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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話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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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話別

更深人靜,閑雲掩月,四下寂靜,只有偶然一兩聲蟲鳴,驚起天上繁星閃爍。

夜幕之下,林淵與池野依偎著,遲遲不願意分開。

良久池野說道:“宮裏我都打點過,你只管安心去就是。我另外叫炎夏準備了一箱子小玩意兒和散錢,到時候打賞下人用得上。宮女太監們的俸祿就那麽點兒,想攢錢全靠打賞,得了好處,就算不行方便,少使點兒暗袢子也是好的。”

“光是打點,就花了你不少錢吧?”

“放心吧,我的私房錢多著呢,都給你留著。”

池野說著拿出一疊銀票塞在她手裏,“我不善經營,不熟悉的行業也不輕易觸碰,因而沒什麽產業。之前轉給你的,就是我名下的全部。這些年的俸祿都給了家裏,其餘進項和太子皇上長輩們所賜的,昨兒全換成銀票了,一萬兩千兩,給你個整數。錢是人的膽,你手裏寬裕些,遇事就不怕。”

“你就這樣放心,萬一我攜巨款潛逃……”

池野輕笑道:“都是給你的,難道你逃了我還追著你要回來麽?”

林淵還要推拒,池野咬著她耳朵道:“收著吧,以後養孩子,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你沒瞧池漾池詠兩個臭小子多費錢。”

“呸!”林淵笑道,“誰給你生孩子,想得倒美!你此去將任何職?”

池野捏了捏她的耳垂:“跟著沈老將軍,做副將。”

“這麽厲害!”林淵坐起身來,“你這一去就當上將軍了,只是你從未領兵打仗,將士們能聽你的麽?萬一不聽怎麽辦?那邊駐守的兵將能力如何?……”

她一連串的擔憂,池野長嘆一聲說道:“三國聯手,來勢兇猛,若是能夠上下一心,這倒也不怕。只是這些年皇上行事荒唐,處事有失公允,大失人心。連軍費也被他拿去大興土木,荒淫享樂,將士們怨聲載道,如今又要他們賣命,只怕人心不齊。我身為太子臂膀,又有父親的名望護身,此去只要能夠穩住軍心,打仗的事兒,有身經百戰的老將出謀劃策,必定能退。”

“若魚,我還是不想去宮裏,大長公主,她畢竟是太子的姑祖母,我怕萬一起沖突時,她會偏向太子。”

“不會的,”池野仰頭看著天上的月色,臉上現出幾分惆悵,繼而又道,“父母雖然疼你愛你,可他們為人太善,若遇事時,只怕護不住你。大長公主有和親的功勞在,又是這樣的身份,任誰也不敢輕易忤逆她。再者,我與她有私約,她答應我會妥當照應你。”

“什麽條件?”林淵好奇道。

“等凱旋回來我告訴你。你只管放心就是。”

林淵縮在他的懷裏,一根一根地撫過他的手指,從頭揉到尾,樂此不疲:“戰事幾時休?”

“順利的話,能趕回來陪你過生辰。十二月十二日,你想怎麽過?”

“你怎麽知道我生辰的?是不是竹青那個小叛徒告訴你的?”

“那怎麽能叫小叛徒?那可是大媒人。再說咱倆的婚書上也有啊!”

林淵轉過身去,作勢捶了他兩下,摟著他的脖子撒嬌:“我想跟你一起過。”

她從來不知,原來她也會對人這樣嬌聲軟語地撒嬌,也可以這樣放下全身防備,毫無芥蒂地相信一個人。

“好,往後每一年生辰,我都陪你過。”

“只恨你們走得太急,我什麽也來不及準備。總要帶護身鎧甲,保暖的衣服,瘡藥之類的……”

“放心,那些軍營都有,母親也都準備了。”池野不舍道,“阿淵,你給我一件特別的物什好不好,我想隨身帶著,想你了就拿出來看看。”

林淵回去房裏仔細翻找了一陣子,拿了那塊羊脂玉佩來,親手給他戴上,池野也取出自己的那一塊給她戴上,抵著額頭說道:“你瞧我們的緣分,竟開始得那樣早。”

林淵又取出一條帕子給他,上面繡著一只憨態可掬的大象,背上搭著錦袱,錦袱之上則是一個寶瓶子,寓意著太平景象,林淵說道:“這是我閑來無事繡的,求個盛世太平,願你能早些平安歸來。”

池野珍而重之收起來說道:“這圖樣倒是別出心裁,我見別的姑娘繡帕子,總是折枝花卉一類的,我們家阿淵,就是氣度不凡。”

“喲,別家姑娘,誰家的呀,池大爺還真是見多識廣呢!”林淵瞪他一眼,眼中水汪汪的,映著燈火,光華流動,紅唇嘟著嬌俏動人。

窗外天色已經微微透明,別離的鼓聲似乎已經逼近,而經此一別,未來不定,更添幾分惶惑。池野壓抑許久的情意再也不能自持,他突然俯身,溫熱的唇瓣覆了上去。

林淵被他壓在墻上,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低低喚道:“若魚。”

