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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糖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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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糖饅頭

當灣裏養的公雞還沒有鳴叫時, 這個小小的院落,石磨早已嘎吱嘎吱轉動,等停了聲, 竈房裏的竈膛又開始劈啪作響, 那是黃豆桿燃燒的聲音, 大鍋裏的豆漿醞釀沸騰。

徐禎往竈膛裏添了幾根柴,姜青禾則穿著灰黑的圍布,拿出鹵水來,又將木桶拿到後院去沖洗了一番, 到時候盛豆花用。

她回來後掀起木鍋蓋,只見騰騰白霧吹得蠟燭芯左右搖晃,豆漿漸漸沸騰。

“我出去瞅眼, 看看他們來了沒,徐禎你把紅糖饅頭給蒸上阿, ”姜青禾解了圍布擱在椅子上, 走出門前還要交代聲。

徐禎從竈臺後站起身, 去拿籠屜時說:“成, 你去吧。”

外頭天蒙蒙亮,清晨山腳還有霧氣,姜青禾攏了攏衣裳, 下了小道去開門。

等她拉開兩扇木門後, 咯噠咯噠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姜青禾走出去好幾步, 勒勒車離得越來越近,她能瞧清坐在馬上胡子拉碴的巴圖爾。

只是視線轉到後面, 她閉眼又睜開,想要瞧清楚一點, 卻發現沒看錯。

那勒勒車上坐著的,是十來個頭帶包布,笑容洋溢的牧民阿媽們,最前頭那匹馬,都蘭還遙遙沖她揮手。

一等勒勒車停下,都蘭一甩兩條烏黑的辮子,手拉著馬的韁繩,讓它停下,自己翻身從馬側跳下來,牽著馬快步走到姜青禾旁邊。

“啊呀,巴圖爾說昨天幫我去喊人,我還以為叫的哈日莫齊大叔他們呢,怎麽你們都來了,”姜青禾十分驚喜。

她拉過都蘭的手,細細打量,笑瞇瞇地道:“胖了是不是?”

“真胖了點,”都蘭咧嘴笑,這一冬她吃得好,不用樣樣摳著用,這個月忙碌也能有錢買些肉補補,自然長胖了點。

姜青禾真想繼續說啊,可她只能把話先留著,轉身去喊人,笑容明朗,“烏丹阿媽,吉雅姐、滿都拉嬸嬸、小梅朵、桑布嬸…”

她挨個用蒙語高聲打招呼,語氣飽含笑意,“走走走,進屋去,好久沒見了。”

大夥也熱烈地回她,胖胖的滿都拉嬸嬸喊道:“可不是好久沒見了,所以巴圖爾說割麥子時,額們不讓男的來,額們割青稞很老手的。”

烏丹阿媽笑的時候,會擠出兩團高原紅,她說:“額們想來看看你啊。”

“是啊,聽說你新起了座屋子,比蒙古包還大,真闊啊,”桑布嬸望了眼後頭的屋子,確實大。

姜青禾聽著她們熱切的話語,心裏就像生豆漿逐漸滾燙起來。

其實她早該去一次平西草原,去一次牧民新的駐紮地。可她總畏怯,想著到時候大夥為了招待她,又拿出平時舍不得吃的東西來。

可她們也這樣,平日不來往,生怕過來打擾她。但要是有幫忙的時候,都很熱心腸,上趕著要過來幹活。

“還有啊,”烏丹阿媽從勒勒車上提起小半桶羊奶,擱在地上,她笑笑:“這是俺們過來前剛擠的羊奶,怕壞,就擠了一小桶,給你們家三口補補,農忙累人得很。”

吉雅拍拍她,豪氣道:“敞開肚子吃,明兒額還給你帶。”

姜青禾都要說不出話來,她喃喃,“你們這是做啥,”

“走,進屋去,”姜青禾低頭吸了吸鼻子,而後擡起頭笑著去拉她們,讓她們進屋。

還伸手將坐在車上的小梅朵抱下來,貼了貼她的小臉說:“哎呀,你怎麽也來了?”

“她鬧著非得要過來,額沒法子,”都蘭無奈。

小梅朵比蔓蔓要大上兩歲,梳著小辮,眼睛黑汪汪的,臉頰憨實泛紅,她仰起腦袋說:“額找蔓蔓玩呀。”

她是為數不多蒙古小孩裏,會說賀旗鎮方言的,而且說得很順暢。

“蔓蔓還睡著哩,你等姨給她叫起來,”姜青禾牽著她的手說,帶著一夥人進屋。

牧民阿媽們都習慣住蒙古包,可她們對姜青禾的這個小院也讚不絕口,尤其野薔薇花纏繞的墻,讓小梅朵很喜歡。

進了屋子那平整的地磚,剛到要腰邊靠墻的櫃子以及寬闊卻又滿是生活氣息的竈房,都讓她們覺得,這是間好房子。

尤其看到挖了水窖,養了兩頭豬,一頭馬騾子,和一群鴨子時,直說這日子被她過得好。

等坐到竈房裏,巴圖爾趕緊跟徐禎挨著,他可算是找到一個能說話的人了,而且現在徐禎蒙語雖然說不太好,可也能聽懂大半。

姜青禾開始張羅,木桶裏的豆花點了鹵水,白嫩嫩的,她貼面舀幾勺到碗裏,然後問,“都蘭你吃鹹的吃甜的?”

