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又逢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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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又逢除夕
翌日, 是除夕佳節，大齊朝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
往年，皇宮裏早已緊鑼密鼓地籌備筵席了, 而今年皇帝尚未還朝, 這除夕宴自然是辦不起來。可畢竟是過節，總要有點過節的樣子。
一大早, 雲朝就收到宮裏的消息, 說徐皇後在永壽宮設午宴，邀一眾女眷入宮相聚。
蕭靜瑤在煜王府住了好些日子，兩人剛出得府門，就見一穿對襟長襖的女子走了過來。
“靜瑤, 你去車上等我。”雲朝說罷朝那女子走去。
“煜王妃這是要出門？”思嵐望了望她身後的馬車，“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除夕佳節, 萬家團聚的日子，公主怎麽不回南渝, 反倒在上京賴著不走呢？”
“這不是等著煜王妃來找我嗎？可是你不來，我只好再來找你了。”
雲朝輕笑：“公主上回說要與我做交易, 難道今日也是為此事而來？”
“算是吧。”思嵐抱起雙臂, “如今南邊起了戰事，這煜王也不知還能不能回來, 我真的很好奇，煜王妃當真一點都不擔心嗎？”
“這是我的事，跟你沒有關系，公主有這個閑功夫不如多為自己打算打算。”
言畢轉身欲走, 思嵐一把拉住雲朝的胳膊：“你到底有何事瞞著我？”
她手下用了十分的力道, 蹙著雙眉，原本瑩白的臉龐點點漲紅：“雲朝, 從小到大，我最厭惡的就是你這張自以為是的臉，明明我才是西炎大公主，憑什麽所有人都只圍著你轉！”
雲朝突然有些同情眼前這個女人，她的確是西炎大公主，是父王親生的女兒，可惜活了半輩子都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說到底一個可憐人罷了。
“思嵐，你有沒有想過，你既是南渝公主，那南渝皇帝為何不早日接你回去而偏要等到你弒父篡位時？這好不容易認祖歸宗父女團聚了，為何又處處防著你？你處心積慮謀劃西炎王位，眼看就要成事了，怎麽到頭來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這些，你想過嗎？”
一連三個問題，仿若驚雷在腦中閃過，思嵐緩松了手，神情木然地望著雲朝，明明想要說些什麽，嗓子裏卻像是被堵住般，什麽都說不出來。
雲朝轉了轉被她捏疼的手腕，轉身：“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還請公主往後不要再來找我。”
“等等。”思嵐醒過神來，口中吐出的氣息又沈又緩，似下了什麽決定。
只見她上前幾步，沈聲道：“蕭丞昕與南渝密謀，企圖挑起邊境戰事，並趁機逼宮謀反，算起來，今日便是那五萬叛軍抵達安州郡的日子。”
雲朝楞怔片刻，委實沒想到思嵐會將此事告知於她……
畢竟名義上她仍是南渝的公主，況且這幾年她對南渝皇帝唯命是從，不僅暗裏與赫倫相勾結，更是處處與大齊作對。
她不是恨她入骨嗎？她不是巴不得她快些死嗎？怎麽會如此輕而易舉就告訴她這件事？
雲朝想不明白。再轉身時，思嵐已漸漸走遠，那背影，沒有來時的心高氣傲，她甚至覺得有幾分落寞淒涼。
“五嫂？”蕭靜瑤從馬車裏探出頭來，“快走吧，母後該等急了。”
雲朝答應一聲，快步上了馬車。
到了宮門外，恰巧遇見了恭王妃和瑞王妃，幾人一同坐了轎輦去往永壽宮。
“這天兒可真冷，一早起來那樹上的枯枝都結了好長的冰渣子。”瑞王妃哈著氣道。
