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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更深的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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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更深的建設

以前牧民養羊自有一套法子, 那就是粗放,尤其蒙古羊系本來就是耐寒、耐旱,冬天還能扒雪吃的彪悍品種。

所以他們從來沒有多精細, 最精細的行為就是飼養綿羊會給它們每天清理羊圈, 哪怕是在冬天結了層冰殼子的時候。

可自從姜青禾當了他們的歇家以後, 粗放就不成了。

從放牧出去數羊開始,以前大家哪數過,能數到五十不打磕巴也就成了,現在隨便抓個人過來, 都已經能很流利地從一數到五百。

要是有羊丟了也好及時知道,不再跟以前那般稀裏糊塗。

牧民也學著盡量看每只羊的蹄子,有沒有腐爛, 看公羊是否愛動,母羊是否溫順, 眼底有沒有發白, 而如果一頭羊或幾只羊出現問題沒發現, 很容易出現羊倒圈的現象(傳染病)。

雖然精細的養羊特別累還費勁, 但至少很少有羊跟之前一樣,動不動就意外死亡,活下來的羊更多更健壯。

所以要這批新來的小公羊, 要學會定牧餵草料t, 而不是帶出去放牧時, 大夥也很快接受, 並且在冬窩子那邊加固羊圈。

趕著這群小公羊回來的是巴圖爾,他一定要給自己加個前綴, 那就是有三把刷子的巴圖爾。

哪三把刷子,會騎馬、會看羊病、嘴巴會說。

他嘴巴發出的聲音, 比車上圍欄裏羊的咩咩叫還要響,畢竟說開春回來的人,硬是拖到了入夏邊上。

巴圖爾實在太懷念這片草原了。

他放開韁繩,撒歡似的在草原上跑了起來。

然後撲騰,他頭深深地埋進了土裏,仰起頭,呸呸呸掉粘在嘴唇上的草。

跪地大喊:“額巴圖爾,又回來啦!”

本來對於巴圖爾回來十分驚喜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後,胡舒其撓了撓頭,往後退了幾步說:“還是圖雅說得對,要有個蒙醫的。”

“哦不,請個薩滿更好,”滿都拉嬸嬸啃著幹酪,她毫不留情地開口。

至於巴圖爾的妻子薩仁,她假做很忙,最後還是選擇去看羊。

大家都做了跟她一樣的選擇,圍在這疊起來的木圈子裏,一只木圈裏有五只小公羊,而巴圖爾帶來的有二十只。

這會兒有人搭理巴圖爾了,“不是一百只羊,還有呢?”

“噢,”巴圖爾仰頭,他說:“忘了後面還有幾個趕羊的。”

在大夥的白眼裏,巴圖爾撓撓臉,連忙撒丫子跑出去。

等羊終於到齊,並不是就收入羊圈裏頭,得驗羊,畢竟是用他們賣了羊羔賺來的磚茶換的,全都投到牲畜行買羊了。

“這全是額一只只挑過了的,”巴圖爾語氣裏有莫名的自豪,他隨意抓過一只小羊羔夾在腿間。

“諾,這小尾寒羊的頭上是有角的,表明出生一個來月差不多了,額挑的沒有角,剛生半個月,餵草漲漲膘快得很。”

巴圖爾說到羊的事情上,那可正經多了,一點嬉皮笑臉的都沒有。

“還有腿,它這個腿就是又細又高,餵不壯的。”

至於看是不是今年剛生的,而不是拿老羊充數,則要掰開羊的嘴巴看牙齒。沒長齊八個奶牙,只有幾個乳門牙就是生下來沒多久的羊羔,而且這時候羊的牙齒雪白,等到長大以後牙齒不會再掉,才會發黃。

牧民們很滿意這批羊,尤其聽巴圖爾說這種小尾寒羊很適合圈養,它的腿高個子又大,在爬坡時會顯得兩股顫顫,隨時要摔倒。而且它放牧時跑得越快,吃得越少,那點一把又一把草餵出來的膘都被跑青跑掉了。

來送羊的人說:“三四個月只定能出欄,養得好下回再來找俺們買啊。”

巴圖爾客客氣氣送走了他們,轉頭回來就說:“才不買羊,挑了羊配幾只出來,小羊長大生小羊,就有數不清的羊。”

