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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道心崩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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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道心崩塌(七)

“你這裏燭火未滅, 我過來看看情況。”

楚沅元眼下有淡淡烏青,好幾日沒睡過一個好覺了,睜眼閉眼都是大大小小的雜事, 不得片刻輕省。

“沅元姐,要不先休息吧,這些明天再處理也不遲。”洛棠有心勸慰。

楚沅元揉了把臉,默念幾遍清心訣,感覺好點才回話:“不行,長老院那邊要得急, 我得趕趕進度。”

見狀, 洛棠也只能歇了心思:“好吧,那我陪你。”

洛棠撥剪了燈芯, 讓燭光燃燒的光芒更明亮一些,這樣楚沅元看文書的時候就不用太費勁了。

洛棠幫她整理好散亂的桌案文書, 道:“這些是?”

楚沅元瞄了一眼,道:“十方會下一次集議的通知, 北境最近不太平,發生了許多事, 都在商量要不要提前召開集議的事。”

“這些也是嗎?”下面還層層疊疊堆積了好些文書,有些已經被看過,用筆做了標註, 有些還是嶄新未動。

“不是,新入宗的弟子也有些時日了, 他們中期測試的地點還在挑選。還有一些就是請求晴雨峰援助的一些消息, 戰亂平定不久, 許多大妖趁機而出,攪得人間不得安寧, 我正打算派遣些人走一趟......”

楚沅元絮絮叨叨說了一大推,全是些要緊事,看來真的是忙得腳不沾地。

燭火燈芯越燒越短,直至快要燃盡的時候,她方才處理好所有緊要事務,洛棠已經趴在桌邊睡著了。

看了下天色,居然已經寅時了,再過不了一個時辰,天光都快大亮了。

先前勸洛棠,還怎麽都不願去睡,一會兒的功夫都已經打起瞌睡了。楚沅元將她抱到自己床上,讓她休憩片刻,自己則是趁著還有時間泡了壺清心茶,坐在廊外,看著夜景。

她不經意想起,前些日子陸拾玖和她說過的一件事。他說:南境的靈氣在驟降,一日覆一日地減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拾玖的臉色很是難看。

楚沅元問他:“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陸拾玖搖頭,隨即又道:“元妹,南境靈氣越來越稀少。即使已經毀掉了神器鎮靈玉,可是現在靈氣的濃郁程度依舊比先前的南境少了很多。我怕...”

他話沒有說完,楚沅元也無從知曉他的心事。

“只要我們天劍宗的人還在,總會慢慢好起來的。”陸拾玖有心事,卻不能向她說明,她也只能這樣勸上一兩句寬他的心。

“真的會好起來嗎?”陸拾玖似是察覺到自己神情太過凝重,又覆而嬉笑起來:“說不定是我多想了,神女結界被破壞,總有一部分靈氣流向北境。不一定就是我想的那樣...”

陸拾玖和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在月初,現在已經月中了,楚沅元伸手一感應,那些被調度而來的靈氣紛紛湧到她的手上。

這團溫潤的靈光滾在她的手上,確實比往日要光芒暗淡上不少。

過了幾日,新入門弟子的中期考核的地點已經挑選好,楚沅元因為要去參加十方會集議,因此這一次是由洛棠帶隊前往考核地點。

洛棠七竅玲瓏決已經大成,楚沅元不怎麽擔心。只是這十方會,恐怕此次前去,免不了一番腥風血雨...

她目光投向了桌案上那張請帖,上頭字跡端方規整,這一次舉辦十方會集議的宗門在禦獸宗,離天劍宗的距離倒不算太遠。

請帖旁邊是她寫好的關於周齊光的種種罪狀,她目光一凜,將兩樣東西收入懷中。

此次集議舉辦的甚是低調,沒有上一次在陰陽門的奢華財大氣粗感,大抵是因為戰事剛平定,勞民傷財,正是百廢待興之時,不宜鋪張浪費。

楚沅元目光環視一圈,今日來的都是一些掌門和宗門長老,稍微年輕一些的弟子都不怎麽能見得著,估計在場的新一代弟子只有自己和宋祈年了,少時兩人論道魁首年少成名,南北一戰合力更是聲名遠播。

也因為這個緣故,才讓兩人年紀輕輕,得以坐在此番宴席之上。

有些知道個內情的宗門倒是不疾不徐,端坐一方,有些不知道內情的早已經說出聲了:“好好的集議,怎麽弄的這麽鬼鬼祟祟?”

