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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白蘿蔔釀蝦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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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白蘿蔔釀蝦滑

許同光家中還有事, 萬分不舍下還是只得吃完了燜面便擱筷離席。

至於蔣氏夫妻,則是說去市集上逛逛,待到午食再回食肆。

蘇禾安猜, 這是蔣同知要去暗中打聽梁縣令父子的事情了。

留顧飛藿和陳嬸看著食肆,又送了蘇苗安去班主那邊, 蘇禾安便帶著梁玉英去集市上轉了一圈,正巧遇到有魚肆今日還在賣河蝦,蘇禾安對中午要做的菜有了主意。

當時蔣夫人是因為牡丹魚片對食肆有了興趣,想來是喜歡那些漂亮些的菜。至於蔣同知, 倒是對早上那濃油赤醬的燴面很是滿意,他那一大盆吃得一幹二凈。

是以, 蘇禾安打算做一道珍珠白玉,再做個抓炒魚片並京醬肉絲,這樣的話,無論是要造型上精巧驚艷、還是味道濃郁佐餐送飯,便都齊活了。

當然, 還得再做一個湯和一個清炒時蔬, 既然集市上已經有售賣豌豆尖的,蘇禾安自然是打算炒一個蒜蓉豌豆尖。

梁玉英見蘇禾安在問那老板河蝦的價格, 道:“你想做蝦?我之前出去做繡活的時候,知道一個小孩, 每日下河抓蝦為生, 要我去問問嗎?”

“那就辛苦阿娘了。”之後食肆裏也可以做些茄汁蝦仁、滑蛋蝦仁之類的。

回了食肆, 顧飛藿跟在蘇家母女身後進了庖廚,見蘇禾安拿出了一大袋的河蝦, 忙問:“東家這蝦可是要先去殼?”

他想著今日午食可是要招待貴人,總不能讓那蔣同知自己邊吃邊剝, 估摸著蘇禾安是有別的打算。

蘇禾安頷首道:“我先拿去水井裏凍一下,你一會兒直接生剝可以嗎?”

顧飛藿本想著剝蝦而已,能有何難?

之前他銀錢不多的時候也時常會去河裏摸蝦,只可惜能力所困、收獲有限。那時候他都是直接上鍋蒸熟後再剝:“與熟蝦去殼也無甚區別吧?”

誰知,他從蘇禾安那接過凍蝦,廢了好大功夫,終於是剝好了一只——速度慢不說,那剝好殼的蝦仁表面還坑坑窪窪的。

蘇禾安正站在邊上切肉絲,看到這邊的動靜,搖搖頭笑道:“我教你吧?”

只見蘇禾安也取了一只蝦,凍過的蝦殼冰冰涼涼的,她下意識地縮了縮手。

“東家?”

“無事,”蘇禾安示意顧飛藿看著她的動作,“你先這樣,斜著把蝦頭揪下來,順勢往外拉,蝦線會跟著出來,把剪子遞給我……背後剪開,然後從頭這開始數第三個關節這裏開始剝開。”

顧飛藿看著蘇禾安輕輕松松地就剝出了一只完整的蝦仁:“我先前是從頭到尾那樣剝的,倒是沒想過從第三節剝。”

蘇禾安笑道:“這也是別人教我的,既然剪子都拿來了,我把蝦頭剪掉蝦背剪開,你負責剝皮可好?”

“自是可以。”

有了蘇禾安教的法子,不多時,顧飛藿便將那一袋的河蝦都處理得差不多,蘇禾安也把其餘幾個菜都切配好了。

她準備先來做要蒸的珍珠白玉。

這菜名字聽著讓人雲裏霧裏的,其實就是白蘿蔔釀蝦滑。

取剝好的蝦仁——顧飛藿一開始剝得坑坑窪窪那幾個定然是要放進來,對半分開,一半剁成細膩軟爛的蝦泥,一半剁成尚且保留了些顆粒感的小丁。

“你幫我把邊上那塊肥豬肉也剁成肉泥,剁碎、剁細些,”蘇禾安道,“阿娘幫我剁些蔥姜。”

