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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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這還是阿沅頭一次踏青。
草長鶯飛, 燕回柳絲，她坐在在大公主的鑾駕裏，背後是整個人都能陷進去的軟墊, 微微一偏頭就能看見窗外的春日美景, 品著溢滿花香的清t茶, 簡直是賽神仙哩。
其實大公主是打聽到顏璟然最近正為妹妹的事心煩, 便主動請纓帶阿沅出來散心, 此時見阿沅高興, 她興致也上來了：“等到了地方, 咱們就去放紙鳶，我帶的可是樸老親自紮的，你絕對沒見過那麽大的！放完了風箏，咱們就去溪裏抓小魚兒, 還能讓侍衛給咱們抓小兔子呢。”
阿沅沒放過風箏，但是抓魚逮兔可是她的拿手好戲：“抓兔子不用別人啊，我就能抓。”
大公主撫掌笑道：“好呀, 你到時候教教我。”她可要趁這個機會，好好跟璟然哥哥邀邀功，希望這次能讓他們的關系再親密些。
皇宮要選秀了, 要是到時候父皇給他賜婚可怎麽辦…
“可以是可以，不過……”阿沅坐直了身子, 看向大公主，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大公主臉色微微一沈，“莫不是你不想教本公主，我可告訴你……”
大公主那個驕縱的勁兒又上來了, 阿沅翻了個白眼，用食指抵在倒扣的掌心裏, 這是手語裏“打住”的意思：“只要你能改掉亂發脾氣這個壞習慣，我就教你。”
“本公主哪有亂發脾氣！”大公主表示不服。
“剛剛你不就在跟我發脾氣嗎，還有，”阿沅指向跪在一角的宮女，“你上車的時候嫌她倒茶慢，罵了她一頓不說，還把熱茶潑她手上了，你現在看她的手是不是燙傷了。”
“那是她笨手笨腳，本公主身邊怎麽能有蠢人！”大公主撩了撩被風吹亂的秀發，依舊不服氣。
阿沅搖搖頭，果然驕縱不是一天養成的，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掰過來的，但事關哥哥的未來，她還是耐下性子，給大公主斟了一杯茶，緩緩說道：“她畏手畏腳就是怕你生氣，人越害怕越容易做錯事，而你越發脾氣她越害怕。你是金枝玉葉沒錯，但越尊貴就越應明白生命不分貴賤這個道理。”
大公主皺起眉頭，撅起嘴：“你到底想說什麽，繞來繞去的，我都聽糊塗了。”
她自幼喪母，嬤嬤只說她是最尊貴的公主，和別人都不同，世上所有人都要討好她，以她的高興為榮耀，要是惹她不高興了，就該去死。
可為什麽阿沅說得不一樣，雖然說的不一樣，卻令人難以反駁。
阿沅看著迷茫的大公主搖了搖頭，大公主是長歪了，能不能掰正她也沒有把握，但是如果哥哥將來真的難逃她的“魔爪”，她必須努力掰掰看。
“我是說，你要是能收斂些脾氣，不要動不動就對下人發火，我就不光教你這些，下次我還讓哥哥帶咱們一起去抓兔子。”
大公主起先是有些不高興，這個阿沅竟然為了一個不足掛齒的下人說她，真是蹬鼻子上臉，可聽到這最後一句，所有的惱怒瞬間煙消雲散，眼睛亮閃閃的，雙手啪地撐在桌子上：“真的？”
看來還是美男計管用啊，阿沅見魚上鉤了，更是添了一把火：“自然是真的。我哥哥你是知道的，對誰都溫文有禮，從來不打罵下人，都說近朱者赤，物以類聚，你要想同我哥哥親近些，以後自然也要待人和善些。我哥哥一看就是喜歡溫柔可人那類型的女子。”
畢竟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被心上人的妹妹直白地戳穿心事，大公主還是有些臉熱，但她畢竟不同一般女子，也不否認，而是半信半疑地睇阿沅：“說得那麽正經，跟宮裏的老嬤嬤似的。我可告訴你，要是騙我，就算你是他妹妹，本公主也不放過你！”
阿沅歪過身子手肘支在窗沿，琉璃似的眼珠子在大公主臉上溜溜地轉了一圈，把她看得心裏有些發毛。
“你看什麽？”她嘴硬。
阿沅嘻嘻一笑，比了個鬼臉：“你長得這麽好看，要是再有個好性子，哪家公子不喜歡。”
“好呀，你取笑我！”大公主不幹了，坐過去呵阿沅的癢，“讓你瞧瞧本公主的厲害！”
“哈哈哈哈。”阿沅縮成一小團。
