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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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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發芽

“能不能多開間房?我可以加錢。”徐清秋陰沈著臉,把自己的身份證和房卡遞給前臺。

前臺小姐楞了楞接過他手上的東西,她對眼前這位樣貌出眾的男人有印象。下午辦理入住的時候,還在和身邊的同事說笑,怎麽就一頓飯的功夫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信息很快在電腦上顯示,她用公式化的語調回應道,“可以的先生,不過和您公司的其他同事不在同一個樓層。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給您安排新的房間。”

“......”徐清秋沈默了片刻,煩躁地把證件拿了回來,“不用了,謝謝。”

這家酒店離會展中心很近,因此,不單是他們,許多別家公司也把下榻處定在了這裏。來的人雖然算不上熟識,卻也都是打過照面的同行。他這一換只怕會讓別人以為公司起了內訌。

徐清秋臉色不善地拖著行李走進電梯,他不相信世界上能有那麽湊巧的事情。原本和他住同一間的人不小心拿混了房卡,等他找過去時,那人已經收拾好了東西。

可他也沒法證明謝誠言的處心積慮。一個房間一張身份證,在他們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謝誠言沒有參與。他還是一貫的服從安排,別人給他什麽他就拿了什麽。而後,謝誠言先回了房,徐清秋寄存了行李和兩個熟悉的同事去了餐廳。等他上樓的時候,在房間看到了同樣驚詫的謝誠言。

……

當徐清秋再次回到房間,謝誠言正半躺在床上刷手機。聽到開門聲,謝誠言從床上翻了起來,快步走到徐清秋跟前,想要從他手裏接過行李。

後者避開他的手,漆黑的瞳孔盛滿了淩厲,他向前走了一步帶著濃重的壓迫感,逼視著謝誠言,一言不發。

謝誠言退了半步,表情甚至稱得上是委屈,“別這麽看我,我發誓,我是真的不知道。”

徐清秋冷笑了聲,收回視線,錯身進了房間。

背對著他的謝誠言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一個卑劣的笑容。徐清秋猜的沒有錯,的確是他特地和別人換了房卡,用了一頓飯。

徐清秋從隨身包裏翻出降噪耳機帶上,隔絕了謝誠言存心搭訕的意圖。於是,房間陷入了長久的沈寂。

謝誠言雖說沒有上去搭話,卻也一刻沒有消停。此時此刻,他所在的浴室傳來了莫名的聲響,似乎是沐浴露落到了地上。

徐清秋皺眉撇了眼磨砂玻璃後模糊的人影,煩躁地把進度條重新拉回開端,博主再一次慷慨激昂的介紹起最新發布的概念車型。

他太過了解謝誠言,他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他都能第一時間領會其中意思。哪怕現在的他一點都不想懂。這是他們在一起四年積攢的默契,這種默契在潛移默化中演變成他身體的本能。

看著屏幕上的畫面一幀一幀閃過,徐清秋的眼神漸漸放空......

這個人怎麽能完全沒有變化呢?大學的時候,吵架也是常有的事。兩個人誰也不肯先服軟,但是謝誠言總能更高明一些,連開聽可樂也能莫名其妙劃傷手,傷口往外滲血他也不管,一直等到他看不下去,主動過去。

謝誠言是徐清秋第一個正兒八經用心交往過的戀人。用初戀來形容也不為過。大學四年都只有一個謝誠言。

徐清秋的第一場戀愛,始於高中畢業那個盛夏,短暫而又倉促的結束在兩人交往的第三周。女生是他高中死黨之一,兩人吃過兩次飯,看了一場電影。然後她就出國了,自然也沒了下文。

他感情中幾乎所有的第一次都是由謝誠言一個人帶來的。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吻,第一次擁抱,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妥協......

