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監控器裏的場景
關燈
小
中
大
回憶：監控器裏的場景
這是我沒有想到的消息。
我的心中炸開花，但是臉上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問：“那你有沒有拿U盤拷貝下來？”
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帶著一個大呵欠。
“我沒有U盤，就沒拷貝。”
話音剛落，她又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我這才知道她今天上午消失半天去幹嘛了，昨天聽說我沒有從班主任那裏取得同意之後她就消失在了班級裏，坐在了監控室的門口，發誓要讓監控室的大爺開門。
監控室的大爺自然沒有理她，於是她從昨天一直坐到了今天他們上班。
當她迷迷糊糊聽見嘩啦嘩啦鑰匙響動的聲音，拖著迷迷糊糊的身體看著大爺打開監控室的大門的那一刻，大爺被嚇到了，她也被嚇到了。
兩個人都如同炸了毛的貓躬起後背，隨時準備向對方發起攻擊。
但是最後大爺還是放棄了，放了她進去，但是t叮囑悄悄她自己看了就可以了。
讓我意外的是董媛一個人對監控室大爺的軟磨硬泡，在之前，無論是去找張浩，還是去監控室，或者是去找班主任，她永遠都藏在我的身後，沈默不語。
她沈默到讓我快要忽視她的存在，都快忘記她天天跟著我做什麽了。
但是今天她吸著鼻子，打著噴嚏，告訴我她什麽都看見了，
董媛大概擁有其不可思議的勇氣吧，不論是想法還是行為都不可思議，但是於她而言順理成章。
我從筆袋裏面拎出我的8GU盤來，它在空中悠悠地打了個轉。
“咱們下午自習課去。”
她點點頭，沒再說什麽，走到後面她的座位趴下來開始睡覺。
我環望四周，此時已經是中午放學時間，大家都陸陸續續離開，她怎麽還在這裏睡起覺來了。
“在教室待會還能學習一會兒，我懶得回宿舍了。”她這樣子解釋。
下午我和董媛再次去監控室的時候，大爺斬釘截鐵再也不讓我和董媛進了。
大爺胡子眉毛往上一翹，額頭上顯出好幾道溝壑來，說這次不管怎麽樣都不可能讓我看監控。
讓董媛進去看一次已經違反了規定，他不可能再違反一次了。他伸出黃色而又發硬的手指戳向董媛，警告她不要再像昨天那樣。不管有什麽理由，都不可能讓我們再進去看一次了。
不管我們如何軟磨硬泡，他也不肯讓我們進去再看一眼。
“大爺，我們有個同學因為被人欺負而自殺了，監控拍到了他被欺負的全過程，只要有了這個，我就能證明……”
我的話還沒說完，大爺皺著三角眼連連擺手，一臉晦氣道：“就是因為這個我才讓你進去看的，”他指向董媛，“看也看了，那就去告訴你們老師，告訴派出所，咋還要再看一次呢？”
“口說無憑，老師不會相信我的話的，派出所，恐怕更不會相信這件事情的。”
大爺還是搖搖頭，道：“你們這些學生就一天天胡思亂想，該幹什麽趕緊幹什麽去，這是你們老師和派出所的事情，又不是你們的事情。學校裏面發生的事情多了，誰來看監控不是為了大事，去叫你們老師，或者派出所，別自己來，趕緊走走走，走走做。”
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叫我們趕緊走，轉身這次是徹底關了門。任我們怎麽敲門也不再打開了。
“沒關系，那我們就告訴老師，或者是警察嘛。”
我們朝著電梯走過去，董媛邊走邊安慰我。
電梯門緩緩打開，裏面正靠墻站著一個男子，一手插兜一手拿著手機，眼睛盯著手機。
老班看見我和董媛，又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手機，沈浸在手機的緩和的目光在擡起的那一刻突然銳利，鷹的眼眸射過來，將我和董媛挑爛。
“自習課不好好上自習幹嘛呢這是！”
“老師你是來看監控的嗎？”我問。
“回去上自習，還有你董媛，昨天一夜都沒有回宿舍，去哪了？”
董媛低下頭沒有說話。
老班點點頭，對自己說的話肯定了一番。
“明天叫你家長來吧。”
他這句話倒是語氣輕輕，風輕雲淡地在董媛臉上略過，留下慘白的董媛的臉。
