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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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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海市的這場風波並沒有隨著荊郁的下落不名而結束, 一周後蔣中天正式被捕,而荊郁之前涉及的案件除了涉嫌境外洗錢這個還需要取證調查外,其他被指控的罪名因證據鏈的真實性存疑而宣布不予立案處理。

當汪奪找到江笙時, 看到她正跟沒事人似的還有閑心跟王儉喝茶, 為了救她荊總如今生死不明,可她現在居然還能繼續跟害他的人把酒言歡毫無芥蒂地來往。

汪奪掂了掂手中的幾份極具分量的過戶文件和其他贈與協議更替他們荊總不值,可就算再不滿再鄙夷他還是盡量維持著作為一名高級文秘助手最基本的職業素養,但笑容是一絲都擠不出來了, “不知道江總能否騰出幾分寶貴的時間,我這裏有些事需要與您商談。”

汪奪以為江笙不會拒絕, 可她靜默了一會只是冷淡問他有什麽事, 如果是公司的事現在昭昭文娛已經從荊泰分割出來,兩人沒有工作上的來往, 如果是私事那就更沒必要說了。

汪奪真是被她的絕情和冷酷驚到了,都說最毒婦人心, 他這一介匹夫自問是拍馬都趕不上她。“不得不說江總的謀略和心計不說放在整個海市,哪怕在整個國內放眼看去都是讓人望塵莫及數一數二的,不輸任何陰險狡詐的男人。”說著看向了王儉。

“呵,真是好忠心的家奴,你主子都願賭服輸, 輪得到你在這替人叫屈?”

王儉本來就因為荊郁逃脫一劫的事窩著火, 不過好在他現在下落不明, 生死未蔔, 參與其中的幾人都松了口氣。話說回來就算沒找到人,可是大概率也是兇多吉少了, 警方已經確認,人體組織雖然不是荊郁的, 可是在附近也搜查到了他當天跌落山澗出穿的衣服,衣服已經零碎破爛,甚至檢測出的血跡並且證實是他的,跟她一起掉下去的孫憑惜都摔得缺胳膊斷腿,荊郁又不是大羅神仙自然不能幸免。

汪奪掃了一眼王儉,“獅子總是獨行,鬣狗卻喜歡成群結隊。王總最是懂得靈活變通的,巴結別人時如鬣狗般跟在獅子身旁等待撿剩下的殘羹剩飯果腹,吃飽了也忘了本,轉頭化身貪心的毒蛇妄想獨吞獅子,荊總的百變,像我等只能恪盡職守維持做人基本底線的小角色確實學不來。”

如果不是荊總交代的事要辦完,他不想看這對男女一眼。

汪奪走後,王儉再是偽裝也無法跟沒事人一樣,在江笙面前被人這樣赤裸裸地曲解了以前他跟荊郁的關系,他無從辯白解釋,只能勉強擺出一副不想與他人進行口舌之爭的大氣從容。

對於之前江笙第一次指控荊郁提交的證據最後被判做無效的事,王儉一直存疑,可因為自己也存了利用的心思並且被她識破後,就是想問也下不去那個臉。

可沒想到接下裏所有的證據全部被迫一一推翻,不僅是周家開了頭,更因為背後有一股勢力在暗裏推動著這件事。

而操作這些的荊淮南都查不出是誰。

之前牽扯在蔣中天案件的背後參與人物都要求立馬了結此事,否則任其發展下去那就絕不是簡單的以個人商業犯罪能了解的,一旦後面牽扯出的一系列人被搬到明面上,那麽海市勢必會刮起一場不小的衙內風暴,牽涉其中的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所以之前合作的那幾方勢力如今早就作鳥獸散,各自去周全自個了。

“聽說你在出手裏的昭昭股份?”

江笙掃了王儉一眼,緩緩端起茶盞啜飲一口,確實在出,如今蔣家倒臺,她最初的目的已經達成,蔣家的東西她嫌臟不想沾染一分。

“怎麽?王總有意?”