都蘭湊過來,“鹹的放啥,跟鹹奶茶一樣嗎?”

“鹹的放辣子和醬,蔥花和泡黃豆,甜的有紅糖漿,你吃啥?”姜青禾t手停在拿料的手上,想了想又將碗推給她,“你要不自己舀?”

都蘭擺手,“額沒吃過豆花阿,你給額來點鹹的,辣子要少點。”

基本大家都要了鹹豆花,她們習慣了鹹奶茶的那個味,只有小梅朵喝澆了紅糖漿的豆花,吃得她含在嘴裏,不舍得咽下去。

而一群或坐在桌邊,或坐在小板凳上捧著吃的牧民阿媽們,吃得一口一吸溜,豆花跟酸奶的口感又不同,又滑又嫩又爽口。尤其這個黃豆叫油炸了一遍,又酥又脆的,浸了湯也好吃。

姜青禾沒想到來的牧民阿媽們,還怕來的阿叔吃不飽,蒸了好些紅糖饅頭,是那種卷起來流紅糖漿的。

等她們吃了碗鹹豆花後,又給她們挨個塞了拳頭大的紅糖饅頭,吃得大夥嘴巴甜絲絲的。

其實眼下還早,不急著割麥子,而且大家一個冬春沒有見面,還有好多話想說嘞,尤其想把上一年冬換了皮子後的生活,說給姜青禾聽。

她們的日子可比之前好過太多了。

烏丹阿媽咽下饅頭,她語氣遲緩又帶著笑意,“早前在冬窩子那,天天吃風幹肉和青稞,炒粉,一天只吃一頓。去年皮子換出去,手裏有了磚茶,又有好些錢。”

人沒有錢的時候,是能過苦日子的,硬邦邦上凍的風幹肉,連刀也剁不開,只能放鍋裏熬成肉湯,再配上炒粉囫圇吃一頓。

至於鹹奶茶,都是四五日才喝上一碗。

可有了錢,就想吃好點,烏丹阿媽是最舍得的,她奢侈地買了面粉、成捆的掛面、耐放的糖塊,還有臘羊肉以及新買了口耐燒的鍋子。

上一年在冬窩子裏,她們一家都有種久違活著的感覺。冬窩子深處地下,只留了個窄小的門和四方的窗,逼仄又陰暗,而且還吃不飽。

可去年,他們肚子裏有食物飽脹的感覺,尤其掛面配臘羊肉,加點鹽,連面湯都好喝,吃得全身能回暖起來。

連在冬窩子裏的日子,都讓人覺得沒那麽難挨了。

滿都拉嬸嬸抹了抹眼睛,她眼眶微微泛紅,“額拿著磚茶給姑娘換了三套衣裳,也算是給她出了點嫁妝。”

本來這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哪有女兒出嫁不給嫁妝的禮,可那時她真的給不出來,連塊紅布也買不起,日日愁的掉淚。

可自從皮子賣出去後,有了錢她就相當於有了脊梁,有了精氣神,緊著那點錢用,也風風光光送女兒出嫁了。

這筆錢和磚茶對她來說,是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她逢人就得說,說完又得掉淚。

大人的傷心難過,小梅朵還不算太懂,但她記得上年的事情,她很認真地掰著指頭算:“額吉買了肉,好多肉,還給額和阿姐新做了件皮襖,可暖和了,額還有雙新靴子,以前那雙凍得額腳出了好多血,新靴子很好,不出血。 ”

大家還在說著,你一言我一語的,她們都想要告訴姜青禾,上一年換出去的皮子,給她們枯燥乏味如同死水的生活,帶來了多麽新鮮的改變。

姜青禾原本一直上揚的嘴角,漸漸落了下來,她慢慢背過臉去,又悄悄起身走開。

她沒有辦法,在別人訴說幸福的時候保持鎮定。

但是她從始至終都不覺得,她為她們的好日子帶去了多大的功勞,她的心不純粹阿。

她靜靜在後院站了好一會兒,才回去叫醒蔓蔓。

一夥人說話聲那麽大,蔓蔓也醒了,姜青禾進屋的時候她剛踩著小凳子從炕上下來,穿鞋要出去。

姜青禾給她穿上衣裳,又綁了頭發,蔓蔓趕緊跑出門去,她都聞到甜甜的香味了。

一進竈房,面對齊刷刷看來的視線,她也不生怯,很熟練地用蒙語問好,“賽拜諾!”