“老師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監控嗎？”
“回去上自習，不該你瞎操心的事情別操心。”
“老師這怎麽和我沒有關系，我沒和葉亮早戀，害死了他。”
我盯著老班的眼睛。
今天我非要見到那段監控不可。
他嘆了口氣，語氣柔軟了很多，帶著無可奈何和一堆糟心事的煩躁說：“跟你沒關系，他們家有問題，跟他爸媽有關。”
緊接著他屈服說：“來吧。”
我不知道老班心裏面是怎麽想的，或許他覺得這本來就不是學生該管的事情，或許他覺得我和董媛應該忘記這件事情，他不想讓我和董媛摻和在裏面，或許他覺得我們可以在下一秒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記，就像橡皮擦一樣把所有的東西都擦掉。
然後像一個機器人去學習？
最終我還是完完整整地看到了那段監控，從葉亮被拖進去開始。
難以置信那是一個一百多斤的男生，他毫無重量地被拖拽到角落裏，輕飄飄如同落葉，一堆人湧了上去將他淹沒在屏幕上。不知道是誰從外面拉來澆水的水管，扭裏扭曲如同蛇爬過去，朝著窩在角落裏的葉亮澆過去。
我曾經短暫地見過這種場面，巷子裏，甚至廣場處，一晃而過萍水相蓬，朝著下一個目的地的我，從未如此真實，全程觀看。
董媛向前湊了湊，頭發蹭到我的臉頰，癢癢的。
她生怕看不清楚一樣，向前湊著，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角落，每一幀每一幀都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澆向葉亮的水沖破屏幕落在她的眼睛裏。我覺得我沒有看錯，她深深的眼底裏，是有淚水的。
當一切都結束，角落裏的葉亮爬起來，撐著墻走出屏幕的那一刻，我們三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董媛轉頭看向我，嘴角掛著一抹微笑，眼睛裏幹幹凈凈，什麽都沒有。
什麽同情，痛苦，憤怒都沒有，只是簡簡單單掛著一個微笑。那個微笑或許是從哪本雜志上摘抄下來的，或許是蘇放或者是王粲的翻版，或許是不知道哪個電視劇上掛來的微笑。
“別笑了。”我說。
我厭煩，煩躁地低下頭去，我討厭她這樣子的笑容。
老班不再允許我們摻和這件事情，他說我們臨近高三，應該好好調整狀態學習才是正事，而不是將心思用在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上。他在路上絮絮叨叨，說的都是一些關於學習的事情，我的腦子裏卻總是浮現起董媛的笑容。
那個笑容讓我很不安。
我看向董媛，她此時已經沒有什麽表情了，低著頭盯著前面的水泥路，步子平緩地朝前走著。
老班半路拐到另一條路上，搖搖晃晃的身影略微有些敦實，留給我們棕色外套和黑色西裝褲的背影，只見手從口袋裏摸索，不一會兒從肩頭上冒出一小股白色的煙。
“老師大概也很糟心吧。”董媛突然這樣說。
看我臉色不好看，她又故作輕松地說：“這下子解決了吧，很快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她快活的語氣中全是虛偽的樂觀。
在進入監控室，隨著老班走進去的我和董媛是最快樂的時刻，或許是期待即將看到的，或許是以為自己要親手揭開一個秘密。
然而此刻的我與董媛更加地沈重，並沒有任何的欣喜，或許是因為葉亮的靈魂在註視著我嗎？
也因為如此，我討厭董媛這虛偽的樂觀。
“得了吧。”我說，“別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
“我沒有，正常人都會高興的。”董媛鼓著嘴反駁我。
“正常人？什麽是正常人？”我反問她。
“反正，馬上這件事情就要真相大白，當然應該高興。”她死鴨子嘴硬，根本不承認她不高興。
“你不是正常人。”她氣沖沖地說。
我聳聳肩膀，註意到校服上掉落了一根短短的白色頭發。我輕輕地將它拿下來，丟在空中。
“你在幹什麽？”董媛問。