剁好的兩種蝦泥與豬肉泥都裝到一個大碗裏,再往裏加入蔥姜末、鹽、胡椒粉以及蘇禾安這次去府城的路上買到的黃酒。

這酒價格不算便宜,但想著自己這次去做點心得的賞錢,蘇禾安雖則肉痛,卻也還是痛快地買了。

大碗裏的東西都混合均勻、起勁上漿後便開始處理蘿蔔。

蘿蔔切段,再用小刀雕成圓形,接著再用勺子把中間挖空。

蘇禾安看了看圓潤有餘卻稍顯寡淡的蘿蔔球,又在上面雕了一朵梅花。

看著蘇禾安雕花時候仔細又熱忱的眼神,顧飛藿忽然想起了美食交流大會那日。

那時候他站在人潮裏,花了前一日替人寫信賺來的銅板壓了蘇老板會贏,就是因為他覺得,蘇老板做菜的時候,似乎在一個獨立的空間裏,不會受任何人或是事的影響。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化境。

雕好的蘿蔔雪白通透,梅花紋樣又給它加了一分風雅與清麗。

處理好了蘿蔔,餘下的步驟便簡單了,用勺子將腌過的蝦泥塞到蘿蔔裏。

“這倒是有些像你上次做的那個油面筋釀肉,不如我來?”梁玉英想著蘇禾安還要料理好幾道菜,都是新菜,她也幫不上什麽忙,便問道。

蘇禾安想了想,點點頭:“也成,記得塞滿些,蒸出來才能是白裏透紅的,那樣才好看。其實除了油面筋釀肉,冬瓜、冬菇這些也都是可以釀肉的,等年後得空了食肆裏可以做上一些。”

“你安排便是。”

“阿娘把蝦仁都塞好之後直接上鍋蒸就是,水開上汽之後再整個半刻多鐘就行,蒸好後就放鍋裏溫著,上鍋前我再來炒料汁。”

交代好了梁玉英,蘇禾安便開始準備抓炒魚片,魚也是方才在魚肆買的草魚,鮮活得很。

“顧兄來殺魚?”蘇禾安想起方才的蝦仁,起了抖動顧飛藿的心思。

顧飛藿正在幫梁玉英生火燒水,聽得蘇禾安的話:“好,我雖不會剝蝦,殺魚卻是會的。”

這一年他實在是吃了太多的魚。

雖不比蘇禾安,他殺魚倒也還算利落:“要切成段還是將肉片下來?”

蘇禾安正在腌制京醬肉絲裏要用到的肉絲,擡眼看了一眼顧飛藿殺好的魚,滿意地點點頭:“片下來,我要拿來做抓炒魚片的。”

抓炒用的魚片與朝食燜面裏的肉片一樣,無須片得像牡丹魚片那樣薄:“你刀稍稍側些,片成兩指寬的坡形厚片。”

“這樣嗎?”顧飛藿拿起自己剛片好的肉片,在蘇禾安眼前晃了晃。

“用不著這樣薄。”蘇禾安拿起顧飛藿放在案板上的刀,給他示範了一番,“這樣便行了,咱們又不是要做酸菜魚。”

梁玉英聽著,笑道:“咱們什麽時候做個酸菜魚?冬天來上一鍋酸辣開胃的酸菜魚,定然很是舒坦。”

“不如除夕夜加一個?年年有餘嘛,我本還想要做什麽魚呢,還說做個這次去府城做的牡丹魚片給阿娘和妹妹試試。不過那菜漂亮歸漂亮,味道上是不如酸菜魚的。”

提起除夕,蘇禾安忽然想起顧飛藿的身世,問道:“除夕那日顧兄可有約?若是得閑,不如來食肆一起守歲?”

顧飛藿正在片魚,聽著蘇禾安邀請自己來蘇梁食肆守歲,一時間竟是手抖了抖,差點便片到了自己的指節:“這會不會太過打擾了。”

“左右我們家中也就三個人,冷冷清清的,你來也就添雙筷子的事。”給顧飛藿示範之後,蘇禾安便繼續處理她的肉絲,自然是沒註意到顧飛藿片刻的慌張。

“那……顧某便叨擾蘇老板與梁老板了。”

梁玉英雖則有些意外,卻也想到顧飛藿的身世,感嘆了一聲蘇禾安的心善後便理解了:“那日咱們食肆應當是不營業了?”

“我想的是廿八就歇了。”蘇禾安盤算了一番,她本是想這兩日就歇了的,但一是可能有府城來的食客,二是剛發生了梁毅鬧事的事情,她可不想被人覺得自己是害怕了。

“會不會有些太辛苦?”