他說的話不無道理,可不就是鬼鬼祟祟,殿門都已經閉上了,好歹窗欞多,才不至於殿內昏暗無光。

說是集議,可是進了殿門發覺更像是密談,沒有什麽排場與歌舞,也沒有多餘的侍女下人在場。

楚沅元心中有疑,不自覺的想要對上身邊之人的眼睛,目光移至半路,又生生遏制住沖動。

等賓客到齊之後,禦獸宗宗主先是和眾人覆盤了整個南北戰役,加強了一些必要的防禦措施,倒是中規中矩,沒有什麽大的差錯。

直到他說出一個消息:“北境暴亂,罹禍重傷,如今下落不明。”

趙玄真道:“罹禍不顧北境眾民意願,發動戰爭,強制征糧,久積哀怨,有如今下場,也算自食惡果。”

楚沅元聽著掌門師伯的話語,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前去北境之時的景象,北境滿目荒涼,是近乎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

溝壑幹裂的土地、農人絕望的眼淚,一點點滲透進她的心裏,埋藏在久遠的記憶中。

其實就算罹禍不簽訂百年契約,十數年內也很難在發動戰爭了,魔族不同於修士,體質原因他們不能修辟谷之術,需要進食,可是北境靈氣稀少,植被作物難以成活,上次征糧已經是大動筋骨,只是迫於罹禍壓著,才不得不忍氣吞聲。

回音谷一戰,罹禍重傷的消息傳回,北境受壓迫的眾人紛紛揭竿而起。

罹禍是真的把他們逼上了絕路,他們才不得不豁出自己性命也要同這位魔君鬥個你死我活。

禦獸宗宗主柳相容看著趙玄真的眼神意味深長,繼而出說了接下倆的話語:“罹禍重傷頻死,可是絕頂峰主的徒弟姜行雲,瞧我,記性不好,應該說是絕頂峰主的逆徒姜行雲救走了罹禍,兩人至今不知下落與去處。”

絕頂峰主,李乘風。

陰陽怪氣的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李乘風身上,戲虐地、憤怒地、幸災樂禍地,皆有之。

柳相容:“前些日子聽說貴派金蓮子被盜,那動靜可真是太大了,我怎麽聽有人說北境羅剎女是那個已經死去多年的無名劍尊伶舟孤。”

“不知天劍宗有什麽想說的?”

氣氛一時凝滯,天劍宗這邊長老皆是一陣緘默,楚沅元也是頭一次聽說這事,她知道伶舟孤沒死,可羅剎女是伶舟孤一事也是今日才知曉。

正當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恕晚輩直言,無論羅剎女是否是無名劍尊,她都已經死了,已經被天劍宗的人親手解決了。”

沈鶴卿著重強調了天劍宗,說白了就算伶舟孤墮魔,那也是天劍宗的家事,更何況前幾日燕銜青親自解決了伶舟孤,人死歸塵,蓋棺定論。

其他人都不在好說什麽了,畢竟哪個宗門還沒出過一兩個逆徒,一般都是自覺清理門戶,甚少有外人來指手畫腳。

只是,不知道這沈鶴卿緣何要幫他們解圍,之前悔婚一事煉魂宗明顯不待見他們,雖然後面兩宗都在主戰場,打了不少交道緩和了關系,可是這樣直白的表明善意還是首次。

楚沅元看向沈鶴卿,沈鶴卿依舊淺笑著,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在沒人看見的角落,他無意識單手撫摸著腰間玉佩,隱隱約約透出垂絲海棠樣的花紋。

周齊光冷哼一聲:“伶舟孤是死了,姜行雲可還活著呢,那金蓮子八成是拿給罹禍養傷用了。好一個名門正派,竟是明日張膽地養出這幾個白眼狼。絕頂峰主,怎麽著也得給個說法是吧!”

周齊光拿著酒杯,刺拉拉地敞開腿坐著。目中惡意昭然若揭。

李乘風坐在楚沅元他們的上方位置,他並沒有說話,可是神色冰冷,目光沈沈落在案幾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陰陽門乃至禦獸宗都在逼迫他們要個說法,天劍宗出了逆徒是家事不假,可是加上罹禍,那就又不僅僅是那麽簡單了。

罹禍,眾人欲殺之而後快,只要和這個名字沾染上半分,必會惹來眾怒。

現在這些人,就是在逼天劍宗做一個選擇,逼李乘風做一個選擇。

楚沅元欲起身,身旁的宋祈年卻按耐住她的手腕,朝她搖頭。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能感覺到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不如靜觀其變,看看他們葫蘆裏究竟賣什麽藥。

楚沅元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只得歇了心思,看看這些宗門接下來唱的是哪出戲。

見李乘風不言語,周齊光仍在叫囂:“和魔族勾結在一起,這等人當真其心可誅,萬死難辭其咎啊。表個態吧,絕頂峰主?”

姜行雲曾經也是天劍宗風光無兩的人物,黃泉碧落一式無不讚服,明珠般的人物,其實按照她的資質發展下去,勢必能成一方尊者,可偏生姜行雲自己想不開化妖墮魔,墮魔的人是沒有道心的,一個沒有道心的人如何問鼎劍道巔峰呢?

眾人無一不唏噓,好好一個苗子,就這麽被罹禍蠱惑了,甚至為罹禍賣命到這種地步。

現在周齊光的話語簡直就是把李乘風往刀尖上逼,大有不回答就不善罷甘休的架勢。

李乘風多愛重這個弟子他們也是略有耳聞,當初天劍宗要追殺逆徒姜行雲,還是李乘風代其受過。用抽筋斷骨之刑,才堪堪保下姜行雲不被長老院追殺,多年情誼到底不是假的。

現在面對小輩的咄咄逼人,李乘風又會如何選擇?

氣氛一時推上浪尖,席間連喘氣聲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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