“希望事情能夠如我們所願。”我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這是我沒有想到的消息。
我的心中炸開花，但是臉上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問：“那你有沒有拿U盤拷貝下來？”
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帶著一個大呵欠。
“我沒有U盤，就沒拷貝。”
話音剛落，她又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我這才知道她今天上午消失半天去幹嘛了，昨天聽說我沒有從班主任那裏取得同意之後她就消失在了班級裏，坐在了監控室的門口，發誓要讓監控室的大爺開門。
監控室的大爺自然沒有理她，於是她從昨天一直坐到了今天他們上班。
當她迷迷糊糊聽見嘩啦嘩啦鑰匙響動的聲音，拖著迷迷糊糊的身體看著大爺打開監控室的大門的那一刻，大爺被嚇到了，她也被嚇到了。
兩個人都如同炸了毛的貓躬起後背，隨時準備向對方發起攻擊。
但是最後大爺還是放棄了，放了她進去，但是t叮囑悄悄她自己看了就可以了。
讓我意外的是董媛一個人對監控室大爺的軟磨硬泡，在之前，無論是去找張浩，還是去監控室，或者是去找班主任，她永遠都藏在我的身後，沈默不語。
她沈默到讓我快要忽視她的存在，都快忘記她天天跟著我做什麽了。
但是今天她吸著鼻子，打著噴嚏，告訴我她什麽都看見了，
董媛大概擁有其不可思議的勇氣吧，不論是想法還是行為都不可思議，但是於她而言順理成章。
我從筆袋裏面拎出我的8GU盤來，它在空中悠悠地打了個轉。
“咱們下午自習課去。”
她點點頭，沒再說什麽，走到後面她的座位趴下來開始睡覺。
我環望四周，此時已經是中午放學時間，大家都陸陸續續離開，她怎麽還在這裏睡起覺來了。
“在教室待會還能學習一會兒，我懶得回宿舍了。”她這樣子解釋。
下午我和董媛再次去監控室的時候，大爺斬釘截鐵再也不讓我和董媛進了。
大爺胡子眉毛往上一翹，額頭上顯出好幾道溝壑來，說這次不管怎麽樣都不可能讓我看監控。
讓董媛進去看一次已經違反了規定，他不可能再違反一次了。他伸出黃色而又發硬的手指戳向董媛，警告她不要再像昨天那樣。不管有什麽理由，都不可能讓我們再進去看一次了。
不管我們如何軟磨硬泡，他也不肯讓我們進去再看一眼。
“大爺，我們有個同學因為被人欺負而自殺了，監控拍到了他被欺負的全過程，只要有了這個，我就能證明……”
我的話還沒說完，大爺皺著三角眼連連擺手，一臉晦氣道：“就是因為這個我才讓你進去看的，”他指向董媛，“看也看了，那就去告訴你們老師，告訴派出所，咋還要再看一次呢？”
“口說無憑，老師不會相信我的話的，派出所，恐怕更不會相信這件事情的。”
大爺還是搖搖頭，道：“你們這些學生就一天天胡思亂想，該幹什麽趕緊幹什麽去，這是你們老師和派出所的事情，又不是你們的事情。學校裏面發生的事情多了，誰來看監控不是為了大事，去叫你們老師，或者派出所，別自己來，趕緊走走走，走走做。”
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叫我們趕緊走，轉身這次是徹底關了門。任我們怎麽敲門也不再打開了。
“沒關系，那我們就告訴老師，或者是警察嘛。”
我們朝著電梯走過去，董媛邊走邊安慰我。
電梯門緩緩打開，裏面正靠墻站著一個男子，一手插兜一手拿著手機，眼睛盯著手機。
老班看見我和董媛，又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手機，沈浸在手機的緩和的目光在擡起的那一刻突然銳利，鷹的眼眸射過來，將我和董媛挑爛。
“自習課不好好上自習幹嘛呢這是！”
“老師你是來看監控的嗎？”我問。
“回去上自習，還有你董媛，昨天一夜都沒有回宿舍，去哪了？”
董媛低下頭沒有說話。
老班點點頭，對自己說的話肯定了一番。
“明天叫你家長來吧。”
他這句話倒是語氣輕輕，風輕雲淡地在董媛臉上略過，留下慘白的董媛的臉。
“老師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監控嗎？”