“我倒是想,可是七裏河項目已經套牢了千禧的所有的資金,這兩年都是再無投資其他項目的計劃了。”

“王總將這麽機密的消息透露給我,就不怕我趁火打劫?”

見她別有深意地笑著,王儉再次認真地打量起眼前明眸皓齒美貌不輸當年的美人,不僅顏色上佳,頭腦和心計不輸他們這些從小在利益陰謀算計中耳濡目染長大的人,如果讓他選擇他寧願選擇這種沒有家世背景卻傾心向往還能幫得上自己的賢內助,也不會去選家室相當只會周旋於奢侈生活的豪門名媛。

當年他對她其實印象也是不錯的,只可惜荊郁看上的人閻王都不敢動心思,荊郁,真是他所有路上的絆腳石,不過好在他再也不會出現。

“這也沒什麽可隱瞞的,明眼人都知,可是不知道的人都以為我就此飛升了呢,哎。”

“誰不知道七裏河項目一旦落成,那就是座挖不絕的金山,王總也不必在我跟前長籲短嘆。”

王儉笑笑,“這項目的風險,參與其中的幾家哪裏個不是把身價家底都堵上了,風險與投資能不能成正比現在都還未可知。”

王儉看著笑而不語的江笙,心意略略有些遺憾,其實如果不是荊郁也許兩人在J省那次或許會有什麽後續,可當蔣藍煙告訴他她就是席英時,他就知道兩人沒有可能。

當年的事也有他摻和一腳,那些參與其中的人如今的下場他都看到了,如果不是自己三番兩次幫過她,估計在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早就已經落得跟他們一個下場了。

難怪她從一開始就對自己偏見頗深,盡管她盡量維持一個職圈成年人的社交態度,可內裏藏著的情緒他這種最擅揣摩人心的人精怎麽會察覺不到?哪怕陰錯陽差他對她施以援手幾次,可還是無法扭轉她對自己的印象。

最近他時常在想是不是曾經沒有之前那幾次的援手她也會對自己下手?答案是肯定的。

荊郁應該也知道了她的身份了吧,不然從J省回來一向沒心思計較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身外事的人突然轉性針對起他對他下了狠手卻又不敢聲張點到為止。

如今想來荊郁也是忍得辛苦,他這種人,不放在心上的事懶得看一眼的人任就算你搶來磋磨,他連看一眼都不會,比如蔣藍煙,比如七裏河,比如荊泰,比如白頭山。可他想計較的事放在心上的人別說觸及了底線,就是別人覬覦看了一眼,他都會百倍千倍的討回來,比如李奇,比如參與了當年事的那些人,他們能茍活至今,居然要感謝被他們迫害的人。

真是何其可笑呢。

所以當年最清楚荊郁秉性的他當年才會不顧惹一身騷插手這件事,如果七年前荊郁就知道了這事,不知道千禧還有沒有機會茍活到今天搶到七裏河這件可以飛升的肥差。

這樣睚眥必報的人居然在這事上忍氣吞聲不敢聲張發作,他是有多在乎她,連被她發現的一點點可能都不敢冒險一二嘗試。

“有意向的買主了麽?北城的蔣嘉裕到是托我給你搭話,如果你有意他願意出高出市場價的2%。”

蔣嘉裕?呵,沾親帶故的蔣家人?

盡管和頌如今改了名可是她也不會準備將它發揚光大,哪怕是落在別人手裏這種可能她都不允許有。

“有了。”

“是哪家?如果你急於套現,不如……”

“不必了,承蒙王總替我惦記,但這個事就不勞王總操心了,我一會還有事就先走了。”

本來江笙就不想赴這個約,可她也知道鬧得太僵沒有好處,畢竟如果他知道這事是她在背後搞鬼哪怕他不做什麽,那其他人呢?