銀鈴般的笑聲從大公主的馬車裏傳了出來，周圍騎馬的侍衛還有旁邊馬車裏的小姐們聽見了都心生疑惑，還沒真沒見過大公主和誰玩得這麽好過。
馬車裏，阿沅和大公主早已不知道什麽時候滾在了一起，她壓著她的袖子，她壓著她的裙子，難分難解。
阿沅的手臂被大公主摟在懷中，只聽她道：“我現在倒真有幾分喜歡你了，你說得對，璟然哥哥那麽好，我也得成為配得上他的人才行。那本公主就勉為其難，試試吧！”大公主說完這大膽的話，就埋進阿沅的肘窩裏，只露出一雙靈動的大眼睛。
就沖這句話，阿沅覺得大公主說不定還真有救，比某人的境界可是高多了。
等等，好端端地，想他做什麽，晦氣！
阿沅使勁晃了晃腦袋，把討人厭的東西甩了出去，心情又重新明媚了起來。
“怎麽，你搖什麽頭，你是覺得本公主不行嗎？！”大公主狠狠掐了一下阿沅的胳膊。
“……”
阿沅疼得蹙起了眉頭，要不她還是放棄吧，姓郁的都沒一個好東西！
~
馬車在一片平坦的草地處停了下來，車夫們拿了馬鐙，丫鬟們攙扶著自家小姐依次下了車。
阿沅眼前一亮，穿著各色鮮艷亮麗的春衫的姑娘們，裙帶飄飄，千嬌百媚，仿佛在青草地上盛開的一朵朵嬌艷的花，爭奇鬥艷，美不勝收。
大公主拉著阿沅去放風箏。
阿沅因為第一次放，大公主的紙鳶又是最大的，有半個人那麽高，她總是放不好，線不是放得太長就是太短，換她舉著風箏跑吧，她又跑得太快，線都來不及放。
高妍和周瑩瑩熟知大公主的脾氣，站在一旁喜滋滋地等著看阿沅挨罵出醜，結果……
“哈哈哈哈。”大公主清脆好聽的笑聲響徹碧空，“顏姐姐真有意思，竟然跑得那麽快，比我的侍衛身手還矯健，也太厲害了吧。”
高妍和周瑩瑩幾個齊齊驚掉了下巴，狠狠砸在地上，她們一直很努力地巴結大公主，可大公主對誰都不假以辭色，今天還是頭一次見她和顏悅色地誇人。
就連阿沅也擦了擦額頭心虛的汗，其實，也不用如此，她是不是矯枉過正了……
最終阿沅累出了一身的汗，才成功放飛了風箏，大公主擡著頭，撫掌大笑：“顏姐姐真的厲害，風箏飛得最高！”
荀蕙、周瑩瑩還有高妍看著自己明顯比阿沅高一丈的風箏，突然覺得手裏的線很紮手，大公主真行，硬誇啊！
等去小溪釣魚釣蝦，阿沅終於可以一雪前恥了，她也不拿釣竿，直接抄了兜子，把裙角別好，脫了鞋徑直踩入清涼的溪水裏，專門往水流湍急的地方去，一網兜下去，撈了滿滿的魚，一個個在兜裏活蹦亂跳，濺了阿沅一臉水。
大公主扔了釣竿，雙手捧腮，眼冒星星地大喊：“哎呀，沅姐姐太厲害，比別人就是聰明！來人，也給我拿網兜來，我可不用這種笨辦法！”
一直端正身姿的周瑩瑩和高妍聽了這話，手中的桿微微顫動，聽聽，大公主這說得是人話嗎！
阿沅往回走，正好經過荀蕙，她收了竹竿，狐疑地看著她，道：“你剛才在馬車裏給大公主吃什麽了？”
……
“我說沒有，你信嗎？”阿沅道。
荀蕙回頭瞟了瞟，只見大公主已經脫了鞋子，拉著裙擺正一腳深一腳淺地往這邊走，嘴角一勾：“你覺得我會信嗎？”
阿沅嘆了口氣：“非要說的話，可能是……愛情的力量吧？”
愛、愛情？！
門風嚴謹的荀蕙一下子就羞紅了臉，匆匆忙忙從石頭上撐起來：“姐姐在說什麽呢，這裏沒有魚，我要去那邊了。”
她一不小心踢翻了腳邊的竹簍，三四條小魚滑進了水裏，立即生龍活虎地搖起尾巴，呲溜一下子就不見蹤影了。
荀蕙抱著魚竿蹲在石頭上，整個人都快被烤熟了。
哎呀呀，真是太可愛了！阿沅努力忍住笑，這麽好的姑娘，郁雲澈啊，何德何能！
最終溪釣自然是阿沅和大公主的收獲最多，簍子沈得大公主一人都擡不動，她玩累了，也不想逮兔子了，嚷嚷著要休息。
宮人們趕緊找了樹蔭下的地方，支好紗帳，地上鋪了軟軟的氈毯，擺上矮幾、軟枕，酒水茶點……甚至還在花樹下弄了t個秋千。
大家圍坐一團，阿沅喝了一口還冰著的桃花釀，看著蕩秋千的姑娘們，暗嘆一聲：宮裏人可真會玩啊！
周瑩瑩看著飲酒後更增艷色的阿沅，眼神越來越不善。
明明是個寡婦，現在搖身一變竟然成了顏府嫡長女，偏偏旁人還不敢戳穿，就連大公主對她另眼相待！
同樣都是女人，憑什麽她就這般得天獨厚，臉比別人小，眼睛比人大，皮膚比人白，就連命都比別人好！
周瑩瑩幾杯桃花釀下肚，越想越氣，姑母明明跟母親和祖母說了有意讓她做齊王妃，結果沒幾天郁望舒就大張旗鼓去了顏府求親，家裏的姐妹都拿這事笑話她。
阿沅壞了她的好事，她也不能讓她好過。
一聲輕響，周瑩瑩放下了酒杯，笑道：“顏姐姐當真美得緊，怪不得齊王殿下獨獨對你青睞有加，都不和家裏人商量就來跟你求親了。”