還說了一連串的諸如姨姨、姐姐、嬸嬸等等的詞匯,只是蔓蔓說完喘了一大口氣,好難。

被烏丹阿媽忙抱進懷裏稀罕個不行,而都蘭也趕緊湊過來,“好蔓蔓,還記得額不?”

“都蘭姐姐,”蔓蔓抱她。

小梅朵也蹬著小短腿跑過來,指指自己,一臉期待地看著蔓蔓。

蔓蔓對這張臉熟,可名字早就忘了,但她慣會投機取巧,她喊,“姐姐!”

姐姐總沒有錯吧。

小梅朵擺手,“哎呀,是梅朵啦,你個小蔓蔓。”

蔓蔓嘿嘿笑,弄得屋裏大家也都笑了,笑聲歡快。

短暫地寒暄過後,烏丹阿媽招呼其他人去外頭拿上鐮刀,幫姜青禾割麥子去。

其實割麥子她們也是頭一次,牧民大多只種青稞,有時候連青稞也不種。因為四季轉場,沒辦法長時間留在一個地方,守著土地和莊稼。

但割麥子又不算難事,就算沒咋上手過,也難不住她們。論起割田種地啥的,她們有幾個比漢子還要本事,一天能割兩畝青稞都不喊累的。

去往麥田的路上,這一夥人是很惹眼的,除了那些深邃的五官長相,更多的是牧民阿媽們明顯要高要壯很多,畢竟她們可是能制服牛羊,按著它們剪羊毛的人。

唬的灣裏那些在麥田裏割麥的婦人一跳,忙放下手中拔出來的麥子,站到田邊問,“青禾,你咋帶了這麽多蒙人來?”

“熟的,給我來割麥子嘞,”姜青禾大方笑著回道。

有個歇腳的老婆婆說:“那你們指定跟炒面一樣熟,不然哪會給你來割麥子哩,這熱死黃天的。”

灣裏形容人特別熟,就愛說熟得跟炒面似的,姜青禾也覺得挺有意思,她還回了個詞,“是勾八勾九。”

旁邊的婦人了然,在這地勾八勾九可不是狐朋狗友的意思,而是好朋友,一般形容娃娃家家的。

這群人收獲了一路的眼神,方言聽不懂,她們也無所謂,反倒是被從麥田裏趕過來的宋大花,那一嘴蹩腳的蒙語給折騰夠嗆。

壓根沒聽懂在說啥,還在那費力吧啦地聽著,可把早就經歷過這一遭的巴圖爾,樂得夠嗆,在邊上笑了好一會兒。

可等到正式割麥開鐮後,大夥就笑不出來了,無邊無際的曠野,飛揚的麥芒,火辣的日頭炙烤得大地,熱汗順著脖子不住得往下流。

正是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平原沒有可以遮陰避暑的地方,甚至連涼風都不往這頭刮,熱風呼啦啦地吹。

難得可以欣慰一點的是,雖然今年稻子生了蟲害,但麥子長勢很好,秕谷也少得很,一顆顆很飽滿,磨出來的新面指定比上一年的還香。

姜青禾瞅了會兒麥子,將草帽壓低了點,握著麥鐮子對準麥子,一氣呵成不帶半點猶豫,那麥子就直挺挺倒了下來。

連割四五壟以後,她摸出兩根麥稈,穿過散落的麥子,交叉扭打在一起,麥子立即緊緊並攏,成了座小山立了起來。

這種方式方便到時候打麥子,上一年在公田收麥子,又熱又累又沒有經驗,姜青禾無時無刻不懷念現代的生活,現代的農業用具以及方方面面。

可眼下她雖然熱得大汗淋漓,麥芒紮進皮膚裏癢得慌,但她已經逐漸適應這片土地,甚至能自娛自樂一下。

要是再跟棗花嬸分到一起收麥子,人家指定得說,俺的娘嘞,這還是去年那個生瓜蛋子嗎。

她想著樂了會兒,可巧棗花嬸還真從自家那片田裏過來找她,喊道:“禾阿,明兒個公田還是俺倆去割嘞。”

走進了一瞅姜青禾那鐮起麥落,麥穗不掉粒的架勢,“謔,使得有模樣得很嘛,再過兩三年可不得了了,要成田把式了不成。”

姜青禾笑得夠嗆,差點沒拿住鐮刀,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笑啥。

她捂著肚子喝了口水,“明兒個我就去。”