“想得挺美,你趕緊拿東西去打草吧,”薩仁回他。

為了養這批羊,他們早在上一年就單獨種下二十來畝地的牧草,包括冷蒿、野蔥野蒜這些,為的就是給羊吃這種帶有特殊氣味的草。

羊送到的那天姜青禾來看過了,她回程的時候看著茫茫的草原,跟一同走過來的巴圖爾說:“等這一茬苜蓿割了後,就多撒其他的草籽,多種些別的草。”

其實不管是黃花苜蓿還是紫花苜蓿的草原,都不太適合作為放牧地。因為吃太多苜蓿草的羊,胃裏會發酵脹氣,像是揉好的面團摻進了酵頭子一下醒發起來,抵著羊的胃讓它沒有辦法進食而死。

所以牧民除了在苜蓿地打制幹草以外,都會帶著羊去更遠牧草種類更豐富的草原吃草。

但是要把在這綠了一年又一年的草原改變,實在難。畢竟每到雨水豐盛期時就能撒籽再生出數不勝數的苜蓿,讓其他草在這裏遍地生根顯得尤為困難。

巴圖爾嘆氣,“難得很啊,這草年年生年年長,其他草壓根搶不過它。”

姜青禾知道其他地方的草原,尤其有河水流經過的,那裏的水草豐美。

豐美的意思不是單一只有一種牧草冒頭,而其他的只能扒開苜蓿才能看見,他們的草原兩三畝地生長著上百種的牧草。

蕨麻、小白蒿、百裏香、野豌豆、野山蔥、翻白草、鵝觀草、星星草、節骨草等等數不勝數,所以他們的羊養得更肥美,肉質也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在裏面。

姜青禾曾經買過來自更東邊大草原的羊肉,那是只羔羊,除了肉特別嫩以外,羊肉不僅不煽氣還有種屬於肉自帶的香料味,哪怕水煮都特別有滋味,更不要說做成羊肉墊卷子時。

她哪怕吃過一次都忘不了,大火爆炒過的羊肉,撲上水,湯汁滾滾沸騰,在放上塗了香豆的白面小卷。在香氣撲鼻的羊湯裏逐漸脹大,油脂滲進面卷裏,那卷子本來就鹹香可口,再塞上一點脫骨的羊肉,那味道屬實是她吃過最好的。

所以她知道那邊的羊吃的都是什麽草料,那麽多好牧草才能養出肉質這麽好的羊來。但是反觀平西草原,只有化雪時才能讓這片土上的草吸取到足夠的水源外,其他時候基本都旱著,只有在大湖泊周圍的草才能茂密生長。

不僅如此,牧草的種類真的太過單一。

姜青禾蹲下來拔起一株苜蓿,頂上開了好幾株黃色小花,她撥弄了下說:“難也要種。”

“這裏的草真的太少了,你望過去,能看見其他的草種嗎,滿眼只有黃花苜蓿。”

難是真的難,在雨水不豐時,天又烤著草,水源就是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而且給草原上的草澆水,尤其是在苜蓿還茂密生長時,怎麽不過度踐踏牧草但又能澆到足夠的水,這就是要解決的問題。

而且草與草之間也會相互搶占地盤,苜蓿在這裏生活了那麽久,牧民打草也只會割上面一點,所以它的根系在地底早就盤根錯節。

姜青禾不是突如其來地感慨,她是真的想徹底改變這片草原的生態。

從蓋各種架子,拿還存有沒打完谷粒的草莖纏在上面,吸引更多的禽鳥來啄食,落下的糞便滋養了草原的草。

在之前被雪水融化沖出來的水泡子上蓋頂,讓它們成為春季禽鳥產卵或是孵化幼鳥的地方,讓更多的鳥類來到草原繁衍生息。

啄食那些草莖上盤伏的蟲子,不讓蟲害冒頭,,它們還會吃掉死在草原上那些動物的屍體,不讓它們腐爛發臭,只把骨頭留在草原上。

隨處可見的鳥雖然損害了不少牧草,卻也讓一些原本幹旱貧瘠的土地,因為鳥類的到來,那些鳥糞讓它原本消失的肥力又漸漸恢覆。從草只零星生長,到鳥糞裏殘存的種子落在地裏,又經過雪水的灌溉,已經生出一大片的草。