對大家閨秀來說只讚揚美貌可不是誇人，而且她這話後半句更是不懷好意，隱隱有指他們暗中款曲的嫌疑。
那些不知道內情的姑娘家門面面相覷，高妍也站出來，幫腔道：“是啊，顏姐姐這長相就連後宮張昭儀都比不上呢，還真是人見人愛呢。”
郁雲洛幾次為了阿沅和郁望舒爭風吃醋，就連高貴妃的話都不聽，高妍也是積怨已久。
大公主不高興了，阿沅不知道，高妍口中的張昭儀本是個樂妓，伺機勾引梁帝這才一路晉升成了昭儀，高妍拿這種貨色和阿沅比較，無異於羞辱。
阿沅可是她護著的人，但是高妍背後是高貴妃，大公主沒有生母在宮中能如此囂張，除了是長女之外，她也不是沒腦子的。
她和高貴妃關系一直還算不錯，因此高妍的面子她不能不顧忌，就算想幫阿沅出頭，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阿沅雖然不知道這張昭儀是誰，但是高妍狗嘴裏怎麽能說出好話，她以前一直秉持著動手不動嘴的原則，想要反唇相譏幾句又不是她的風格，便非常直白地反問了一句。
“所以你嫉妒我比你漂亮？”
“噗！”
大公主的酒噴了出來，周瑩瑩和高妍臉都綠了。
“誰嫉妒你了！”倆人異口同聲。
“不嫉妒我，就是羨慕我了？”阿沅歪頭，貌似純良地眨了眨眼。
旁人笑出了聲，周瑩瑩和高妍羞憤難當，也難怪她們兩個氣急敗壞，要知道阿沅還沒露臉前，這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就在周瑩瑩、高妍還有顏聽姝之間爭來爭去，現在嘛……
看同行而來的幾家侯府小姐都是奉了兄弟的囑托，不停跟阿沅搭話的派頭，就知道大家的眼睛還是雪亮的。
阿沅看著她們兩個氣得鼻孔都微微撐大了，暗暗好笑，還是能說話好啊。
忽然她發現大家看她的眼神變得有些異樣，頭頂似乎有一片烏雲飄來，單單遮住了她這裏。
阿沅呆呆地擡頭……
“顏大小姐的確人見人愛，所以本王滿京城的女人不要，只鐘情於她一人。”
伴著清越悅耳的聲音，一襲墨色金絲祥雲瀾袍的男人以一副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她身後，眼皮冷冷一掀，滿場鴉雀無聲。
眾人紛紛起身，盈盈下拜：“參見王爺。”
周瑩瑩起來的時候，身子不穩晃了一下，擠出熟絡的微笑：“表哥怎麽來了？”
“誰是你表哥？”郁望舒正眼都不帶看她的，眼眸轉向一旁的荀蕙，“本王的表妹在那兒。”
他毫不留情地將周瑩瑩的臉踩在地上，瘋狂地摩擦，周瑩瑩簡直羞憤欲死，可是被提到的荀蕙臉色也不是很好，眼睛與阿沅相碰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有話想說。
荀蕙今天總是說不上來，哪兒裏覺得怪怪的，阿沅還不及細想，郁望舒手裏跟變戲法似地拿出了一朵花開正盛的芍藥，遞到了她的眼前。
詩經有言“維士與女，伊其將謔，增之以芍藥”，大梁少男少女愛以芍藥花表達自己的情愫。
但時下大家都是暗戳戳地相贈，他這般光天化日倒是駭人聽聞。
再加上之前郁望舒剛才那番驚世駭俗之言，大家這會兒都回過味來，一下子就炸開了鍋，互相攀扯衣袖的有之，興奮捂臉的有之，阿沅看著眼前的芍藥，都快成了鬥雞眼。
搞什麽啊。
高妍拈酸地道：“顏姐姐還不接？齊王可是為了你特意趕來的呢。”
她這麽一說倒像是阿沅和郁望舒商量好了似的，不然她們出游齊王怎麽會知道。高妍就是想坐實她們的奸情，讓郁雲澈徹底死心！
郁望舒拿眼角輕輕掃了高妍一下，似乎在看什麽骯臟之物：“知道為什麽郁雲洛寧可跟本王爭顏大小姐，也不要送上門的你嗎？”
這次腳下的人換成了高妍，齊王碾壓的力度絲毫不減。
“你胡說，我不是……”送上門三個字讓高妍顏面蕩然無存，氣勢全無。
郁望舒輕哼一聲：“人皆有愛美之心，況且顏大小姐柔婉之行，恭儉之儀，令人敬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仰慕顏大小姐，又有何不妥。倒是背後暗箭傷人之輩，惡意揣測之流，實在面目可憎，高小姐和周小姐以後在本王面前還是帶著點帷帽吧，惡心了本王就是你們的不對了。”
周瑩瑩和高妍氣得差點厥過去，其他人也被他這如此直白的話嚇得不輕，這話要是放在自己身上，是真沒臉活了啊。
