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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家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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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家可歸

“你想得倒美,我才不稀罕親你呢!”林淵吃得津津有味。

前面搭著一個高臺子表演雜耍,人圍得裏三層外三層,陣陣叫好聲不絕於耳。池野牽著林淵要擠過去看時,她忽然哎喲一聲,騰開一手去揉眼。

“汁水濺入眼裏了麽?我看看。”池野貓著腰給她吹眼睛。

猝不及防,她猛地親上來,柔軟的唇帶著一股子臭豆腐料汁的味道,池野萬萬舍不得推開,趁人不備,重重吻了回去。

林淵得逞,笑得開懷:“是不是一點兒也不臭?”

“淘氣!真拿你沒辦法。”

林淵趁勢用竹簽紮了一塊送他嘴裏,池野皺眉,勉為其難嚼幾下囫圇吞下去了,味道倒不像想象中那樣難以忍受。

“聞起來臭,吃起來香,這就叫豆腐不可貌相。就譬如我們池大爺,初相識時討厭極了,認識久了……”

“便為我傾倒是不是?”

“久而不聞其臭。”林淵嘻嘻笑。

池野佯裝生氣來咯吱她,林淵怕汁水灑在身上,不敢跑開,兩人笑著鬧作一團。

這時只聽一個稚嫩的聲音喊:“爹爹,我也要看雜耍。”

定睛看去,卻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約莫三四歲。她身旁的青衫男子慈愛地答應著,將她舉起來放在肩頭,女孩兒拍著手咯咯直笑,神采飛揚。

高臺上有兩個人背向而立,前面那人身上掛著的袋子裏裝了許多丸球。只見他不停地向後拋擲,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數量忽多忽少,並無規律可言,身後的人卻能準確無誤,一一收入囊中,身手端的是厲害。

林淵卻無心欣賞,視線時時投向小女孩,滿眼艷羨。坐在父親肩頭眺望世界,大概是每個孩子的夢想吧。可這樣的時刻,她不記得自己擁有過。

比起那些令兒女們望而生畏的嚴父,林庚算得上慈父。可他終日愁眉不展,酒氣熏天,兩個女兒面對他時,根本沒有撒嬌的念頭。她癡癡地想,依著池野的性子,將來若是有了孩子,她從前求而不得的父愛,孩子必不會缺。

缺憾不會代代傳遞,念及此,心頭頗覺安慰。

只聽那小女孩又喊道:“爹爹爹爹,你看那個人好高,比咱倆加起來都高。”

林淵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可不是!京畿之地男子個個身高七尺往上,沒想到這人格外地高,鶴立雞群似的,將周圍人都襯成了小矮子。那人正專註地盯著臺上雜耍人,並不知道別人都在盯著他看。

林淵忽然想起,前段時間聽池非提過一嘴,說是烏爾國王子夏德昭裏不日將要來訪,一為憑吊先皇,二為迎娶公主。

雖說林瀾已經出宮,而太子亦不會舍得唯一的姊妹嫁去那等偏遠地方,可無論是從宗室女子還是宮女中選,總有一個無辜的女子要擔負起這個重任來,她心頭掠過一陣悲哀。

正自惆悵時,忽然瞧見那高大的烏爾王子已經朝這邊擠過來,沖著池野一笑,操著一口略顯生硬的漢話:“侯爺,幸會,幸會。”

林淵見那烏爾王子生得奇偉,頭發棕黃而卷曲,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與漢人長相全然不同。從前也見過一些外國人,只是生得這般俊朗的卻是少見,便多看了幾眼。

他身邊的小侍衛亦學著他的模樣滑稽拱手道:“幸會,幸會。”

聲音卻熟悉得很,林淵盯著她瞧,居然是舞陽公主!

一國公主,女扮男裝出來私會異國王子,這事兒要是傳開去,起碼夠那些說書人招攬兩個月生意的。

舞陽公主得意地沖她睞睞眼,對夏德昭裏說道:“我與林姑娘說幾句話,你們且在這兒看會兒熱鬧。”

兩人手拉手走開幾步,舞陽公主笑道:“你瞧他長得是不是挺好看?”

林淵有許多疑問,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張口結舌。

舞陽笑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麽,長話短說。總結起來就是十六個字:誤打誤撞,一見鐘情,死心塌地,非他不嫁。”

林淵被公主這番膽大坦誠的話驚得目瞪口呆:“那怎麽行,烏爾偏遠,飲食起居種種風俗習慣都不同……”

“那不是正好嗎?去看看咱們以外的生活,多一份經歷。”

見林淵還要說時,舞陽公主又道,“阿淵,若是彼此有情,天涯亦咫尺。若做一對怨偶,哪怕在皇城腳下,又有何益?”她嘴角浮起嘲諷的微笑,“難道夫妻有了矛盾,還指著我皇兄為我鎮場面不成?”

