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道心崩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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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道心崩塌（五）
伶舟孤猝然睜目, 收了手中劍氣，可是劍招一出，魔氣哪有那麽如願的聽她的話收回, 伶舟孤背著反噬才堪堪這止住這一劍的勢頭。
恍然間，她又想到什麽急速想要退開燕銜青身邊，可是現在出手已經晚了。剛剛那一劍只是虛晃一招，下一刻，燕銜青的君子劍已經洞穿了她的肺腑。
伶舟孤手中使勁，黑色魔氣受她感召騰升, 魔劍好想在此刻開了鋒刃一般, 殺氣騰騰。
她輕聲喝道：“心隨意動——”
無名劍訣最強一式眼下施展開來，方圓百裏瞬間都被魔氣侵染, 失了顏色。
燕銜青當仁不讓，即便是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 他逼著自己使出了君子劍訣，“山川止行, 風禾盡起——”
絕不能讓伶舟孤再回到北境，尤其是這柄魔劍, 威力巨大...它必須留在天劍宗封鎖下來。
兩道劍意碰撞在一起爆發出耀眼的白光，叱咤風雲，聲勢聳人, 皆是兩敗俱傷。
伶舟孤猛然跪倒在地上，單手撐著魔劍, 噴出一口血霧, 鮮血淅淅瀝瀝沾染滿劍身。伶舟孤和魔劍此時都縈繞君子劍意的氣息, 她見狀輕笑一聲。
她道：“師哥，每次都這樣耍賴, 打不過我，就用這招。”
和對手同歸於盡的路數，從小到大，燕銜青這一招對她百試不爽。
究其根本，是她不願意真的看見自己敬愛的師哥受傷罷了。
她挺直的腰背一瞬間歪曲了下來，索性還有魔劍撐著，才給她保留了最後的顏面。
而身後看似毫發無傷的燕銜青小腹處早就被一道無形的劍氣貫穿，血骨碌往外冒著，浸透了他一襲月白色長衫。他無聲地溢出一口血，而後用指腹抹幹凈。
燕銜青徒然捂住傷口：“師妹，你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而伶舟孤則是回敬一句：“師哥，你倒是一點都沒變。”
看起來最是溫厚，笑容最和煦，偏生下手全是殺招，步步緊逼。所以縱使她劍道一術再怎麽高超，在面對小師哥的時候，總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被燕銜青刺中的傷口處，裂痕開始不斷擴大，血液浸透她的紅衫，她已經意識迷糊到快要分不清是血更紅一點還是今日的衣裳更紅一點。
她害死了段靈之，不像之前的小打小鬧，這一次師哥永遠都不會再原諒她了。
不過，做錯事，本來就是要有懲罰的，她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
伶舟孤握著魔劍的手終於松開了，沒有半分力氣足夠讓她再撐下去了。就在她要倒進草叢那一刻，一雙輕柔的手接住了她，手掌寬大柔軟卻極具力量，還帶著點淡淡檀香。
她第一次這樣近的靠近這個懷抱，僅憑氣味就認出了來人是誰。
“對不起，我食言了。明明答應過你，終身不踏入南境。”伶舟孤迷蒙睜開眼，撐著最後一口氣如是說道。
兩人額頭相對，爆發出一陣靈光，靈光流轉溢彩，帶著僧人的溫和慈悲，籠罩住伶舟孤逐漸變冷的身體。等光芒止息的時候，明悟嘆息一聲。
“伶舟，這是你最後的選擇嗎？”明悟問她。伶舟孤費力揚起一抹璀璨的笑容，她一笑，他便知道最後的答案，
看著眼前僧人不倫不類的長發，她從喉嚨口裏溢出一聲輕笑，手指有些無力地纏住他的頭發，嘆息又遺憾道：“原來你是願意的啊，不早說，只能下輩子啦。”
伶舟孤看著他，眼睛裏閃爍起明亮的光澤，可是她的靈魂卻在此刻慢慢消散，直到最後，消失殆盡。
明悟懷裏的人再沒了氣息，只有一身紅衣如舊，映襯著她張揚的眉眼。
燕銜青癱靠在樹下，強行突破的後果反噬在自己身上，他也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
宋祈年與楚沅元一眾人趕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他踉蹌著走到燕銜青身前，蹲下身。