沒想到以前一直以為神仙似的人物竟然是個煞神！
嗚嗚嗚，好可怕！
眾人暗自傷心，唯獨大公主聽得津津有味，怎麽沒發現這齊王某些方面倒是深得她心，愛就要大膽表現出來啊，眼睛瞄向他手裏的芍藥花，要不要采一籃子回去送給璟然哥哥呢……
阿沅眼睛終於恢覆正常了，生怕他再口無遮攔下去，今天這春游會變成發喪，她起來拍拍裙子，拉著郁望舒，離開了是非之地。
波光粼粼的溪水如一條玉帶分割開了碧綠的草坪，阿沅沿著小溪走出了很遠才站住腳，松開手，離他遠了些才回身，清澈的溪水中倒映著他的身影，形單影只。
他好像又瘦了些，衣裳空蕩蕩地掛在身上。
“你到底想幹嘛？”阿沅問。
一句“想你”就在嘴邊，可是看阿沅冷冰冰的樣子，郁望舒不想惹她不高興，便忍了下來，低頭看了袍角好一會兒，她手指的溫度似乎還有殘留，半晌，才道：“聽你的話，不再隱瞞，實話實說而已。”
阿沅氣結：“我根本不是這意思！”
他倒是會鉆空子，拿她說過的話來堵她不說，還說得很有理似的，可惡！
郁望舒薄唇微抿，貪戀地註視著她的側顏。
他們有多久不曾好好說話了，就連一句話他都要掂量再三，一口氣憋在心裏生生燒出一股灼痛來。
“我才能起身就出來找你，你想說的就只有這些？”
什麽才能起身？
他又怎麽了？
關心的念頭一起，馬上被阿沅壓了下去，他怎麽樣都和她沒有關系，他不惹麻煩就萬事大吉了。
阿沅的沈默令郁望舒委屈更甚：“阿沅，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以前也不這樣。”阿沅正過身看向他，“做你自己吧。”
豈料卻是對上一雙清冷中藏著克制的苦痛的眼，心裏陡然一凜，心中沒底腳下就無根，溪邊的鵝卵石很是滑腳，她打了一個趔趄。
郁望舒上前撐住她的手肘，口吻帶了些被逼到窮途末路的狠戾：“若是做我自己，你知道我想在最想做什麽！”
他承認想把她抓回去，事到如今，他依舊無法壓制那顆想要獨占她的心。
阿沅沒有被嚇到，她表現得出奇的平靜，那雙茶眸已經不會再為他產生任何動搖：“所以我們根本不合適，你想做的恰恰是我討厭的，我喜歡現在的我。”
郁望舒的喉頭艱難地滾了滾，吐出的字節難掩晦澀：“沒錯，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為了得到你甚至不擇手段。總想著有一天和盤托出，又怕那一天到來，如今這樣，倒也輕松。”他自嘲地一笑，上前一步，將一直沒能送出去的芍藥花簪到阿沅的發上，“縱然我劣質難除，但為了你，我也願意控制我自己。阿沅，別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曾經發生過的事誰也忘不掉，也抹殺不掉，t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阿沅心尖一顫，側頭去擋，鮮花從發絲跌落：“為什麽我們就不能一別兩寬？況且山河易改，本性難移，王爺不必為了我克制本性，沒必要。”
嬌嫩的花瓣被新鮮的泥土汙染，瞬間變得殘破不堪。
郁望舒垂眸盯著那朵花，就如同現在的他們，曾經多美好，現在就有多破敗，難道真的無可挽回了嗎？
手指的扳指狠狠地隔著掌心。
“你.……”
郁望舒話音剛起，一抹杏黃色的身影隨著一兩春風，闖入溪畔，強行插入到了他們中間，打斷了他的話。
郁雲澈今日的袖袍外面罩了一層杏色紗衫，青色絳帶束腰，絳帶下墜著雙螭紋海棠玉環，環佩珊珊，愈發顯得他飄逸出眾，當真是陌上人如玉。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在離阿沅一步之遙的地方，蒼青色翹頭履精準地踩在了那朵芍藥花上。
他高挑的身形遮擋住了阿沅，溫和中略帶郁色的眼眸轉向郁望舒。
“齊王也來了，還真巧啊。”
循著郁望舒望低垂的目光，郁雲澈好像這才發現那朵被踩爛的花，忙撤了腳，這一撤倒是把花碾得更碎了，他歉意地笑了笑，道：“這是你的？不好意思，孤沒註意。”
他轉頭看看四周，來到溪邊一棵梨樹下，長指折下兩簇梨花，替阿沅別在發後，語氣溫柔，形似親密：“就當孤替齊王賠給你的。皇妹那邊一直在找你，孤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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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阿沅頭一次踏青。