“可不是，若不是母後賜宴，這個天兒我可不想出門。”恭王妃附和著，又看向雲朝和蕭靜瑤，“這麽冷的天，你倆可要註意保暖，千萬別著了風寒。”
“就是。”瑞王妃看了看雲朝的肚子，“聽聞煜王妃懷的是雙胎，這可真是大喜事，我還想著哪天親自去府上賀喜。”
“瑞王妃不必客氣，南巡的隊伍快回來了，想必近來府裏也忙，待天兒暖和了，我親自邀兩位王妃來府上相聚。”
“那咱們可說好了。”
說話間，到了永壽宮，由於人不多，宴席設在花園旁的小築裏，徐皇後和幾位後宮嬪妃正閑談著吃茶。
幾人上去行了禮，各自落座。
“既然人到齊了，春嬤嬤，吩咐開宴吧。”徐皇後瞥雲朝一眼，淡淡道。
“是，娘娘。”
小築裏很暖和，雲朝脫了披風遞給一旁的宮女，等著上菜，今日晨食用得早，馬車一路顛簸來，腹中早已空空。
“今日除夕，萬家團圓，只是陛下如今不在宮中，不宜大肆操辦，本宮想著把你們都叫來一起用個午膳，也算了過了節了。”徐皇後說著嘆了口氣。
“母後，兒臣聽聞圍困父皇的賊人已經伏法，想必用不了多久父皇就能回宮了，您不必太擔心。”蕭靜瑤安慰道。
“靜瑤啊，母後許久未見你，用完飯就別出宮了，陪母後住幾日。”
“好。”蕭靜瑤一口答應下來。
雲朝紅唇翹了翹，沒說話……
很快，菜上齊了，先喝了碗湯暖身子，隨後便自顧自吃起來，快兩個時辰未進食，她是真餓了。
“聽聞煜王妃懷了雙胎，這胃口啊當真是好。”
柔妃端著杯盞，在一旁陰陽怪氣：“我聽聞西炎人吃生肉飲涼血，煜王妃入齊多年，想必早已忘了家鄉的飲食習慣了。”
雲朝慢條斯理地喝著湯，並未理會。
柔妃繼續道：“不過，娘娘宮裏的東西固然好吃，那也要悠著些，煜王妃這般吃相，怕是會惹人笑話。”
雲朝秀眉一挑，把一塊肉脯送進嘴裏，吞咽了，才道：“女子孕育本就辛苦，別說是雙胎，就是一胎，那也比尋常人餓得快，自然也就吃得多些……”
頓了頓，小聲驚呼：“呀，差點忘了，柔妃娘娘不曾懷過身孕，是體會不到個中滋味的。”
“你……”柔妃臉色驟變，唰地站了起來。
一時間，眾人神情各異，有等著看好戲的，也有為雲朝豎大拇指的，這煜王妃是真敢說啊！
在坐誰人不知道，柔妃入宮多年無所出，這真是打蛇打七寸，拿捏得死死的！
“行了行了，都坐下，今日除夕佳節，你們是想在本宮這裏吵架不成？”
徐皇後面露不悅，擡首瞪了柔妃一眼，柔妃一咬唇，緩緩坐了下去，只是那雙眼，憤憤地掃向雲朝，仿佛要吃人。
雲朝重新拿起玉箸，視若無睹。自她嫁給蕭起庭以來，柔妃處處刁難，趙淩霜死後，更是恨她入骨，她大抵覺得，趙淩霜是被她害死的罷。
正思忖，皇後的聲音又傳了來：“煜王妃，再怎麽說柔妃也是長輩，怎能如此說話？”
“母後教訓得是，兒媳這就向柔妃娘娘賠罪。”說著站起身，端起案上杯盞，向前一敬，“柔妃娘娘，方才是雲朝失禮，特以茶代酒給您陪不是，您大人大量，可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本妃可受不起。”柔妃唇角一扯，並未領雲朝的情。
雲朝也不介意，自飲了茶坐下，左右她亦不是真心道歉，都是做樣子罷了。
用完午膳，各自散去，雲朝久未進宮，便跟著賢貴妃去了翠微宮。兩人前腳剛走，徐皇後使個眼色，春嬤嬤也跟著出去。
廢太子的事過去好些日子了，賢貴妃看起來雖消瘦，氣色卻比前陣子好了不少。
剛合上寢殿的門，便拉住雲朝擔憂道：“皇後今日設宴定沒安好心，你不該進宮來。”
“娘娘不用擔心，這光天化日的，她還想在宮裏行兇不成？”雲朝伸手從案上拿了個橘子吃，酸酸甜甜的，很合她胃口。
“如今陛下不在，她早將宮裏的禁衛軍替換了，四處都是她的人，想做些什麽還不容易？”
“那就盡管來吧，那五萬大軍也該到安州郡了，撕破臉是遲早的事。”
賢貴妃想了想，道：“她把靜瑤困在宮中無非是想束縛林家，而你則是牽制老五的最好手段。”
“林世子南下前托我照看靜瑤，我不會讓她得逞。”