荊淮南本來jsg就懷疑荊郁給了她什麽,對於荊郁有關的一切是能殺絕不放過,所以在他風頭正盛的時候自己還是老實做人,省得被他想起,她打算處理完這些就去國外待上一年半載,等國內平息之後再決定回不回來。

江笙想了一路直到看見前面停在前面打著雙閃的奧迪她才想起來這人好像是有事要跟她說,沒想到汪奪居然這麽執著找到這裏來。

汪奪見江笙從車上下來一臉的坦然從容,她是真的一點都不虧心嗎?

“這是荊總之前讓我辦理的環球大廈的過戶手續,還有幾塊地皮,他說江總不屑撿別人的東西,所以有一天肯定會拆分和頌之後再賣掉,江總如果以後想自立門戶重新開始,不放收下,這是荊總生死不明前特別為您準備的,還有之前沒走完流程的其他住宅過戶手續。”生死不明四字汪奪是嚼碎後牙槽吐出來的。

江笙看著汪奪遞過來的文件袋,沒有接。

“江總是看不上眼還是自知有愧不敢承受呢?”

心裏有愧的從來輪不到她,江笙繞過汪奪,沒有理會他的冷嘲。

“江總又知不知道其實那天荊總根本不必去的?更不必落得如今生死未蔔的下場!”

江笙沒有停下。

“荊總他本來可以走的!已經登機的荊總在聽到蔣家派人去了J省的楓林鎮,不顧我們的阻攔連夜帶人趕去江總老家,不然江總以為自己怎麽還能安心地站在這?”

江笙猛地回頭,目露駭人的兇光:“你說什麽?!”

王總見總算說到了這狼心狗肺人的心口上,便再也不打算藏著,“蔣家派人去了江總老家,為了什麽想必江總也知道,荊總完全可以避開那些人安全出國的,可他偏要回去。”

“對方眼看江總老家的事沒成,轉頭就綁了江總拿來威脅荊總,荊總明知道是陷阱可還是回來了。”

江笙眸光閃動,她不敢信蔣藍煙居然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差一點,差一點奶奶就受她連累了。

“我奶奶,怎麽樣了?!”

汪奪剛剛還以為這些話觸動了這人,可這個卻忘恩負義的只問她奶奶,心裏居然一點都沒他們荊總的位置,頓時覺得他們荊總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冤種。

“不妨再告訴江總一件事,盡管江總百般不願,可荊總一直都有安排人保護江總,這樣都能被劫,對方的手段可想而知,江總不會真以為那天只憑孫憑惜就能在兩個人眼下將人劫走吧?”

江笙不是沒有想過這些,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跟荊郁鬧成這樣,他居然還會讓人保護她。

“我問你我奶奶怎麽樣了!”說著就掏出手機要打電話確認,最近因為警方一直跟著她,她根本沒敢跟家裏聯系,算起來好久沒給奶奶打電話了。

汪奪見一直雲淡風輕從容到他以為眼前這個沒有人類情感的冷血怪物不會為任何事掣肘左右,此時卻慌了手腳撥打著電話,原來在乎和不在乎真的差這麽多。

“老人沒事,對方還沒下手就被我們處理了。”

江笙霎時停住動作,松了口氣,不想在外人面前洩露太多的情緒,她將手機收了起來,又恢覆了那副冷淡冷血模樣。

“你告訴我這些的目的是什麽?讓我內疚?還是讓我感懷荊郁的大恩大德為他報仇?既然你知道我跟荊郁的過往,就應該知道今天我所經歷的一切全因他而起,如果不是因為他,蔣藍煙為什麽要去綁我?我受了無妄之災為什麽還要對間接施加災難的人感恩戴德?”

“呵,江總為什麽能這樣理所當然將所有的問題都歸咎於荊總?感情不應該是兩個人的事麽?既然是兩個人的事,難道不應該共同面對外界的一切困難?而不是享受了感情帶來的一切美好卻不願承擔其一絲一毫的負面影響。而且據我所知,孫憑惜針對江總可並不是因為荊總,為什麽江總對於別人這麽寬容,唯獨對荊總這樣苛刻?”

