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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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既然下午有約, 秦寶姝中午和掌櫃們在酒樓用過飯，就把沒有看完的賬本抱著打道回府。
到底是答應過別人，說要請他喝酒, 好酒還是要準備的。
她特意把藏在櫃子底下快十年的陳釀抱了出來，拂風嘖嘖有聲：“還以為姑娘要把這酒留給表公子呢。”
少女嘴一撇：“才不請他喝酒, 喝醉了要找我吵架怎麽辦？平時我就吵不過, 喝醉了他不得上房揭瓦！”
把拂風逗得直笑。
秦寶姝把酒擱桌子上, 拍拍手上的灰說：“你讓汪箐給硯書送個口信, 說我下午到四公子那喝酒了，讓他不用擔心, 要是人家沒邀請他, 他就別硬闖。”
“你這麽一說, 表公子不更得闖過去。”拂風覺得這口信還不如不傳，“他對四公子敵意大得很。”
“去吧，不說恐怕就不是硬闖，是直接打進去了。”
秦寶姝是對方瑀珩愛吃飛醋這點無奈, 兩手一攤, 表示她也沒轍。
準備了好久, 交代人傳了口信, 秦寶姝盤腿坐在臨床的炕床上看賬本，一看就了太陽西斜之時。
方瑀珩剛授官, 正是忙碌的時候，硯書的口信不知送到沒有, 到這時候都沒回覆, 想來人還沒離開皇城。
她活動僵住的筋骨, 又打了個哈欠，這才穿鞋下地, 走向酒壇。
少女一手就抱起酒，朝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幾人揮手。
“走，赴宴去！”
車雪晴眨巴眼，小聲說：“姑娘這不像是去赴宴，像是要去上戰場殺敵。”
這架勢，多少有點霸氣在裏頭。
拂風皺皺眉頭，總感覺自己姑娘哪裏不太對，跟了上前。
秦寶姝看賬本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剛送進府來的消息，不重要的都會押後再給她說。
拂風跟上，順便把最新發生的幾件事給她稟報。
“硯書送信回來了，說會一字不錯的轉告表公子，然後提了句京城忽然戒嚴，好像再抓什麽人，讓姑娘先待家裏，等表公子回來問清楚是什麽事。”
“二是南邊的武掌櫃來信了，我們去江南的幾艘船差點被扣，他正想找人疏通的時候，又被放行了。一查，發現放行的人跟二皇子殿下關系匪淺，武掌櫃問姑娘是否知情。”
秦寶姝的腳步頓了頓，很快就又繼續往前走。
她腦海裏都是進宮時二皇子那說不明的眼神，不過此事等過完今晚再說。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明兒我再給武掌櫃回覆。你把京城戒嚴的消息，也給外祖母那邊說一聲，看看她那頭知道了嗎？”
拂風應好，囑咐汪箐兩人照顧好，自己從分岔到頤安堂去。
秦寶姝到馮正銘院子的時候，他正指揮人把羊肉往搭好的烤架上放，餘光掃見她，笑得一嘴白牙直晃眼。
“姝妹妹，快先進屋坐，我讓他們生火，一會嗆著你了。”
秦寶姝把手裏的酒擡了擡，說：“我不是來白吃的，我給你帶酒過來了！”
馮正銘嘿嘿笑：“我就知道姝妹妹不會忘記承諾。”
秦寶姝就先進了屋。
馮正銘的屋子，她之前也來過幾回，少年人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見什麽精致的裝飾，掛的都是各種武器。
墻面，架子上，只要能擺放的空間，都給他塞上了兵器。
一看就是個武癡，確實難為他讀書了。
她掃見有一本兵書趴倒在桌案上，書面皺皺巴巴地，還缺了一塊。估摸著是少年看急了，給揉了丟掉，然後又拾回來繼續看。
秦寶姝看得好笑，唇角都彎了起來。
馮正銘讓人生火，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秦寶姝彎唇笑的甜美模樣，雙手握了握拳頭。
“怎麽大哥哥他們還沒來？”秦寶姝回身，正好瞥見他站在門口發楞。
馮正銘說話的時候，神色自然無比：“大嫂似乎不太舒服，大哥哥不一定會過來了……那兩小丫頭太聒噪，我也沒喊。”
秦寶姝就定定地看著他。
他剛松開的拳頭，又暗中攥了起來，語氣依舊平穩：“其實，我只想單獨和姝妹妹喝酒……往後恐怕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果然。