“可是靜瑤已被留在永壽宮中。”
“娘娘放心，我有法子。”
這時，殿外有人敲門，一名內侍輕輕推門進來：“啟稟娘娘，方才發現永壽宮的人在咱們宮外t鬼鬼祟祟的。”
“知道了，下去吧。”
雲朝吃完手裏的橘子，扭頭看向窗外，只見雪花又飄飄揚揚地下起來……
離開翠微宮時，雪下得正大，賢貴妃命人擡來轎輦送雲朝出宮。走到禦花園，轎夫突然停了下來，繼而放下轎輦一溜煙跑沒了影。
“王妃。”彌月警惕起來，上前將雲朝扶起。
雲朝四下看了看，整個禦花園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地上已經鋪開薄薄一層雪。
這裏離宮門還很遠，把她撂在這兒，是真想光天化日的行兇啊！
“煜王妃好興致，這麽大的雪還來園中賞景？怎麽不見貴妃娘娘呢？”
真是冤家路窄啊，雲朝暗唾聲“晦氣”，緩緩轉身：“柔妃娘娘莫不是從永壽宮來？”
“那是自然，承蒙娘娘厚愛，留本妃一人禮佛吃茶，眼瞧著雪大了，才告退出來，不然就留在永壽宮用晚膳了。”
柔妃說得得意洋洋，這份殊榮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能得皇後青眼，日後與賢貴妃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時再收拾眼前這個番邦女！
雲朝瞧她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這柔妃與趙淩霜不愧是姑侄倆，自以為是，目中無人，且腦子都不怎麽好使。
“你笑什麽？”柔妃拉下臉來。
“沒什麽，柔妃娘娘還是快些回宮吧，這雪下大了可不好走路。”
雲朝不想與她多費唇舌，擡腿就要離去，柔妃哪裏肯放她走，一個箭步沖到前面擋住去路。
“雲朝，你只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番邦公主，連給我趙家提鞋都不配！怎敢在本妃面前耀武揚威！”
“娘娘慎言。”雲朝擡起雙眸，紅唇勾了勾，“安國公戎馬半生為國盡忠，為人更是坦蕩得人敬重，只可惜，教出娘娘這般沒有教養的女兒，實乃家門不幸。”
“你說誰沒有教養？”柔妃雙目圓瞪，午膳時積下的怨氣瞬間爆發，她堂堂柔妃，安國公之女，豈能容這番邦女欺負？
柔妃越想越氣，擡手就要教訓雲朝，雲朝卻是先一步扼住了對方的脖子，深邃的絳紫色瞳孔閃過刀鋒般銳利的光澤。
“趙柔，我念你是後妃對你多番忍讓，更是看在安國公的面上不與你計較，可你五次三番招惹挑釁，怕是忘了我這個番邦公主茹毛飲血，殺人不眨眼？”
說著手下加重了幾分力道：“趙家已經死了一個趙淩霜，娘娘是想把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
柔妃沒料到雲朝敢在宮裏對她動粗，此刻被人掐住喉嚨，只感覺渾身血液上湧，似要暈厥過去，想要大喊，卻是半點聲音都發不出。
身邊的宮女也被眼前一幕鎮住，楞了好半晌才急著上前幫忙，可被雲朝一瞪，又退縮回去。
雪幕裏，幾個人影朝這邊過來，雲朝收回視線，壓低聲音：“我這雙手平日裏舞刀弄劍，慣沒有輕重，還請娘娘往後避著些，以免真傷著娘娘。”
說著，緩緩松開手，柔妃身子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那幾個人影也漸漸走近，是春嬤嬤帶著幾個宮女。
走到跟前，眼珠子在兩人身上來回一轉，才屈膝行禮：“參見柔妃娘娘，煜王妃，傳皇後娘娘口諭，請煜王妃去一趟永壽宮，有要事相商。”
“嬤嬤來得湊巧，柔妃娘娘方才還邀我去宮裏小坐，看來只有下次再去拜訪娘娘了。”雲朝看向柔妃，一副惋惜的模樣。
柔妃撫著脖頸，輕咳兩聲，才勉強笑道：“沒關系，來日方長……”
是啊，來日方長，雲朝笑了笑，轉身出了禦花園。