“廿九還能休息一日呢,三十當天再準備年夜飯……”

“不如年夜飯我來主廚?”想著平日裏蘇禾安為了食肆裏的生意忙上忙下的,前兩日還一個人去了府城,梁玉英心中不忍。

蘇禾安倒不覺得自己這算什麽辛苦,做菜對她來說是樂得自在:“不如咱們一起?咱們也就四個人,吃不了多少東西,一人做兩個菜便是了。”

“那得讓苗安也來試試。”梁玉英玩笑道。

蘇禾安失笑道:“等苗安回來了,阿娘自己去與她說。”

“那我也做上兩個菜?”顧飛藿看著眼前笑鬧的母女兩和庖廚裏的煙火氣,有一瞬間的失神。

蘇禾安抿了抿嘴:“雖說來者是客,但我想著,你一個人在大堂裏坐著也沒什麽意思,不如也做上那麽一兩個菜,廿八的時候你把要的食材告訴我,我去街市上備好。”

“這兩日便得備齊全了。”梁玉英道,“禾安沒註意到?今日許多菜攤肉鋪都沒開張呢。”

“這倒也是,那不如今日午食過後,送走了蔣同知和蔣夫人,咱們便去把年貨都買了?”想著自己去府城賺的那一大筆銀子,蘇禾安很是興奮。

“也成,正巧今日食肆不營業。”

“對了,顧兄除夕那日可否幫我們寫些對聯和福字?”既然說起年貨,蘇禾安便想起了春聯的事情。

“自然是可以的,當初蘇老板招我做幫工,不就是看中了我這一手字?”

蘇禾安笑了笑:“你做活也做得不錯,今日的蝦剝得挺快的。”

“東家教得好。”

-

離了蘇梁食肆,蔣同知和蔣夫人先是尋了個成衣鋪子,買了兩身粗布短襖,又回客棧換上之後,才往東市那邊去了。

打聽一番,蔣同知是又急又氣:“你說這人,做事怎麽這般荒唐?我聽知府提起的時候,也知道他是個拎不清的,但……但……!”

蔣同知不善罵人,憋了半天,也只憋出幾聲荒唐,蔣夫人在邊上看著,拍了拍他的背道:“老爺不也說了,總歸也就是這個春天的事情了。”

“你之前在食肆的時候可聽到了,這人的夫人的侄子,竟然當街縱馬碾死了人,還毫發無傷!”蔣同知想起方才在食肆聽蘇禾安說起的自家與梁毅父子的恩怨,便特意尋了人套話,這蘇老板說的,竟然是半點沒作假。

蔣夫人嘆道:“蘇老板也是個命苦的。”

“這中江縣裏,像她這樣的苦命人還不知有多少,就先前我們試探的那些小商戶,被他們家人直接、間接欺壓過的怕是有十之七八,我回去便要稟了知府,不可再拖到春天了。”蔣同知怒氣沖沖,恨不得馬上便回府城府衙去。

“先把午食用了再說,順道再問問蘇老板,可還有什麽細節。”蔣夫人知曉蔣同知一旦氣性上來了,便盤不清楚事情,柔聲安慰道。

蔣同知長呼一口氣:“我知道夫人的意思,罷了,本也是讓車夫午食之後再來接我們回去的,先回食肆去。”

一進食肆,便聞到一股鹹甜交織的味道,蔣同知定睛看向桌面,上面赫然擺著一盤醬色的肉絲。

白色的瓷盤中間是深褐色的肉絲,外頭一圈則是圍著米白色的春餅、乳白色的豆皮以及白綠相間的蔥絲。

蔣同知驚喜道:“這莫不是京醬肉絲?”

蔣同知進京趕考的時候不止一次聽同窗說起過這道菜,卻因為各種原因,無緣嘗得這道宮中流傳出來的佳肴,卻沒想到今日在這中江縣的小食肆裏倒是吃到了。

他忽然想起,前兩日夫人從宋家宴會歸家後說的。

“這廚娘也許是什麽禦廚後人,她會做好些宮廷膳食,且處理得絲毫不差那幾家大酒樓得主廚。”

今日朝食那道燴面味道不錯,但也只不過是市井吃食,他便只當夫人是在與他開玩笑。

今日一見,這廚娘難道真有這般來歷?如此還是只能被梁縣令欺壓,更何論其他人,一番細想,蔣同知更是恨不得這梁縣令明日就倒臺。

“蔣同知好眼力,這正是京醬肉絲。”蘇禾安正帶著食肆眾人將剩下的五個菜都端了出來,她手中的,便是那道頗費刀工的白玉珍珠。

蒸透之後的蝦仁成了肉粉色,恰好給蘇禾安鏤空的梅花上了色。

蘿蔔本身潔白如玉,這一朵淡粉色的梅花可以算得上是點睛之筆。

蔣夫人一見這菜,眼睛便亮了:“這是什麽菜?”

