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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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郁望舒的所在正是他們回去的方向, 他非但一點避讓的意思都沒有，更是氣場全開，極強的存在感讓人難以招架：“太子怎麽來了？”
對比郁望舒咄咄逼人的氣勢, 郁雲澈還是那副和風細雨的模樣, 可阿沅離他這麽近, 發現他眼底的戾色其實並不輸給郁望舒半點。
“孤要去哪兒, 還用向齊王報備？”
就連說話的那個勁兒都有點像, 怪不得是兩兄弟, 阿沅第一次覺得, 可能郁雲澈才是最不好惹的那一個。
畢竟古人雲：會咬人的狗不叫！
但是郁雲澈藏得再深，阿沅也選擇和他一條線，幫腔道：“是大公主和我請太子前來一游的，春日出來走走對太子的身體也有益處。勞煩太子殿下過來找我, 我也正好要回去呢。王爺既然病了，還在家好好休養，不要到處亂跑。”
明顯袒護的態度令郁望舒眉心攢在了一起, 阿沅看在眼裏，衣袖下的手指悄悄蜷縮在了一起，告誡自己不要慌。
“太子身子不好, 還是讓本王送你回去吧。”
果然，郁望舒不會那麽輕易就被說服, 他向阿沅邁步走來，壓迫感十足，令人難以拒絕。
郁雲澈側步上前，似一堵秀氣卻堅固的墻, 擋住了郁望舒的氣勢洶洶，他道：“多謝齊王關心, 只不過比起孤和顏大小姐，你把荀表妹落下了似乎不太好。”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向郁望舒的目光耐人尋味，“畢竟她可是你未來的王妃。”
阿沅一怔，只聽到郁望舒說道：“阿沅你別信他挑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的語速比平時略快，可見不是郁雲澈空穴來風，阿沅搖了搖頭，她根本不關心他要娶誰，她只是關心荀蕙，荀蕙明明喜歡的是..……她的眼睛瞥向了身前那抹黃色挺拔的人影。
有一說一，郁雲澈的容貌實在是好，雖然病弱讓他看出去比常人更蒼白些，但他出眾的五官比郁望舒少了些冷峻，比郁雲洛多了些俊逸，那一點點病氣再配上那雙猶豫的黑眸更是讓他獨具破碎的美感，難怪荀蕙那樣的人獨獨把他放在了心上。
阿沅和荀蕙私交甚好，對她的心事也是知道一二的，可是為什麽郁雲澈能這麽淡定地說出這種事？
從荀蕙的話語中，也並非是神女有心，襄王無意啊。
郁雲澈感覺到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一低頭正對上阿沅春茶般的眼眸，無辜又魅惑的桃花眼清澈得比溪水還要透亮，如此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神他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煩請太子送我過去吧。”她道。
“好。”郁雲澈自然依從，充當起護花使者的角色，陪伴在阿沅身旁。
他們兩個一個俊雅一個清麗，站在一起宛如神仙眷侶，郁望舒只覺得刺眼無比，眼睜睜看著他們徑直從身邊繞過，手背上青筋凸起，可他不願在郁雲澈的面前去求阿沅，一股股不平之氣在心底肆意流竄，所到之處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疼，在下一次激烈的疼痛襲來的同時，他模糊的視線終於被黑暗所籠罩。
郁望舒昏過去之前只看到子影的身影。
……
阿沅好像聽到身後傳來什麽動靜，回頭正好卻是郁雲澈，完美擋住了郁望舒。
他的身形和郁望舒也像，雖然瘦但骨架大，如果說郁望舒給人的感覺像一座雪峰，神聖不可侵犯，郁雲澈就像清新秀麗的山峰，四季常綠，遠看不覺得有壓力，走近方才令人驚嘆其巍峨壯麗。
“怎麽不走了？”他笑著問。
“荀蕙..……”她對上他坦蕩的目光，反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將琉璃似的眼珠子移向一旁，“她知道這件事了嗎？”
“呵……”郁雲澈輕笑了一聲，“你當真信了？”
阿沅不由得皺了眉頭：“難道是假的？”
剛才郁望舒的反應可不像。
“是真的。”郁雲澈臉上的笑意不減。
“那太子說……”
“孤只是想看你更信孤還是更信他，看來你對他不如你說得那般絕情啊。”
郁雲澈聲音裏有著淡淡的嘲弄，那幽深的目光看得很深，令人不快，阿沅賭氣地偏過頭：“我是否絕情，和太子無關吧。”
果然，姓郁的全都從根上爛透了，沒救了！
但是她要問的事還沒問出來，阿沅可不是那麽容易被帶跑的人，她斂好心緒，平靜地轉過頭，眼神肅然：“我是想說，蕙兒她心裏有人。”
“她的事也不用你管。”郁雲澈強硬地打斷阿沅的話，上前一步，手輕輕掣住她的手肘，帶她繼續前行，“適者生存，明哲保身，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頓了頓，他道，“對她也一樣。”
