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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己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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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己所能

池野走後,林淵將自己關在屋子裏,整整三日不曾見人。

陶夫人不放心,來看了幾趟,見臥房門緊閉,靜悄悄的,一些聲兒也沒有。

問竹青時,竹青說起先還只是悶睡,後面便不管白天黑夜地找書看,似乎在查證些什麽東西,神色嚴肅,她也不敢相擾。

陶夫人想了想說道:“如此也好,讀書識字的人,有了煩悶難解之事,總能從書中找到出路,反而比別人苦口婆心勸解的有用。你們好生伺候著,吩咐廚房隨時預備下林姑娘愛吃的,別餓壞了腸胃。”

到第四日清早,林淵醒來便吩咐竹青,要去太太那邊用早膳。還叫了熱水沐浴,換了身衣服,清清爽爽地走了出來,面色平靜從容,就好像一切如舊,無事發生。

林淵走進陶夫人屋來,見池家人都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她輕松笑道:“這一瓶荷花開得這樣好,清芬襲人。”

“是啊,淵兒,紫藤花你能想出那樣多好吃的,荷花可能入膳?”池柳笑瞇瞇問道。

“我母親在時,夏日會熬荷葉粥,荷花倒是未曾吃過,咱們有空試試也無妨。”

陶夫人笑道:“瞧你二姐姐,饞猴兒似的,就惦記著吃。吃過飯,你們姊妹去戲園子聽戲去,散散心。待進了宮,只怕難以這樣自由。”

林淵沒有接話,笑了一笑,放下筷子問道:“姨父姨母,我這兩日翻看史書上,凡與西北西南之戰事,士兵們傷病潰敗,多與瘟疫有關。那邊人慣會利用病疫作戰,他們將染病的牛羊牲畜堆放在河流上游,瘟疫就可通過水來傳播,導致戰士死傷無數,從而不戰自勝,不知這些史料可真?”

池非神色凝重起來,慢慢說道:“正是如此。故而如今交戰,我們總是加倍小心,帶許多醫官和藥材前去。”

“我私心想著,四國交戰,必然難以速戰速決。山水迢迢,屆時糧草、藥材供給都會成為棘手問題,糧草之事我們無法可想,可是藥材卻能盡一些綿薄之力。我想盡己所能,為若魚他們做些事情。”

她突然換了稱呼,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兩頰微微泛起紅暈,在他們讚賞的目光裏垂下頭去,低了聲音道:“我也並非什麽俠義之士的家國情懷,只是求個心安罷了。再者,將來與太子談判之時,手裏亦能多一重籌碼。”

原本強顏歡笑的一家人,因她這幾句話,眼神霎時明亮起來,臉上都有了光彩。

池非說道:“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只要所行向善,帶著私心又何妨?只是,你打算怎麽樣做?”

“我跟著孫仙姑時,聽她說起瘟疫橫行期間,因為熬藥太慢延誤治療,便將藥分別磨成粉末,再一份一份配成藥包,如此送到患者手中,或以酒或以水沖服即可,省時省力。雖然藥效比熬出來的略差些,卻不失為救急上策。”

林淵說著,拿出一疊銀票來,說道:“若魚臨走時,給我留了一萬兩銀票,我原想要交給姨母的,可是又一想,咱們這一家子人,吃穿用度暫且是不愁的,不若拿來做些實事,就當是為他積德行善了。加上我自己這些年積攢的,共計一萬三千六百兩。”

話未說完,池非已經按捺不住站起來,激動地交握著兩手走來走去,紅光滿面:“好好,真有你的,好孩子,就這麽辦!這些錢你留著自己用,買藥材所需全從家裏支出。”

池漾和池詠跳下凳子跑開了,不一會兒,一人抱著一個存錢匣子回來了,嘴裏嚷嚷道:“林姐姐,我們這兒也有錢,你都拿去。”

池棠和池柳幾乎異口同聲說道:“我也出一份。”

林淵心下暖融融的,說道:“你們先別急。買藥我是不在行的,這些年孫仙姑四處雲游,見多識廣,醫術更是爐火純青。我想請她針對那邊的風土,還有軍營中常見的病痛開幾樣實用的藥方,趁著藥材現下還沒漲價,多多地買回來,做好了便送過去,以備不時之需。”

陶夫人拭淚道:“好,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請孫仙姑來,好好商議一番。能給若魚幫些許小忙,我這做娘的也安慰些,不至於日日懸著心,吃不下睡不下了。”

“只是,自那日後,城陽王府便始終閉門謝客。我們幾次去送謝禮都被婉拒,此去不知能否得見。”池非發愁道。

林淵笑盈盈道:“孫仙姑是心懷天下蒼生之人,以我對她的了解,必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見的。”

“走,我與你同去,受了人家那樣大的恩情,就這樣模糊過去,實在不像話。單為我吃這幾年的牡丹養神丸,也該去鄭重謝謝她們。”陶夫人道。

到城陽王府前,瞧見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公子負手立在臺階上,正對小廝吩咐什麽,見有客來訪,便向這邊看過來。

林淵上前說明來意,言語間見那少年年紀雖輕,卻生得極好,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貴氣,模樣與長寧郡主有些相像,便問道:“敢問足下是世子麽?”