徐清秋拉開玻璃門,走上陽臺。帶著寒意晚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他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煩躁的情緒隨著呼出的煙霧,漸漸歸於平靜。

謝誠言從浴室走出來,看著他被夜色包裹的背影,看著他指尖明明滅滅的星火,心裏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明明是煙酒不沾的人,什麽時候竟也開始沾染他曾經最不屑一顧的世俗了。

他放下手裏的浴巾,走上到徐清秋旁邊,伸出手,“給我一根。”

“自己不會買?”徐清秋沒有理會他,轉身將煙頭扔進喝了半瓶的礦泉水瓶裏。從兜裏摸出煙盒,又抽了根叼在嘴裏,點著。

謝誠言神情有些覆雜的看著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層煙頭,他壓下了內心翻騰的情緒,擡頭沖他笑了笑,“陌生人問你要跟煙,你也這樣回答?還是說你沒辦法做到跟我形同陌路?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還在乎我。”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徐清秋還是扔了一根給他。隨即,又有些懊惱,這麽明顯的邏輯陷阱,怎麽就被他繞了進去。只是,給都給了,總不能再要回來。

“借個火。”

徐清秋側頭對著後面的小桌子擡了擡下巴。

謝誠言順著他的視線拿起打火機,點燃指尖的煙。他咬著濾嘴吸了兩口,濃烈的味道順著鼻尖竄進了肺腑。謝誠言皺了皺眉,這個味道讓他不太舒服。

徐清秋註意到他的表情,瞥了他一眼,帶著淡淡的嘲諷開口,“不會抽就別抽。”

“你抽焦油含量這麽高的?”

徐清秋沒有搭理他。

“從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謝誠言吸了一大口,大概抽猛了,一下子有些發暈。他支著扶手背靠在欄桿上,閉眼忍過這一陣。

“不記得了。”徐清秋語氣淡淡的,沒有什麽波瀾。

謝誠言側頭望向他,張了張口,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徐清秋沈默地抽完這支煙,轉身進屋。

謝誠言沒有跟進去,他站在陽臺上看著遠方,直到煙蒂燃盡,滾燙的星火將手指灼傷,他才從失神中猛然驚醒。

……

早晨,謝誠言下樓的時候,徐清秋幾人正從餐廳走出來。

方曉輝看到他立刻迎了上去,許是因為和他同一時間進的公司,又都是從小縣城走出來的,所以覺得格外親切些,“哥,你趕緊去吃點早飯,還有10分鐘就要走了。”

謝誠言擺了擺手,“我不餓,走吧,別誤了行程。”

會場上,各家輪流上臺做宣傳和展示。徐清秋和宣傳組的同事早早站在臺邊靜候。

謝誠言遠遠的看著徐清秋信步走上臺,從容地拿著遙控筆侃侃而談。他一身筆挺的西裝,往那裏一站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再晦澀繁雜的內容,他都能用簡潔通俗的方式讓人明了。

謝誠言身旁別家公司的同行們輕聲感嘆,“晟和的研發團隊真厲害,研發員真年輕,還這麽有能力......”

謝誠言聽到這話心裏五味雜陳,他是欣賞徐清秋的,可不妨其中摻雜著嫉妒。曾經,兩個人都是各自教授的最喜歡的學生。而現在......他做著一份與自己專業毫不相幹的工作。徐清秋卻正按照計劃,一步一步接近他所規劃的未來。

展會一如往常,感興趣的人很多,有了徐清秋那番優秀的演講加持,前來詢問的人更是不少。

徐清秋下臺時,他們的展櫃前已經圍了一圈人。

謝誠言帶著禮節性的笑容解答著來人的問題。他說到一半頓了頓,喝了口水接著講完。又拍了拍方曉輝的肩膀,示意他照著自己方式跟接下來的人交流,然後和對方說了句抱歉,快步離開。

方曉輝沒來得及叫住他,謝誠言已經走遠了,還沒有多少經驗的新人,結結巴巴的和經銷商推銷起了他們的產品。這孩子沒見過多少世面,緊張之下說出的話顛三倒四,提了這裏,漏了那邊。