阿沅還想同他爭辯，究竟何為適者生存，又何為明哲保身？
難道她們就該稀裏糊塗地被安排一切，隨波逐流才是對的？
現在事情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如果還沒有那麽糟糕，她相信一定還能有轉圜的餘地，憑荀家、憑顏家的實力，她們能做的事還有很多啊。
可阿沅眼角看見荀蕙正向他們望了過來，她那雙寧靜的眼神看起來莫名的覆雜，似乎有話要說，卻被死死地壓在眼裏不肯洩出來半分，最終只轉化為勉強擡起的唇角。
“參見太子。”
阿沅滿肚子的話都咽了下去，當著荀蕙的面，她問不出口。
後來直到被大公主送回顏府，阿沅都沒機會再和郁雲澈談談，更也不知道郁雲澈有沒有和荀蕙私下說過話。
郁雲澈說的那幾個字一直壓在心頭，沈甸甸的，總覺得將要發生什麽大事。
~
月餘後，宮裏選秀的消息終於落定了，因為三年未選，宮裏特意放寬了秀女的年紀，阿沅好死不死卡在邊緣，再加上她顏家嫡女的身份，就同顏聽姝一起出現在待選的名單裏了。
阿沅知道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在屋裏沒頭蒼蠅似地踅來踅去。
瘋了吧！
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宮裏不知道嘛，竟然還讓她去選秀？！
不會是聖上看誰不順眼，準備到時候把她指給那個人吧。
不然她真的想不到，怎麽可能會同意她當秀女！
不行，她要去找父親問個明白，正要出門，老嬤嬤已經過來叫她了。
“大小姐別急，夫人就怕你擔心，專程叫老婆人來接大小姐過去。”
老嬤嬤的笑容溫暖又慈愛，瞬間讓阿沅心裏的石頭放下了一半。
她就說嘛，娘不會同意的！
到了雙燕堂，謝氏招了招手，讓她坐到榻上來，摟著她柔聲道：“別怕，這次你就是走個過場，畢竟咱們顏家不止你一個女兒。”
阿沅恍然大悟，顏聽姝是正經兒要待選的，但是如果只有顏二小姐一人去，恐怕之前關於自己的那些議論又會死灰覆燃，畢竟她年紀也在範圍裏，為什麽不去？
得了，看來她還是要陪著走一趟。
顏正坐在太師椅上，端著茶，一點都不著急：“你放心，爹爹已經托荀老太君和太後通過氣了，這次沒你什麽事，主要是有幾位宗親家的男子年紀有t些大，太後為了照顧他們才特意放寬了年紀，不小心就把你捎帶上了。”
這麽一說，阿沅是徹底放下了心：“女兒明白，辛苦爹爹為女兒奔波。”
顏正心裏跟喝了蜜似的，他的沅沅這麽好，誰都配不上好嘛！
謝氏看不得夫君那副恨不得女兒再小點，他好能抱在懷裏膩歪的樣子，又拉著阿沅說道：“還有個事，姝兒畢竟是在我跟前長大的，她又是正經待選，所以這次衣裳和首飾什麽的我都先緊著姝兒，你別多心。”
阿沅笑了：“娘想多了，我就是去湊個數的，新衣裳新首飾我通通不要，不出風頭才好呢。”
“你是個懂事的。”謝氏拍了拍阿沅的手，雖說阿沅不想要，但是天下就沒有不想打扮女兒的娘，但是聽姝的心眼兒小，這次又事關終身大事，她背後的曹姨娘和老夫人一定虎視眈眈，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到時候讓沅兒生氣。一想到顏聽姝，謝氏就很覆雜，這個孩子她是真心疼愛的，如今怎麽變成這麽毛躁了，“這次進宮要待一陣子，姝兒有做得不對的，你做姐姐的要幫著遮掩一二，在外總歸是一家人，榮辱與共。”
阿沅垂下眼簾：“我懂。”
謝氏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手：“其實是娘的不是，把她寵得有點忘形了。”
顏正放下了茶盞：“是她自己的心不正，與你何幹。人又不是樹，長歪的枝條說剪就剪了，夫人不要自責了。我會囑咐曹姨娘的，沅兒，也不要因為姝兒，在宮裏就委屈了自己。”
謝氏其實要的就是顏正這句話，拿著帕子擦了擦幹凈的眼角。
阿沅將謝氏眼裏的狡黠一覽無餘，偷偷在底下對她比了個大拇指：“爹、娘放心吧，她不鬧，我就不鬧。”
~
這邊，顏聽姝正興致勃勃地打扮自己，聽丫鬟說這次謝氏什麽都先緊著她挑，剩下的再給阿沅，要是她喜歡全都留下也是可以的。
顏聽姝得意極了，把海棠色、胭脂紅、櫻桃粉……這些最襯膚色的好顏色都挑了去，首飾也是緊著華麗、顯眼的選，一點沒帶客氣的。
她也知道這次正主是自己，阿沅不過就是陪襯，她一定要入太後的眼，然後求老人家把她指給郁望舒。
哼，她這次要光明正大地嫁給齊王，狠狠打家人的臉！
曹姨娘正好來了，顏聽姝高興地讓她給參謀參謀，曹姨娘先讓屋裏服侍的都下去了，跟女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只幾句話就把女兒的想法套了出來。
合著她還沒放下那個鄉巴佬！
曹姨娘柳眉立豎，頭一次對顏聽姝發了脾氣：“是你臉皮厚，還沒被罵夠，竟然還上趕著人家，我要是你，就趁著這次選秀爭一口氣！”
“我這不就是在爭氣嘛！”顏聽姝被吼了，很不服氣。