公田的麥子種得比自家要晚上幾天,熟得也沒那麽快,這頭開割了,那頭的麥子葉片還有綠的。

今年要是沒有幫手,公田和自家麥地撞在一起,姜青禾真得半夜都去收麥子了。

不過她也不知道,要是今年就她和徐禎兩口子割田的話,好些婦人都會過來搭把手,指定不會叫她的麥子落田裏。

等姜青禾收完這一片地,又瞅了眼豎在邊上的竿子,影子還挺長,沒到晌午,但她得回去做飯了。

想著跟烏丹阿媽幾個說聲,結果擡頭一瞅,娘嘞,人家早早一畝地割出了頭,她還在這沾沾自喜,覺得進步神速。

她懷揣沈痛的心情離開,下一年,等下一年她的鐮刀指定使成t飛刃。

晌午沒和面,吃的是現成的掛面,一燙一煮,加點辣子和豬油。

她這幾天都沒法子去鎮上,買豬肉是托了常往清水河走的筏客子,讓他捎帶了兩吊子豬肉,再來些羊雜碎和羊肉。

下午就在家焐豬肉塊,牧民其實大多不愛吃豬肉,後院收拾了羊雜碎給燉上,給她們吃。

她怕大夥熱得受不了,找出之前剩下的一小袋大麥,洗幹凈放鍋裏炒到焦黃,熱水一註成了麥香濃郁的大麥茶。

雖然味道一般,姜青禾不愛喝,但能解暑熱,她泡了兩桶茶,放在拉拉車上推著送了過去。

“歇會兒,喝點大麥茶解解渴,”姜青禾吆喝,還走了不少路叫虎妮和宋大花也過來喝。

到了天漸黑,姜青禾來喊她們回去吃飯,只見原先那一大片的麥田,一天之內全部倒伏,被捆紮成高高的山巒,疊在勒勒車的上頭,明天將奔赴糙場打麥子。

“這就收完了?”姜青禾不可置信。

巴圖爾擦了把汗,瞥她道:“瞧不起誰呢,七八畝地,十幾個人給你幹,一天盡夠了!”

“明兒個額還來,”都蘭熱得臉頰紅撲撲的,她指指地上的麥茬,“給你撅這玩意。”

姜青禾很懵,走之前還回頭望了望那片空曠的麥田,她忍不住伸手掐了自個兒一把,疼,她嘶了聲。

實在是效率太快,讓她久久難以回神,不過想了想,夜裏吃飯時她說:“地裏的麥茬你們拿去吧,還有掉了不少麥粒,要是願意撿,麥粒也給你們。”

至於給她們每人一鬥麥子,她還沒說,等麥子徹底收了之後,帶到草場再給她們。

“真的?”滿都拉嬸嬸不可相信地問她。

姜青禾無比確信是真的。

沒成想第二天她們幹脆帶了自家娃來撿田裏的麥粒子,一部分去幫公田收麥,還有幾人則去刨那麥茬。

昨天姜青禾那片田一天內被收完,實在傳得沸沸揚揚,只是當事人自個兒不曉得。

倒是土長找到了她,“你去問問,那些人願意這幾天給公田收麥打麥嗎?照你們當初的價給,一人兩鬥麥子,最多三十人哈,人太多俺也出不起那老些麥子。”

“不用問了,肯定願意,”姜青禾想也沒想,誰會拒絕糧食阿。

尤其是牧民壓根沒有多少土地,只能靠著青稞果腹,更多的是拿牛羊或是皮子來換取所需的糧食。

所以當姜青禾詢問起大家的意見,吉雅甚至蹦起來說:“賽!”

更別提其他人,她們神色覆雜,胸腔湧動著熱流,明明是來幫別人幹活的,可到頭來活幹著幹著,自己也能有麥子了。

絲毫不想自己幹活有多拼命,有多賣力,那些流下數不盡的汗水,紅成一片的背部,以及傷痕累累的手。

只想著,她們今年居然也可以吃上一口新麥了。

光是想想,就湧起了無邊的幹勁,折彎回去後,蒙古包裏的說話聲響了很久。

隔日三十個牧民,男男女女都有,揣著幹糧來割麥子了。

照灣裏人的說法,天爺,從來沒見過幹活這麽賣力的蠻牛。

十來天的活,他們四五天連帶著打麥子,全跟力氣不要錢似的幹完了。

那二十來堆高高的麥稈,就是他們日夜不休的努力。

可是新收來的麥子要晾曬,而草原沒有曬場。

所以他們先拉著厚厚的麥茬子回去,烏丹阿媽說:“過兩天祭敖包你早點來。”

姜青禾遙遙跟她們揮別,到時候她會帶著成堆的新麥、磨好的面粉跟他們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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