“正是,林姐姐喚我長亭便是。今日若是別人,仍是要吃閉門羹,林姐姐卻是不妨的。請姐姐與令親跟我來吧。”

林淵瞧著他小小年紀,處事進退裕如,極有分寸,先有幾分好感,又生出歉意來,終是忍不住說道:“世子,對不起。”

長亭站定笑道:“林姐姐,該說對不住的,是做錯事的人,受害者永遠不必覺得抱歉。無論用怎樣的方式自保,都是天經地義。”

林淵不禁感嘆,自小沒有母親教導,城陽王又是那樣的人,這倆孩子能長得如此雅正磊落,當真難得。

孫仙姑和長寧郡主正在庭院裏曬藥草說著閑話,見陶夫人和林淵來了,都放下手裏的活,迎上前來。

彼此寒暄過後,孫仙姑笑道:“我掐指算一卦,林姑娘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必然是為軍中良藥而來。”

林淵笑道:“您若是不做大夫,做個能掐會算的先生也必定是高手。”

長寧郡主吩咐人上了茶點,笑道:“你們這一段師徒情分,真不是白來的,居然比我們母女之間更心有靈犀。自從知道起了戰事,我娘就開始籌劃了。這兩日每晚熬到三更寫寫畫畫的,我也看不懂,只好做一些雜活相助,如今你來了,你們能商量著,那就更好了。”

“這樣熬法可不行,您自己得先保重身子才是。”林淵道。

“無妨,忙起來就忘了時辰。我打算做兩手準備,外用預防,內服治療。外用的防疫法子,便是佩戴和燒熏。小金牙散用來佩戴身上,而虎頭殺鬼丸則用來燒熏驅疫。內服之藥物,則用老君神明白散和屠蘇酒的藥包,這兩樣是頂頂要緊的。”孫仙姑侃侃而談。

世子憂心忡忡道:“那些大藥鋪子在宮裏都有人,消息靈通得很,此時已經開始囤貨了,只怕價格很快就要飛漲起來。”

孫仙姑說道:“不怕,先去看貨談價。事關江山社稷之事,他們若真不願意退讓,咱們還有路子。憑著我這些年所行的些微善事,百姓們還是願意幫忙的。就算量少,起碼可保真。商戶們如今為了掙錢,喪心病狂,藥材摻假的能耐是越來越大了,防不勝防。”

林淵將銀票拿出來,說道:“這些是我們一家子湊齊的三萬兩銀票,都交給您,若是價格漲了,也不可薄了百姓們。我得了太子殿下命令,要隨大長公主入宮作伴去,屆時再去跟皇上太後請命,將宮裏的閑散人都集中起來制作藥包,人多總歸力量也大。”

孫仙姑慨然受了,長寧郡主道:“此番出征,京城中但凡有兒郎的家庭,十之六七都跟著去了。我去將這些人家全都發動起來,銀子,人手,想來都不是大問題。關乎手足骨肉安危,做起事來會更認真,決不能以次充好,如此,豈不是一舉兩得?”

此言一出,引來一片讚同。

幾個人商議妥當,又閑談一陣,終是免不了提起前面的事,陶夫人和林淵又是感激又是歉疚。

孫仙姑笑道:“當初我想著,這些年虧待女兒,想留心給她找個好人家,故而強留林姑娘在我那兒住著。原想待皇上賜了婚,木已成舟的了,誰承想竟瞞不過若魚的火眼金睛去。”

說著向一旁的兒女慈愛一笑:“這樣一來,叫我做娘的得以堂皇正大和孩子們相伴,真乃喜從天降。如今再能為國為民做些什麽,也好洗刷一番城陽王造下的罪孽,總是老天有眼,缺處有補。從此咱們兩家再不必說什麽對得住對不住的話了。”

長寧郡主快言快語道:“既是如此,林姐姐不如就告訴太子殿下一聲,不進宮去也罷。宮女們那點可憐的自由,哪有多少富裕時間?你在外面咱們也能時時見面,有事好相商。”

孫仙姑笑著岔開話說道:“這話再說吧。淵兒,你隨我來,我將方子和藥包制作法子寫下來給你。”

林淵知道她有話要說,便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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