“這算爭什麽氣！就齊王那個性子，到時候人家要不要你還另說呢。退一萬步講，就算讓你如願進了王府，以你現在的身份最多也就是個側妃，你是不是還沒吃夠當庶的苦！”
這話聽得顏聽姝一身冷汗，如果她還是顏府唯一的女兒，縱然是庶出也沒人敢輕視半分，可現在不同了，她是真的沒把握能當正妃：“那……那我該怎麽辦呀？”
曹姨娘看見女兒慌成這樣，心軟了幾分，拉著她的手坐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秀發：“既然是去選秀了，就幹脆選個最大的！”
“我不要太子！”顏聽姝甩開她的手，“那個短命鬼還不知道能活多少年，到時候我不就守寡了！而且有荀蕙在，我怎麽可能成為太子妃，不一樣還是小的。”
“傻孩子，誰說是太子了！如果逃不了做側室的命，你就要做這世上最有權力之人的妃子！”曹姨娘一雙秋水眸裏突然閃出噬人的光芒，似乎蘊藏著一種神秘的力量，令顏聽姝眼睛都看直了，“你如此年輕貌美，若是進了宮一定會獨享陛下的寵愛，到時候就連你父親見你也要行君臣之禮！還有你的母親、你的兄長、你的姐姐，在你面前，他們通通都要下跪！姝兒，到時候你再生下皇兒，母儀天下便指日可待啊！”
曹姨娘越說越激動，整張臉都在發著光，而顏聽姝在她懷裏像只小貓一樣，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全身不停地發抖：“什麽，生下皇兒？可、可是，還有太子呢，不是！娘，你到底在說什麽，我、我怎麽都聽不懂，我怎麽就要去做宮妃了，那齊王怎麽辦？還有之前不是還傳皇上看上的是阿沅嗎？”
她忽然一個激靈，從曹姨娘的懷裏鉆出來：“娘，這次選秀也有她，你說會不會是……”
曹姨娘一臉凝重：“宮裏的事咱們怎麽知道，但是你爹那麽寶貝她，既然敢讓她入宮應該不會的，而且她那個身份，皇上怎麽會看得上，不過是外面的謠言罷了，你不要亂陣腳！還有，太子是個短命鬼，二皇子的母妃高家不過是市井之徒，他們兩個都難堪大任！而你，我的兒，是顏家的女兒，只要你成了嬪妃，誕下皇子，到時候後宮還有誰比你們母子更尊貴？！要做，就做天下最尊貴男人的女人！要生也要生將來最尊貴的男人！到時候齊王也好，齊王妃也罷，還有阿沅，到時候你想怎麽對付他們就行！”
曹姨娘看顏聽姝眼睛裏還有些迷茫，決定再下一劑猛藥，“你再想想，如果皇上真的看上阿沅了，到時候她為宮妃，就算你得償所願又如何，別說側妃了，就連正妃，她也能動動小指頭就掐死你！”
顏聽姝眼裏的迷茫徹底散開，轉而匯聚成一股幽深的旋渦，迸發出濃烈的不甘。
仿佛已經看到阿沅戴著鳳冠，站在最高的位置上，視她如螻蟻一般。
不！
她親手撕碎了那畫面，娘說得對。
到時候齊王也好，齊王妃也罷，還有阿沅，到時候她想怎麽對付他們就行！
~
待到卷玉樓池塘裏荷花亭亭玉立之時，進宮的日子也到了。
清風中夾雜著淡淡的蓮香，阿沅同顏聽姝一起去了明心堂拜別長輩。
自從上次因為郁望舒求娶之事鬧得不愉快，顏老夫人對阿沅的態度就一朝退回初始前，不，確切地說是比接回來那會兒還要嫌棄。
一個不識好歹的孫女兒，和一個選秀後即將飛黃騰達的孫女兒，兩者孰輕孰重，顏老夫人的算盤打得那是相當的到位。
她一直盯著謝氏不放，讓她務必給聽姝置辦得妥妥當當，一天恨不得把謝氏叫去問八次。
謝氏本就有意好好給聽姝打點，一來不枉費她們這麽多年的情分，女兒能有個好著落比什麽都強，二來也是有些私心，給顏聽姝打扮的出眾些，能讓阿沅少得到些關註。
今日，顏聽姝穿了一條團蝶百花鳳尾裙，裙擺稍寬，行動間如鳳尾搖曳身姿，更能突顯她盈盈的腰肢，上面則是一件銀絲錦繡半臂內搭流雲衫，色彩絢麗，將小女兒的嬌媚襯托得淋漓盡致，玉質的桃花簪花插在發髻一側，長長的發絲垂至腰間，耳朵上墜著的粉玉芙蓉滴珠耳珰，造型別致，盡顯柔美動人又光彩照人，可謂是一枝獨秀。
顏老夫人看著心裏歡喜，眼睛笑得都瞇成一條縫了：“這次主要是聽姝去選秀，什麽事都要以她為重，沅凝你這個做姐姐的，進了宮要幫襯著姝兒，凡事都要讓著妹妹，要護著她不許讓別人欺負去了，你要知道你進宮可是沾了她的光，不許瞎出風頭…”
顏老夫人還在叨叨不休，顏璟然已經從外面進來催了：“時辰到了，趕緊出門吧。”
顏老夫人頓時不悅地皺起眉頭：“哪兒學來的規矩，我話還沒說完呢！”
顏正從太師椅上起身：“母親，宮裏定的時辰若是耽擱了對她們兩個也不好，還是早點動身吧。”
顏老夫人這才怏怏地住了嘴，小聲嘟囔著：“走吧，走吧，都嫌我啰嗦了，這家是沒法待了。”
顏正和謝氏一如既往地裝沒聽見，謝氏一左一右牽著姐妹倆往外走，慢聲細語地囑咐道：“進了宮要互敬互愛，姐姐要照顧妹妹，妹妹也要尊敬姐姐，別讓旁人看了笑話，對旁人也要禮讓三分，要聽嬤嬤們的話，行事要穩重……”
曹姨娘要照顧老夫人，只跟著她們到了門邊，聽了這話嘴角挑起一抹不屑，阿沅自然是安安穩穩地就很好，她t的聽姝可不一樣，一定會艷壓群芳的！
她轉過身，老夫人將她還未收起的表情盡收眼裏，眼一瞪：“怎麽，連你都嫌我了？！”
曹姨娘：……
要不是自己姑母，這老東西真的很招人煩！