“師傅。”
聲音暗啞得不成樣子。
燕銜青盤坐在樹下，身旁放著他的君子劍，右手中拿著一朵靈芝仙草放在身前。只是這朵靈芝死氣沈沈，再泛不出任何靈光，周身黯淡，看著快要潰散了。
燕銜青擡眼看著宋祈年，露出一抹淺笑，溫和道：“玉竹林就交給你了，以後還需要更沈穩些才是，不要再這樣跌跌撞撞了。”
他嘆了一口氣，對於這個孩子，他心有愧。當初從不修師兄那裏接過這個孩子的時候，原以為能夠後好好教導他，可惜後來靈之病重，他忙著照看，便也沒有閑暇再管束他。
等後來時間餘裕的時候，宋祈年已經緊閉心扉，不再讓任何人靠近了，他能做的也只有在他課業上或是功法上有疑難時指導一二。
他和段靈之沒有生養，對於教導孩子這件事，兩人都是頭一回，摸索著將宋祈年拉扯大，至於其他方面的事，他也束手無策，如此經年累月下來難免會有點疏離隔閡。
好在後來，宋祈年遇見了楚沅元之後，明顯在嘗試著敞開心扉，接受外界新鮮事物，他和段靈之其實很欣慰。
燕銜青拍了拍少年人逐漸寬闊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早前就接到了掌門師兄的信鶴，說你以一人之力重傷罹禍，一眨眼，你已經成長到如今這個地步了，我和你師娘都為你感到驕傲。”
燕銜青忽地瞇眼和煦笑起來：“不必傷心，也不必難過，生老病死，人之常態。”
語罷，他長出一口氣，最後看了眼手中的靈芝，唇角帶笑輕緩閉目，摟著懷中靈芝一道湮滅生息。
宋祈年眼眶通紅，右眼驀地流一滴淚來，他鄭重低眉叩首，為他的師尊送別。
一舉一動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可楚沅元就是覺得他難過極了，這種悲傷積攢在他的體內，他的眉間臉上，是揮之不去厚重悲愴。
三拜之後，燕銜青的身體開始虛化。
楚沅元：“師叔，他選擇兵解肉身，與她一道同歸天地。”
靈芝仙草，生於天地，養於天地，最後也當歸於天地。而燕銜青現在便是選擇同段靈之一同歸去，他的身體隨段靈之一道徐徐化成青色齏粉，隨風遠逝。
春風吹動枝椏，青松依舊，可樹下卻再沒有燕銜青與段靈之的一點影子，只有一把君子劍閃爍出明明滅滅的光亮，像是在應和著宋祈年沈重的心情。
趙玄真收回了遺失多年的魔劍，明悟征得他人同意後，抱著伶舟孤的屍體逐漸走遠。
而她和宋祈年也各自回了晴雨峰和玉竹林，楚沅元行至一半，卻覺得走不下去了。
“阿棠，你先回，我晚些再過來。”洛棠看著楚沅元離去的背影，輕籲出一口氣，沅元姐已經糾結一路了，連帶著她也被這心緒左右。
玉竹林內，枯葉堆積了一地，上次來還是宋祈年加冠禮的時候，加冠禮那日賓客眾多，熱鬧紛呈，楚沅元當時覺得玉竹林是個清幽之所，養身養性。
原來空下來的玉竹林是這幅樣子，沒有一點煙火氣息，也好似找不到任何人存在的痕跡。
楚沅元看著齋內蕭條的景象，不由得想，住在這種地方，要承受怎樣的孤寂。更何況燕銜青段靈之雙雙離去之後，便是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了。
一直以來，他都在玉竹林內這樣清修，孤身一人，孑然獨立。
楚沅元驅動隱蹤術，輕聲踏入此地。院內原本被段靈之打理好的花草此刻雕零破敗，枝葉落了一地，更顯荒蕪。
她在一個竹屋內找到了宋祈年，可是她不敢現出身形，若是普通朋友大方寬慰一兩句也就罷了，可偏生他們之間不是，她不顯能現露出任何關心。
宋祈年像是沒註意到楚沅元的到來，他正在雕刻什麽東西，楚沅元凝神一看，原來是燕銜青和段靈之兩人的牌位。
他坐在屋前的臺階上，不言不語，垂頭仔細刻著，外界落葉紛雜聲侵染不了他的半分心神。他拿著刻刀，認真且專註。
院落外的竹林生的不算高大，因此遮掩不住陽光，春陽灑進小院內，院內滿處都是陽光，可獨獨他坐的地方就是照不到光芒，暖意寥寥無幾。
牌位刻好後，他規規整整地將其放在偏屋內，上了三炷香，隨後跪在蒲團上沒有起來，不知道在想什麽。
楚沅元在外頭看了眼偏屋的位置，在西邊，是沒有一點陽光的地方。
他跪了三個時辰，直至夕陽西沈，暮色蒼茫。
即使不靠近宋祈年，楚沅元也能知道他的身體一定寒涼極了，他體溫一向偏低，此刻更不用多說了。想起在小山村那幾十年，宋祈年其實是很怕冷的，只是他一貫不說出口罷了。
若不是那日，楚沅元下山晚了宋祈年來接她，受了寒風發熱，她可能這一輩子都難以知曉這個秘密。