草長鶯飛, 燕回柳絲，她坐在在大公主的鑾駕裏，背後是整個人都能陷進去的軟墊, 微微一偏頭就能看見窗外的春日美景, 品著溢滿花香的清t茶, 簡直是賽神仙哩。
其實大公主是打聽到顏璟然最近正為妹妹的事心煩, 便主動請纓帶阿沅出來散心, 此時見阿沅高興, 她興致也上來了：“等到了地方, 咱們就去放紙鳶，我帶的可是樸老親自紮的，你絕對沒見過那麽大的！放完了風箏，咱們就去溪裏抓小魚兒, 還能讓侍衛給咱們抓小兔子呢。”
阿沅沒放過風箏，但是抓魚逮兔可是她的拿手好戲：“抓兔子不用別人啊，我就能抓。”
大公主撫掌笑道：“好呀, 你到時候教教我。”她可要趁這個機會，好好跟璟然哥哥邀邀功，希望這次能讓他們的關系再親密些。
皇宮要選秀了, 要是到時候父皇給他賜婚可怎麽辦…
“可以是可以，不過……”阿沅坐直了身子, 看向大公主，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大公主臉色微微一沈，“莫不是你不想教本公主，我可告訴你……”
大公主那個驕縱的勁兒又上來了, 阿沅翻了個白眼，用食指抵在倒扣的掌心裏, 這是手語裏“打住”的意思：“只要你能改掉亂發脾氣這個壞習慣，我就教你。”
“本公主哪有亂發脾氣！”大公主表示不服。
“剛剛你不就在跟我發脾氣嗎，還有，”阿沅指向跪在一角的宮女，“你上車的時候嫌她倒茶慢，罵了她一頓不說，還把熱茶潑她手上了，你現在看她的手是不是燙傷了。”
“那是她笨手笨腳，本公主身邊怎麽能有蠢人！”大公主撩了撩被風吹亂的秀發，依舊不服氣。
阿沅搖搖頭，果然驕縱不是一天養成的，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掰過來的，但事關哥哥的未來，她還是耐下性子，給大公主斟了一杯茶，緩緩說道：“她畏手畏腳就是怕你生氣，人越害怕越容易做錯事，而你越發脾氣她越害怕。你是金枝玉葉沒錯，但越尊貴就越應明白生命不分貴賤這個道理。”
大公主皺起眉頭，撅起嘴：“你到底想說什麽，繞來繞去的，我都聽糊塗了。”
她自幼喪母，嬤嬤只說她是最尊貴的公主，和別人都不同，世上所有人都要討好她，以她的高興為榮耀，要是惹她不高興了，就該去死。
可為什麽阿沅說得不一樣，雖然說的不一樣，卻令人難以反駁。
阿沅看著迷茫的大公主搖了搖頭，大公主是長歪了，能不能掰正她也沒有把握，但是如果哥哥將來真的難逃她的“魔爪”，她必須努力掰掰看。
“我是說，你要是能收斂些脾氣，不要動不動就對下人發火，我就不光教你這些，下次我還讓哥哥帶咱們一起去抓兔子。”
大公主起先是有些不高興，這個阿沅竟然為了一個不足掛齒的下人說她，真是蹬鼻子上臉，可聽到這最後一句，所有的惱怒瞬間煙消雲散，眼睛亮閃閃的，雙手啪地撐在桌子上：“真的？”
看來還是美男計管用啊，阿沅見魚上鉤了，更是添了一把火：“自然是真的。我哥哥你是知道的，對誰都溫文有禮，從來不打罵下人，都說近朱者赤，物以類聚，你要想同我哥哥親近些，以後自然也要待人和善些。我哥哥一看就是喜歡溫柔可人那類型的女子。”
畢竟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被心上人的妹妹直白地戳穿心事，大公主還是有些臉熱，但她畢竟不同一般女子，也不否認，而是半信半疑地睇阿沅：“說得那麽正經，跟宮裏的老嬤嬤似的。我可告訴你，要是騙我，就算你是他妹妹，本公主也不放過你！”
阿沅歪過身子手肘支在窗沿，琉璃似的眼珠子在大公主臉上溜溜地轉了一圈，把她看得心裏有些發毛。
“你看什麽？”她嘴硬。
阿沅嘻嘻一笑，比了個鬼臉：“你長得這麽好看，要是再有個好性子，哪家公子不喜歡。”
“好呀，你取笑我！”大公主不幹了，坐過去呵阿沅的癢，“讓你瞧瞧本公主的厲害！”
“哈哈哈哈。”阿沅縮成一小團。
銀鈴般的笑聲從大公主的馬車裏傳了出來，周圍騎馬的侍衛還有旁邊馬車裏的小姐們聽見了都心生疑惑，還沒真沒見過大公主和誰玩得這麽好過。