~
顏璟然護送阿沅她們到了地方，平常安靜的宮門外此時倒是格外熱鬧，荀蕙、周瑩瑩還有高妍等幾家眼熟的姑娘們也陸陸續續坐著自家馬車到了，管事太監一個個核實了身份，就讓宮女在裏面接。
這會兒來的都是京城三品以上的人家，都安排在最後一批來，不用等，宮人們態度很是恭敬，動作麻利話也不多，雖然熱鬧但是井然有序。
管事太監老遠就看見顏璟然，忙派人過來打下手，幫著搬東西。
顏璟然親自扶姐妹倆下車，低聲道：“辛虧太子的府邸還沒有建好，我會時常借著進宮去看看你們，進去以後要謹言慎行，尤其是聽姝，要聽姐姐的話。還有阿沅，別委屈自己，有事就讓人給東宮遞個信兒，知不知道。”
阿沅笑嘆：“知道了，哥哥，我會照顧好聽姝的，不用擔心。”
顏聽姝垂下頭撇了撇嘴，慣會說漂亮話，上次和大公主出游怎麽不帶著她，哼，進去了她才用不著任何人照顧。
想到這裏，她眼睛向搬行李的那邊瞄了一眼，手指輕輕捏了捏帕子。
顏璟然還是放不下心，拉著阿沅又說了好一陣話，這裏人來人往的，顏家又是焦點所有，只要有人經過目光必然會在他們身上停駐片刻。
阿沅不喜歡她們的眼神，打發走了依依不舍的顏璟然，帶著顏聽姝進去了。
選秀，不管來的是高門還是寒門，第一關都要驗身。
小巧緊湊的院子裏坐北朝南三間房，秀女們分批挨個進去，再從後門出來。
她們這批人最少，到得也最晚，前面的人都還沒驗完，阿沅排在後面，回想謝氏說過，雖然不能免，但是她們這些人家的女兒進去之後待遇是不同的。
可身處其中，還是不免被周圍緊張的氣氛所感染，聽到叫自己的名字，阿沅心裏“咯噔”了一下。
屋裏倒是不冷，繞過小巧的屏風，只見四個嬤嬤一水的暗綠色比甲，頭發梳得緊貼頭皮，一絲不茍，圍在一張鋪著白單的床前，神情嚴肅地看著她。
阿沅咽了咽口水，規規矩矩地向四人福了福身，上前一步，從袖子裏拿出荷包，按照東南西北的方位依次遞了出去，半垂下眼略帶羞澀地說道：“給嬤嬤們添麻煩了。”
站到東角的婆子扯起了僵硬的嘴角：“見過顏大小姐。”
另外三個嬤嬤們就跟變臉似的，都露出了堪稱慈祥的笑容。
這些高門望族的孩子從小都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哪裏用得找她們驗，而且早就打過招呼了，不過是走了個形式罷了。
阿沅從後門出來，不過短短片刻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迫切地走出院子，沐浴在陽光下，才覺得渾身暖和了些，真無法想象如果躺在那張床上，是多麽地可怕。
她打了個冷站，身後最右首的門開了，出來個相貌清秀的姑娘，一張小臉漲成了豬肝色，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眼裏閃著羞憤之極的淚光。
倆人不經意間一個對視，阿沅有些尷尬，友善地對她點點頭。
對方先是一怔，隨即對阿沅平靜的樣子感到驚訝，然後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咬著唇狠狠瞪了她一眼走了。
看來這位是把怨氣撒在她身上了，今後還是要低調行事，免得無辜遭人記恨，阿沅暗暗打定主意。
顏聽姝排在了阿沅前面，所以先她一步出來了，待見阿沅出來，只往那兒庭院裏一站，身姿婀娜腰若約素，一襲荷葉羅裙，裙裾與垂腰發絲一起隨風蕩開，氣若幽蘭，秀骨艷像，淺眸盈盈，婉轉流盼，清媚不可方物，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剛剛屬於她的羨慕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身邊的姑娘們小聲交談著。
“這是誰呀，長相真是絕了，有她在咱們還選個什麽勁兒。”
“她是顏家流落在外的大小姐，最近剛找回來的，你不知道她？”
“竟然是顏家的女兒？！家世又好又這麽會長，嘖嘖，了不得，怕不是太子妃人選吧？”
“那還真不一定，聽說齊王還向這位提過親呢，好像就連二殿下也對這位有意，哎，也難怪，我要是男兒，定然也要娶這樣的女子。”
顏聽姝心裏恨極，裊裊向阿沅走去，欣喜地提高了聲音：“姐姐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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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望舒的所在正是他們回去的方向, 他非但一點避讓的意思都沒有，更是氣場全開，極強的存在感讓人難以招架：“太子怎麽來了？”
對比郁望舒咄咄逼人的氣勢, 郁雲澈還是那副和風細雨的模樣, 可阿沅離他這麽近, 發現他眼底的戾色其實並不輸給郁望舒半點。
“孤要去哪兒, 還用向齊王報備？”
就連說話的那個勁兒都有點像, 怪不得是兩兄弟, 阿沅第一次覺得, 可能郁雲澈才是最不好惹的那一個。