所以更加偏遠而缺少牛羊奔走的地方,姜青禾也讓牧民們設架子,鳥窩,纏草籽和谷粒引更多的鳥前往。

而現在,她想讓草原裏生出更多的牧草。

並不是隨口一提,從她讓灣裏種牧草開始,她自己也要了解各種牧草的習性,每種草的習性都不同,有的耐旱,有的嬌氣,需要精心伺候。而有些卻是粗放粗種,照樣能長出一大片來,她還知道何時下種,什麽時候收割,哪類的草更適合羊上膘。

姜青禾走在開出來的大道上,她手撐在木柵欄上,看著遠處的草原說:“這些苜蓿只留幾畝,其他全收了吧。”

“啥?”巴圖爾震驚不解,他們沒有在這麽早的時候打草過,一般到秋季時,草籽全都落進了地裏後才會打,期盼它明年能帶來更多更茂密的牧草。

雖然苜蓿收割完後還能再長,一年能收好幾次,可有草籽的時候卻不多。

他們以前當然也在初花期打草,因為那時他們想要羊長膘,給他們最愛吃的,但是代價就是下一年的草只長了薄薄一片,那年連羊都瘦弱不堪。

姜青禾很認真地說:“今年不要草籽了,不要讓它當然草籽再落到這片地裏了,這樣過幾年,苜蓿就不會有那麽多。”

“而且你瞅瞅,現在是苜蓿初開花後不久的時候,裏頭的水也少,這時候調成幹草是最好的,等花一謝結了草籽,那個時候的苜蓿草質粗硬。”

就跟嚼完水的甘蔗一樣,哪怕剁的再碎,羊也是不愛吃的。

這個決定在牧民間引起了喧鬧,他們沒有辦法接受這麽t早割草,而且今年不留苜蓿的草籽。

這應當是大家反應最大的一次,從前基本姜青禾說什麽,他們都會照聽照做,因為真的有道理。

但他們並不是每一樣都會照辦,他們也有自己的想法。

草原,以及草原上的草才是牧民的命根子,跟羊同等重要。

布禾搖搖頭,“圖雅,這真的不行,沒有草籽,明年這片草原上的草一少,羊怎麽能吃得飽,羊沒吃飽就會瘦,一瘦要生病。”

“這片草長得好好的,它年年都綠,讓很多羊活了下去,這會兒說要把它們全都割掉,不行的圖雅,”賓德爾雅語氣強烈地表示反對。

“沒了草,那地母就沒了衣裳穿,圖雅,我真的做不到。”

在他們激烈表示著自己的不讚同時,姜青禾卻始終很平靜地聽完,直到第四十六個牧民說完自己的不願意後,這片空地才安靜下來。

姜青禾也很明白他們不讚同的點在哪裏,現在收割絕大部分的苜蓿絕對是很冒險的舉動,尤其在新的牧草還沒有下種時,草籽又被絕斷時,今年下雪如何也不知曉,這樣做只會讓明年羊群吃不上草。

這對草原來說,對牧民來說都是毀滅性的舉措,他們當然無法接受,畢竟草原在他們的嘴裏,可是叫額爾頓塔拉,寶貴的草原。

“讓草原生出不同的草,而不是讓一種草生出一片草原,”姜青禾看著尚未平覆自己情緒的牧民,她說話聲音並不大,可大家卻不由自主安靜下來。

“單吃苜蓿的羊你們也知道長得不好,不然為什麽要放到那麽遠的草原去放。我們都明白,要是不管苜蓿,草原很難再有其他的草能生出來。”

“並不是要拋棄這整一片黃花草原,而是讓它少長一點,讓更多的草長出來。”

姜青禾的臉上滿是認真,她的眼神照舊溫和,聲音也不急不緩,並沒有想要用聲嘶力竭來要大家聽從她。

“苜蓿地本來就不適合放牧,大家肯定比我要清楚,羊蹄子一踩一大片,吃的比踩的還多,而且吃多還容易脹肚死掉,救都沒法子救。”

“上一年種的二十來畝地,不夠百頭羊吃一季的,要上膘的羊一天得吃五六斤草,一畝地的草頂天只有三百斤,吃完了再生就慢。”

“而我們有多少頭羊,全部加在一起是六百七十八頭,光靠那二十畝的草和趕到更偏的地方放牧嗎,明明在這裏有著一大片的草。”

“要是這不全是黃花苜蓿,而是紫花苜蓿、羊茅、鴨茅、小白蒿呢,這些草對肥羊更好,是不是能更快上足膘?”