“我敢說換做是荊總因為江總承受這一切,荊總一定不會因此怨懟江總,因為他是不顧自身安危願意用命換你的人。”

江笙不言,疼不在自己身上,道理誰都會說,可如果真的對調……以前她可能會不信,哪怕情正濃時她都不會信,可是現在,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知道自己是信的。

“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荊總這樣精明的人為什麽能在明明知道是個局卻還要偏偏往裏鉆。”

汪奪走進近將手裏的文件又遞了過去,“這是荊總讓我處理的最後一件事,如果江總不想要那還是以後當面還他吧,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江笙垂眸盯著他手裏的牛皮紙袋看了一會,沒有再拒絕。

“當天不知道江總有沒有發現荊總受傷?呵,應該沒有吧,荊總因為救人心切一時著急分了心,被人捅了一刀,當時天黑,也不知道傷了哪裏。”

“什麽?”江笙一臉驚愕,她以為他手上的黏膩是孫春燕的血……

“設計荊總的那些人不過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據,荊總從沒放在眼裏,只不過有江總牽扯其中,荊總才投鼠忌器,畏手畏腳顧慮太多,不然也不至於被別人占了先機抓住紕漏。”

“呵,如今說這麽多有什麽用呢?江總好之為之,蔣家那些人雖然如今已經是過街老鼠,可是老鼠也是有牙齒的,如今越是沒有顧及越是無所畏懼,就如一年前回來的江總。”

“暗地裏算計,相信江總比任何人都懂。”

江笙不管汪奪嘴裏的冷嘲熱諷,只是覺得手中的文件有些燙手。

回到家中,江笙又看了看手中的牛皮紙袋,解開繩子,剛抽出個頭就猶豫了,最後她什麽都沒看,重新封存,將它扔在了一旁。

她怎麽可能對荊郁的生死無動於衷,只是不敢去想,有意逃避,這輩子她背負的太多太多,有時候真希望自己能再狠毒一點,自私一點,這樣可能也能輕松一點。

她當然是希望荊郁沒事的,最初的那一周每天都希望警方那裏能傳來好消息,可是一天天過去希望越來越渺茫,山澗下的水很急尖石也多,那麽高的山崖摔下去就是淹不死人也會摔暈,哪怕他是個游泳高手都兇多吉少。

她錯了麽?

如果她不去跟別人合謀設計他,是不是他也不會出意外?現在對於荊郁江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存著怎樣的心情。

相比於他是因為救她才出的意外而不敢去深想,她真正不敢想的是荊郁從此真的沒了吧。

閉上眼,一室的寂靜,連空調口吹出的風聲都能聽得見,她現在好想找人說說話,可是滿腔的話卻沒人能說。

如果今天換做她下落不明生死未蔔,那麽能擔心她的可能也就是陶晏……還有他了。

荊郁會如何?一定拼盡全力找到她,而她……

說起來,確實自己更心狠一些。

晚上,她又做起了好久不曾做過的夢,樓頂天臺上,一樣的猙獰面孔,一樣被逼到無路可走,不同的是那通求救電話被荊郁接起,可她還是被這些已經紅了眼的畜生合力逼著跳下了樓,而她這次沒有那麽幸運,沒有被茂密的樹冠接住,而是直直地摔在了堅硬平整的水泥地上,滿地的鮮紅,流也流不盡,好像還蒸蒸冒著熱氣,而她就這麽無知無覺地飄在一旁冷眼旁觀著自己七零八落的身體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而趕來的荊郁望著她一動不動慘不忍睹的身體整個人呆住了,像被瞬間抽走了精氣神的木偶,就那麽直楞楞的看著,不敢上前,直到有人上前蓋上白布準備將她擡走,他才像個瘋子似的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踉蹌撲在她已經僵掉的屍身發了瘋般的揮著手嘶吼著,不讓任何人動她分毫。