馬車裏，阿沅和大公主早已不知道什麽時候滾在了一起，她壓著她的袖子，她壓著她的裙子，難分難解。
阿沅的手臂被大公主摟在懷中，只聽她道：“我現在倒真有幾分喜歡你了，你說得對，璟然哥哥那麽好，我也得成為配得上他的人才行。那本公主就勉為其難，試試吧！”大公主說完這大膽的話，就埋進阿沅的肘窩裏，只露出一雙靈動的大眼睛。
就沖這句話，阿沅覺得大公主說不定還真有救，比某人的境界可是高多了。
等等，好端端地，想他做什麽，晦氣！
阿沅使勁晃了晃腦袋，把討人厭的東西甩了出去，心情又重新明媚了起來。
“怎麽，你搖什麽頭，你是覺得本公主不行嗎？！”大公主狠狠掐了一下阿沅的胳膊。
“……”
阿沅疼得蹙起了眉頭，要不她還是放棄吧，姓郁的都沒一個好東西！
~
馬車在一片平坦的草地處停了下來，車夫們拿了馬鐙，丫鬟們攙扶著自家小姐依次下了車。
阿沅眼前一亮，穿著各色鮮艷亮麗的春衫的姑娘們，裙帶飄飄，千嬌百媚，仿佛在青草地上盛開的一朵朵嬌艷的花，爭奇鬥艷，美不勝收。
大公主拉著阿沅去放風箏。
阿沅因為第一次放，大公主的紙鳶又是最大的，有半個人那麽高，她總是放不好，線不是放得太長就是太短，換她舉著風箏跑吧，她又跑得太快，線都來不及放。
高妍和周瑩瑩熟知大公主的脾氣，站在一旁喜滋滋地等著看阿沅挨罵出醜，結果……
“哈哈哈哈。”大公主清脆好聽的笑聲響徹碧空，“顏姐姐真有意思，竟然跑得那麽快，比我的侍衛身手還矯健，也太厲害了吧。”
高妍和周瑩瑩幾個齊齊驚掉了下巴，狠狠砸在地上，她們一直很努力地巴結大公主，可大公主對誰都不假以辭色，今天還是頭一次見她和顏悅色地誇人。
就連阿沅也擦了擦額頭心虛的汗，其實，也不用如此，她是不是矯枉過正了……
最終阿沅累出了一身的汗，才成功放飛了風箏，大公主擡著頭，撫掌大笑：“顏姐姐真的厲害，風箏飛得最高！”
荀蕙、周瑩瑩還有高妍看著自己明顯比阿沅高一丈的風箏，突然覺得手裏的線很紮手，大公主真行，硬誇啊！
等去小溪釣魚釣蝦，阿沅終於可以一雪前恥了，她也不拿釣竿，直接抄了兜子，把裙角別好，脫了鞋徑直踩入清涼的溪水裏，專門往水流湍急的地方去，一網兜下去，撈了滿滿的魚，一個個在兜裏活蹦亂跳，濺了阿沅一臉水。
大公主扔了釣竿，雙手捧腮，眼冒星星地大喊：“哎呀，沅姐姐太厲害，比別人就是聰明！來人，也給我拿網兜來，我可不用這種笨辦法！”
一直端正身姿的周瑩瑩和高妍聽了這話，手中的桿微微顫動，聽聽，大公主這說得是人話嗎！
阿沅往回走，正好經過荀蕙，她收了竹竿，狐疑地看著她，道：“你剛才在馬車裏給大公主吃什麽了？”
……
“我說沒有，你信嗎？”阿沅道。
荀蕙回頭瞟了瞟，只見大公主已經脫了鞋子，拉著裙擺正一腳深一腳淺地往這邊走，嘴角一勾：“你覺得我會信嗎？”
阿沅嘆了口氣：“非要說的話，可能是……愛情的力量吧？”
愛、愛情？！
門風嚴謹的荀蕙一下子就羞紅了臉，匆匆忙忙從石頭上撐起來：“姐姐在說什麽呢，這裏沒有魚，我要去那邊了。”
她一不小心踢翻了腳邊的竹簍，三四條小魚滑進了水裏，立即生龍活虎地搖起尾巴，呲溜一下子就不見蹤影了。
荀蕙抱著魚竿蹲在石頭上，整個人都快被烤熟了。
哎呀呀，真是太可愛了！阿沅努力忍住笑，這麽好的姑娘，郁雲澈啊，何德何能！
最終溪釣自然是阿沅和大公主的收獲最多，簍子沈得大公主一人都擡不動，她玩累了，也不想逮兔子了，嚷嚷著要休息。
宮人們趕緊找了樹蔭下的地方，支好紗帳，地上鋪了軟軟的氈毯，擺上矮幾、軟枕，酒水茶點……甚至還在花樹下弄了t個秋千。
大家圍坐一團，阿沅喝了一口還冰著的桃花釀，看著蕩秋千的姑娘們，暗嘆一聲：宮裏人可真會玩啊！
周瑩瑩看著飲酒後更增艷色的阿沅，眼神越來越不善。
明明是個寡婦，現在搖身一變竟然成了顏府嫡長女，偏偏旁人還不敢戳穿，就連大公主對她另眼相待！
同樣都是女人，憑什麽她就這般得天獨厚，臉比別人小，眼睛比人大，皮膚比人白，就連命都比別人好！
周瑩瑩幾杯桃花釀下肚，越想越氣，姑母明明跟母親和祖母說了有意讓她做齊王妃，結果沒幾天郁望舒就大張旗鼓去了顏府求親，家裏的姐妹都拿這事笑話她。
阿沅壞了她的好事，她也不能讓她好過。
一聲輕響，周瑩瑩放下了酒杯，笑道：“顏姐姐當真美得緊，怪不得齊王殿下獨獨對你青睞有加，都不和家裏人商量就來跟你求親了。”
對大家閨秀來說只讚揚美貌可不是誇人，而且她這話後半句更是不懷好意，隱隱有指他們暗中款曲的嫌疑。