“老奴瞧娘娘臉色不大好，還是快回去歇著吧。”春嬤嬤瞥一眼柔妃，也帶著宮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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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皇宮裏早已緊鑼密鼓地籌備筵席了, 而今年皇帝尚未還朝, 這除夕宴自然是辦不起來。可畢竟是過節，總要有點過節的樣子。
一大早, 雲朝就收到宮裏的消息, 說徐皇後在永壽宮設午宴，邀一眾女眷入宮相聚。
蕭靜瑤在煜王府住了好些日子，兩人剛出得府門，就見一穿對襟長襖的女子走了過來。
“靜瑤, 你去車上等我。”雲朝說罷朝那女子走去。
“煜王妃這是要出門？”思嵐望了望她身後的馬車，“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除夕佳節, 萬家團聚的日子，公主怎麽不回南渝, 反倒在上京賴著不走呢？”
“這不是等著煜王妃來找我嗎？可是你不來，我只好再來找你了。”
雲朝輕笑：“公主上回說要與我做交易, 難道今日也是為此事而來？”
“算是吧。”思嵐抱起雙臂, “如今南邊起了戰事，這煜王也不知還能不能回來, 我真的很好奇，煜王妃當真一點都不擔心嗎？”
“這是我的事，跟你沒有關系，公主有這個閑功夫不如多為自己打算打算。”
言畢轉身欲走, 思嵐一把拉住雲朝的胳膊：“你到底有何事瞞著我？”
她手下用了十分的力道, 蹙著雙眉，原本瑩白的臉龐點點漲紅：“雲朝, 從小到大，我最厭惡的就是你這張自以為是的臉，明明我才是西炎大公主，憑什麽所有人都只圍著你轉！”
雲朝突然有些同情眼前這個女人，她的確是西炎大公主，是父王親生的女兒，可惜活了半輩子都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說到底一個可憐人罷了。
“思嵐，你有沒有想過，你既是南渝公主，那南渝皇帝為何不早日接你回去而偏要等到你弒父篡位時？這好不容易認祖歸宗父女團聚了，為何又處處防著你？你處心積慮謀劃西炎王位，眼看就要成事了，怎麽到頭來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這些，你想過嗎？”
一連三個問題，仿若驚雷在腦中閃過，思嵐緩松了手，神情木然地望著雲朝，明明想要說些什麽，嗓子裏卻像是被堵住般，什麽都說不出來。
雲朝轉了轉被她捏疼的手腕，轉身：“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還請公主往後不要再來找我。”
“等等。”思嵐醒過神來，口中吐出的氣息又沈又緩，似下了什麽決定。
只見她上前幾步，沈聲道：“蕭丞昕與南渝密謀，企圖挑起邊境戰事，並趁機逼宮謀反，算起來，今日便是那五萬叛軍抵達安州郡的日子。”
雲朝楞怔片刻，委實沒想到思嵐會將此事告知於她……
畢竟名義上她仍是南渝的公主，況且這幾年她對南渝皇帝唯命是從，不僅暗裏與赫倫相勾結，更是處處與大齊作對。
她不是恨她入骨嗎？她不是巴不得她快些死嗎？怎麽會如此輕而易舉就告訴她這件事？
雲朝想不明白。再轉身時，思嵐已漸漸走遠，那背影，沒有來時的心高氣傲，她甚至覺得有幾分落寞淒涼。
“五嫂？”蕭靜瑤從馬車裏探出頭來，“快走吧，母後該等急了。”
雲朝答應一聲，快步上了馬車。
到了宮門外，恰巧遇見了恭王妃和瑞王妃，幾人一同坐了轎輦去往永壽宮。
“這天兒可真冷，一早起來那樹上的枯枝都結了好長的冰渣子。”瑞王妃哈著氣道。
“可不是，若不是母後賜宴，這個天兒我可不想出門。”恭王妃附和著，又看向雲朝和蕭靜瑤，“這麽冷的天，你倆可要註意保暖，千萬別著了風寒。”
“就是。”瑞王妃看了看雲朝的肚子，“聽聞煜王妃懷的是雙胎，這可真是大喜事，我還想著哪天親自去府上賀喜。”