徐清秋擰起眉,有些不滿謝誠言把這種差事交給了一個剛出校門的人。在他快看不下去想要插手時,謝誠言回來了,把這個被人群包圍的小綿羊解救了出來。

忙碌了一整天,等把昂貴的儀器妥善安置好後,每個人都累的有些放空。

晚上,徐清秋在洗手間洗漱,他剛把毛巾放回架子上,謝誠言就猛地拉開門沖了進來。徐清秋對這種不招呼破門而入的行為極度不爽,剛要開口罵人,就見謝誠言伏在馬桶前吐了。於是,到嘴邊的話沒辦法再說出口,徐清秋一肚子氣沒處發洩,憋著氣走了出去。

……

隔天早上,謝誠言又是被一陣接一陣的惡心給喚醒的。他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就跌跌撞撞沖進了廁所,把嘴裏酸苦的胃液都倒進了馬桶。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頭暈腦脹地撐著墻,從廁所裏走了出來。

被吵醒的徐清秋瞇著眼睛躺在床上,帶著濃烈的起床氣刷郵件,在看到謝誠言煞白的臉後,又生生把情緒忍了回去。

謝誠言沒有註意到滿心不痛快的徐清秋,他抹了把臉在床邊坐下,心底湧起一股沒由來的驚慌。

徐清秋有些狐疑地看著這兩天忽然消停下來的謝誠言。除了工作以外的時候,他都很安靜,沒有再想方設法吸引他的註意。

午休時,謝誠言獨自走到會場外,抱著雙臂,靠在墻上發呆。

“哥,晚上有個經銷商想約咱們吃飯。”方曉輝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興奮的把剛才的消息傳達給他。

謝誠言看著這傻白甜雀躍的模樣,蹙了蹙眉,吃飯離成單差了十萬八千裏,也不知道他提前高興個什麽。卻也沒想多此一舉,戳破他的幻想,沈默的嘆了口氣說,“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哥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你跟我說說,雖然我可能不能幫到你,但是我絕對是一個合格的垃圾桶。”自從上次謝誠言救場之後,方曉輝對他的濾鏡又加深一層,簡直把謝誠言當成自己的親哥。

謝誠言一點也沒有要認傻白甜當弟弟的想法,不鹹不淡的說了句,“沒有的事,你想多了。前陣子喝酒喝傷了,這回就不去喝了。”

方曉輝驚呼了一聲說,“哥,那你好好保重身體!我大學舍友胃穿孔吐了一地血,還是我們把他送去醫院的呢,哥你都不知道他......”

謝誠言看著他繪聲繪色的描述樣子,無語地牽了牽嘴角。心道,你講正事的時候怎麽沒這口才。

最後,謝誠言實在聽得不耐煩了,隨便找了由頭離開了。

天色漸暗,徐清秋在餐廳門口徘徊了一陣,他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就見到銷售部的新人拎著一盒飯菜直奔向他,“您好,我是銷售部的方曉輝,那個......實在不好意,能不能麻煩您把這個給我哥拿上去。我有個飯局,馬上就得走了,我怕趕不上車......”

徐清秋還沒有開口,新人誠惶誠恐的又說,“如果不方便的也沒關系的......我......我再問問別人。”

“給我吧。”徐清秋無奈地截下他的話頭,接過他手裏的盒子。

新人連跟他道了好幾聲謝後,飛速跑向離酒店不遠的車站。

徐清秋一進房間就和謝誠言在走廊打了個照面。

謝誠言見到來人楞了楞,“你沒和他們一起去?”

“我又不是銷售,我去幹什麽?”

“也是。”謝誠言在看到徐清秋手上提著的盒飯後,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他問,“給我的?”

“你們部門的人讓我給你的,就是那個新人。”徐清秋張口戳破了他的期待,把飯盒放到了桌上。

謝誠言眼裏的光頃刻間暗了下去。他“嗯”了一聲,安靜地打開飯盒,隨意吃了兩口,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徐清秋看著滿滿一盒,幾乎沒動的飯菜,皺了皺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他語氣有些僵硬地問道,“你要不要去醫院?”

“我沒事,等這邊結束再說吧。”

“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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