秦寶姝的猜想應驗了。
她抿了抿唇，笑意落下去了許多：“四表哥，那你應該直說，便是直說，我也未必不會應承。我確實許諾過，要和你一塊兒再喝酒。”
“你別生氣……”馮正銘臉上的表情終於變了，有了焦急，慌亂地開始解釋，“我就是害怕你不答應，我……”
“火好了，你不是要給我烤肉吃嗎？”秦寶姝擡著小巴，朝外頭點了點，“我既然來了，自然是要陪你喝酒的。”
馮正銘聽著，不知為何心裏根本沒有一絲的歡喜，但他臉上已經自然流露出高興。
她只要願意多待一會，就會讓他不由自主產生高興，是多年來都無法改變的，這股情緒即便在心裏不濃烈，可肢體表情已經習慣了。
他笑著，先往烤肉的架子邊上跑：“姝妹妹快來，我都鋪好軟墊了。”
秦寶姝點頭，依言就坐在烤架邊。
到底天氣是有熱起來了，她剛坐一會，就被火的熱氣撩得臉頰發紅。
她喝了一杯茶，此時天色漸暗，天邊一抹金色淺得快要看不清。
她看著天空，柴火忽然炸開了一聲，她視線就落在正翻轉羊肉的少年側臉上。
馮家人個個都是長得周正好看的，馮正銘也一樣，可能是常年習武，眉心還有著一股正氣。
他本也是個極為有義氣且明辨善惡的性格。
可如今這個少年，讓她有些看不懂了。
她的視線引起馮正銘的註意，偏過頭來看她，目光接觸的時候，他明顯先是一楞，隨後眸光一閃，然後才朝她笑。
“我先敬表哥一杯吧。”秦寶姝話落，直接開封了十年的美酒。
濃郁的酒香頓時將煙火味都趕到了角落，聞著就要叫人微醺。
清澈的酒水被倒入杯盞裏，馮正銘沈默著。
待秦寶姝把酒杯端起來的時候，暗色將天邊最後一絲光盡數吞沒，杯中倒映著幽幽火光。
“美酒敬英雄。”秦寶姝擡起酒杯，望向不知在想什麽的少年，“四表哥的抱負一定會實現，會是人人都崇拜的大英雄！”
抱負……馮正銘的思緒就被她的話帶到了年幼時。
那時秦寶姝剛進府不久，喜歡躲在暗處偷偷地哭。
他當時在想，那麽可愛的小表妹，要是哭瞎了眼睛可怎麽辦。於是，他拿著不曾開封的長劍，到她跟前舞劍，動作多少還有點笨拙，甚至沒站穩，摔了一跤。
這一摔，倒是把她給摔笑了。
她跑過來扶起他，他懊惱，又覺得丟面子，想要離開。
小小的秦寶姝仰著頭，對他笑得燦爛，說：“四表哥往後一定會是個大英雄！”
他自小愛闖禍，所有人都拿他兄長對比，他處處不如兄長，大家都對他頗為失望，認為他頑劣。
唯獨她，說他會是大英雄。
他清楚記得自己當時的激t動，可能還漲紅了臉，把長劍直指天，大聲說：“我馮正銘一定會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她在邊上開心地拍手歡呼，圍著他轉圈。
那之後兩人坐地上背靠背地說話，不知道怎麽就睡著了，急得長輩找了半日。
馮正銘舉起杯子，往前送，瓷杯發出碰撞的清脆聲。
“可能我要叫表妹失望了……”他扯著嘴角笑，笑得那麽苦澀。
秦寶姝並沒有說什麽，只是一口把酒悶了。
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滑入，激得她眼眶都紅了，她壓下去咳嗽，笑著和馮正銘說：“四表哥這是在妄自菲薄，我認識的四表哥，從來不會說喪氣話……四表哥準備的酒呢？”
她把杯子推到他跟前，眸光清澈得像方才那杯烈酒。
馮正銘的手一抖，終於擡頭直視她的眼眸，明凈的眼眸含笑，像是在期待他準備的好酒。
“算不上是什麽好酒。”馮正銘回於一笑，神色鎮定自若，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跳有多快。
他拎起身側的酒壇子，當著她面一掌拍開封口，像是在給她表示這酒是剛開的，新鮮的。
秦寶姝托腮，看他一點點把酒斟滿自己的杯子。
“四表哥，酒滿出來了。”她提醒了一聲。
馮正銘忙擡起酒壇，默不作聲把酒又放回身側，卻遲遲不見他遞過來。
她索性自己伸手去取，馮正銘的胳膊擡了擡，到底沒阻攔，任由她拿過杯子，捏著酒杯往嘴裏送。
他目光死死盯著那杯子，知道只要她喝下去，他便夙願得償！
他也只有這樣做，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杯子一點點地靠近那雙誘人的紅唇，他內心的掙紮激烈，使得他努力保持平靜的面孔洩露出了一絲獰色。
“——別喝！”
秦寶姝剛銜住杯沿，還沒擡杯，對坐的馮正銘猛地站起身一手給拍掉了酒杯。