“瑞王妃不必客氣，南巡的隊伍快回來了，想必近來府裏也忙，待天兒暖和了，我親自邀兩位王妃來府上相聚。”
“那咱們可說好了。”
說話間，到了永壽宮，由於人不多，宴席設在花園旁的小築裏，徐皇後和幾位後宮嬪妃正閑談著吃茶。
幾人上去行了禮，各自落座。
“既然人到齊了，春嬤嬤，吩咐開宴吧。”徐皇後瞥雲朝一眼，淡淡道。
“是，娘娘。”
小築裏很暖和，雲朝脫了披風遞給一旁的宮女，等著上菜，今日晨食用得早，馬車一路顛簸來，腹中早已空空。
“今日除夕，萬家團圓，只是陛下如今不在宮中，不宜大肆操辦，本宮想著把你們都叫來一起用個午膳，也算了過了節了。”徐皇後說著嘆了口氣。
“母後，兒臣聽聞圍困父皇的賊人已經伏法，想必用不了多久父皇就能回宮了，您不必太擔心。”蕭靜瑤安慰道。
“靜瑤啊，母後許久未見你，用完飯就別出宮了，陪母後住幾日。”
“好。”蕭靜瑤一口答應下來。
雲朝紅唇翹了翹，沒說話……
很快，菜上齊了，先喝了碗湯暖身子，隨後便自顧自吃起來，快兩個時辰未進食，她是真餓了。
“聽聞煜王妃懷了雙胎，這胃口啊當真是好。”
柔妃端著杯盞，在一旁陰陽怪氣：“我聽聞西炎人吃生肉飲涼血，煜王妃入齊多年，想必早已忘了家鄉的飲食習慣了。”
雲朝慢條斯理地喝著湯，並未理會。
柔妃繼續道：“不過，娘娘宮裏的東西固然好吃，那也要悠著些，煜王妃這般吃相，怕是會惹人笑話。”
雲朝秀眉一挑，把一塊肉脯送進嘴裏，吞咽了，才道：“女子孕育本就辛苦，別說是雙胎，就是一胎，那也比尋常人餓得快，自然也就吃得多些……”
頓了頓，小聲驚呼：“呀，差點忘了，柔妃娘娘不曾懷過身孕，是體會不到個中滋味的。”
“你……”柔妃臉色驟變，唰地站了起來。
一時間，眾人神情各異，有等著看好戲的，也有為雲朝豎大拇指的，這煜王妃是真敢說啊！
在坐誰人不知道，柔妃入宮多年無所出，這真是打蛇打七寸，拿捏得死死的！
“行了行了，都坐下，今日除夕佳節，你們是想在本宮這裏吵架不成？”
徐皇後面露不悅，擡首瞪了柔妃一眼，柔妃一咬唇，緩緩坐了下去，只是那雙眼，憤憤地掃向雲朝，仿佛要吃人。
雲朝重新拿起玉箸，視若無睹。自她嫁給蕭起庭以來，柔妃處處刁難，趙淩霜死後，更是恨她入骨，她大抵覺得，趙淩霜是被她害死的罷。
正思忖，皇後的聲音又傳了來：“煜王妃，再怎麽說柔妃也是長輩，怎能如此說話？”
“母後教訓得是，兒媳這就向柔妃娘娘賠罪。”說著站起身，端起案上杯盞，向前一敬，“柔妃娘娘，方才是雲朝失禮，特以茶代酒給您陪不是，您大人大量，可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本妃可受不起。”柔妃唇角一扯，並未領雲朝的情。
雲朝也不介意，自飲了茶坐下，左右她亦不是真心道歉，都是做樣子罷了。
用完午膳，各自散去，雲朝久未進宮，便跟著賢貴妃去了翠微宮。兩人前腳剛走，徐皇後使個眼色，春嬤嬤也跟著出去。
廢太子的事過去好些日子了，賢貴妃看起來雖消瘦，氣色卻比前陣子好了不少。
剛合上寢殿的門，便拉住雲朝擔憂道：“皇後今日設宴定沒安好心，你不該進宮來。”
“娘娘不用擔心，這光天化日的，她還想在宮裏行兇不成？”雲朝伸手從案上拿了個橘子吃，酸酸甜甜的，很合她胃口。
“如今陛下不在，她早將宮裏的禁衛軍替換了，四處都是她的人，想做些什麽還不容易？”
“那就盡管來吧，那五萬大軍也該到安州郡了，撕破臉是遲早的事。”
賢貴妃想了想，道：“她把靜瑤困在宮中無非是想束縛林家，而你則是牽制老五的最好手段。”
“林世子南下前托我照看靜瑤，我不會讓她得逞。”
“可是靜瑤已被留在永壽宮中。”
“娘娘放心，我有法子。”
這時，殿外有人敲門，一名內侍輕輕推門進來：“啟稟娘娘，方才發現永壽宮的人在咱們宮外t鬼鬼祟祟的。”
“知道了，下去吧。”
雲朝吃完手裏的橘子，扭頭看向窗外，只見雪花又飄飄揚揚地下起來……