牧民沈默,姜青禾繼續說:“我也明白,只留幾畝苜蓿,把其他全都收了確實不好,那留一半。”

“剩下的一半要打掉,種其他的草。”

她的語氣很堅定,“難不成為了怕明年生不出來草,還維持老樣子嗎?苜蓿一年一年生,其他草一畝長不出十斤來,每次吃點好草都趕到更偏更遠的地方去。”

“要是怕今年有黑災(下雪太少),草原上的草又因為草籽落的不多,明年草原上無草的話,那我今年就可以讓你們擁有足夠的幹草,明年真的有這一天的話,去西南運幹草,把灣裏的鮮草都給你們。”

“但是這個草一定要種苜蓿地裏。”

“不止要種草,還要開渠。”

這個詞對牧民來說非常陌生,他們茫然而不解,“什麽是渠?”

“意思是引水來穿過草原,每年草長得好不好,全靠天,天要是下雪明年羊就有草,要是不下,那羊就餓死好些。”

“中原裏有句話叫人定勝天,意思是人可以戰勝很多,包括白災、黑災、旱災,雪下得多就逃到雪不多的地方去,有黑災和旱災那就挑水去灌溉,但是最好的,還是開渠,沒有水我們就靠自己引來水,就像我們用架子和糧食引來禽鳥一樣。”

這件事情她想了很久,關於草原的水利地形她也做過不少。

可以說萌生興修水利,在草原的中線上修一條水渠,或者是更多水渠的想法,是因為她在灣裏那麽幾年中裏她被深深地影響了。

比如在幹旱少雨的地方,不靠天,就靠著自己的雙手挖出一條路來。

積蓄雪水和雨水,又比如在春山頂引雪水灌溉樹苗,要種棉花沒有水田,那就引水開一條棉花渠出來,路不行就燒磚鋪路,哪怕是上外頭買土。

種樹沒有水就在旁邊挖一個大澇池儲水,到上黃水江開渠要水,實在儲不了水就選擇旱地鋪砂保墑。

春山灣的眾人骨子就從來沒有放棄貧瘠土地的想法,他們到了哪裏,在哪裏生了根,哪裏就是故鄉,土不好就拉沙改土,沒有水就修渠引水,靠天吃飯,卻並不意味著只靠天。

而姜青禾自從這次去給興安渠要挖渠條子時,花了很大時間去畫了水利圖,後面又跟著去選挖渠口和一步步看著長長的水渠,那蜿蜒的渠道在紙上成型。

更讓她生了念頭,和有能力有底氣,說出那句可以在草原上挖渠引水,雖然這個過程以年為記。

畢竟引水來橫穿草原是件耗時巨大,需要費很多人力的事情,據姜青禾所知,她所踩過點的兩條大河,一條烏水江離草場最近,但從它這處挖,需要繞過一座山,或者是開山鑿石引水。

另一條她想起了後世的黃河,那滾滾而來的洶湧氣勢,寬度比黃水江要大兩倍不止,那體量哪怕引水橫穿上百公裏也不怕水流幹涸。

但這條河特別遠,遠到要快馬疾馳都要三個時辰的距離,走路要走上一天不止,估計有百來公裏以上。

可是如果這條水渠能夠成型,那麽這片一到夏季不雨時,水枯草蔫的草原,才會在一年春夏秋三季裏都能水草豐美,才能有沃野千裏。

而這一切,都要靠雙手去幹,靠腳一步步走出來。

這次開頭激烈的反對聲,在姜青禾的話語裏漸漸消失,他們也明白草原需要更多的草,至於挖渠的話,圖雅怎麽說他們怎麽做。

在掙紮過後,大家接受了在苜蓿最茂盛的時候收割一大半。

不過得等羊毛先剪完,而且現在收割苜蓿,裏頭的水太多了,曬不幹。

而且姜青禾也不是很讚同他們的做法,不管是灣裏的還是牧民,他們將草割下來,就攏在地裏,也不管它,等著它風幹成幹草,等到入冬前再捆好帶回去。

這個方法損耗特別多,每次都會被其他牲畜偷偷啃食大半。

姜青禾雖然在制作青貯上並非毫無頭緒,知道在每種牧草什麽時候收割最好,簡易的曬草方式,但那是幹草,而不是顯得綠油油的青貯。

她第六次去了南北貨行,上次羊把式說這裏有個會調草厲害的把式,結果來了五次,都沒有碰上。

今天她再來一趟,要是實在碰不上,她準備去找姚叔再問問,他是走慣了各地的老歇家,識得的人應該多些。

南北貨行的夥計都認識她了,這回忙著打包紅糖塊,往旁邊收攏袋口的時候還抽空回她一句,“真不趕巧,那把式也不是俺們這行當的,不歸俺們行管,十天半個月也來不了一趟。”