這時的他紅著眼,像個失去控制瀕臨絕望卻強撐著的野獸,好像守住她的屍身是他腦中輸入的固執指令,一旦執行不下去整個系統終將崩潰。

後來,後來她看著他被人強壓著送往國外,看著他如何一點點被已經架空荊泰的荊淮南徹底逼瘋,看著荊淮南故意放出他,又眼睜睜看著他是如何將那幾個人慘無人道地虐殺。

一幕幕都在她眼前上眼,她心驚膽寒,想阻止卻根本無能為力,無論她如何嘶吼揮手他都聽不見也看不見,她知道一旦手上沾了血,他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她已經沒了以後,可是他還有。

他的餘生不該在監獄中度過,更不該絕於20歲不到的風華正茂。

可桀驁不馴的少年,就是在夢中都不可能讓別人審判,在他抱著她的骨灰壇舉槍倒在那間小木屋中時,她拼盡全力也無法jsg阻止,一遍遍穿過他的身體,明明是沒有實質的靈魂,胸口卻還是感受到了一陣尖刀剜心的疼,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向她看來嘴角掛著一抹安心又滿足的笑。

突然間好像有繩子勒住了她的喉嚨,越來越緊無法掙脫,窒息般的暈眩讓她漸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甚至忘記了自己已經死了。

直到一聲延遲的槍響將她從夢中驚醒,她騰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吸食著空氣,直到神思漸漸回籠,她才驚覺,原來只是一場夢。

可是既然是夢為什麽那樣真實?比任何一場重覆了不下百次的夢魘都真實,好像真的經歷了一般,夢中的心悸延續到夢外,她顫顫擡起手撫著還似乎隱隱作痛的胸口,眼中不知不覺溢出了滾燙的酸澀。

好難過啊,此時萬般慶幸這只是個夢,幸好是假的。

可,荊郁如今生死不明確是真的。

剛被撫平的心又重新驚懼,荊郁。

不管是夢中還是現實,她現在唯一能確信了的一點,如果荊郁當年真的接到了那個電話,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不管結果如何他都一定會來救她。

可他不該落到如今這個下場,江笙忙起身,渾身濕漉漉水撈似的,她顧不得別的只是像個無頭蒼蠅似的滿床找手機,越是著急越是找不到,最後氣得她將枕頭被子全部摔在地上才發現手機就在床頭櫃上。

她抓過手機迅速翻找通訊錄,可是之前的幾個警官她本就是存著敷衍的態度根本就沒存他們電話,只留了一個對接女警的電話。

可是沒打通,她開始翻找最近通話記錄,一個個陌生號碼打過去,這個時間不是關機就是多半沒人接的,有人接的也只是說不知道、沒找到、等消息。

江笙撥完了能打的所有電話,望著滿室的清輝,心中空蕩又寂寥。

昭昭文娛在別人眼中出手的並不順利,曾經她沒靠向荊郁的時候,別人還當她是個事業心的海歸女強人,後來跟荊郁沾了邊,所有人不管是以前對她還心存幾分欣賞的或是本來就帶著有色眼鏡看她的,如今都露出了最真實的嘴臉。有人覺得她也不過如此,有人覺得自己真是慧眼識妖精,不過又是一個靠男人上位的人。

在眾多場合有些人也是沒了顧及,或是早就看她眼熱的女人等不及的落井下石趁機踩上幾腳,或是那些個表面像個人的男人這回也不藏著掖著,都等著她找下家呢。

這頭江笙剛“婉拒”了一位“示好”的男子,就得到了對方洩了原形的“親切問候”。

她只不過說了幾句實實在在的大實話就擊垮了某些心靈脆弱普信男。

“王總真是說笑了,就是找下家,不考量資產能力,是不是最起碼也得看看人皮外貌?本尊不才,雖然大小算不上什麽絕世美女可也勉強算得上個富婆,既然不看財力,那看臉也無可厚非吧,不然我圖什麽?我是圖禿頭肥膩家中有妻不知足的河童還是圖要臉沒臉要錢沒錢樣樣拿不出手還想染指我財產的喪偶鰥夫窮光棍兒?不管怎麽樣,總要圖一個吧?畢竟吃慣了荊總這樣要財有財要貌有貌的山珍,我啊被養刁了嘴,實在是下不去口委屈自己沾染那些土味兒。”