離開翠微宮時，雪下得正大，賢貴妃命人擡來轎輦送雲朝出宮。走到禦花園，轎夫突然停了下來，繼而放下轎輦一溜煙跑沒了影。
“王妃。”彌月警惕起來，上前將雲朝扶起。
雲朝四下看了看，整個禦花園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地上已經鋪開薄薄一層雪。
這裏離宮門還很遠，把她撂在這兒，是真想光天化日的行兇啊！
“煜王妃好興致，這麽大的雪還來園中賞景？怎麽不見貴妃娘娘呢？”
真是冤家路窄啊，雲朝暗唾聲“晦氣”，緩緩轉身：“柔妃娘娘莫不是從永壽宮來？”
“那是自然，承蒙娘娘厚愛，留本妃一人禮佛吃茶，眼瞧著雪大了，才告退出來，不然就留在永壽宮用晚膳了。”
柔妃說得得意洋洋，這份殊榮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能得皇後青眼，日後與賢貴妃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時再收拾眼前這個番邦女！
雲朝瞧她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這柔妃與趙淩霜不愧是姑侄倆，自以為是，目中無人，且腦子都不怎麽好使。
“你笑什麽？”柔妃拉下臉來。
“沒什麽，柔妃娘娘還是快些回宮吧，這雪下大了可不好走路。”
雲朝不想與她多費唇舌，擡腿就要離去，柔妃哪裏肯放她走，一個箭步沖到前面擋住去路。
“雲朝，你只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番邦公主，連給我趙家提鞋都不配！怎敢在本妃面前耀武揚威！”
“娘娘慎言。”雲朝擡起雙眸，紅唇勾了勾，“安國公戎馬半生為國盡忠，為人更是坦蕩得人敬重，只可惜，教出娘娘這般沒有教養的女兒，實乃家門不幸。”
“你說誰沒有教養？”柔妃雙目圓瞪，午膳時積下的怨氣瞬間爆發，她堂堂柔妃，安國公之女，豈能容這番邦女欺負？
柔妃越想越氣，擡手就要教訓雲朝，雲朝卻是先一步扼住了對方的脖子，深邃的絳紫色瞳孔閃過刀鋒般銳利的光澤。
“趙柔，我念你是後妃對你多番忍讓，更是看在安國公的面上不與你計較，可你五次三番招惹挑釁，怕是忘了我這個番邦公主茹毛飲血，殺人不眨眼？”
說著手下加重了幾分力道：“趙家已經死了一個趙淩霜，娘娘是想把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
柔妃沒料到雲朝敢在宮裏對她動粗，此刻被人掐住喉嚨，只感覺渾身血液上湧，似要暈厥過去，想要大喊，卻是半點聲音都發不出。
身邊的宮女也被眼前一幕鎮住，楞了好半晌才急著上前幫忙，可被雲朝一瞪，又退縮回去。
雪幕裏，幾個人影朝這邊過來，雲朝收回視線，壓低聲音：“我這雙手平日裏舞刀弄劍，慣沒有輕重，還請娘娘往後避著些，以免真傷著娘娘。”
說著，緩緩松開手，柔妃身子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那幾個人影也漸漸走近，是春嬤嬤帶著幾個宮女。
走到跟前，眼珠子在兩人身上來回一轉，才屈膝行禮：“參見柔妃娘娘，煜王妃，傳皇後娘娘口諭，請煜王妃去一趟永壽宮，有要事相商。”
“嬤嬤來得湊巧，柔妃娘娘方才還邀我去宮裏小坐，看來只有下次再去拜訪娘娘了。”雲朝看向柔妃，一副惋惜的模樣。
柔妃撫著脖頸，輕咳兩聲，才勉強笑道：“沒關系，來日方長……”
是啊，來日方長，雲朝笑了笑，轉身出了禦花園。
“老奴瞧娘娘臉色不大好，還是快回去歇著吧。”春嬤嬤瞥一眼柔妃，也帶著宮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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