池野僅存的一絲理智,在這一聲柔情的呼喚裏轟然崩塌,帶著鋪天蓋地的力道,吞噬掉她的氣息。唇齒之間偶然流出細細碎碎的嗚咽,讓他更加忘情。

殷紅的唇瓣被他肆意掠奪,舌尖相處,心跳如雷,林淵只覺得身子軟得厲害,慢慢向下滑落,落至低矮處,被他一把撈起放在床上,欺身而上。

光影透過帷帳落在他的臉上,五官俊朗,他眼睛閉著,虔誠而專註,睫毛微微顫動,幹凈而溫柔的少年氣息。

她忍不住去撫摸他的臉龐,纖細的手指一點點滑過眉毛,眼睛,高挺的鼻梁,直撫到寬闊的脊背上去。

池野抓住她的手放在腰間,啞聲道:“阿淵,抱著我。”

林淵依言抱緊他的身子,仍舊癡癡地看著他:“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好看?”

他支起身子,細細打量著身下的人兒。

她的唇瓣微微腫著,聲音嬌柔,眼神朦朧,是只為他綻放的花兒。衣襟在耳鬢廝磨中,已經露出了一大片,如雪後的山丘,散發著陣陣幽香神秘。

燭光搖搖,心旌激蕩,年輕的身子隔著薄薄的盛夏衣物,肌膚之下的激流湧動,彼此都心知肚明。

四目相對時,林淵看見他雙目血紅,忍得很是辛苦,便緩緩松開了手。

池野看著她的眼神從瑟縮到勇敢,漸漸恢覆理智,在她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側身將淩亂不堪的她擁抱入懷,親了又親說道:“對不起,是我不好。”

“待我回來,我們就成親,以後再也不分開了。”

等待,來日,以後……

這些詞是這樣的捉摸不定,林淵心頭驀地升起一陣恐慌來。

這些年她總在等,總在盼,盼傷心平覆,等坎坷過去。可生活並不會如人所願,跨過一個坎兒就萬事大吉。總有新的磕磕絆絆在前方,她冷靜自持了這麽多年的血液,也想要放縱瘋狂一次。

她伸手替他解開腰帶,池野按住她的手:“傻姑娘。”

她坦誠地望著他,清澈的雙眸裏是毫不遮掩的愛意和眷戀:“若魚,我願意。”

“不行,我怕你把我吃幹抹凈就不負責了。”池野目光灼灼,親吻著她光潔的肩頭,而後將她衣衫攏住,與她十指相握。

“我的勇氣只夠我主動這麽一次,你可別後悔。”

“不後悔,阿淵,你主動向我走一步就夠了,往後都換我主動。”

林淵明知他是愛惜自己,自小所受的教養,亦讓她知道不該如此。可離別在即,她總想抓住些什麽,才能安心。

他亦深知她的心思,一遍一遍地碾磨她的臉頰,她的額頭,她的朱唇,流連忘返,卻堅持不肯突破藩籬。

他還是怕,怕不能回來,怕誤她終身。

外面炎夏小心喚池野:“大爺,該起來了。”

兩人這才相視一笑,彼此幫忙整理衣衫。

林淵站在床上,撫摸著他肩頭的劍傷,輕輕吻下去,故作輕松笑道:“你若是再受這樣重的傷,我可不理你了。”

她的臉頰白裏透紅,如雲邊紅霞,面上笑著,眼裏的淚卻泫然欲滴。

池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乖乖回去睡覺,不必送我。你一哭,我就走不了了。”

“你能給我寫信麽?”

“我每天都給你寫,若是不好送,就攢著回來給你看。”

林淵跟他勾了勾手指:“騙人是小狗。”

池野含笑答應。

他忽然記起那一日海棠和魏爍閑話,原來相愛的人,無論做什麽都會這樣有趣。

林淵狠心轉身,一步一步走出房間,到門口時停住步子,咬咬牙,頭也不回地走了。

池棠亦侵早趕回,一家人相對而坐,眼裏都有淚水。

陶夫人不住地給他搛菜,說道:“你不必擔心淵兒,亦不要怨恨於誰。大丈夫頂天立地,保國安民是第一要緊的事,盡己所能吧,孩子。”

池野自到太子身邊,陶夫人就很少這樣喚過他。他鼻子一酸,眼圈就紅了,強笑道:“父親母親勿要掛念,保養好身子,若屆時有變,與宗親們聚居在一起,凡事也可有個商量。”

彼此又叮囑些話,外面已經來人催促,池野走到門口,回頭說道:“倘或兒子回不來,請父親母親大人做主,為阿淵另擇佳婿,不要誤她青春。”

陶夫人本就極力忍著,聽了這話哪裏還忍得住,嗚嗚咽咽哭得說不出話。

這一哭,池棠池柳並雙生子也再忍不住,都哭出了聲。

池非跨過來抱住他,大手有力地在肩膀拍了拍:“好兒子,振作起來。凱旋回來之時,便是你迎娶阿淵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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