像什麽也不知道,她看上去像是在拼命逃離那個過去,她甚至揭人氧氣罩,都是不挑良辰吉日的人。

“網上搜一搜就知道了。”

她拿起來手機,卻是突然尖叫起來。

“呀!”

“怎麽了?”我問她。

“你也被拍進去了。”

我點頭,一邊搶過她的手機,一邊說:“嗯,料到了,之前我不是已經成為你校園霸淩的幫t兇了嘛。”

董媛的精心打扮起到了效果,她在鏡頭面前漂亮而又精致,大笑起來露出的一排牙齒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而我則是灰頭土臉地握著一個杯子在喝水。

標題是霸淩者的茶話會,缺席的正義何時到來?

我正要細細地往下看,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我剛按下接聽鍵,便聽到蘇放那邊大喊著。

“陳煜,你看你,非要和她湊在一起!那些奇奇怪怪的傳言又開始了!”

我下意識地掛了電話,看向董媛。

董媛疑惑地問我:“怎麽了?”

我沒說什麽,繼續劃下去。

蘇放說的沒錯,伴隨著新聞的發酵,過去的那些東西,又再一次出現在了我的生命裏。

一般而言,女孩子之間再怎麽親密,也不會傳出奇怪的緋聞來。

但是我和董媛卻是例外。

經過一些知情人的透露,我們得知,年少的陳煜曾經和董媛說過,不要在教室裏面自慰,我來幫你解決。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用大拇指使勁按了按額頭。

她們曾經在校園的樹林裏肆無忌憚……

我關上了手機。

緋聞也就算了,造黃謠算是什麽啊?

董媛笑笑,說我還是修煉得不夠,將手機拿了過去細致地看了起來。

然而看到結尾,她的臉上也沒有了笑容。

她嘆了口氣,問我:“怎麽辦?”

我笑笑,說:“我又不是十幾歲了,這能算什麽呢?”

我又拿過手機看起來,向董媛表示我沒什麽的決心。

評論區果然也是不堪入目的存在,什麽果然是母狗,估計兩個人會有艾滋病,好惡心,果然同性戀都不正常,為同性戀正名,大多數還是好人,不能拿霸淩者代表一切……

我沒有再看下去。

董媛在看著我。

記憶將我拉回那個冬天,那個春天,那個臨近高考的日子。

現在的我已經比當初堅強了許多。

然而董媛卻搖搖頭,說:“不是說這個。”

“那是說什麽?”我有些不太明白。

我知道董媛沒有辦法很輕松地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她有很多的借口和理由才能捎帶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我隱隱約約感覺,她在期盼著什麽。

她突然嘆了口氣,說:“你那時候,是可憐我吧,是覺得我和你之前有相像之處,所以才會同情我是吧?”

我心中隱隱約約地有了個答案,卻是還是想聽她親自說出口。

“這新聞裏面的一些東西,不會是你告訴他們的吧?”

她睜著她的圓眼睛,問:“什麽?”

“我和你的緋聞,是你告訴他們的吧?”

她這次眨了眨眼睛,想要笑卻沒笑出來,嘴裏說著沒有,可是表情分分鐘出賣了她。

她還是不知道,她真的很不會撒謊。

我一瞬間有些生氣。

董媛她根本不知道,輿論的走向是沒有辦法控制的,她這一次,是在玩火自焚。

她怎麽能這麽魯莽,怎麽能這麽自以為是地向記者透露這種東西,怎麽能這樣不征得我的同意就跟記者說這些?

“為什麽?”我問她,“你不怕嗎?”

她沈默了。

“怎麽會是同情呢?”我幾近歇斯底裏。

那些年少的時光,細數每一秒鐘,她都以為是我對她的同情嗎?

“有什麽事情你可以問我啊?何必兜這麽大個圈子來逼我承認什麽呢?這麽多年了,你還不懂嗎?”

我這次是真的不理解,有什麽事情非要通過媒體這個大喇叭來跟我宣布呢?

“所以你覺得那是緋聞嗎?”她問。

“什麽?”我沒有想到她抓住字眼不放。

“不懂。”她突然說。

她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她沒有低頭沈默,也沒有辯解,只是執著地問:“所以,你不願意被大家知道是嗎?”

“沒有!”我斬釘截鐵地否認,可是心臟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著,腦子一片空白,摸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只是下意識地離某個柔軟而不能觸碰的東西越來越遠。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被問這種問題。

我對董媛的感情,向來清晰明白,只是,因為年少時不懂事,並不明白那是愛,反而告訴自己,那是同情。

告訴得太多了,連自己都快相信了。

然而,董媛至今都不懂我對她的感情嗎?

董媛對我的激動反應淡漠,甚至帶著一絲絲的冷笑,問我:“如果不是王粲死了,你是不是這一輩子,都不會來找我?”

“我必須犯下一個罪行,然後才能得到你嗎?”

我楞住了。

所以你殺了王粲,是為了逼我擔心你,來找你嗎?

我不得不承認,在我無法解釋的這種種中,恐怕我才是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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