後來她就明了了，原來宋祈年這樣一個穩健強悍的人，也會怕冷。
等宋祈年出來的時候，方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院內還是那個樣子，可是他敏銳地感知到有誰曾來過。
他環視一圈，目光最終停滯在院內的一顆青松處，青松樹下的方桌上擺好了一杯早已泡好的茶，仿佛就是在為了等他到來。
茶葉在水中舒展開鮮嫩的摸樣，香氣裊裊，宋祈年一觸及到暖熱的杯壁，渾身的冰冷在此刻盡數消散。
他握著這杯茶，看向院落外，人應該沒走遠，可是他也難尋到微末蹤跡。
宋祈年將唇湊近茶杯，輕抿一口，茶中熱流順著喉嚨一直往下，不多時暖遍了整個身體，微微透出熱意，就連跪久了的膝蓋處酸疼都一並消失不見。
是金烏血菩提茶，可治寒氣入體之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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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做錯事，本來就是要有懲罰的，她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
伶舟孤握著魔劍的手終於松開了，沒有半分力氣足夠讓她再撐下去了。就在她要倒進草叢那一刻，一雙輕柔的手接住了她，手掌寬大柔軟卻極具力量，還帶著點淡淡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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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額頭相對，爆發出一陣靈光，靈光流轉溢彩，帶著僧人的溫和慈悲，籠罩住伶舟孤逐漸變冷的身體。等光芒止息的時候，明悟嘆息一聲。
“伶舟，這是你最後的選擇嗎？”明悟問她。伶舟孤費力揚起一抹璀璨的笑容，她一笑，他便知道最後的答案，
看著眼前僧人不倫不類的長發，她從喉嚨口裏溢出一聲輕笑，手指有些無力地纏住他的頭發，嘆息又遺憾道：“原來你是願意的啊，不早說，只能下輩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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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祈年與楚沅元一眾人趕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他踉蹌著走到燕銜青身前，蹲下身。
“師傅。”
聲音暗啞得不成樣子。
燕銜青盤坐在樹下，身旁放著他的君子劍，右手中拿著一朵靈芝仙草放在身前。只是這朵靈芝死氣沈沈，再泛不出任何靈光，周身黯淡，看著快要潰散了。
燕銜青擡眼看著宋祈年，露出一抹淺笑，溫和道：“玉竹林就交給你了，以後還需要更沈穩些才是，不要再這樣跌跌撞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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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後來時間餘裕的時候，宋祈年已經緊閉心扉，不再讓任何人靠近了，他能做的也只有在他課業上或是功法上有疑難時指導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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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銜青拍了拍少年人逐漸寬闊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早前就接到了掌門師兄的信鶴，說你以一人之力重傷罹禍，一眨眼，你已經成長到如今這個地步了，我和你師娘都為你感到驕傲。”