杯子脫手，撒了秦寶姝半邊衣襟，潑濕了桌上的小菜，然後又從桌子上滾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馮正銘雙目通紅，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表情是說不出的恐怖。
這個舉動驚動了汪箐她們，紛紛從廊下走到秦寶姝身邊，警惕地盯著馮正銘。
秦寶姝卻是朝她們搖頭示意：“回去坐著吧，沒事，要有事，你們靠再近也無用。四表哥又不是無能之輩，豈會讓你們壞事，對吧，四表哥……”
她話落，直直看向已經開始慌亂的馮正銘。
馮正銘楞了一下，隨即就是大笑，笑聲卻是悲涼無比：“你明明知道酒裏有東西！你為什麽還要喝！”
少年到最後幾乎是咆哮，秦寶姝依舊平靜，甚至還仰著唇，笑得很高興：“因為我知道四表哥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絕對不會做出傷害我分毫的事，哪怕酒裏有東西，他也不會真的去傷害我。”
激動的馮正銘錯愕，就那麽楞楞地望著她，靈魂都好像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具空殼的身軀。
等到回神的時候，是秦寶姝不知何時來到他面前，遞來了一方手帕。
她什麽話都沒說，只是擡了擡手，示意他拿手帕。他這才發現，自己滿臉冰涼，反手一摸，竟然都是眼淚。
他想要背過身去，可秦寶姝把手帕塞他手裏了，讓他又楞在那裏。
“有什麽好躲的，人本就有七情六欲，男子漢大丈夫，掉點眼淚怎麽了。”
少女安慰的聲音響起，馮正銘心臟一抽，到底沒轉身，直接用手帕抹了一把臉。
“你這是安慰人，還是挖苦人！”
秦寶姝抿抿唇，笑了。
還知道反駁她，挺好，人沒有傻徹底。
她正想要說什麽，外頭忽然傳來幾聲慘叫，嚇得她一個激靈，剛回頭，就看見關得嚴嚴實實的院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夜幕下，一道身影極快沖了過來。
秦寶姝心裏剛喊一聲不好，她身側還握著她手帕的馮正銘就被來人一拳打得直接後退三步倒地。
方瑀珩握著拳頭，眼神冷得像要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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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嘴一撇：“才不請他喝酒, 喝醉了要找我吵架怎麽辦？平時我就吵不過, 喝醉了他不得上房揭瓦！”
把拂風逗得直笑。
秦寶姝把酒擱桌子上, 拍拍手上的灰說：“你讓汪箐給硯書送個口信, 說我下午到四公子那喝酒了，讓他不用擔心, 要是人家沒邀請他, 他就別硬闖。”
“你這麽一說, 表公子不更得闖過去。”拂風覺得這口信還不如不傳，“他對四公子敵意大得很。”
“去吧，不說恐怕就不是硬闖，是直接打進去了。”
秦寶姝是對方瑀珩愛吃飛醋這點無奈, 兩手一攤, 表示她也沒轍。
準備了好久, 交代人傳了口信, 秦寶姝盤腿坐在臨床的炕床上看賬本，一看就了太陽西斜之時。
方瑀珩剛授官, 正是忙碌的時候，硯書的口信不知送到沒有, 到這時候都沒回覆, 想來人還沒離開皇城。
她活動僵住的筋骨, 又打了個哈欠，這才穿鞋下地, 走向酒壇。
少女一手就抱起酒，朝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幾人揮手。
“走，赴宴去！”
車雪晴眨巴眼，小聲說：“姑娘這不像是去赴宴，像是要去上戰場殺敵。”
這架勢，多少有點霸氣在裏頭。
拂風皺皺眉頭，總感覺自己姑娘哪裏不太對，跟了上前。
秦寶姝看賬本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剛送進府來的消息，不重要的都會押後再給她說。
拂風跟上，順便把最新發生的幾件事給她稟報。
“硯書送信回來了，說會一字不錯的轉告表公子，然後提了句京城忽然戒嚴，好像再抓什麽人，讓姑娘先待家裏，等表公子回來問清楚是什麽事。”
“二是南邊的武掌櫃來信了，我們去江南的幾艘船差點被扣，他正想找人疏通的時候，又被放行了。一查，發現放行的人跟二皇子殿下關系匪淺，武掌櫃問姑娘是否知情。”