“回去上自習，不該你瞎操心的事情別操心。”
“老師這怎麽和我沒有關系，我沒和葉亮早戀，害死了他。”
我盯著老班的眼睛。
今天我非要見到那段監控不可。
他嘆了口氣，語氣柔軟了很多，帶著無可奈何和一堆糟心事的煩躁說：“跟你沒關系，他們家有問題，跟他爸媽有關。”
緊接著他屈服說：“來吧。”
我不知道老班心裏面是怎麽想的，或許他覺得這本來就不是學生該管的事情，或許他覺得我和董媛應該忘記這件事情，他不想讓我和董媛摻和在裏面，或許他覺得我們可以在下一秒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記，就像橡皮擦一樣把所有的東西都擦掉。
然後像一個機器人去學習？
最終我還是完完整整地看到了那段監控，從葉亮被拖進去開始。
難以置信那是一個一百多斤的男生，他毫無重量地被拖拽到角落裏，輕飄飄如同落葉，一堆人湧了上去將他淹沒在屏幕上。不知道是誰從外面拉來澆水的水管，扭裏扭曲如同蛇爬過去，朝著窩在角落裏的葉亮澆過去。
我曾經短暫地見過這種場面，巷子裏，甚至廣場處，一晃而過萍水相蓬，朝著下一個目的地的我，從未如此真實，全程觀看。
董媛向前湊了湊，頭發蹭到我的臉頰，癢癢的。
她生怕看不清楚一樣，向前湊著，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角落，每一幀每一幀都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澆向葉亮的水沖破屏幕落在她的眼睛裏。我覺得我沒有看錯，她深深的眼底裏，是有淚水的。
當一切都結束，角落裏的葉亮爬起來，撐著墻走出屏幕的那一刻，我們三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董媛轉頭看向我，嘴角掛著一抹微笑，眼睛裏幹幹凈凈，什麽都沒有。
什麽同情，痛苦，憤怒都沒有，只是簡簡單單掛著一個微笑。那個微笑或許是從哪本雜志上摘抄下來的，或許是蘇放或者是王粲的翻版，或許是不知道哪個電視劇上掛來的微笑。
“別笑了。”我說。
我厭煩，煩躁地低下頭去，我討厭她這樣子的笑容。
老班不再允許我們摻和這件事情，他說我們臨近高三，應該好好調整狀態學習才是正事，而不是將心思用在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上。他在路上絮絮叨叨，說的都是一些關於學習的事情，我的腦子裏卻總是浮現起董媛的笑容。
那個笑容讓我很不安。
我看向董媛，她此時已經沒有什麽表情了，低著頭盯著前面的水泥路，步子平緩地朝前走著。
老班半路拐到另一條路上，搖搖晃晃的身影略微有些敦實，留給我們棕色外套和黑色西裝褲的背影，只見手從口袋裏摸索，不一會兒從肩頭上冒出一小股白色的煙。
“老師大概也很糟心吧。”董媛突然這樣說。
看我臉色不好看，她又故作輕松地說：“這下子解決了吧，很快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她快活的語氣中全是虛偽的樂觀。
在進入監控室，隨著老班走進去的我和董媛是最快樂的時刻，或許是期待即將看到的，或許是以為自己要親手揭開一個秘密。
然而此刻的我與董媛更加地沈重，並沒有任何的欣喜，或許是因為葉亮的靈魂在註視著我嗎？
也因為如此，我討厭董媛這虛偽的樂觀。
“得了吧。”我說，“別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
“我沒有，正常人都會高興的。”董媛鼓著嘴反駁我。
“正常人？什麽是正常人？”我反問她。
“反正，馬上這件事情就要真相大白，當然應該高興。”她死鴨子嘴硬，根本不承認她不高興。
“你不是正常人。”她氣沖沖地說。
我聳聳肩膀，註意到校服上掉落了一根短短的白色頭發。我輕輕地將它拿下來，丟在空中。
“你在幹什麽？”董媛問。
“希望事情能夠如我們所願。”我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