畢竟古人雲：會咬人的狗不叫！
但是郁雲澈藏得再深，阿沅也選擇和他一條線，幫腔道：“是大公主和我請太子前來一游的，春日出來走走對太子的身體也有益處。勞煩太子殿下過來找我, 我也正好要回去呢。王爺既然病了，還在家好好休養，不要到處亂跑。”
明顯袒護的態度令郁望舒眉心攢在了一起, 阿沅看在眼裏，衣袖下的手指悄悄蜷縮在了一起，告誡自己不要慌。
“太子身子不好, 還是讓本王送你回去吧。”
果然，郁望舒不會那麽輕易就被說服, 他向阿沅邁步走來，壓迫感十足，令人難以拒絕。
郁雲澈側步上前，似一堵秀氣卻堅固的墻, 擋住了郁望舒的氣勢洶洶，他道：“多謝齊王關心, 只不過比起孤和顏大小姐，你把荀表妹落下了似乎不太好。”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向郁望舒的目光耐人尋味，“畢竟她可是你未來的王妃。”
阿沅一怔，只聽到郁望舒說道：“阿沅你別信他挑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的語速比平時略快，可見不是郁雲澈空穴來風，阿沅搖了搖頭，她根本不關心他要娶誰，她只是關心荀蕙，荀蕙明明喜歡的是..……她的眼睛瞥向了身前那抹黃色挺拔的人影。
有一說一，郁雲澈的容貌實在是好，雖然病弱讓他看出去比常人更蒼白些，但他出眾的五官比郁望舒少了些冷峻，比郁雲洛多了些俊逸，那一點點病氣再配上那雙猶豫的黑眸更是讓他獨具破碎的美感，難怪荀蕙那樣的人獨獨把他放在了心上。
阿沅和荀蕙私交甚好，對她的心事也是知道一二的，可是為什麽郁雲澈能這麽淡定地說出這種事？
從荀蕙的話語中，也並非是神女有心，襄王無意啊。
郁雲澈感覺到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一低頭正對上阿沅春茶般的眼眸，無辜又魅惑的桃花眼清澈得比溪水還要透亮，如此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神他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煩請太子送我過去吧。”她道。
“好。”郁雲澈自然依從，充當起護花使者的角色，陪伴在阿沅身旁。
他們兩個一個俊雅一個清麗，站在一起宛如神仙眷侶，郁望舒只覺得刺眼無比，眼睜睜看著他們徑直從身邊繞過，手背上青筋凸起，可他不願在郁雲澈的面前去求阿沅，一股股不平之氣在心底肆意流竄，所到之處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疼，在下一次激烈的疼痛襲來的同時，他模糊的視線終於被黑暗所籠罩。
郁望舒昏過去之前只看到子影的身影。
……
阿沅好像聽到身後傳來什麽動靜，回頭正好卻是郁雲澈，完美擋住了郁望舒。
他的身形和郁望舒也像，雖然瘦但骨架大，如果說郁望舒給人的感覺像一座雪峰，神聖不可侵犯，郁雲澈就像清新秀麗的山峰，四季常綠，遠看不覺得有壓力，走近方才令人驚嘆其巍峨壯麗。
“怎麽不走了？”他笑著問。
“荀蕙..……”她對上他坦蕩的目光，反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將琉璃似的眼珠子移向一旁，“她知道這件事了嗎？”
“呵……”郁雲澈輕笑了一聲，“你當真信了？”
阿沅不由得皺了眉頭：“難道是假的？”
剛才郁望舒的反應可不像。
“是真的。”郁雲澈臉上的笑意不減。
“那太子說……”
“孤只是想看你更信孤還是更信他，看來你對他不如你說得那般絕情啊。”
郁雲澈聲音裏有著淡淡的嘲弄，那幽深的目光看得很深，令人不快，阿沅賭氣地偏過頭：“我是否絕情，和太子無關吧。”
果然，姓郁的全都從根上爛透了，沒救了！
但是她要問的事還沒問出來，阿沅可不是那麽容易被帶跑的人，她斂好心緒，平靜地轉過頭，眼神肅然：“我是想說，蕙兒她心裏有人。”
“她的事也不用你管。”郁雲澈強硬地打斷阿沅的話，上前一步，手輕輕掣住她的手肘，帶她繼續前行，“適者生存，明哲保身，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頓了頓，他道，“對她也一樣。”
阿沅還想同他爭辯，究竟何為適者生存，又何為明哲保身？
難道她們就該稀裏糊塗地被安排一切，隨波逐流才是對的？
現在事情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如果還沒有那麽糟糕，她相信一定還能有轉圜的餘地，憑荀家、憑顏家的實力，她們能做的事還有很多啊。
可阿沅眼角看見荀蕙正向他們望了過來，她那雙寧靜的眼神看起來莫名的覆雜，似乎有話要說，卻被死死地壓在眼裏不肯洩出來半分，最終只轉化為勉強擡起的唇角。
“參見太子。”
阿沅滿肚子的話都咽了下去，當著荀蕙的面，她問不出口。
後來直到被大公主送回顏府，阿沅都沒機會再和郁雲澈談談，更也不知道郁雲澈有沒有和荀蕙私下說過話。