秦寶姝的腳步頓了頓，很快就又繼續往前走。
她腦海裏都是進宮時二皇子那說不明的眼神，不過此事等過完今晚再說。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明兒我再給武掌櫃回覆。你把京城戒嚴的消息，也給外祖母那邊說一聲，看看她那頭知道了嗎？”
拂風應好，囑咐汪箐兩人照顧好，自己從分岔到頤安堂去。
秦寶姝到馮正銘院子的時候，他正指揮人把羊肉往搭好的烤架上放，餘光掃見她，笑得一嘴白牙直晃眼。
“姝妹妹，快先進屋坐，我讓他們生火，一會嗆著你了。”
秦寶姝把手裏的酒擡了擡，說：“我不是來白吃的，我給你帶酒過來了！”
馮正銘嘿嘿笑：“我就知道姝妹妹不會忘記承諾。”
秦寶姝就先進了屋。
馮正銘的屋子，她之前也來過幾回，少年人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見什麽精致的裝飾，掛的都是各種武器。
墻面，架子上，只要能擺放的空間，都給他塞上了兵器。
一看就是個武癡，確實難為他讀書了。
她掃見有一本兵書趴倒在桌案上，書面皺皺巴巴地，還缺了一塊。估摸著是少年看急了，給揉了丟掉，然後又拾回來繼續看。
秦寶姝看得好笑，唇角都彎了起來。
馮正銘讓人生火，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秦寶姝彎唇笑的甜美模樣，雙手握了握拳頭。
“怎麽大哥哥他們還沒來？”秦寶姝回身，正好瞥見他站在門口發楞。
馮正銘說話的時候，神色自然無比：“大嫂似乎不太舒服，大哥哥不一定會過來了……那兩小丫頭太聒噪，我也沒喊。”
秦寶姝就定定地看著他。
他剛松開的拳頭，又暗中攥了起來，語氣依舊平穩：“其實，我只想單獨和姝妹妹喝酒……往後恐怕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果然。
秦寶姝的猜想應驗了。
她抿了抿唇，笑意落下去了許多：“四表哥，那你應該直說，便是直說，我也未必不會應承。我確實許諾過，要和你一塊兒再喝酒。”
“你別生氣……”馮正銘臉上的表情終於變了，有了焦急，慌亂地開始解釋，“我就是害怕你不答應，我……”
“火好了，你不是要給我烤肉吃嗎？”秦寶姝擡著小巴，朝外頭點了點，“我既然來了，自然是要陪你喝酒的。”
馮正銘聽著，不知為何心裏根本沒有一絲的歡喜，但他臉上已經自然流露出高興。
她只要願意多待一會，就會讓他不由自主產生高興，是多年來都無法改變的，這股情緒即便在心裏不濃烈，可肢體表情已經習慣了。
他笑著，先往烤肉的架子邊上跑：“姝妹妹快來，我都鋪好軟墊了。”
秦寶姝點頭，依言就坐在烤架邊。
到底天氣是有熱起來了，她剛坐一會，就被火的熱氣撩得臉頰發紅。
她喝了一杯茶，此時天色漸暗，天邊一抹金色淺得快要看不清。
她看著天空，柴火忽然炸開了一聲，她視線就落在正翻轉羊肉的少年側臉上。
馮家人個個都是長得周正好看的，馮正銘也一樣，可能是常年習武，眉心還有著一股正氣。
他本也是個極為有義氣且明辨善惡的性格。
可如今這個少年，讓她有些看不懂了。
她的視線引起馮正銘的註意，偏過頭來看她，目光接觸的時候，他明顯先是一楞，隨後眸光一閃，然後才朝她笑。
“我先敬表哥一杯吧。”秦寶姝話落，直接開封了十年的美酒。
濃郁的酒香頓時將煙火味都趕到了角落，聞著就要叫人微醺。
清澈的酒水被倒入杯盞裏，馮正銘沈默著。
待秦寶姝把酒杯端起來的時候，暗色將天邊最後一絲光盡數吞沒，杯中倒映著幽幽火光。
“美酒敬英雄。”秦寶姝擡起酒杯，望向不知在想什麽的少年，“四表哥的抱負一定會實現，會是人人都崇拜的大英雄！”
抱負……馮正銘的思緒就被她的話帶到了年幼時。
那時秦寶姝剛進府不久，喜歡躲在暗處偷偷地哭。
他當時在想，那麽可愛的小表妹，要是哭瞎了眼睛可怎麽辦。於是，他拿著不曾開封的長劍，到她跟前舞劍，動作多少還有點笨拙，甚至沒站穩，摔了一跤。
這一摔，倒是把她給摔笑了。
她跑過來扶起他，他懊惱，又覺得丟面子，想要離開。
小小的秦寶姝仰著頭，對他笑得燦爛，說：“四表哥往後一定會是個大英雄！”
他自小愛闖禍，所有人都拿他兄長對比，他處處不如兄長，大家都對他頗為失望，認為他頑劣。
唯獨她，說他會是大英雄。