“公主三思,太冒險了,這簡直是一場豪賭。”

“那便願賭服輸。”

“公主……”

“我問你,倘或易地而處,若魚身在西域,需要你舍棄一切千裏迢迢奔赴他,你會麽?”

林淵猶豫了,這還真不好說。

舞陽嫣然一笑:“這就是了。”

話雖說得極通透了,可林淵仍是舍不得。想到這般嬌生慣養的姑娘到那偏遠小國生活,就覺滿心擔憂。且此去經年,今生今世只怕都難以再相見。

她忽而起了疑心,舞陽公主戀慕池野那麽多年,是不是因愛而不得,才負氣遠嫁?

舞陽親昵地摟著她:“你別東想西想的了。我跟你實話說吧,從前我確實心裏眼裏只有若魚一個人,可那真的是因為我自小見到的外男太少了。若魚回來後,二哥唯恐我失落,許我女扮男裝帶去見了很多外男,各色各樣,我才有種井底之蛙開了眼界之感。我選擇夏德昭裏,是經過權衡比較的,並非腦子一熱不管不顧,他真的很好,你就放心吧。”

話至此,林淵亦不好再說什麽,只是拉著她的手,萬般難舍。

“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海棠姑娘,啊不,我二嫂回來了。不止如此,肚子裏還有個胖娃娃呢,大約這幾日就有好消息了,我二哥緊張得不得了,不敢合眼地守著。”

“啊?”林淵又驚又喜。

原來當初海棠發現有孕時,正是魏爍抗爭得最為辛苦的時候。她那時很擔心,有孕的事情若是暴露,先皇和太皇太後會對她下手。為了將這孩子平安生下,她才悄悄離開了。

“天哪,她這個傻姑娘,一個人遭了多少罪啊?”

舞陽亦十分心疼:“可不是?這一個月你只顧著哥哥妹妹團聚了,其餘人事一概不知啊。得了,明兒咱們再約吧,我還有些話要問他,就不邀你們一道逛了。”

說著輕快地揮揮手,跟夏德昭裏相視一笑,就走了,留下林淵呆呆地看著。

“還沒看夠呢?眼睛都快黏人家身上去了。”池野走過來牽住她的手。

“你這個人真是不講理,好看的人,誰都愛看,不論男女。難道你瞧見花朵一樣的姑娘,就不會多看幾眼麽?”

“不會,我才不像你一樣呢,我專情得很。”

“別吹了,咱們回去吧。”

池野扶著她上了馬車:“好,回咱倆的家。”

林淵只當他信口胡說,亦未當真,直到馬車停下,池野將她抱下來,她才發覺面前的宅子是完全陌生的。

炎夏早得了信兒,在門口相迎。滿院子掛著紅彤彤的燈籠,人在其中來來往往,自帶喜慶之氣。

林淵懵懵地看著池野:“這是……你過到我名下的那所房屋?”

“那是給你的,怎樣使用歸你處置。這是我回來之後另外購置的,因想著要給你個驚喜,不曾與你商量。我還有事,讓炎夏帶你好好轉轉。”

林淵跟著炎夏走一處停一處,聽他仔仔細細地講。

“大爺說,姑娘最是有巧思之人。庭院輪廓定下,其餘草木花卉等布置,均憑姑娘心意安排,故而暫時都還空著。”

他指著迎面一排房屋說道:“前院是留給林姑娘做事用的,這裏光線充足,空間闊朗。無論是做木雕,還是將來在這兒教授徒弟,都是極方便的。”

林淵覺得自己好像是茫茫大海上孤獨行駛許久的船只,忽然有了停泊的碼頭。而且,隨時隨地歡迎她停靠。

炎夏見她神思不屬,以為是累了,便叫丫鬟倒茶來。

林淵捧著茶半晌做不得聲,許久才問道:“他何時買了這裏?”

炎夏鑒貌辨色,說道:“大爺說,小時候三世同堂,叫夫人受了很多說不出口的委屈。眼下林姑娘與老爺夫人和姊妹們雖然相處得都極好,可牙和嘴唇還有打架的時候,一大家子人整日在一起,哪裏有不磕磕碰碰的呢?故而大爺回來後,就與老爺夫人說好了,特地置了這一處居所,供你們婚後隨時過來居住。”

林淵的眸子裏起了一層薄薄的霧,她擱下茶盞,起身要走:“大爺去哪兒了?”

“大爺下廚做面去了。大爺說,他出征前許諾要回來陪姑娘過生辰的,卻失言了。故而跟著朱嬤嬤苦學了一個月的手搟面,包括生火,燒水,都不許我們插手幫忙,非要親手給姑娘做一碗長壽面呢!這會子估摸著……”

話未說完,林淵已經扭頭出去了。

慌得炎夏連忙跟上:“林姑娘當心腳下,廚房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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