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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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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京城在進入十二月的首日, 老天像是漏了個窟窿,下了整日的瓢潑大雨。

馮家地勢高一些,不至於被淹, 府裏的水卻也漫至腳踝,下人們都穿著加厚的木屐四處巡查。

秦寶姝困在屋內, 趴在窗口看灰色的雨幕。

風一吹過, 雨絲從廡廊飄了過來, 打濕她額發, 她被掃得鼻頭發癢,捂著口鼻打了個噴嚏。

拂風忙伸手去把大開的窗戶關上, 讓小丫鬟把炭盆的火再燒旺一些。

“您可別再看雨了, 看小半日了, 再看要著涼了。”拂風伸手摸她手,把自個也冰得一哆嗦。

秦寶姝這會子確實感覺到有些冷了,就在暖炕上挪啊挪,挪到炭盆前伸手烤火。

但她腦海裏的諸多問題還是沒能停歇。

方瑀珩先前告訴她馮正林有下落的消息, 但一時半會引不出來抓住, 說對方也在蟄伏等一個時機。

可這一等又半個月了, 一點消息都沒有!

聽說柔惠縣主那還因為生氣和擔憂女兒聲譽再受損, 已經病倒半個月了,馮正林要是再不出現, 這事真不知道怎麽收場。

雙手逐漸變得暖和,她身子一歪, 懶懶靠近塞滿棉花的迎枕, 支著下巴長嘆一聲。

車雪晴和汪箐見她無聊, 你看我,我看你, 最後是車雪晴開口問她要不要玩游戲。

“不就是投壺,飛鏢一類的……有點膩了。”秦寶姝興致缺缺地擺手。

話音這邊剛落,外頭響起木屐敲擊青磚地發出的聲響,緊接著就響起桃紅的聲音。

“姑娘睡著嗎?老夫人派奴婢給姑娘送宮裏賞的絨花。”

宮裏賞的東西?

秦寶姝忙坐起身,讓把桃紅請進屋。

外頭的雨實在是大,桃紅穿著蓑衣還打了傘,在門口把蓑衣脫下,袖口和裙擺依舊被雨水打濕,一路進屋來都是淅淅瀝瀝的水珠。

“快去拿幹凈布巾給桃紅姐姐擦擦身上,姐姐坐在炭盆邊來烤烤火,暖和暖和!”

少女一連串的話,句句都是關切和親近,讓桃紅心裏受用極了,把抱在懷裏的紅木盒子打開,遞到她眼前。

“不坐了,還得再給其他姑娘送去。皇太後身子好轉,前幾日在禦花園散步,說不見一朵花,心裏發悶。”

“皇後娘娘就讓宮人坐絹花絨花,本想要掛在樹上,好哄太後娘娘開心。哪知太後娘娘見了說死物在不動的樹枝上,更顯得死氣沈沈,不如簪姑娘家頭上,才叫鮮活。”

桃紅一邊解釋絨花的來路,一邊指著其中兩朵。

“雖然分到各家的絨花不一樣,但每一家的都是相同顏色和款式,不過奴婢瞧著這兩朵顯得飽滿一些。”

伯府裏分配東西素來是先送到秦寶姝這兒,但大家都不計較,只覺得她命運多舛,是該在家裏多受些偏愛。

少女探頭看了兩眼,還是隨意拿了兩朵,笑道:“那兩朵是看著飽滿一些,但我心思壞,桃紅姐姐把這兩朵給那兩只麻雀送過去,我要看她們兩人搶起來、內訌!”

“她們昨兒又作弄我,我得報覆她們!”

“您總是刀子嘴豆腐心。”桃紅習慣了她總是自己退讓,把好東西還是留給家裏的姐妹。

秦寶姝把絨花簪在發間,臭美地搖頭擺腦:“畢竟我天生麗質,戴什麽的都好看。”

一屋子丫鬟被逗得直笑。

桃紅離開後,拂風笑著說:“太後娘娘身子大好,想來京城又要開始熱鬧起來了。”

太後一病快兩個月,女眷們都在府裏要關得長毛了。

果然,太後給各官員家裏賞下絨花後,官夫人就立馬開始走動。

在雨停的第三日,伯府也收到了永安侯夫人下的帖子,說自打兩家成親後,晚輩們都沒見過。永安侯夫人在有名的戲園子包了二層五間廂房,請伯府一應公子和姑娘去聽戲。

說是聽戲,其實還是為了認臉走動,其中連方瑀珩都收到了邀請。

秦寶姝聽著拂風打探的消息,撇撇嘴:“他最近忙得很,幾乎都不在府裏,小灰給他送信,也是兩三日才回一次。”

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什麽。

拂風好笑:“畢竟開春就是會試,表公子日日到閣老府上溫書,能更方便得到指點。上回他不是說閣老的幕僚個個都是有見識有大智慧的。”

“誰知道到底被什麽絆住腳了!”

少女努嘴,心裏在介意外頭最近又開始傳黎閣老要把孫女許配給他的事。

“我去跟蹤表公子,然後給姑娘匯報行蹤!”汪箐毛遂自薦,力求給姑娘解憂。

秦寶姝卻是哼一聲:“可別,要叫他察覺,他還覺得自己是什麽香饃饃呢!”