此話一出她也算有一次在海市出了名,有人說她不知天高地厚,有人好奇她從荊郁那裏到底都得了什麽好處,竟然有底氣說出這種話,那可是遠大的小舅子啊,被她拐著彎罵,當場顏面掃地不說還成為了整個海市茶餘飯後的笑料。

因此她也得罪了不少人。不過一月,失去了荊郁的保駕護航,昭昭不管是在人事經濟上還是招商引資上都被卡主了咽喉。

呵,這正是她想要的,和頌啊,最後還是在她的有意為之下走到了盡頭。

李奇自顧不暇後,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討好蔣藍煙,蔣藍煙只能另尋目標,人一旦給自己降低了標準,之後對自己的層級要求和底線就會越來越低,沒有任何仰仗的老鼠是有牙齒,可是將牙齒掰了她不信還能如何威脅到她。

蔣藍煙千不該萬不該去動她奶奶的心思,不然她可能還會留她見證完蔣中天的人生最後一段時光。

當再無依仗的蔣藍煙被陸孝文的未婚妻找人潑了一臉硫酸時,江笙特意買了果籃去醫院看了她。

沒想到她還能住得起醫院,比她當年好多了,還是不一樣的。

丁薰雖然跟蔣中天離了婚,可是財產還是沒保留多少,之前也差不多都拿去周旋蔣中天的案子了,丁家因為荊郁的出手本來就對這對母女心存怨懟,之前的接濟已經是仁至義盡,如今不肯再出一分一毫只出不進打水漂的錢。

“這病房差了點,配不上家蔣大小姐的身份,不知道如今的蔣大小姐是能拼著這張貌美的臉還是足智多謀算計人的本事算計得來治病看臉的錢?”

蔣藍煙被臉上的灼痛折磨得說不出一句話。

“別激動,這個我可是很有經驗的,越激動越會拉扯傷口,那種火燒的疼就會越來越重,越重就越容易變形,之後就是想整容也整不回個人樣了呢。”

“不過治病要有錢啊,據我所知,按照七年前的物價算,想要植皮整臉還想找最好的執刀醫生那七位數都是不夠的,不過對於蔣大小姐一直來說不過就是一只包一件衣服一雙鞋的價格,這應該不算什麽吧?”

“哦,對了,聽說你還傷了一只眼睛,這可怎麽辦?眼睛可不好找啊,估計以後就是整了容也落得眼瞎的殘疾,這麽愛美的蔣大小姐,常青藤高材生?巴黎芭蕾舞團的首席?海市最亮眼的名媛?二十一中最受矚目的校花?這麽多名頭也不知道還能保得住哪個。”

江笙笑著閑散地打量了眼這簡陋的四人病房,當年他們就連這種病房都沒有呢,渾身傷病被硬生生趕出了海市,她可是心思毒辣小肚雞腸睚眥必報又特別能記仇的小人啊,同樣的路數遭遇怎麽不讓蔣藍煙也完整地體會一遍呢?

特別是被自己最後的一顆救命稻草推入萬劫不覆的絕望,個中滋味想必是永生難忘。

“讓我猜猜,你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兩個人了吧?一個是你的母親丁薰女士,一個是唯一還肯接濟你的周行知吧?”

蔣藍煙另一只還算完好的眼睛瞬間睜得老大,口吃不清每張一回嘴都疼得她生不如死,“你……你要……做什……麽……”

“三頭五百興許丁薰還能替你籌到,能指望的也不過是丁家,丁家全家上下現在將兜裏掏個幹凈能不能湊出七位數來?或者你可以寄希望於他們為了你們這血緣親情也想你家一樣將值錢的能賣的全都抵押出去替你治病,哈哈哈哈,你自己用腳指頭想想可不可能?”