蘇禾安答道:“夫人,這是臘雪綴瑤瑰。”

一開始,蘇禾安本是想直接用白玉珍珠這個名字的,對於蘿蔔釀蝦仁來說,這四個字雅致又寫意,再好不過。

只是她突發奇想雕花之後,這菜整體來看便不再是瑩白如玉了,她正糾結著呢,顧飛藿便送了她這句詩。

“千林臘雪綴瑤瑰。①”

比白玉珍珠更適合了不少。

蔣同知聽著蘇禾安念的菜名:“蘇老板不僅於廚藝上頗有天賦,還甚有才思啊。”

“這名字是顧兄起的。”蘇禾安將菜放下,看向另一側的顧飛藿。

“這是蘇老板的兄長?你們姓氏不同,莫不是表兄?”蔣夫人好奇地問道。

顧飛藿搶在蘇禾安之前道:“某只不過是蘇梁食肆的幫工。”

蔣同知略微頷首,問道:“讀過書?”

“讀過一些。”

“怎麽來食肆做幫工了?”

“蘇老板給的銀錢多。”

“倒是個實誠的。”

蔣夫人道:“我聽宋三說,你還給食肆的飲子寫過詩?”

“寫著玩的。”

見顧飛藿不欲多說,眼前的菜又著實香氣誘人,蔣同知與蔣夫人也不再多問:“那咱們便先吃著了?如此豐盛,蔣某謝過蘇老板了。”

蘇禾安莞爾道:“蔣大人來得及時,救食肆於水火之中,是禾安該先謝過蔣同知。”

“一碼歸一碼,對了,午食之後,你再細細與我講講那事的緣由經過。”

見著蔣同知關切的眼神,蘇禾安便知道他方才去外頭定是得了不少消息,梁家父子說不定根本等不到春暖花開了,想到這裏,她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

蔣同知一進食肆便看中了京醬肉絲,是以他的第一筷子,自然是伸向了這道菜,看著邊上圍著的一圈食材:“蘇老板,是用春餅或者豆皮將肉絲包起來吃嗎?再搭配幾根蔥絲?”

蘇禾安頷首,取了一張春餅,先往上面夾了一筷子醬香濃郁、油潤紅亮的肉絲,又補了幾根微微辛辣的蔥絲,接著,便把春餅皮卷了起來。

桌邊的其餘幾人也學著她的動作,自己動手做著“肉卷”。

蘇禾安本還想自己是不是得給蔣同知還有蔣夫人包上,哪知他們動作比梁玉英還快。

美食當前,哪有什麽高官顯貴。

一入口,先是口感柔韌的春餅,接著便是鮮嫩多汁、甜中帶鹹的豬肉絲,再接著,又是生蔥那不容忽視的辛辣味,面香、醬香、肉香、蔥香,幾種味道交織在一起,讓人欲罷不能。

蔣同知中意京醬肉絲,蔣夫人則是一早便看上了那道“臘雪綴瑤瑰”。

圓潤的白色丸子,入口才知道,原來就是蘿蔔。

她先是就這麽嘗了一個,蘿蔔沒有絲毫土腥氣,反而因為吸收了蝦仁裏的鮮味,格外香醇多汁,至於裏面的蝦泥,吃起來還有些顆粒感,滑嫩勁道、鮮到掉眉。

宋三說的魚丸,大概就是這種滋味?不,魚丸定然沒有這個蝦丸好吃。

這道菜旁邊還配了一碟酸辣味的蘸水,蔣夫人不算食得辣,只略微蘸了一點:“這蘸水的滋味極好,比那日牡丹魚片的蒜蓉辣醬還要開胃些,裏頭的醋恰到好處。”

既能開胃,又不會酸得牙疼。

“我也喜歡這個蝦!阿姐,過年也要吃蝦!”

“過年的蝦苗安自己做好不好?”

“哈?”

蔣同知夾起一塊魚片:“要我說這魚片也不錯,外脆裏軟,酸酸甜甜的,吃著頗有意思。往常吃的魚都是味道重的,之前聽夫人說起蘇老板做的那福滿魚躍是酸甜味的,我還在想,這為何能壓住魚腥味。”

“今日一見,倒是我狹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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