郁雲澈說的那幾個字一直壓在心頭，沈甸甸的，總覺得將要發生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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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餘後，宮裏選秀的消息終於落定了，因為三年未選，宮裏特意放寬了秀女的年紀，阿沅好死不死卡在邊緣，再加上她顏家嫡女的身份，就同顏聽姝一起出現在待選的名單裏了。
阿沅知道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在屋裏沒頭蒼蠅似地踅來踅去。
瘋了吧！
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宮裏不知道嘛，竟然還讓她去選秀？！
不會是聖上看誰不順眼，準備到時候把她指給那個人吧。
不然她真的想不到，怎麽可能會同意她當秀女！
不行，她要去找父親問個明白，正要出門，老嬤嬤已經過來叫她了。
“大小姐別急，夫人就怕你擔心，專程叫老婆人來接大小姐過去。”
老嬤嬤的笑容溫暖又慈愛，瞬間讓阿沅心裏的石頭放下了一半。
她就說嘛，娘不會同意的！
到了雙燕堂，謝氏招了招手，讓她坐到榻上來，摟著她柔聲道：“別怕，這次你就是走個過場，畢竟咱們顏家不止你一個女兒。”
阿沅恍然大悟，顏聽姝是正經兒要待選的，但是如果只有顏二小姐一人去，恐怕之前關於自己的那些議論又會死灰覆燃，畢竟她年紀也在範圍裏，為什麽不去？
得了，看來她還是要陪著走一趟。
顏正坐在太師椅上，端著茶，一點都不著急：“你放心，爹爹已經托荀老太君和太後通過氣了，這次沒你什麽事，主要是有幾位宗親家的男子年紀有t些大，太後為了照顧他們才特意放寬了年紀，不小心就把你捎帶上了。”
這麽一說，阿沅是徹底放下了心：“女兒明白，辛苦爹爹為女兒奔波。”
顏正心裏跟喝了蜜似的，他的沅沅這麽好，誰都配不上好嘛！
謝氏看不得夫君那副恨不得女兒再小點，他好能抱在懷裏膩歪的樣子，又拉著阿沅說道：“還有個事，姝兒畢竟是在我跟前長大的，她又是正經待選，所以這次衣裳和首飾什麽的我都先緊著姝兒，你別多心。”
阿沅笑了：“娘想多了，我就是去湊個數的，新衣裳新首飾我通通不要，不出風頭才好呢。”
“你是個懂事的。”謝氏拍了拍阿沅的手，雖說阿沅不想要，但是天下就沒有不想打扮女兒的娘，但是聽姝的心眼兒小，這次又事關終身大事，她背後的曹姨娘和老夫人一定虎視眈眈，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到時候讓沅兒生氣。一想到顏聽姝，謝氏就很覆雜，這個孩子她是真心疼愛的，如今怎麽變成這麽毛躁了，“這次進宮要待一陣子，姝兒有做得不對的，你做姐姐的要幫著遮掩一二，在外總歸是一家人，榮辱與共。”
阿沅垂下眼簾：“我懂。”
謝氏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手：“其實是娘的不是，把她寵得有點忘形了。”
顏正放下了茶盞：“是她自己的心不正，與你何幹。人又不是樹，長歪的枝條說剪就剪了，夫人不要自責了。我會囑咐曹姨娘的，沅兒，也不要因為姝兒，在宮裏就委屈了自己。”
謝氏其實要的就是顏正這句話，拿著帕子擦了擦幹凈的眼角。
阿沅將謝氏眼裏的狡黠一覽無餘，偷偷在底下對她比了個大拇指：“爹、娘放心吧，她不鬧，我就不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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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顏聽姝正興致勃勃地打扮自己，聽丫鬟說這次謝氏什麽都先緊著她挑，剩下的再給阿沅，要是她喜歡全都留下也是可以的。
顏聽姝得意極了，把海棠色、胭脂紅、櫻桃粉……這些最襯膚色的好顏色都挑了去，首飾也是緊著華麗、顯眼的選，一點沒帶客氣的。
她也知道這次正主是自己，阿沅不過就是陪襯，她一定要入太後的眼，然後求老人家把她指給郁望舒。
哼，她這次要光明正大地嫁給齊王，狠狠打家人的臉！
曹姨娘正好來了，顏聽姝高興地讓她給參謀參謀，曹姨娘先讓屋裏服侍的都下去了，跟女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只幾句話就把女兒的想法套了出來。
合著她還沒放下那個鄉巴佬！
曹姨娘柳眉立豎，頭一次對顏聽姝發了脾氣：“是你臉皮厚，還沒被罵夠，竟然還上趕著人家，我要是你，就趁著這次選秀爭一口氣！”
“我這不就是在爭氣嘛！”顏聽姝被吼了，很不服氣。
“這算爭什麽氣！就齊王那個性子，到時候人家要不要你還另說呢。退一萬步講，就算讓你如願進了王府，以你現在的身份最多也就是個側妃，你是不是還沒吃夠當庶的苦！”