“至於周行知?自從他知道了你們加聯合別人坑害了荊郁,他不找你報覆就不錯了,說起來荊郁可能正經也就交了這麽一個朋友吧?”

“哎,這可怎麽辦呢?”

“趁機我又跟他說了些你的光輝戰績,嗯……也許明天你就沒醫院住了。”

“你……你個……賤……人,如果……不……是你……”

“得了,話都說不全我也沒時間聽你這結巴。”

“哈哈哈哈哈,你以……為荊郁……就算活著……能原諒你麽?他如今的……下場……少不了你的……助力,可惜啊,枉你……聰明……一世,還……不是……被我……耍得團團轉,陶晏……差點沒命……”

“我早就知道是你幹的了,所以我會吊著你這口氣,不會讓你輕易解脫,等你百倍償還你所做的孽,等我玩夠了,也要看我心情是否給你個了結,你的命早就不是你的了,是我手中握著的玩應兒。”

江笙回身走到蔣藍煙跟前壓低了身子,笑著說:“我要你眼睜睜看著自己怎麽破敗被人踐踏。”

蔣藍煙氣得渾身抖動想掙紮坐起身掐死她,可是略微一動就疼得她撕心裂肺地嚎叫起來,重新倒回床上。

江笙不再看一眼已經連報覆價值都沒有的廢人,轉頭離去,她還是沒能從這場報覆中得到快樂和解脫。

她擡手擋了擋當空刺眼的烈日,一陣暈眩,她心裏好像又多了一塊大石,是什麽,她知道,可是眼下她無能為力。

蔣中天的案情覆雜,雖然有周家牽頭,可因為背後涉及的人勢力盤根錯節查起來還是十分不順,可不知道因為什麽還沒到換屆,北城那頭居然就換了人下來,海市的衙內史無前例的有了變動,本jsg來海市北城兩城幾乎是不太相幹,現在看來倒是有幾分別的意思。

兩個月後,洛杉磯機場肖媛可與江笙抱了抱,前者很是不舍得道別,她不知道這一別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再見。

她媽還打算讓她好好跟人家學習呢,一開始她根本就沒當回事,可回頭再看這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人家的經歷起起伏伏比她二十多年自以為精彩絕倫的生活跌宕傳奇的多,跟她一比自己這麽多年好像過得像白開水。

本是躊躇志滿的精英海歸,先是在輿論風暴中在名企引咎辭職,轉頭就去了恒通做了商務總監,不到兩月又被荊泰董事長挖走,後面又被荊郁收攏麾下不說還收購了和頌擠垮了蔣家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就坐上了昭昭文娛的總裁,深得上司器重和青睞不說,還搶了蔣藍煙傳說中的準未婚夫海市最難搞的豪門驕子荊郁,那一陣子可別提她在海市名門中的話題度有多火熱了。

都以為她要成功上位時,誰能想到這人大義滅親竟然將荊郁差點送了進去不說,如今還害得荊郁生死不明,荊泰易主,真是本事,大本事!

可惜啊,這麽短時間就譜寫了這麽一段跌宕傳的人物居然要離開海市了,她還真有點不舍得。

海市現在風起雲湧,貧民百姓不知道,可是她們這些關系覆雜深處旋渦中的家庭企業來說,最是難熬,聽她媽說如今很多有衙內背景或者有來往的人現在都開始避免不了的開始站隊。

她們家自然不能幸免,自己躲出來是因為她媽讓她走的,避免這次逼不得已的聯姻。

明明首當其沖的應該當屬南城荊家海市宋家、雲城周家還有喬家,為什麽偏偏她們家好像才是被逼迫的最狠的那一個?