他清楚記得自己當時的激t動，可能還漲紅了臉，把長劍直指天，大聲說：“我馮正銘一定會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她在邊上開心地拍手歡呼，圍著他轉圈。
那之後兩人坐地上背靠背地說話，不知道怎麽就睡著了，急得長輩找了半日。
馮正銘舉起杯子，往前送，瓷杯發出碰撞的清脆聲。
“可能我要叫表妹失望了……”他扯著嘴角笑，笑得那麽苦澀。
秦寶姝並沒有說什麽，只是一口把酒悶了。
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滑入，激得她眼眶都紅了，她壓下去咳嗽，笑著和馮正銘說：“四表哥這是在妄自菲薄，我認識的四表哥，從來不會說喪氣話……四表哥準備的酒呢？”
她把杯子推到他跟前，眸光清澈得像方才那杯烈酒。
馮正銘的手一抖，終於擡頭直視她的眼眸，明凈的眼眸含笑，像是在期待他準備的好酒。
“算不上是什麽好酒。”馮正銘回於一笑，神色鎮定自若，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跳有多快。
他拎起身側的酒壇子，當著她面一掌拍開封口，像是在給她表示這酒是剛開的，新鮮的。
秦寶姝托腮，看他一點點把酒斟滿自己的杯子。
“四表哥，酒滿出來了。”她提醒了一聲。
馮正銘忙擡起酒壇，默不作聲把酒又放回身側，卻遲遲不見他遞過來。
她索性自己伸手去取，馮正銘的胳膊擡了擡，到底沒阻攔，任由她拿過杯子，捏著酒杯往嘴裏送。
他目光死死盯著那杯子，知道只要她喝下去，他便夙願得償！
他也只有這樣做，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杯子一點點地靠近那雙誘人的紅唇，他內心的掙紮激烈，使得他努力保持平靜的面孔洩露出了一絲獰色。
“——別喝！”
秦寶姝剛銜住杯沿，還沒擡杯，對坐的馮正銘猛地站起身一手給拍掉了酒杯。
杯子脫手，撒了秦寶姝半邊衣襟，潑濕了桌上的小菜，然後又從桌子上滾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馮正銘雙目通紅，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表情是說不出的恐怖。
這個舉動驚動了汪箐她們，紛紛從廊下走到秦寶姝身邊，警惕地盯著馮正銘。
秦寶姝卻是朝她們搖頭示意：“回去坐著吧，沒事，要有事，你們靠再近也無用。四表哥又不是無能之輩，豈會讓你們壞事，對吧，四表哥……”
她話落，直直看向已經開始慌亂的馮正銘。
馮正銘楞了一下，隨即就是大笑，笑聲卻是悲涼無比：“你明明知道酒裏有東西！你為什麽還要喝！”
少年到最後幾乎是咆哮，秦寶姝依舊平靜，甚至還仰著唇，笑得很高興：“因為我知道四表哥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絕對不會做出傷害我分毫的事，哪怕酒裏有東西，他也不會真的去傷害我。”
激動的馮正銘錯愕，就那麽楞楞地望著她，靈魂都好像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具空殼的身軀。
等到回神的時候，是秦寶姝不知何時來到他面前，遞來了一方手帕。
她什麽話都沒說，只是擡了擡手，示意他拿手帕。他這才發現，自己滿臉冰涼，反手一摸，竟然都是眼淚。
他想要背過身去，可秦寶姝把手帕塞他手裏了，讓他又楞在那裏。
“有什麽好躲的，人本就有七情六欲，男子漢大丈夫，掉點眼淚怎麽了。”
少女安慰的聲音響起，馮正銘心臟一抽，到底沒轉身，直接用手帕抹了一把臉。
“你這是安慰人，還是挖苦人！”
秦寶姝抿抿唇，笑了。
還知道反駁她，挺好，人沒有傻徹底。
她正想要說什麽，外頭忽然傳來幾聲慘叫，嚇得她一個激靈，剛回頭，就看見關得嚴嚴實實的院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夜幕下，一道身影極快沖了過來。
秦寶姝心裏剛喊一聲不好，她身側還握著她手帕的馮正銘就被來人一拳打得直接後退三步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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