這話聽得顏聽姝一身冷汗，如果她還是顏府唯一的女兒，縱然是庶出也沒人敢輕視半分，可現在不同了，她是真的沒把握能當正妃：“那……那我該怎麽辦呀？”
曹姨娘看見女兒慌成這樣，心軟了幾分，拉著她的手坐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秀發：“既然是去選秀了，就幹脆選個最大的！”
“我不要太子！”顏聽姝甩開她的手，“那個短命鬼還不知道能活多少年，到時候我不就守寡了！而且有荀蕙在，我怎麽可能成為太子妃，不一樣還是小的。”
“傻孩子，誰說是太子了！如果逃不了做側室的命，你就要做這世上最有權力之人的妃子！”曹姨娘一雙秋水眸裏突然閃出噬人的光芒，似乎蘊藏著一種神秘的力量，令顏聽姝眼睛都看直了，“你如此年輕貌美，若是進了宮一定會獨享陛下的寵愛，到時候就連你父親見你也要行君臣之禮！還有你的母親、你的兄長、你的姐姐，在你面前，他們通通都要下跪！姝兒，到時候你再生下皇兒，母儀天下便指日可待啊！”
曹姨娘越說越激動，整張臉都在發著光，而顏聽姝在她懷裏像只小貓一樣，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全身不停地發抖：“什麽，生下皇兒？可、可是，還有太子呢，不是！娘，你到底在說什麽，我、我怎麽都聽不懂，我怎麽就要去做宮妃了，那齊王怎麽辦？還有之前不是還傳皇上看上的是阿沅嗎？”
她忽然一個激靈，從曹姨娘的懷裏鉆出來：“娘，這次選秀也有她，你說會不會是……”
曹姨娘一臉凝重：“宮裏的事咱們怎麽知道，但是你爹那麽寶貝她，既然敢讓她入宮應該不會的，而且她那個身份，皇上怎麽會看得上，不過是外面的謠言罷了，你不要亂陣腳！還有，太子是個短命鬼，二皇子的母妃高家不過是市井之徒，他們兩個都難堪大任！而你，我的兒，是顏家的女兒，只要你成了嬪妃，誕下皇子，到時候後宮還有誰比你們母子更尊貴？！要做，就做天下最尊貴男人的女人！要生也要生將來最尊貴的男人！到時候齊王也好，齊王妃也罷，還有阿沅，到時候你想怎麽對付他們就行！”
曹姨娘看顏聽姝眼睛裏還有些迷茫，決定再下一劑猛藥，“你再想想，如果皇上真的看上阿沅了，到時候她為宮妃，就算你得償所願又如何，別說側妃了，就連正妃，她也能動動小指頭就掐死你！”
顏聽姝眼裏的迷茫徹底散開，轉而匯聚成一股幽深的旋渦，迸發出濃烈的不甘。
仿佛已經看到阿沅戴著鳳冠，站在最高的位置上，視她如螻蟻一般。
不！
她親手撕碎了那畫面，娘說得對。
到時候齊王也好，齊王妃也罷，還有阿沅，到時候她想怎麽對付他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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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卷玉樓池塘裏荷花亭亭玉立之時，進宮的日子也到了。
清風中夾雜著淡淡的蓮香，阿沅同顏聽姝一起去了明心堂拜別長輩。
自從上次因為郁望舒求娶之事鬧得不愉快，顏老夫人對阿沅的態度就一朝退回初始前，不，確切地說是比接回來那會兒還要嫌棄。
一個不識好歹的孫女兒，和一個選秀後即將飛黃騰達的孫女兒，兩者孰輕孰重，顏老夫人的算盤打得那是相當的到位。
她一直盯著謝氏不放，讓她務必給聽姝置辦得妥妥當當，一天恨不得把謝氏叫去問八次。
謝氏本就有意好好給聽姝打點，一來不枉費她們這麽多年的情分，女兒能有個好著落比什麽都強，二來也是有些私心，給顏聽姝打扮的出眾些，能讓阿沅少得到些關註。
今日，顏聽姝穿了一條團蝶百花鳳尾裙，裙擺稍寬，行動間如鳳尾搖曳身姿，更能突顯她盈盈的腰肢，上面則是一件銀絲錦繡半臂內搭流雲衫，色彩絢麗，將小女兒的嬌媚襯托得淋漓盡致，玉質的桃花簪花插在發髻一側，長長的發絲垂至腰間，耳朵上墜著的粉玉芙蓉滴珠耳珰，造型別致，盡顯柔美動人又光彩照人，可謂是一枝獨秀。
顏老夫人看著心裏歡喜，眼睛笑得都瞇成一條縫了：“這次主要是聽姝去選秀，什麽事都要以她為重，沅凝你這個做姐姐的，進了宮要幫襯著姝兒，凡事都要讓著妹妹，要護著她不許讓別人欺負去了，你要知道你進宮可是沾了她的光，不許瞎出風頭…”
顏老夫人還在叨叨不休，顏璟然已經從外面進來催了：“時辰到了，趕緊出門吧。”
顏老夫人頓時不悅地皺起眉頭：“哪兒學來的規矩，我話還沒說完呢！”
顏正從太師椅上起身：“母親，宮裏定的時辰若是耽擱了對她們兩個也不好，還是早點動身吧。”
顏老夫人這才怏怏地住了嘴，小聲嘟囔著：“走吧，走吧，都嫌我啰嗦了，這家是沒法待了。”
顏正和謝氏一如既往地裝沒聽見，謝氏一左一右牽著姐妹倆往外走，慢聲細語地囑咐道：“進了宮要互敬互愛，姐姐要照顧妹妹，妹妹也要尊敬姐姐，別讓旁人看了笑話，對旁人也要禮讓三分，要聽嬤嬤們的話，行事要穩重……”
曹姨娘要照顧老夫人，只跟著她們到了門邊，聽了這話嘴角挑起一抹不屑，阿沅自然是安安穩穩地就很好，她t的聽姝可不一樣，一定會艷壓群芳的！