那些不知道內情的姑娘家門面面相覷，高妍也站出來，幫腔道：“是啊，顏姐姐這長相就連後宮張昭儀都比不上呢，還真是人見人愛呢。”
郁雲洛幾次為了阿沅和郁望舒爭風吃醋，就連高貴妃的話都不聽，高妍也是積怨已久。
大公主不高興了，阿沅不知道，高妍口中的張昭儀本是個樂妓，伺機勾引梁帝這才一路晉升成了昭儀，高妍拿這種貨色和阿沅比較，無異於羞辱。
阿沅可是她護著的人，但是高妍背後是高貴妃，大公主沒有生母在宮中能如此囂張，除了是長女之外，她也不是沒腦子的。
她和高貴妃關系一直還算不錯，因此高妍的面子她不能不顧忌，就算想幫阿沅出頭，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阿沅雖然不知道這張昭儀是誰，但是高妍狗嘴裏怎麽能說出好話，她以前一直秉持著動手不動嘴的原則，想要反唇相譏幾句又不是她的風格，便非常直白地反問了一句。
“所以你嫉妒我比你漂亮？”
“噗！”
大公主的酒噴了出來，周瑩瑩和高妍臉都綠了。
“誰嫉妒你了！”倆人異口同聲。
“不嫉妒我，就是羨慕我了？”阿沅歪頭，貌似純良地眨了眨眼。
旁人笑出了聲，周瑩瑩和高妍羞憤難當，也難怪她們兩個氣急敗壞，要知道阿沅還沒露臉前，這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就在周瑩瑩、高妍還有顏聽姝之間爭來爭去，現在嘛……
看同行而來的幾家侯府小姐都是奉了兄弟的囑托，不停跟阿沅搭話的派頭，就知道大家的眼睛還是雪亮的。
阿沅看著她們兩個氣得鼻孔都微微撐大了，暗暗好笑，還是能說話好啊。
忽然她發現大家看她的眼神變得有些異樣，頭頂似乎有一片烏雲飄來，單單遮住了她這裏。
阿沅呆呆地擡頭……
“顏大小姐的確人見人愛，所以本王滿京城的女人不要，只鐘情於她一人。”
伴著清越悅耳的聲音，一襲墨色金絲祥雲瀾袍的男人以一副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她身後，眼皮冷冷一掀，滿場鴉雀無聲。
眾人紛紛起身，盈盈下拜：“參見王爺。”
周瑩瑩起來的時候，身子不穩晃了一下，擠出熟絡的微笑：“表哥怎麽來了？”
“誰是你表哥？”郁望舒正眼都不帶看她的，眼眸轉向一旁的荀蕙，“本王的表妹在那兒。”
他毫不留情地將周瑩瑩的臉踩在地上，瘋狂地摩擦，周瑩瑩簡直羞憤欲死，可是被提到的荀蕙臉色也不是很好，眼睛與阿沅相碰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有話想說。
荀蕙今天總是說不上來，哪兒裏覺得怪怪的，阿沅還不及細想，郁望舒手裏跟變戲法似地拿出了一朵花開正盛的芍藥，遞到了她的眼前。
詩經有言“維士與女，伊其將謔，增之以芍藥”，大梁少男少女愛以芍藥花表達自己的情愫。
但時下大家都是暗戳戳地相贈，他這般光天化日倒是駭人聽聞。
再加上之前郁望舒剛才那番驚世駭俗之言，大家這會兒都回過味來，一下子就炸開了鍋，互相攀扯衣袖的有之，興奮捂臉的有之，阿沅看著眼前的芍藥，都快成了鬥雞眼。
搞什麽啊。
高妍拈酸地道：“顏姐姐還不接？齊王可是為了你特意趕來的呢。”
她這麽一說倒像是阿沅和郁望舒商量好了似的，不然她們出游齊王怎麽會知道。高妍就是想坐實她們的奸情，讓郁雲澈徹底死心！
郁望舒拿眼角輕輕掃了高妍一下，似乎在看什麽骯臟之物：“知道為什麽郁雲洛寧可跟本王爭顏大小姐，也不要送上門的你嗎？”
這次腳下的人換成了高妍，齊王碾壓的力度絲毫不減。
“你胡說，我不是……”送上門三個字讓高妍顏面蕩然無存，氣勢全無。
郁望舒輕哼一聲：“人皆有愛美之心，況且顏大小姐柔婉之行，恭儉之儀，令人敬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仰慕顏大小姐，又有何不妥。倒是背後暗箭傷人之輩，惡意揣測之流，實在面目可憎，高小姐和周小姐以後在本王面前還是帶著點帷帽吧，惡心了本王就是你們的不對了。”
周瑩瑩和高妍氣得差點厥過去，其他人也被他這如此直白的話嚇得不輕，這話要是放在自己身上，是真沒臉活了啊。
沒想到以前一直以為神仙似的人物竟然是個煞神！
嗚嗚嗚，好可怕！