燕銜青忽地瞇眼和煦笑起來：“不必傷心，也不必難過，生老病死，人之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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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祈年眼眶通紅，右眼驀地流一滴淚來，他鄭重低眉叩首，為他的師尊送別。
一舉一動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可楚沅元就是覺得他難過極了，這種悲傷積攢在他的體內，他的眉間臉上，是揮之不去厚重悲愴。
三拜之後，燕銜青的身體開始虛化。
楚沅元：“師叔，他選擇兵解肉身，與她一道同歸天地。”
靈芝仙草，生於天地，養於天地，最後也當歸於天地。而燕銜青現在便是選擇同段靈之一同歸去，他的身體隨段靈之一道徐徐化成青色齏粉，隨風遠逝。
春風吹動枝椏，青松依舊，可樹下卻再沒有燕銜青與段靈之的一點影子，只有一把君子劍閃爍出明明滅滅的光亮，像是在應和著宋祈年沈重的心情。
趙玄真收回了遺失多年的魔劍，明悟征得他人同意後，抱著伶舟孤的屍體逐漸走遠。
而她和宋祈年也各自回了晴雨峰和玉竹林，楚沅元行至一半，卻覺得走不下去了。
“阿棠，你先回，我晚些再過來。”洛棠看著楚沅元離去的背影，輕籲出一口氣，沅元姐已經糾結一路了，連帶著她也被這心緒左右。
玉竹林內，枯葉堆積了一地，上次來還是宋祈年加冠禮的時候，加冠禮那日賓客眾多，熱鬧紛呈，楚沅元當時覺得玉竹林是個清幽之所，養身養性。
原來空下來的玉竹林是這幅樣子，沒有一點煙火氣息，也好似找不到任何人存在的痕跡。
楚沅元看著齋內蕭條的景象，不由得想，住在這種地方，要承受怎樣的孤寂。更何況燕銜青段靈之雙雙離去之後，便是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了。
一直以來，他都在玉竹林內這樣清修，孤身一人，孑然獨立。
楚沅元驅動隱蹤術，輕聲踏入此地。院內原本被段靈之打理好的花草此刻雕零破敗，枝葉落了一地，更顯荒蕪。
她在一個竹屋內找到了宋祈年，可是她不敢現出身形，若是普通朋友大方寬慰一兩句也就罷了，可偏生他們之間不是，她不顯能現露出任何關心。
宋祈年像是沒註意到楚沅元的到來，他正在雕刻什麽東西，楚沅元凝神一看，原來是燕銜青和段靈之兩人的牌位。
他坐在屋前的臺階上，不言不語，垂頭仔細刻著，外界落葉紛雜聲侵染不了他的半分心神。他拿著刻刀，認真且專註。
院落外的竹林生的不算高大，因此遮掩不住陽光，春陽灑進小院內，院內滿處都是陽光，可獨獨他坐的地方就是照不到光芒，暖意寥寥無幾。
牌位刻好後，他規規整整地將其放在偏屋內，上了三炷香，隨後跪在蒲團上沒有起來，不知道在想什麽。
楚沅元在外頭看了眼偏屋的位置，在西邊，是沒有一點陽光的地方。
他跪了三個時辰，直至夕陽西沈，暮色蒼茫。
即使不靠近宋祈年，楚沅元也能知道他的身體一定寒涼極了，他體溫一向偏低，此刻更不用多說了。想起在小山村那幾十年，宋祈年其實是很怕冷的，只是他一貫不說出口罷了。
若不是那日，楚沅元下山晚了宋祈年來接她，受了寒風發熱，她可能這一輩子都難以知曉這個秘密。
後來她就明了了，原來宋祈年這樣一個穩健強悍的人，也會怕冷。
等宋祈年出來的時候，方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院內還是那個樣子，可是他敏銳地感知到有誰曾來過。
他環視一圈，目光最終停滯在院內的一顆青松處，青松樹下的方桌上擺好了一杯早已泡好的茶，仿佛就是在為了等他到來。
茶葉在水中舒展開鮮嫩的摸樣，香氣裊裊，宋祈年一觸及到暖熱的杯壁，渾身的冰冷在此刻盡數消散。
他握著這杯茶，看向院落外，人應該沒走遠，可是他也難尋到微末蹤跡。
宋祈年將唇湊近茶杯，輕抿一口，茶中熱流順著喉嚨一直往下，不多時暖遍了整個身體，微微透出熱意，就連跪久了的膝蓋處酸疼都一並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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