她轉過身，老夫人將她還未收起的表情盡收眼裏，眼一瞪：“怎麽，連你都嫌我了？！”
曹姨娘：……
要不是自己姑母，這老東西真的很招人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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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璟然護送阿沅她們到了地方，平常安靜的宮門外此時倒是格外熱鬧，荀蕙、周瑩瑩還有高妍等幾家眼熟的姑娘們也陸陸續續坐著自家馬車到了，管事太監一個個核實了身份，就讓宮女在裏面接。
這會兒來的都是京城三品以上的人家，都安排在最後一批來，不用等，宮人們態度很是恭敬，動作麻利話也不多，雖然熱鬧但是井然有序。
管事太監老遠就看見顏璟然，忙派人過來打下手，幫著搬東西。
顏璟然親自扶姐妹倆下車，低聲道：“辛虧太子的府邸還沒有建好，我會時常借著進宮去看看你們，進去以後要謹言慎行，尤其是聽姝，要聽姐姐的話。還有阿沅，別委屈自己，有事就讓人給東宮遞個信兒，知不知道。”
阿沅笑嘆：“知道了，哥哥，我會照顧好聽姝的，不用擔心。”
顏聽姝垂下頭撇了撇嘴，慣會說漂亮話，上次和大公主出游怎麽不帶著她，哼，進去了她才用不著任何人照顧。
想到這裏，她眼睛向搬行李的那邊瞄了一眼，手指輕輕捏了捏帕子。
顏璟然還是放不下心，拉著阿沅又說了好一陣話，這裏人來人往的，顏家又是焦點所有，只要有人經過目光必然會在他們身上停駐片刻。
阿沅不喜歡她們的眼神，打發走了依依不舍的顏璟然，帶著顏聽姝進去了。
選秀，不管來的是高門還是寒門，第一關都要驗身。
小巧緊湊的院子裏坐北朝南三間房，秀女們分批挨個進去，再從後門出來。
她們這批人最少，到得也最晚，前面的人都還沒驗完，阿沅排在後面，回想謝氏說過，雖然不能免，但是她們這些人家的女兒進去之後待遇是不同的。
可身處其中，還是不免被周圍緊張的氣氛所感染，聽到叫自己的名字，阿沅心裏“咯噔”了一下。
屋裏倒是不冷，繞過小巧的屏風，只見四個嬤嬤一水的暗綠色比甲，頭發梳得緊貼頭皮，一絲不茍，圍在一張鋪著白單的床前，神情嚴肅地看著她。
阿沅咽了咽口水，規規矩矩地向四人福了福身，上前一步，從袖子裏拿出荷包，按照東南西北的方位依次遞了出去，半垂下眼略帶羞澀地說道：“給嬤嬤們添麻煩了。”
站到東角的婆子扯起了僵硬的嘴角：“見過顏大小姐。”
另外三個嬤嬤們就跟變臉似的，都露出了堪稱慈祥的笑容。
這些高門望族的孩子從小都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哪裏用得找她們驗，而且早就打過招呼了，不過是走了個形式罷了。
阿沅從後門出來，不過短短片刻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迫切地走出院子，沐浴在陽光下，才覺得渾身暖和了些，真無法想象如果躺在那張床上，是多麽地可怕。
她打了個冷站，身後最右首的門開了，出來個相貌清秀的姑娘，一張小臉漲成了豬肝色，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眼裏閃著羞憤之極的淚光。
倆人不經意間一個對視，阿沅有些尷尬，友善地對她點點頭。
對方先是一怔，隨即對阿沅平靜的樣子感到驚訝，然後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咬著唇狠狠瞪了她一眼走了。
看來這位是把怨氣撒在她身上了，今後還是要低調行事，免得無辜遭人記恨，阿沅暗暗打定主意。
顏聽姝排在了阿沅前面，所以先她一步出來了，待見阿沅出來，只往那兒庭院裏一站，身姿婀娜腰若約素，一襲荷葉羅裙，裙裾與垂腰發絲一起隨風蕩開，氣若幽蘭，秀骨艷像，淺眸盈盈，婉轉流盼，清媚不可方物，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剛剛屬於她的羨慕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身邊的姑娘們小聲交談著。
“這是誰呀，長相真是絕了，有她在咱們還選個什麽勁兒。”
“她是顏家流落在外的大小姐，最近剛找回來的，你不知道她？”
“竟然是顏家的女兒？！家世又好又這麽會長，嘖嘖，了不得，怕不是太子妃人選吧？”
“那還真不一定，聽說齊王還向這位提過親呢，好像就連二殿下也對這位有意，哎，也難怪，我要是男兒，定然也要娶這樣的女子。”
顏聽姝心裏恨極，裊裊向阿沅走去，欣喜地提高了聲音：“姐姐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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