拂風聽著哭笑不得,明明兩人算是捅破窗戶紙了,又各自把那破洞上再糊了一層新,像是都在繼續試探。

反正拂風是看不懂兩人究竟在想什麽。

“咕……咕咕……”

一只灰色的鴿子宛如不速之客,撲棱著翅膀,落在窗欞上。

窗戶開始半條縫隙,秦寶姝湊前一看,果然是剛才提到的小灰,忙推開窗放它進屋。

小灰腳上綁著竹筒,她打開抽出信,上頭是方瑀珩的筆跡,寫著他明兒也會去戲園子一事。

“他這又有空了。”

秦寶姝把字條丟炭盆裏燒掉,扭頭看還在探頭探腦的小灰,順手把擱在邊上的鳥食捏了一小撮,放在窗臺上犒勞它。

車雪晴說:“姑娘別餵它,它天天去老夫人的屋檐下,偷鸚鵡的吃食,你看它都胖一圈了。”

小灰像是聽懂了話,叨鳥食的動作變得極快,不一會兒吃得幹幹凈凈,展翅飛走。

秦寶姝:……

這小東西是成精了吧。

到了第二日清晨,伯府的主子們都早早起來洗漱梳妝,用過早飯後,女眷們簇擁著馮老夫人上了馬車。男兒們早就騎上各自的馬,在門口說笑,等著給家人保駕護航。

秦寶姝偷偷撩開簾子往外看,並沒有在馬背上找到方瑀珩的身影,反倒瞧見有陣子沒碰面的馮正銘。

少年正好在東張西望,一眼就捕捉到她,朝她露齒笑得燦爛。

而這個小舉動正好被邊上的馮正清瞧見了,少年被兄長一巴掌拍到後腦勺上,然後不知道低聲說了句什麽,馮正銘才依依不舍地挪開視線。

秦寶姝已經把厚重的簾子放下,想起來方瑀珩不會騎馬,多半是坐後頭哪輛不起眼的馬車了。

今日的馮老夫人十分高興,還跟孫女們說如今當紅的幾名旦角身世等。

說到這兒,王媽媽就多了一嘴:“現在最當紅那位青月,當初是多得老夫人慧眼識珠,跟梨園戲班班主說此人有天賦,這才被梨園的班主給請過去,如今可沒人能比得過他!”

秦寶姝安靜地聽著,絲毫不覺得詫異。

她外祖母心善,無意中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善事,成就了多少人。

不過她肯定無福消受那為青月的戲了,因為她實在是無法體會聽戲的樂趣。

一行人順利到了戲園子,來到廂房,永安侯夫人已經早早在廂房內候著。

廂房是五間連一塊的,中間是用活動門扇做間隔,只要拆卸下來,就相當於一個大開間。

永安侯夫人安排了女眷三間,男的兩間,五間房都相通,方便走動之餘用屏風和垂簾,把兩邊做了個分隔。

兩家來往走動,免不得都先湊在一個屋子裏,一一見禮,好認個臉熟。

秦寶姝乖巧地站在外祖母身邊,讓喊誰喊誰,讓給誰見禮,就一絲不茍地見禮。這麽持續了半刻鐘,才算是把所有關系都捋清了。

永安侯夫人就笑著把公子哥兒都趕到隔壁去,囑咐一句不許灌酒多喝,這t才拉著馮淑晨的手和馮老夫人、馮大夫人說自己多喜歡這個長媳。

這樣的場合,就連好動的二房姐妹花都老老實實,安靜坐好,秦寶姝更是只管低頭吃喝。

正是考慮先吃桃酥還是先吃千層酥的時候,秦寶姝胳膊被碰了一下。

她擡頭,發現是汪箐。

汪箐就低聲說:“硯書剛剛偷偷跟奴婢說了一句,讓姑娘不要亂走動。”

秦寶姝心頭頓時發緊,聯想到了消失的馮正林。

馮正林在戲園子裏?!

家裏的長輩知道嗎?

可他在這裏做什麽?

然而她沒法做什麽,只能是在心裏猜測,並且謹記硯書傳的話。

不管如何,她都跟在外祖母身邊。

很快,戲臺子那邊也傳來動靜,青月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嗓音唱腔一絕,便是秦寶姝這個門外漢也忍不住靜下心來聽幾句。

正是入神的時候,樓下的大廳內不知道是誰忽然大喊走水了。

只聽嘩然一片,四周都充滿了快逃啊的呼喊,二樓其他廂房內的賓客也紛紛往外沖。

秦寶姝還沒回過神,就被汪箐她們拉著跟上馮家人。

二樓的兩處樓梯擠滿了,煙霧大得叫人看不清路,好像有人摔倒了,引發一片尖叫,讓秦寶姝聽得心驚。

中途她被人擠得和汪箐松開了手,但很快就被拽上胳膊,繼續往前邊逃。

亂糟糟的二樓中,方瑀珩卻早不在其中,而是暗中跟上終於露面的馮正林。

但在他追上馮正林的時候,就聽見走水和看到濃煙,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馮正林被硯書踩在腳下,方瑀珩看向他的眼神冰冷可怖:“誰讓你把我引開的!”

馮正林早就跑不動了,見到方瑀珩猙獰的表情也不害怕,甚至還笑了出聲,隨即惡狠狠地說:“一會兒你們都得求我娶她!除了我,也不會再有人願意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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