姜青禾知曉這趟又無功而返,她來都來了,幹脆跟夥計說:“那給我來點紅棗、麻圓子、凍糖吧。”

她提著這幾樣上了姚三的家,這個老歇家現在不往草原去了,就在家裏逗鳥。

“咋還拿東西來了,進來坐,喝點啥?”姚三放下手裏的百靈鳥。

“叔,又玩這臘嘴子啊,”姜青禾把東西擱桌子上,轉過來看那嘰嘰喳喳叫著的百靈鳥。

姚三把百靈鳥放回到架子上,用手逗弄著它的下巴,漫不經心開口,“說吧,這回來又有啥事?”

姜青禾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把自己這回過來的意圖說了。

“那還是草料的事情,”姚三背過手,眉毛挑了挑,“沒找到人?”

“哪有那麽多的把式,南北貨行連著去了六趟,牲畜行也去問了個遍,”姜青禾拿過布擦了擦那桌子,也一點不修飾,“這才想到自己走了不少彎路,就應該先來問問您這尊大佛的。”

“俺稱得上啥,要真是大佛,你早來拜了,”姚三哼了聲,把鳥食放在槽裏,拍了拍手說:“走吧,跟你去瞅一眼,t記得給錢,一兩起步。”

姜青禾連忙應下,錢當然要給。她這才知道,調制草料還是姚三的老本行之一,當歇家的誰沒幾個本事。

到了草場,姚三看著還沒收割的苜蓿說:“別割太低,不要貼地皮,牧草留茬太短,來年草就會少得可憐,況且這黃花一播生幾年的,更不能這樣割。”

“要種其他草的,就掘掉這些草根再種。”

“割完要晾在草架上,先晾吧,你說要弄晾完割完還是青的,俺跟你說難得很,但是比那幹癟癟的草肯定要好不少。”

當然姜青禾也沒指望弄成後世的那種青貯,只要能夠保存顏色,能最大程度保留營養就好了。

不過這件事情不能一蹴而就的,光是搭草架割苜蓿等它晾曬完都得要小十天。

這天晚上姚三住在了蒙古包,他看著很久不曾踏足過的草原說:“聽你說開始讓他們養三四個月就出欄的小公羊,又是改草,後面還要挖渠,你這歇家當的。”

反正姚三實在喟嘆不已,他絕對不會這麽掏心掏肺為大家。

他望著夜色下的茫茫草原,轉頭問姜青禾,“還打算做些啥?”

姚三知道她不會滿足於此的。

說起這個,姜青禾回看草原,要是此時有光,會發現她的眼神亮晶晶的。

“有個想法,”她聽著不遠處蔓蔓和其他孩子得嬉鬧聲,笑了笑,“想寫一本書。”

“書?”姚三坐直了身子,這個想法很新奇,反正他還真沒咋聽過。

姜青禾說:“是啊,一本跟草原上的草,跟放牧有關的書。”

“以前沒想過,今年見了好多事,也學會了不少,就覺得這牧草實在多,每一種都有它自己的用處,哪怕是毒草。”

“像那白頭翁,毒得很,可牧民會在這個時候,也就是五月白頭翁開了花後讓羊吃,吃了就能驅蟲,麻黃也有小毒,可冬天羊吃了後,沒以前那麽怕冷了。”

當她懂得越多時,了解養羊和牧草更多後,她覺得不留下點什麽終歸太可惜了。

只有文字能記錄,保存然後流傳下來。

雖然要花費她足夠多的時間,三五年起步,但她願意去撰寫一部關於草原的書冊,記錄下那些被人們口口相傳,卻又從來不曾被記錄下來的。

她希望自己能有點東西留在這個世界。

有東西能證明,她曾經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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