兩個月前她還看到宋雲驍回國後還有心思找荊郁,聽說動用所有關系牟足了勁勢必要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甚至對於宋家老爺子對於之前眼看荊郁深陷別人算計卻不作為的行徑十分生氣,從主宅搬了出來。

可這都三個月過去了,不管是人還是屍體要找早就找到了,也不用逃罪藏著掖著不敢見人,畢竟他的冤屈早就隨著蔣藍煙她爸的定罪全部洗得一清二白沒有嫌疑了。

所以她們都在說早就涼透了,還找什麽呢。

“以後還能見面麽?”肖媛可拉著江笙不想放手。

江笙摸了摸她的頭,跟南南相仿的年紀,“又不是不回去了,我只是有事要辦,以後還會見面的。”

“那笙笙姐可不能忘了我,我媽還等著你教我呢。”

江笙垂眸輕笑了一聲,她能有什麽東西教能她的呢?生來天之驕女,永遠有人在背後為她撐著,就算天塌了都有人排隊給她頂著,她那些個謀算人的心計,不過是逼不得已最下成的手段,學這些幹什麽呢?

希望她永遠學不到。

“好啊,我啊,馬術滑雪臺球吃喝玩樂樣樣會,你要學哪個我都教你。”江笙笑著逗她。

“才不是呢,你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姐,可是她嫁得早離得遠盡管現在交通發達,可是想見一面卻還是不容易,有時我真把你當姐姐呢,不是我媽逼的。”

“我知道。”

“那笙笙姐,你可千萬別忘了我啊。”

“不會的。”

江笙看到手機來電的兩個字,笑著對肖媛可說:“有人來接我了,我先走了。”

“笙笙姐,那是你男朋友麽?長得好好看啊。”

江笙順著她的視線回頭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正望著她笑得幹凈燦爛的陶晏,她舒心一笑,搖搖頭,“是親人。”

江笙拖著行李走向陶晏,陶晏張開雙臂意思明顯,江笙無奈笑笑,也張開手,兩人輕輕相擁,像久別重逢的老友。

“歡迎回家,我很想你。”

江笙沒有回應。家?她心中的家只有楓林鎮那個四四方方不起眼的老舊平方,那才是她的家。不是倫敦兩人暫住好多年的公寓,也不是海市落腳的暫時居所,更不是充滿別人情感寄托的頤芳洲,是那個有她最親的人的小房子。

“你怎麽來了?”江笙只是輕輕抱了抱陶晏就找借口分開了,陶晏眼底的落寞無處躲藏。

有些事江笙都懂,可是她無法給他回應,有些感覺一旦過了那個時限,再想重新拾起就仿佛喝了過期的牛奶,看上去好像沒什麽,但是心裏總歸是別扭。

跟以前那個單純傻乎乎的陶晏相處了這麽多年,突然讓她面對已經闊別多年的那個記憶中的人,盡管都是同一個人,可她還是有些不自在。

“回去吧,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累死了。”

陶晏這樣溫和的人自然不會讓別人不舒服,特別還是她,“辛苦了,我們先在洛杉磯待幾天,修整一下再回去。”

其實她這次不打算見陶晏外祖的,只想履行承諾看看陶晏就回英國。

可是看陶晏這樣開心,她下意識將他又當成那個依賴她的傻子不忍拒絕。

“好,不過……”他父親的事不知道他聽說沒,她已經盡力了,雖然被蔣家陷害的罪名已經洗去,可是有一些切切實實坐實地她實在是無能為力。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既然他犯了錯就應該承擔相應的後果,你千萬不要內疚,而且他已經減了刑,明年就能出來了。”

陶晏永遠是這樣,不舍得別人為難,而她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她一個人為難。

輕松的氛圍,親昵的擁抱,舒朗和煦的笑容,這一切都落在了路邊一輛停了很久的邁巴赫後座的人眼裏。

等那對久別重逢的老友消失了好久,早就沒了影,後座才傳來一身低沈略顯陰鷙的聲音:“走。”

司旗瞄了眼後視鏡,無聲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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