眾人暗自傷心，唯獨大公主聽得津津有味，怎麽沒發現這齊王某些方面倒是深得她心，愛就要大膽表現出來啊，眼睛瞄向他手裏的芍藥花，要不要采一籃子回去送給璟然哥哥呢……
阿沅眼睛終於恢覆正常了，生怕他再口無遮攔下去，今天這春游會變成發喪，她起來拍拍裙子，拉著郁望舒，離開了是非之地。
波光粼粼的溪水如一條玉帶分割開了碧綠的草坪，阿沅沿著小溪走出了很遠才站住腳，松開手，離他遠了些才回身，清澈的溪水中倒映著他的身影，形單影只。
他好像又瘦了些，衣裳空蕩蕩地掛在身上。
“你到底想幹嘛？”阿沅問。
一句“想你”就在嘴邊，可是看阿沅冷冰冰的樣子，郁望舒不想惹她不高興，便忍了下來，低頭看了袍角好一會兒，她手指的溫度似乎還有殘留，半晌，才道：“聽你的話，不再隱瞞，實話實說而已。”
阿沅氣結：“我根本不是這意思！”
他倒是會鉆空子，拿她說過的話來堵她不說，還說得很有理似的，可惡！
郁望舒薄唇微抿，貪戀地註視著她的側顏。
他們有多久不曾好好說話了，就連一句話他都要掂量再三，一口氣憋在心裏生生燒出一股灼痛來。
“我才能起身就出來找你，你想說的就只有這些？”
什麽才能起身？
他又怎麽了？
關心的念頭一起，馬上被阿沅壓了下去，他怎麽樣都和她沒有關系，他不惹麻煩就萬事大吉了。
阿沅的沈默令郁望舒委屈更甚：“阿沅，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以前也不這樣。”阿沅正過身看向他，“做你自己吧。”
豈料卻是對上一雙清冷中藏著克制的苦痛的眼，心裏陡然一凜，心中沒底腳下就無根，溪邊的鵝卵石很是滑腳，她打了一個趔趄。
郁望舒上前撐住她的手肘，口吻帶了些被逼到窮途末路的狠戾：“若是做我自己，你知道我想在最想做什麽！”
他承認想把她抓回去，事到如今，他依舊無法壓制那顆想要獨占她的心。
阿沅沒有被嚇到，她表現得出奇的平靜，那雙茶眸已經不會再為他產生任何動搖：“所以我們根本不合適，你想做的恰恰是我討厭的，我喜歡現在的我。”
郁望舒的喉頭艱難地滾了滾，吐出的字節難掩晦澀：“沒錯，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為了得到你甚至不擇手段。總想著有一天和盤托出，又怕那一天到來，如今這樣，倒也輕松。”他自嘲地一笑，上前一步，將一直沒能送出去的芍藥花簪到阿沅的發上，“縱然我劣質難除，但為了你，我也願意控制我自己。阿沅，別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曾經發生過的事誰也忘不掉，也抹殺不掉，t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阿沅心尖一顫，側頭去擋，鮮花從發絲跌落：“為什麽我們就不能一別兩寬？況且山河易改，本性難移，王爺不必為了我克制本性，沒必要。”
嬌嫩的花瓣被新鮮的泥土汙染，瞬間變得殘破不堪。
郁望舒垂眸盯著那朵花，就如同現在的他們，曾經多美好，現在就有多破敗，難道真的無可挽回了嗎？
手指的扳指狠狠地隔著掌心。
“你.……”
郁望舒話音剛起，一抹杏黃色的身影隨著一兩春風，闖入溪畔，強行插入到了他們中間，打斷了他的話。
郁雲澈今日的袖袍外面罩了一層杏色紗衫，青色絳帶束腰，絳帶下墜著雙螭紋海棠玉環，環佩珊珊，愈發顯得他飄逸出眾，當真是陌上人如玉。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在離阿沅一步之遙的地方，蒼青色翹頭履精準地踩在了那朵芍藥花上。
他高挑的身形遮擋住了阿沅，溫和中略帶郁色的眼眸轉向郁望舒。
“齊王也來了，還真巧啊。”
循著郁望舒望低垂的目光，郁雲澈好像這才發現那朵被踩爛的花，忙撤了腳，這一撤倒是把花碾得更碎了，他歉意地笑了笑，道：“這是你的？不好意思，孤沒註意。”
他轉頭看看四周，來到溪邊一棵梨樹下，長指折下兩簇梨花，替阿沅別在發後，語氣溫柔，形似親密：“就當孤替齊王賠給你的。皇妹那邊一直在找你，孤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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